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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发达地区灾害风险对农户收入脆弱性的影响研究
——兼论普惠保险扶贫长效机制的构建

2022-01-07孙正成张雪娇何彭辉

关键词:家庭收入生计脆弱性

孙正成, 张雪娇, 何彭辉

(1. 西南财经大学 保险学院, 四川 成都 611130;2. 云南财经大学 金融学院 , 云南 昆明 650221;3. 云南大学 经济学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2020年中央一号文件继续聚焦“三农问题”,防止返贫成为有效连接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的关键,而长效脱贫意味着扶贫效果要可持续。因而,作为贫困治理微观主体的家庭,其收入和生计的可持续是贫困治理长效的试金石。增强家庭收入和家庭生计可持续性,降低其贫困脆弱性、提升农村家庭抗逆性是建立扶贫长效机制的关键法门。相对于季节影响和趋势影响,外来风险冲击或许是在短期内最容易导致禀赋相对不足的农村低收入家庭陷入贫困或新脱贫家庭重新返贫的原因之一。长期以来,政府是我国灾害风险治理、贫困治理的主要责任主体,如何借助市场进一步发挥其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提高欠发达地区农村家庭应对外来风险的主动性和责任心,进而提升家庭内生力是实现有效扶贫、防止返贫的有效切入点。保险作为一种天然应对风险的市场手段,具有明显的契约性和专业性,如何有效服务于贫困长效治理是一个值得思考的理论问题,也是一个值得探索的实践议题。

已有文献对自然灾害风险对家庭收入的影响进行研究,大多以具体区域内的干旱、飓风等典型自然灾害或事件为基础进行,但大多数学者得出相似的结论: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国家或地区,气象灾害容易导致农作物收成不稳定而使农户落入长期贫困陷阱;自然灾害的频发会迫使人们选择更具有抵御性的生计策略以维持生计,然而这种选择会使他们缩减家庭在健康和教育方面的支出而降低家庭生计可持续性或发展能力而长期处于一个比之前更低的福利水平[1-3]。针对健康风险对家庭收入或生计的冲击,由于大多数国家社会医疗保险制度的低保障或少覆盖特征,国外学者大多从自费医疗费用的角度分群体研究健康风险给家庭带来的后果,研究发现某些未纳入制度覆盖范围或收入较低的群体受健康风险冲击更为明显,大多数家庭在面临健康风险时会调整生计策略,重新配置家庭的各类资源如借款、出售资产以满足卫生支出,但仍然有不少家庭(特别是低收入家庭)无法完全消除中等和严重健康风险冲击造成的收入损失[4-5]。高梦滔等关于健康风险冲击对农户收入的影响研究发现了类似结论[6]。

脆弱性一词起源于地学研究领域,尽管不同学科对脆弱性定义的侧重点不同,但大多都出现了风险暴露、敏感性、应对能力、使用适应能力等共同术语,例如:韩峥认为脆弱性是受到的冲击和抵御冲击的能力两者相较的结果[7];李小云等将农户脆弱性定义为个人或农户在现有的资产配置状况下承受打击或者缓解及解除生计风险的能力[8]。近年来有借用脆弱性来分析风险冲击的结果和影响并广泛认为脆弱性与贫困有着伴生的关系,自然灾害、健康、市场等风险会进一步加剧了小农户(尤其是贫困农户)的贫困脆弱性和生计脆弱性[9-10],“风险—脆弱性”交织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乡村产业、生态、文化、组织和农户生活的乡村生计系统中,风险冲击显著影响贫困脆弱性[11]。

基于既往文献的指引和启发,通过分析灾害风险对家庭贫困脆弱性的影响来探究贫困产生的原因成为科学可行的研究路径。然而,目前关于如何借助保险等市场手段来应对家庭收入脆弱性的文献较少且大多聚焦在农业保险对农业生产活动的影响等方面[12-13]。实践观察是开展这项研究的有效范式,本文基于云南省镇雄县的调研数据,引入可持续生计框架试图回答以下几个问题:(1)外来风险会不会以及会如何影响(冲击)欠发达地区农村家庭收入的脆弱性和生计的可持续性;(2)风险冲击是否存在异质性或其他特征?(3)其他因素是否会影响农村家庭脆弱性?(4)是否以及如何借助商业保险助力贫困治理长效机制。本文在理论分析视角、调查地点、数据支撑等方面有显著新意和贡献。

