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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郑州小双桥商代铸铜作坊

2022-01-09钟朗然

黄河·黄土·黄种人(华夏文明) 2021年11期
关键词:祭祀坑作坊遗址

□钟朗然

小双桥遗址位于郑州市西北郊,索须河南岸,发现于20世纪80年代末,后来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此地进行了小范围的发掘[1]52。对其性质的认识,主要有商代中期的都城“嚣”[2]、郑州商城晚期的宗庙建筑[3-4]、商王的离宫[5]等观点,这无不展示着小双桥遗址在商代考古中的重要地位。该遗址发掘成果发表以后,有不少学者对小双桥遗址的铸铜作坊进行了研究,认为小双桥铸铜作坊包括熔铜、炼铜活动,还可能与祭祀活动有关[6],位置上与宫殿区的祭祀遗存关系密切,且宫墙之内的布局位置反映了其重要地位[7]53。但也有学者认为这几处铸铜遗存可能并非原生的铸造地点[8]。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小双桥遗址铸铜作坊进行分析。

一、小双桥铸铜作坊的发现

铸铜作坊位于小双桥遗址Ⅳ区,分布在30米见方范围内,以大型夯筑建筑HJ1为中心,包括房址2座、灰沟4条、水井1眼、灰坑41个、祭祀坑43 个[1]123。

1.房址。大型夯土建筑基址HJ1被第④层叠压,东西长50米以上,南北残宽约12米。解剖显示,HJ1建筑顺序为先挖宽7米、深0.7米的基槽,然后使用褐色黏土逐层夯筑而成,发现有若干圆形夯窝,表面有筑础和柱础石,夯基厚约1.5米。F1隔G2与HJ1相邻,未发现活动面,但揭露出东西长6米、南北宽3米的一排4个柱洞,柱洞底部均有柱础石。遗址在发掘前经过一系列破坏,当地村民在该位置发现了多个柱础石,说明F1原来的范围更大。

2.灰沟。4 条,分别为 G2、G4、G5、G10。大致有东西向和南北向两种,呈长条状,以铸铜废弃堆积坑为中心向外辐射,出土有烧土块、陶片等。

3.水井。J1紧邻夯土建筑HJ1西北,内有一个灰坑H137。H137内部堆积应是水井废弃后形成的,而J1的堆积应是水井建造时加固防水而形成。J1平面呈不规则方形,深15米以上,没入水位部分在13米以上,有留台和台阶,无脚窝。

4.灰坑。41个,分为泥料堆积坑和废弃堆积坑两种。泥料堆积坑有6个,均为圆形,坑内包含物较少,填充纯净的黏土,这种黏土用于制作炼炉或陶缸。废弃堆积坑有35个,多为圆形坑,也有椭圆形和圆角方形,出土有少量陶缸残片、铜渣、坩埚等熔铜或配制合金活动的废弃物[9]。

5.祭祀坑。43个,祭祀坑自成区域,出土有缸等铸铜工具以及人骨、牛角等祭祀遗物。

二、小双桥铸铜作坊的布局形态

根据作坊内各处遗迹的层位关系、出土遗物等,可将铸铜作坊分为早晚两段(图1),其中,早期作坊遗存被第④层叠压,晚期作坊遗存打破第④层(表1)。

图1 铸铜作坊布局

表1 小双桥铸铜作坊层位关系

下面按照房址、用水设施、铸铜遗存、祭祀坑等分别介绍。

(一)早段铸铜作坊

以HJ1为中心,北有水井J1,南有10个铸铜废弃坑和若干祭祀坑。

1.房址。夯土建筑HJ1位于整个作坊的中心位置,经过多次修整,规模宏大,说明这座房址与作坊的生产管理有关,而且作坊的管理人员地位较高。但是HJ1夯基之上的建筑使用时间较短。发掘者根据柱础石不水平的情况,推测在夯土台基建造以后,还经过了多次修整。如此情况下,再结合HJ1被第④层叠压的层位关系,HJ1在第④层和第⑤层之间有最后一次营建,在那以后再未修整,那么说明HJ1的最后使用时间不早于第⑤层。HJ1北侧即水井J1,南侧有30余个祭祀坑,还有部分与铸铜活动有关的灰坑,反映出其在此区域的核心地位,可能是铸铜作坊中的一座重要建筑。

