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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故乡

2022-01-13李沁鄂

散文诗世界 2022年1期
关键词:锅巴桑葚榆树

李沁鄂

路宽了许多,原来的土路变成了柏油路面,路两旁站着一垛垛开着紫色小花的马莲草,摇头摆尾,很闲适的样子。

终于走在了故乡这条载着我童年记忆的小路上。

想起上小学时,每天背着一个帆布做的黄书包,和村子里的小朋友们呼喊着,打闹着走在这条土径上去上学。那时候,还有一只叫“小白”的大狗摇着尾巴,蹿前跳后的送我们上学,等到了学校门口,“小白”就停步在学校门口五十米处,流着哈喇子,目送我们。

当我们这群小朋友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学校,“小白”就一转身,落寞的影子很快消失在长满马莲草的小路上。有一天,“小白”没有送我们上学,当我们找到她时,她正耷拉着脑袋,软软的躺在草地上,眼泪口水打湿了一小片草地。“小白”病了!我们给“小白”喂水,投食物。“小白”软绵绵了好几天,我们着急的找大人给“小白”看病。“小白”最后还是死了,在小伙伴们的眼泪汪汪中喘出了最后一口气。

这条小路的旁边是一片不大但也不小的榆树林。这片榆树林被村里有文化的人笑称为“世外桃源”。斜穿过一条小溪,就是这片榆树林,榆树林的尽头就是住了10户人家的我们村。

这片榆树林在我的童年时代确实是我们村小孩子的“世外桃源”。当春天蔓延到我们村时,这片榆树林早已经绿草葳蕤,暗影重重了。尤其是春雨后,这片榆树林就像被施过魔法,草地里藏着一堆又一堆的草菇,枯朽的老树根上铺着一层又一层的平头菇,还有耀武扬威地长在树上的牛菇,不过,榆树林里还是以平头菇居多。我和小伙伴们就在这片榆树林里,呼啸着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像冬天的小麻雀发现食物似的叽叽喳喳。不一会儿,榆树林里的鸟儿虫儿就销声匿迹了。当我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塞满了这片榆树林时,我们的布袋里也装满了草菇,平头菇,牛菇。当然,遇到粪堆里,或者有草丛里有一种长得像一把合起的雨伞状的蘑菇时,我们都会喊着“这是狗尿苔,有毒,有毒。”纷纷躲开。等到我们背着的大麻袋里装着的蘑菇在麻袋口探头探脑时,我们就背着榆树林的春天回家了。这一路上,大的孩子扛着,小的孩子拖着或者抬着那大麻袋一步一步向家里挪去,也许是跑累了吧,又或者是没了不断寻找,不断发现的惊喜,我们沉默了许多,榆树林终于恢复了安静。

每当我将大麻袋里的蘑菇炫耀得意的倾倒在家里的饭桌上时,混着榆树林草香的蘑菇们跳跃着滚落在桌子上,我的鼻子便再次迷失在劈头盖脸的蘑菇香中。我总喜欢伸长了脖子,边贪婪的瞬吸鼻子,边说:“咋这么香呀,香!香!”爸爸妈妈将这些蘑菇拿出一部分来洗干净,再撕成条,用手一捏,放在盆里,再准备好葱姜蒜花椒,在烧热的油锅里一呛,再放入蘑菇翻炒,等到蘑菇被炒的爆出香味时,就掺水炖,起锅时,再放点盐与白胡椒,做法简单粗糙,可是出了锅的蘑菇汤的那个鲜美呀,现在回忆起,还是口水自溢。那种鲜美的味道,无法用文字形容,只是觉得那种味道粘附在嘴巴里,舌头上,食道内,鼻子间,眼睛中,皮肤里,绵长悠然,又壮阔激烈。吃蘑菇时,滑溜溜的蘑菇片不需要多咀嚼就咽下了肚子,至于蘑菇汤那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我总是摸着滚圆的肚皮缠绕着大人:“还想喝蘑菇汤呀,再来一碗蘑菇汤!”

现在的我学会了多种蘑菇做法,青菜炒蘑菇,韭菜炒蘑菇,凉拌蘑菇,肉炒蘑菇等,做得精细优质,可是,却再也吃不到那种萦绕于心的味道。我常常问父亲:“为什么现在的蘑菇都没有咱们新户村榆树林的蘑菇香了呢”“这就是物华天宝!”父亲想了想说。