一、理论分析基础和理论假设

(一)理论分析工具:可持续生计框架

英国国际发展署(DFID)可持续生计框架(Sustainable Livelihood Framework, SLF)中将人力、社会、物质、金融、自然等五类生计资本作为家庭可持续生计的基础,其中人力资本、物质资本和自然资本是开展生产活动的基础。家庭收入的第一要义是满足生计,生计是指谋生的方式或手段,其建立在能力、资产和活动基础之上[14]。可持续生计要求在不损坏自然资源的基础上,生计能够抵御各种风险冲击,使其能恢复原有的水平并且长远地维持下去,甚至能加强自己的能力和提高资产。如果将外界的冲击、趋势和季节性的风险变化描述为脆弱性环境,则会对各类可持续生计资本产生冲击,进而各个家庭需要重新适应不断(正在)调整的政策制度采取对应的生计策略实现家庭生计可持续。

一般而言,农户会在脆弱性背景下寻求自身发展,努力达到最好的可持续生计结果,在这个过程中家庭资本的禀赋(尤其是收入禀赋)会直接影响家庭决策和努力路径。然而,相对于周期性、季节性和趋势性的冲击与环境变化而言,自然灾害和健康风险等外来风险由于具有系统外部性和突发性,家庭生计策略的调整需要一定的时滞,短期内这两类风险会通过明显减少农户收入且同时会增加农户家庭开支而在短期内会快速削弱家庭可持续生计资本,尤其是会对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产生显著影响,同时由于降低了生产可持续性而影响金融资本的储蓄而提高了家庭收入脆弱的概率。影响机制如图1。

图1 外来风险对家庭可持续生计和家庭收入脆弱性的作用机制

家庭收入脆弱性天然连接了外来风险(冲击)、家庭生计可持续与贫困长效治理,是研究贫困治理长效机制的有效切入点。综合已有文献研究结论,本文将家庭收入脆弱性定义为“家庭由于对风险扰动的敏感性高、抵抗能力差而容易在风险冲击中失去家庭收入原有的结构、状态等的一种不稳定状态”;是在一段时期内当受到冲击时家庭收入呈现出不稳定的特征而会使家庭的食物、教育、健康服务等生计状况发生变化的现象,表现为家庭面临风险和外界扰动时抵抗力不足的情况。可持续分析框架和家庭收入脆弱性为本文分析灾害风险对农村家庭收入脆弱性的影响提供了理论指引和重要的文献支撑。

(二)假设的提出

结合先验文献研究结论和理论基础,提出以下假设:

(1)假设1(H1):自然灾害对农村家庭收入脆弱性有正向(+)影响。

自然灾害一方面降低农业生产效率而降低家庭收入;另一方面造农户调整生计生产方式或导致家庭成员人身伤亡而增加家庭支出。

(2)假设2(H2):健康风险对农村家庭收入脆弱性有正向(+)影响。

家庭成员生病住院一方面会增加医疗费用等家庭开支,另一方面会降低家庭劳动力的供给和生产力而减少家庭收入。

(3)假设3(H3):家庭收入禀赋会影响风险对家庭收入脆弱性的冲击,即冲击存在禀赋效应、阈值效应和地区异质性。

收入水平较高的家庭有较强的能力应对风险冲击,风险对不同收入结构的家庭冲击程度不同。

二、数据调研与变量特征

(一)调研地点的选择和调查实施

课题组调研选取了位于云南省昭通市东北、云贵川三省交界的国家级贫困县镇雄作为调研地点。镇雄县处于“乌蒙片区”连片特困地区,区内自然灾害多样、少数民族众多且自然资源贫乏,普遍农村家庭贫困程度深且致贫原因复杂。洪涝、冰雹、风雹、泥石流、地震等是镇雄县近20年来发生频率最高的自然气象和地质灾害风险也是导致当地经济受损和贫困的主要原因之一。季节性较强的气象灾害,如冰雹、风雹等对农作物的生长和成熟有较强的影响从而降低农户收成或增加生产成本,而泥石流和地质则可能会导致农作物无法耕种或导致房屋受损而对家庭产生更为持久的影响。《云南减灾年鉴》(2010—2018)的相关数据显示,2009—2017年期间记录的洪涝灾害共发生13余次,累积受灾人口1 674 397人,农作物受灾面积44 495.78 hm2,房屋受损及倒塌9 637间,直接经济损失129 924.98万元;风雹灾害共发生6余次,累积受灾人口1 363 008人,农作物受灾面积86 567.8 hm2,房屋受损及倒塌16 848间,直接经济损失92 512.69万元;冰雹、干旱、低温灾害共发生4余次,累积受灾人口1 920 262人,农作物受灾面积81 280.52 hm2,房屋受损及倒塌7 036间,直接经济损失41 021.29万元;地震、泥石流等地质灾害共发生2次,累积受灾人口798 500人,房屋受损及倒塌460 500间,直接经济损失430 390万元。有研究表明,对于我国民族地区、贫困地区和农村地区而言,由于地理环境、气候条件、经济发展水平和民众科学文化素质等方面的局限,灾害风险带来的冲击和影响更为严重[15]。镇雄县“民族”“贫困”“农村”三大特征高度叠加,因此适合用以分析本文关注的外来风险对农户家庭收入脆弱性和生计可持续性冲击和影响问题。