2.用水设施。根据发掘者描述,水井J1加工讲究,首先挖出一个方形坑,然后加固夯打。J1内部的H137开口在第④层下,说明在第④层形成时水井已经彻底废弃,这与HJ1的使用时间一致。但是J1废弃后,坑内堆积出土的遗物不多,而且在第④层之前已经填满,因此可以认为废弃后该区域缺少人类活动。

3.铸铜遗存。只有铸铜废弃堆积坑,出土少量铜渣和陶片,说明此处是专门的浇铸区域[7]14。

4.祭祀坑。这时候的祭祀坑与铸铜坑杂处,并未明显分开。与铸铜坑不同的是,祭祀坑之间叠压打破关系复杂,说明在频繁的祭祀活动的同时,祭祀坑在地面上并无明显标识,后来的祭祀活动也不忌讳之前的区域,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未见祭祀坑打破铸铜坑的情况,这意味着祭祀坑可能与铸铜坑同时。

(二)晚段铸铜作坊

灰沟、灰坑、祭祀坑等大部分遗迹均位于房址F1的东南部。

从计算结果可以看出,在各分水口设置可调式减压阀后,当发生关阀水锤时,控制了各分水口处的压力,并降低了主管道的水锤压力,使压力均控制在主干管、支管的承压等级内。从图9、图10可以看出,4#、5#分水口处的压力均明显降低,且压力较为稳定。对比设计流量和最小流量工况分析,发现小流量工况关阀时产生的水锤压力比设计流量工况关阀时产生的水锤压力要大,这一点与实际情况也是相符的。

1.房址。此时的房址F1并不处于铸铜活动的中心位置,因为根据几条排水沟的走向,我们认为用水量大的区域位于东部。房址内未见铜锈和烧土等炼铜的活动面,因此F1不属于生产场所,但不排除与HJ1一样关系到铸铜的生产管理。F1的面积目前只能识别在一处18平方米的范围内,实际面积可能更大。但无论如何,F1并没有夯打而成的基础,即使面积不小,但是从等级规模和建筑技术上来看,应当是低于早段的HJ1。

2.用水设施。 4 条排水沟,分别为 G2、G4、G5、G10。其中G2、G10东西向位于西部,G4、G5南北向位于东部,围绕30个铸铜坑。这些灰沟可能是围绕生产区域而修建的排水设施,并且G2在开挖时打破了第④层和HJ1,由于早段的水井J1已经为第④层所填满,在晚段作坊使用的时间范围,周边并未发现另一座水井,因此可以推断,晚段用水可能已经转变为地表水,未有证据表明这时候除地表水外还有其他的用水方式。

3.铸铜遗存。包括了6个泥料堆积坑和24个铸铜垃圾堆积坑,如此数量说明晚段的铸铜作坊在设施上较早段更加完备,在规模上更大,另外在晚段祭祀坑H6和H57中出土的铜熔炉内壁上的铜液层达4层之多,说明这时候铸铜活动可能更加频繁。

4.祭祀坑。基本围绕铸铜坑分布,作坊西部完全属于祭祀区。坑内出土遗物也比早段的要多,而且早段的铸铜区域为祭祀区所替代,也就是说,晚段作坊的祭祀坑打破早段作坊的遗迹。

从所发现的房址、灰坑、用水设施来看,早段作坊和晚段作坊大部分区域都用于熔铜活动,或者说熔铜活动的核心区域位于这些废弃堆积坑附近[7]53,这种集中出现某一生产工序区域的情况也是综合性铸铜技术的反映,两处作坊的生产组织可能均属于流水线生产[10]。涉及其他成品工序流程的遗存仅H56附近所采集到的一块外范残块[1]127,但报告未进一步描述,因此本文未能就这个问题进行详细讨论。

三、早晚段铸铜作坊的建造和使用过程

总结上文可以看出,小双桥遗址的铸铜作坊以第④层为界可分为早段和晚段两种形态,这与宫城的发展同步[11],在中心建筑、用水方式等方面具有明显差异。下文根据遗迹的建造、堆积的形成、遗迹的最终废弃,对二者的建造及使用过程进行分析。

(一)早晚段作坊的建造过程

报告中将灰坑分为了A、B、C、D 4个类型,分别对应圆形、长方形、椭圆形、不规则形,每个灰坑的壁和底也有一定差异,除去早段4个和晚段6个形状不明的灰坑外,对不同形制灰坑的数量及其占可统计样本总数(分别是6个和25个)的比例进行总结可得表2。