那片榆树林以榆树居多,也生长着些桑树。当榆树林里的蘑菇被我们采的落落晨星时,就意味着摘桑葚的初夏来临。肥硕的状如毛毛虫的白色桑葚,稍微紧实一些的熟透了的黑色桑葚,还有紫红色未熟的年轻桑葚,挂在树枝上,藏在树叶间,落在草丛里。下午放学的铃声一响,我和小伙伴就背着书包飞奔向那片榆树林。这时的我们,都会各自拿出各自的必杀技,善于爬树的一定是占住一颗桑树的制高点,骑在树枝上,一边吃着那甜肥的桑椹,一边居高临下的嘲笑我们这些在树底下惦着脚尖拉扯着桑树枝吃桑葚的小朋友。还有些更小的,胆小的小朋友就只好趴在在草丛里捡拾因为熟透而掉落的桑葚们,不过这些桑葚虽有些破落,但很甜,很大。有时候,遇到骑在高枝上的小伙伴大发慈悲,也会站在桑树上摇动树枝,桑葚們就稀里哗啦地落在我们张大的嘴里,展开的手掌上。

秋天的榆树林空旷了许多,可放学的我们依旧喜欢在这里捉迷藏,或者躺在厚厚的落叶上想心事,看书。记得有一次,因为妈妈冤枉了我,委屈的我一气之下竟然离家出走了。我出走到了榆树林中一个只有四面土墙的残垣里,躺在一堆芦苇草上,望着繁星闪烁,静寂的夜空,渐入梦乡。中间也听到了大人们举着马灯很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我倔强的没有答应。

星星逐渐黯淡,月亮穿过云层,挂在树梢,静静的凝视着我,半夜醒来的我突然觉得肚子好饿。于是,拍拍身上粘着的芦苇絮,回家了。我蹑手蹑脚得回到家中,轻轻揭开院子里锅灶上的锅,锅里留着一些饭菜,温热温热的。饥饿的我忘记了委屈,大快朵颐起来。吃的正忘形,盘子“哐啷”一声碰在了水泥灶台上。“沁儿,回来了!”爸爸的声音很清晰。“哦!”我赶紧闭上了咀嚼的正欢乐的嘴巴。“吃完了,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去呢”父亲又叮嘱。第二天上学时,父亲一边帮我清理身上的芦苇絮,一边说:“再不许这样任性了,大人多担心呐。”

最喜欢夜晚走在冬天榆树林的雪地上。我们的脚步每落在雪地上一次,空中就传来一声“嘎吱嘎吱”,伴着这清脆又鼓鼓的“嘎吱嘎吱”声。就会有雪从树枝上落下来钻进我们的脖子里,我们便大声地尖叫起来,整个榆树林也都跟着我们震颤起来,雪片便更加的纷纷扬扬了。

榆树林的尽头就是我们村,只有10户人家的一个小村庄。虽然我们村只有10户人家,但有汉族,回族,东乡族,维吾尔族,还有哈萨克族。住在这里的人们晨起耕种,暮至归居。夕阳落下时,村头的巴合提别克挥舞着长鞭子,骑着马,赶着一群羊走过我家房后面,羊儿们欢叫着,挤挤撞撞的摇着大屁股,让我家屋后的小路顿时拥挤了许多。一副“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的景象。

遇到农忙季节,我们村的劳动力就会自发地“村收”,今天上买买提江家割麦子,明天在阿舍家掰苞米,后天去文叔家插秧割稻!“村收”的日子既忙碌又开心。大人们在火热的太阳下一边挥舞着勤劳,一边相互打着趣,开着玩笑。赞叹文叔家的稻子为啥比别人家的都看着瓷实,是不是因为文叔家的老婆胖墩墩,还有老岳家的狗为啥总爱睡觉,买买提江家的奶茶为啥那么好喝……

那时的我们,最喜欢中午“村收”的午饭时间。帮到谁家“村收”,谁家就要准备午饭的,经济宽裕人家准备的午饭,总是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很期待。那时,最喜欢到经济条件比较好的文叔家去帮忙,他家总是有喷香的米饭,外加豆角炖牛肉。文叔家的米饭做的不硬不软,锅底总会有焦黄的锅巴,那焦黄的锅巴就成了我们小孩子眼中的美味佳肴。谁能抢上锅巴,那一定是文叔喜欢的孩子,一定是“村收”时舍得下力气的孩子。抢上锅巴的孩子,眼睛撇着我们,慢悠悠的嚼着,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我们这些没有吃上锅巴的孩子也都会不自觉的跟着那声音,那节奏,吞咽口水。

今天的榆树林变小了许多,榆树林的东面被一排排红屋顶,淡蓝色瓷砖镶嵌墙面的的小二楼占据着,听说是从山上迁下来的哈萨克安居房。榆树林的东南面是一片玉米地,长的郁郁葱葱。榆树林的西面卧着一片胡麻地。榆树林尽头的我们村,除了我们家搬走外,其它人家依旧在。只是原来的土坯房,也都变成了红屋顶,砖混结构,外刷彩色涂料的小二楼,掩映在树木,花丛间,安静雅致,好像是城里人周末休憩的别墅。

时光的滴滴答答中,我的故乡不见衰老,逆生长为一个时尚美丽的少女。而我已过不惑,常常在梦里回到故乡,在奔跑,在打闹,在欢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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