为保证调研数据质量和代表性,课题组先于正式调研之前在林口镇4个村庄开展了为期一周的预调研并以此为基础修改完善问卷。最终确定县辖内母享镇、坪上镇、以勒镇、林口彝族苗族乡四个乡镇进行调研,这四个乡镇在作物种植、海拔气候、经济支柱、地理位置、人口结构等方面存在着显著差异,能综合反应镇雄县主要面临的农业风险特征、家庭收入水平和结构特征,同时组间有一定差异适合进行比较研究。采取分层随机的抽样方式,母享、坪上、以勒、林口四个乡镇分别随机抽取2~3个村,每个村随机抽取20~30户普通农户,对愿意接受调查的农户进行访谈。调查过程中使用问卷星设置电子问卷,由调查人员向农户询问后录入问卷,最终共得到有效问卷195份,家庭有人务农的128份,家庭无人务农的67份。其绝大部分家庭规模为4~6人;家庭年收入在 5万元以下,半数以上的农户表示过去两年遭受到了1~2次自然灾害,家人住院1~2次。调研地点(村落)的主要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调研村镇的基本信息

最终调研样本特征符合基本实际,有很好的代表性,样本特征如表2所示。信度分析用于研究定量数据(尤其是态度量表)的回答可靠准确性,本文采用Cronbach信度分析,借助SPSS软件计算α系数值为0.809,说明本次调研数据质量高,非常可信。

表2 调查样本基本特征

(二)家庭收入脆弱性描述性分析

问卷中设置了非主观性的调研问题来判断“一个小的风险事件是否会冲击家庭收入和生计”以此衡量家庭收入脆弱性,调查显示:近两年来,47.42%的被访家庭遭遇过“由于自然灾害或者健康问题而需要借款、贷款等才能维持正常生活”,34%的被访家庭认为庭成员生小病也会导致生活陷入困境,46.39%的家庭遭遇过“由于自然灾害或者健康问题而不能支付学费”的情况;21.65%的遭遇过“考虑到经济原因应住院而未住院或提前出院中止治疗”的情况。调查结果折射出欠发达地区农村家庭收入和生计强脆弱性特征,由于医疗服务可得性不足而影响家庭健康人力资本可持续性尤其明显。整体来说,调研地区农村家庭收入(生计)脆弱性强,可持续生计资本潜力不足。

家庭收入脆弱性的核心表现是家庭收入会由于遭受到风险冲击而降低且会影响农户家庭的食物、教育、健康服务等正常生计状况,这种冲击更多的是一种主观的感受。考虑到实证检验的严谨性,设置问题“您认为您的家庭收入会非常容易受到灾害风险影响而降低吗”,借助农户对家庭收入脆弱性直接的主观评价进行实证检验。如果农户回答是肯定的,便认为该家庭收入是脆弱的;若答案是否,便认为该家庭收入是不脆弱的。对所有样本特征进行统计分析,如表3所示。

从表3可以看出:(1)家庭收入水平与家庭收入脆弱性存在关联:家庭收入水平较高的组其收入脆弱性的比例相对较低;若将被调查对象的人均收入水平与2018年昭通市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相比,家庭人均收入低于平均水平的样本家庭脆弱性比率更高,为71.7%;以2018年昭通市农村家庭恩格尔系数为基准,被调查农户家庭恩格尔系数高于基准恩格尔系数的样本家庭收入脆弱性更高,为70.5%。(2)家庭风险意识与家庭收入脆弱性存在关联:风险意识较强的家庭收入脆弱性更高,为78.8%。这一系列发现初步吻合并支撑了前文关于家庭收入脆弱性可能存在阈值效应和异质性等假设(H3)。

