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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方”找北

2022-01-12吴宝三

北京文学 2022年1期
关键词:北方文学期刊杂志社

吴宝三

黑龙江省作家协会让我接任《北方文学》主编,身边的朋友大都劝阻,不赞成我去触碰这个“烧红的烙铁”。我纠结了好一阵子。

这个文学期刊,创刊于1950年,是和新中国一路走来的知名品牌。当代著名作家、诗人大多在这个阵地刊发过作品。新时期以来,梁晓声、肖复兴、迟子建等一大批青年作家,都是从这里走上文坛的。面对青少年时代心目中的这座神圣殿堂,我不能无动于衷,岂能漠然视之,感情使然,不妨一试。时为2000年早春二月。

杂志社在一个民居的二层楼里,挤在三室一厨的单元房办公。屋里六七张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种写字台、三屉办公桌,木然地打量着我,似在那里无声地叹息。编辑部的同志我大都熟悉,很友善,显然对我寄予莫大的希望。

“我们和退休的老编辑不敢有奢望,只要能按月发放工资就足矣!”

不能再低的合理要求,我深感肩上的担子沉重。

其时,省财政已经“断奶”,自收自支,杂志社被打入自负盈亏的另册。我偕同省作协领导多次向上级要政策,皆无果。于是,我向全国人大代表、山东省专业作家毕四海求助(我俩是在全国作代会结识的),请他给时任黑龙江省省长宋法棠写封信,帮助《北方文学》鼓与呼。宋省长毕业于中文系,曾在山东工作过,没多久,他在我们呈送的报告上作了亲笔批示:请省财政厅研究解决。财政厅颇为重视,立即派员到杂志社,经过两天的调研后,无可奈何地告知我,按杂志的发行量,加上印刷费和人员工资核算下来,每本杂志成本价约350元左右,这样的杂志没有必要再办下去!我说,账不能这么算。尽管我说出了一二三,自觉有很强的说服力,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看来问题短时间内无法解决。

既来之则安之。按照鲁迅先生当年“生存、温饱、发展”的思路,第一要解决的是生存。于是我发动大家四处化缘,利用彩色四封,刊发旅游摄影和绘画作品,收取一定的费用寻求合作,文学搭台经济唱戏,举办各种活动,期望企业伸出援手,助力渡过难关。省作协办公经费并不宽裕,亦时有接济。再贫穷底线不能突破,五年间,杂志没出租过一期刊号,没刊登过一则商业广告,尽管有商家一次次找上门来。所庆幸的是,那段艰难的日子挺了过来。

在此期间,国家新闻出版署召开各省文学期刊主编座谈会,会上我和《北京文学》的杨晓升邻座,我向他诉说办刊之难,这个年轻人给我鼓劲、打气,说了那么多暖心的话。友军的精神支持弥足珍贵。几年来,杂志社每月不能按时发放人员工资,不能按时给作者發放稿费,诸君都表示理解,未曾给我出过难题,这种宽容让我心存感激。

在《北方文学》工作的日子里,“胜利就在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当年新四军郭指导员的这句台词,给我们前行的勇气和信心。

退休之后,杂志的温饱和发展,依然成为我挥之不去的牵挂。可喜的是,在各方不断努力和上级领导的鼎力支持下,这个杂志成为省委《奋斗》杂志社主管主办的文学期刊,终于走出困境,开创了一个新的局面。现任主编白荔荔,我当主编时的编辑部主任,她在微信对我说:“您是老主编,我们一直很敬重您!”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愧疚又甚感欣慰。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是在《北方文学》换笔的,由手写到操作电脑,学会了收件、发件、改稿、制表,更不要说打字写作了,编辑部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电脑老师,不能不说这是我的一个意外收获。

记忆苦涩亦芬芳。在“北方”找北,我怀念非常时期和这个老牌期刊同甘共苦的日子。蓦然回首,我曾当过这列“绿皮火车”的车长,和编辑们共同走过荆丛棘生之路,服务于乘坐过这趟列车的作者和读者。纵然每天置身各种矛盾的旋涡之中,但对于一个编者抑或作家而言,当是人生中一笔财富,我以为。

责任编辑 张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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