表2 不同时段灰坑形制数量及占比

这说明早晚段作坊的灰坑除尺寸相近外,直壁平底坑同样占全部灰坑的大多数。稍有不同的是,早段作坊有相当部分的长方形坑或不规则形坑。这里面部分灰坑的形制特征与遗址中其他地点发现的窖穴比较接近,可能其开挖的目的就是储存生产工具或原料,废弃后成为垃圾坑。

因此,我们可以推断,早晚段作坊在建造过程中具有相当大的共性,这反映了两个时期建筑工人们之间有接近的建筑能力和操作习惯。

(二)早晚段作坊的使用过程

早晚段铸铜作坊灰坑中出土的遗物和其他遗迹信息反映了二者在使用过程中存在一定区别。

1.垃圾处理习惯。铸铜作坊早段有10个灰坑,晚段有31个灰坑,大部分灰坑的出土遗物包括铜渣、陶片、铜器、石器等,晚段作坊还有坩埚、熔炉等。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可辨别的陶片大致可分为缸残片和盆残片两种。出土缸残片的灰坑中还有鬲、罐、坩埚等,而盆与鬲、尊共出,即缸、坩埚、罐等与尊、盆不共出,这与遗址的其他区域和其他同时期商代遗址的情况不同。另外,还有一些灰坑有铜器残片出土,这些出土铜器的灰坑也时见有石饰、石器等。

小双桥遗址出土的陶缸(图2)与郑州商城南关外的缸[1]776和藁城台西遗址出土的“将军盔”[12]31十分接近,曾有研究者提出陶缸具有铸铜、酿酒等生产功能[13],而尊一般认为有酿酒之用,但废弃后可能作为熔炉[14]。

图2 小双桥遗址出土陶缸

我们按照出土遗物对这些灰坑的数量及占该段总数(总数分别是10个和31个)的比例进行分类统计,可得表3。

表3 早晚段出土不同种类遗物的灰坑数量及比例

由此可见,先后两座铸铜作坊的生产区域,发现有铜渣和缸片的遗迹数量大致相当,二者的差异在于坩埚、熔炉、铜渣以及空坑的数量。晚段作坊与早段作坊相比,空坑数量更多,并且出现了废弃的坩埚、熔炉、铜器、石器、尊盆残片等。早段作坊虽然未见坩埚和熔炉,但是也发现有残留的铜渣,说明此处也有熔铜活动。从比例上来讲,早段的生活垃圾坑仅10%,而生产垃圾坑达60%之多,晚段这两个比例则是16%和19%。晚段新出现出土盆、尊、鬲残片的灰坑,这些灰坑出土有各种生活用具,说明在这一使用时期,人们处理生活垃圾的习惯发生了改变,以前极少废弃的生活用具大口尊、盆、罐、鬲等都弃置于垃圾坑中。

2.活动区域。早段作坊中,灰坑数量仅10个,但中心建筑HJ1却经多次夯打维护,每个夯层厚0.06~0.13米,夯基总厚度为1.5米,另外柱础石的位置也反映了房基经过多次营建。晚段作坊的残存房址F1范围内未发现维护的迹象,但相比之下,灰坑数量多达31个,同时在其中一个灰坑H52中,发现了分层弃置遗物的情况。这说明早段作坊活动区域以房址为中心,而晚段集中在灰坑区中相对开阔的空地。

3.布局形态。从形态上,早段作坊更接近于商代高等级聚落的形态,晚段作坊更接近于商王朝都城的手工业区。原因如下:早段作坊以大型建筑HJ1为中心,北邻生活生产需要的用水设施,南侧是铸铜生产区和与铸铜活动相关的祭祀遗存。小双桥遗址中属于这一时期的大型建筑不多,除本文重点提到的Ⅳ区HJ1外,还有Ⅴ区的HJ1、HJ2,Ⅷ区的HJ1等,这几座大型夯土基址是各自区域的中心建筑,周边同样环绕着一些生活垃圾坑、窖穴、祭祀坑以及小型房址,而且这一时期小双桥宫殿区的宫墙还未修建 (城墙被第③层叠压同时被④A层打破,向下打破④B层),说明早段时小双桥遗址是一处具有多个院落的商代聚落。这一时期铸铜作坊只是Ⅳ区这处院落的一部分,与之相仿,在藁城台西遗址[12]5、盘龙城遗址[15],同样发现以房址为中心的院落,周边是古代人们的生活生产遗存。