表3 不同家庭特征的农户收入脆弱性主观评价表

(三)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本文关注的被解释变量是家庭收入脆弱性,若被访家庭主观回答其家庭收入是脆弱则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关注的核心解释变量主要是风险,包括自然灾害(X1)、健康风险(X2),分别设置问题 “最近两年有几次自然灾害影响到您的家庭收入” 和“过去两年家庭成员住院的次数”进行衡量。之所以选择受灾次数(频率)来度量灾害风险,是考虑到农户一般会记住对自己家庭造成较为严重后果的风险事件而很难准确剥离出真正由此产生的损失程度,因为损失程度还包括间接成本等。考虑到不同特征的家庭对相同风险冲击敏感性有所区别,因此本文将家庭特征作为控制变量,包括家庭人口规模(X3)、家庭教育支出占比(X4)、家庭务农情况(X5)等。此外,为了检验分析冲击效应会不会受收入水平的禀赋影响,因此设置了家庭收入水平(X6)这一关键的控制变量,在得出会受到收入禀赋影响的基础上,为进一步检验是否存在阈值效应,设置了恩格尔系数(X7)作为关键的控制变量;为了检验冲击效应是否会由于地理环境不同而导致农作物结构不同而不同,设置了地区虚拟变量(X8)。X6、X7、X8分别表示用家庭年收入水平、是否高于恩格尔系数和是否以粮食作物为主的地区来检验禀赋效应、阈值效应和地区异质性①家庭收入水平和家庭恩格尔系数是本文主要关注的控制变量,因为食品支出是必须支出,更能反映脆弱性;通过将家庭恩格尔系数与昭通市基准恩格尔系数(2018)进行比照来进行验证是否存在收入阀值;如果检验结果是显著的,则说明存在阈值效应,且平均恩格尔系数水平就是阈值。。变量含义、赋值及调研结果的描述性统计特征见表4。

表4 变量定义与描述性统计

三、实证检验

(一)检验方程的设立

家庭固有收入水平越高,家庭收入脆弱性越低。在农村家庭中,家庭收入是其最重要的资产,家庭收入水平决定了其对风险的抵抗能力,家庭收入水平越高,对灾害风险的抵抗力越强。基于这一系列假设和变量的离散特征,建立二元logit回归基准方程:

式(1)中Y表示被解释变量,即家庭收入是否脆弱,X1表示自然灾害,X2表示健康风险,X3、X4、X5、X6表示一系列控制变量:家庭规模、教育支出占比、收入结构、家庭收入结构等。 βi表示待估系数,ε表示残差。运用式(1)加入不同的变量构造不同的检验方程进行检验。

首先构造出检验方程1、方程2、方程3和方程4回应H1和H2。检验单一外来风险对家庭收入脆弱性产生冲击影响、禀赋效应以及阈值效应问题,但不关注地区气象气候差异导致的作物结构呈现出来的异质性问题。即一个检验方程中只设置单一的灾害或健康风险,同时不关注地区差异:在方程1、2中分别检验了将收入水平作为控制变量的健康保险和灾害保险的冲击,意在除了重点关注风险冲击以外,关注收入水平是否是冲击的影响因子,来检验禀赋效应的存在性;方程3、4,将收入水平换为恩格尔系数作为控制变量,意在检验阈值效应的存在性。进一步,建立检验方程5、6、7和方程8回应H3提出的地区异质性问题。重点关注灾害和健康风险同时存在对农户家庭收入脆弱性产生的冲击,并关注地区气象差异可能导致的农作物结果产生的异质性问题。

(二)实证结果及分析

使用stata16.0软件,控制家庭内部因素的情况下,研究自然灾害、健康风险对家庭收入脆弱性的影响,并分析各个因素的影响程度,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其中:方程1、2分别探究了自然灾害和健康风险对家庭收入脆弱性的影响;方程3、4将方程1、2中控制变量中的家庭年收入水平替换为家庭恩格尔系数检验是否存在收入阈值;方程5、6关注的是以收入水平作为控制变量的风险冲击可能产生的地区(作物结构)异质性,方程5检验了自然灾害风险和健康风险同时对收入脆弱性的影响,方程6在方程5的基础上检验了风险在不同地区(农作物结构不同)产生冲击的异质性;方程7、8将方程5、6中控制变量中的家庭年收入水平替换为家庭恩格尔系数检验是否存在收入阈值,关注的是以恩格尔系数作为控制变量的风险冲击可能产生的地区(作物结构)异质性,方程7检验了自然灾害风险和健康风险同时对收入脆弱性的影响,方程8在方程7的基础上检验了风险在不同地区(农作物结构不同)产生冲击的异质性。

表5 外来风险对农户家庭收入脆弱性冲击影响的实证结果

检验结果表明:(1)自然风险和健康风险对家庭收入脆弱性均产生了正向影响且自然灾害风险对农户家庭生计的冲击更明显(方程1~方程8)。控制变量中家庭规模对健康风险冲击有明显的正向抑制作用,这符合家庭人口规模越大能提供的劳动力越多可减缓由于个别家庭成员疾病产生的劳动力供给不足风险(方程2、方程5、方程6)。故H1和H2成立。(2)灾害风险对家庭收入脆弱性的冲击有明显的收入水平禀赋效应:家庭固有年收入水平对外来风险会增加农户家庭收入脆弱性有抑制作用,且抑制效果在自然灾害风险和健康风险之间无明显差异(方程1、方程2、方程5、方程6)。故H3成立。(3)灾害风险对家庭生计脆弱性冲击存在显著的阈值效应:将控制变量中的家庭年收入换了家庭恩格尔系数发现,两类风险对家庭恩格尔系数高的农户冲击更加明显,家庭收入脆弱性更高,阈值效应明显;自然灾害风险的冲击较低,这或许是由于较必须支付货币形式的医疗费用来说,农户更能够灵活调整农作物种植等生计策略(方程3,方程4,方程7,方程8)。故H3成立。(4)灾害风险对农户家庭收入脆弱性的冲击存在显著的地区异质性,表现在以经济作物为主要农作物的地区灾害风险冲击更明显(方程6,方程8)。故H3成立。

(三)稳健性检验

稳健性检验的方法有多种,其中更换模型和变量均是有效的方法。由于本文的数据来源于调研,关注的被解释变量是家庭收入的脆弱性,不是连续变量且有主观效用的特征,因此本文采用更换检验模型的方法来进行稳健性检验。Probit模型是另一种可选择的有效的离散选择模型,因此本文采用更换为Probit模型的方式构造相同的方程式(2)进行稳健性检验。

控制住其他变量,检验结果呈现出与前文相同的结论,即两类灾害风险均会增加家庭收入和生计的脆弱性,且呈现出明显的禀赋效应和阈值效应。具体见表6所示。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Probit模型)

四、家庭收入(生计)高脆弱性的其他原因分析:基于主观能动性的视角

家庭(农户)会/应自主根据所处的制度约束和资源环境进行生计策略调整以降低脆弱性增强可持续,这一过程是人类面对外来冲击主观能动性和社会制度功能的综合表现。DFID可持续生计框架中将季节、趋势和冲击作为脆弱性环境的主要构成,其中风险冲击突发性特征最强而社会制度(例如救济或灾后重建等)功能发挥往往存在一定的时滞,这意味着应对外来的灾害风险冲击,农户自身主观能动性非常重要。同时,农户对灾害风险的主观能动性及风险管理责任感也是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效率优势的重要实践基础。基于主观能动性的视角来分析家庭收入高脆弱性的其他原因对具有类似自然灾害风险特征的其他地区贫困长效治理有较强的参考意义。

风险感知和风险态度是影响农户风险管理工具采纳及主观能动性的关键因素,有研究表明农户对干旱和价格风险感知水平与风险的实际发生相当,但对洪水、暴雨的风险感知水平低于风险的实际发生情况[12]。根据以往研究结论和实践观察,外来风险的突发性越强(持续性越弱),农户的风险敏感性越弱,即会产生风险认知偏差而会出现在风险管理和灾害风险应对观察中的盲目自信。本文观察的镇雄县自然灾害风险主要集中在洪水、暴雨、地震等,具有明显的突发性和季节性,因此非常适合用于进一步探究农户收入脆弱性的产生是否存在除了客观风险因素以外的农户自身主观能动性方面的原因。

(一)自然灾害风险严重,但农户风险意识薄弱

尽管自然灾害是导致家庭收入脆弱性增加的主要因素,但大多数被访者的风险意识淡薄,对自然灾害风险更为明显。大多数农户遭受过实际严重的自然灾害风险且由于自然资源禀赋约束导致农作物收益有限但农户在过程中无明显的风险感知和管理意识。30%以上的被访家庭表示作物种植过程中遭受过3种以上的自然灾害,20%的被访家庭无年收入1.5万元/hm2的作物,仅22%的被访农户有两种以上能实现年收入1.5万元/hm2的农作物;然而仅19.3%的被访家庭会主动分析有哪些风险会影响家庭收入,可能的原因是73.2%的被访家庭主要决策者年龄在45岁以上,大部分决策者会基于以往自己认为正确的经验进行决策,即在风险认知方面存在可能的盲目自信。