小双桥晚段作坊在当时已经建城的宫殿之外,居于边缘位置,而且在众多大型宫殿林立的情况下,周边只有小型房址F1,显然该区域已经成为专门为小双桥城址服务的手工业区。有学者认为在宫墙建造以后,铸铜作坊位于宫城之内[8],但是由于宫墙只发现一部分北墙和西北拐角,只能确定Ⅴ区的大型建筑属于宫殿,而且Ⅴ区和Ⅳ区之间出现了一条壕沟(90ZXⅤG1),形成了与其他各区相对独立的区域。晚段铸铜作坊在形态上与二里岗上层时期的郑州商城南关外铸铜作坊十分接近,同样靠近宫殿但有城墙或壕沟相隔,房址位于整个作坊一侧,露天生产,用水设施集中位于生产区域,而且从废弃灰坑来看,二者都是熔铜场所。

(三)早晚段作坊的废弃

早段作坊全部遗迹都为第④层所叠压,说明使用时间不晚于第④层。早段作坊唯一的用水设施J1的废弃堆积也叠压于第④层下,意味着这眼水井在第④层形成之前已经废弃,未发现与第④层同时的其他用水遗迹。另外,发掘者也推断,HJ1的最后一次营建在第④层和第⑤层之间。HJ1虽然只是部分被第④层叠压,不能直接说明HJ1在第④层时已经废弃,但是夯基后来被多个商代灰坑和祭祀坑打破,也反映到了后来这处大型建筑使用时间截止到第④层。因此,我们推断,早段作坊的废弃不晚于第④层的形成,第④层形成以后,晚段作坊在该位置重新建造起来,早晚段作坊的使用过程之间,人类活动存在一段时间的空白。

由于晚段作坊遗迹被东周地层叠压,无法确切得知其具体废弃时间。但是晚段作坊的排水沟G10被祭祀坑H100打破[1]106,说明在开挖H100时G10已经为废弃堆积所填埋,G10废弃后人们还在该地进行祭祀活动,因此可以认为以G10为代表的部分设施在晚段使用时期已经逐步废弃。虽然还不能确定除G10外还有哪部分灰坑可能也属于较早阶段,只能推测存放未使用泥料的灰坑可能与H100同属较晚阶段;但可以确定的是,晚段作坊的使用和废弃方式与早段有所不同,当时人们可能先修建一部分设施,废弃后再修建另一部分。

综上所述,我们对小双桥铸铜作坊的建造使用废弃过程进行总结(图3),认为小双桥铸铜作坊的建造使用可以分为3个阶段,首先是早段作坊的建造使用,经过一段时间的中断,第2阶段是晚段作坊的部分建造使用,最后是晚段作坊另一部分的建造使用。

图3 小双桥铸铜作坊的建造使用废弃过程

四、结语

小双桥铸铜作坊在早晚两段中所呈现出来的使用过程的区别,以及早段作坊在第④层时期的废弃,可能意味着铸铜作坊的性质发生了改变。本文涉及的大部分遗迹都属于白家庄期,也即中商文化第一期[16]或是早商文化4段[17],但难以再进行细分,因为根据测定的年代和拟合的结果,小双桥遗址年代为公元前1435年—前1412年[1]725。

早晚段的铸铜作坊同处一个小小的区域和短暂的时间,发生了伴随着大批夯土建筑的营造和宫城城墙的修筑的变化[11],可能与白家庄期商朝都邑从郑州转移到小双桥的事件有关,小双桥遗址从一处高等级聚落转变为商王朝的国都。早晚段作坊可能分别作为二里岗都邑外围次级聚落的铜器加工生产地点和都城中一处手工业作坊而存在。铸铜技术的掌握者和铸铜活动的管理控制者也不相同,小双桥遗址的这两处作坊,正是有学者提到的晚商阶段夏商都邑铸铜作坊特征变化的集中体现[8]。因此,如果将晚段作坊放到商王朝都城手工业的定位中考察,与郑州商城、洹北商城、殷墟等遗址的铸铜作坊相比较,将有助于更加深入地认识商代手工业的发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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