(二)农户普遍盲目自信且依赖心理明显,不会优先采取市场工具应对冲击

进一步的调研确实证明被访农户整体呈现出对自己风险管理能力盲目自信或强烈的政府依赖心理特征而不会主动采取市场工具应对风险,面对自然灾害风险更为明显。55.11%的以务农为主的被访家庭认为自己在遭受了自然灾害之后采取了有效的风险管理方案和补救措施,但事实上45.88%的家庭遭受过农作物收成只能保本的情况;大多数务农家庭在遭受自然灾害后采取的是非市场型的传统风险管理方案:10%的会放弃种植转向打零工以维持生计,29%的会保持原有规模和作物类型同时增加非农工作,30%的会选择补种其他作物以降低损失;大多数的家庭都对健康风险非常敏感但主要依赖新农合等政府组织的社会保障而拒绝商业健康保险或意外伤害险:85%的被访家庭加入了“新农合”,所有已加入新农合的被访家庭愿意加大新农合的缴费以获得更高的报销,但1/4的被访者表示无论如何都不会购买商业健康保险和意外伤害险。

(三)保险意识(消费)不足,且受家庭收入约束明显

大多数被访家庭呈现商业保险意识不强或保险消费能力不足的特征,自然灾害风险更为明显。调查显示:25%的被访家庭从未听说过大病保险和意外伤害险但54.63%的被访者表示如果有多余的资金会考虑购买大病保险和意外伤害险;43.78%务农为主的家庭从未听过农作物保险(包括烟草保险、生猪保险等),40.2%的家庭表示如果有财政补贴会考虑购买农作物保险以降低自然灾害影响,10%的被访家庭对购买农作物保险有明显“大家买我就买”的从众心理。被访家庭当前主要作物是玉米、土豆等,囿于当前农作物保险产品的约束,当前几乎没有已经购买过农作物保险的家庭。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基于实地调研,针对外来的自然灾害风险和健康风险对欠发达地区农村家庭收入脆弱性和生计脆弱性的影响进行了深入分析。结果表明:(1)在控制其他因素的影响下,自然灾害风险和健康风险显著会增加家庭收入脆弱性(H1,H2成立)。(2)家庭收入对这种冲击有明显的收入效应、阈值效应和异质性(H3成立):较高固有收入水平的家庭可以抑制风险冲击,高于平均水平的家庭更为明显;作物结构不同的地区显著性有一定差异,以经济作物为主的地区呈现出更高的显著特征。(3)自然灾害风险的强突发性会削弱灾害风险主体风险感知能力等主观能动性,大多数农户面对灾害风险冲击时有明显的政府依赖心理、从众心理或对风险处置方式的盲目自信。(4)禀赋资源的稀缺往往会导致收入相对较低的行为主体更关注当前收益而缺乏主观能动性进行长远规划,表现为行为主体在心态和能力上表现出一种匮乏。由于收入的约束,农户普遍不会采用市场手段化解风险冲击。

保险作为一种有效的风险管理市场手段,可借用以服务贫困长效治理。然而调研表明各类保险尚未充分发挥其应有价值,家庭收入水平成为重要的约束条件。综合政府和市场职能,破解家庭收入约束是助力借助商业保险市场服务贫困长效治理的可行之路。对此,本文建议:政府和市场共同作用构建推进普惠保险扶贫长效机制,普惠保险可以理解为各种具有以弱势群体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的、市场化的政策性保险的统称[13]。通过更有效的市场和更有为的政府共同巩固扶贫成果:一要充分发挥普惠性商业保险的契约性以实现精准对接提升效率,充分发挥市场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二要结合欠发达地区农村家庭对政府高度信任和依赖的基本实际,在推进普惠保险项目的过程中充分发挥政府的资源配置作用:对投保人(尤其是低收入农村家庭)提供资金支持或税收减免以降低其收入水平对保险消费的约束;对保险公司提供政策指引或激励措施,促进可切实服务地方灾害风险和贫困治理的保险产品创新与开发。为较低收入水平的农村家庭提供税收优惠或资金支持,尤其加大对普惠健康保险的支持,可有效减缓由于健康风险冲击可能导致出现的马太效应、增进社会总福利,以增强欠发达地区农村家庭健康人力资本保障生产资本的可持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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