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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山西省疫灾及社会应对

2022-01-05张沁平

防灾科技学院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鼠疫瘟疫山西省

张沁平

(山西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山西太原 030006)

0 引言

疫灾是瘟疫流行所致的灾害。一旦某种具有传染性的疾病在一定范围内流行开来,对人类健康和生命造成危害,疾病就变为了灾害,这样的灾害就称之为“疫灾”[1]。随着社会史的兴起,历史学界开始关注历史上的疫病问题,区域疫病史的研究也随之发展。山西历史上疫灾频发,学界对于明清时期山西疫灾的研究较多,主要集中在疫灾的时空分布、应对措施等方面,民国时期的山西疫灾研究主要是围绕1917—1918年的山西鼠疫危害及应对措施展开。

龚胜生、李孜沫对于清代山西疫灾的时空分布和地理规律进行了分析[2];单联喆在整理统计明清时期山西疫病史料的基础上,对明清山西疫病流行的概况、规律和成因进行了系统分析[3];张丽芬分析了明代山西疫灾特点及救疗措施,认为疫灾主要集中于明朝中后期的嘉靖、万历和崇祯三朝,其中官方和民间力量在救灾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4];李峰以1911年以前山西地区相关疫情资料的辑录和整理为前提基础,结合发生大疫时山西的自然环境及社会背景进行相应的分析研究,揭露山西古代疫情流行的特点和时空规律,阐述古代山西疫情与社会之互动情况及疫病防治经验[5];曹树基对1918年山西肺鼠疫的全民防疫及“疫后之疫”的防治措施进行了分析,指出山西鼠疫的防治,展现的是地方政府与中央政府的权力分立、交织与转化的过程[6];夏文华从中医防疫的角度对于山西鼠疫防治进行了研究[7];王泓然对1917—1918年肺鼠疫流行的概况和民国政府的防疫措施进行了系统研究[8];尹志宾分析了1918年山西肺鼠疫的传播过程及阎锡山对鼠疫的治理措施[9];王建华的《山西灾害史》对于山西的疫灾史料进行了整理和简要分析,然而史料仅限于地方志,对于报纸、档案等相关文献则没有收录。目前学界对于民国时期山西疫灾防治措施的研究较少,基于此,本文通过整理民国时期山西省的疫灾史料,对民国时期山西省疫灾的时空分布及社会应对作初步分析。《中国三千年疫灾史料汇编》是我国第一部集大成的疫灾史料汇编,分年度、分地域辑录了春秋战国以来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共2700余年的传染病流行史料。[10]文中关于民国时期山西省疫灾的相关统计数据,均通过从《中国三千年疫灾史料汇编》整理而得。

1 民国时期山西省疫灾的时空分布及危害程度

民国三十八年间,山西省每年都有疫灾的发生。为了更清晰地了解民国时期山西疫灾发生的频率和灾害规模,对民国时期山西省疫灾的年份及被灾县数进行统计。关于疫灾涉及县数的统计,以现在山西省的行政区划范围为准。

从表1可以看出,民国时期山西疫灾县数在1917—1918年、1932年、1934年、1942—1943年相对较多。1917—1918年鼠疫从内蒙古传入归绥特别行政区,然后传播至山西北部,导致晋北地区大范围的瘟疫蔓延,山西疫病从1月5日开始至3月19日全部肃清,蔓延达74天。1932年来自陕西的虎疫传入晋南地区,疫区的扩大造成了大量的人口死亡。“7月27、28日(六月廿四日、廿五日)报道:潼关一带虎疫延入晋境永济、猗氏、平陆、临晋等县,日来死人甚多。”[11-13]至8月29日,“晋省虎疫,日来愈演愈烈,晋南、河东一带36县,几已全部染及。”[14]1934年爆发了几乎遍及全省的霍乱,晋南地区受灾尤其严重,“晋南运城附近之永济、解县、夏县、芮城、河津等县虎疫蔓延,势颇猖獗。据疫区来人谈,传染甚速,患者晕倒,口吐黄水即死,现死者已无法统计。解县、平陆等县因久旱天热,瘟疫盛行,其中以虎疫蔓延甚速,疫区亦广,患者立时晕倒,口吐黄水,死者甚众。”[15]1942—1943年的疫病种类主要是伤寒和霍乱,与日军在山西省境内投放鼠疫与伤寒病菌有很大的关系,1942年“3月,驻五寨三岔日军收买活鼠,用以培植鼠疫病菌。5月,五寨城日军亦大批收买活鼠,培植疫毒,致使城内鼠疫蔓延,60多名居民染疫而死。”[16]1943年春,“日军到原平川、屯兰川扫荡,先后在小娄峰、南头、营立等村撒布伤寒菌,6月在麻会村撒布。不久,伤寒病蔓延,小娄峰村死亡40余人,南头村死亡60余人,营立村死亡50余人,麻会村死亡47人。”[17]

表1 民国时期山西省疫灾县数年际分布Tab.1 Annual distribution of epidem ic-stricken counties in Shanxi Province during the Repub lic of China era

根据表2,民国时期山西疫灾波及101县,几乎涵盖全省。从疫灾发生的次数来看,晋中地区最多,晋北次之,晋南和晋东南地区最少。在县级行政区中,兴县、临县发生的疫灾次数最多,持续时间长,疫灾类型主要是鼠疫。《吕梁地区志》载:“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在赵家坪乡白家塔村和高家村乡罗峪口村开始发生鼠疫,疫期延至民国二十五年(1936),35年内只有1903年、1904年、1906年、1909年、1919年、1922年和1927年等7个年头没有发疫,其他年份均有疫情。”[18]

2 民国时期山西省疫灾发生的原因

民国时期山西省瘟疫的多发是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根据对民国山西疫灾资料的整理,总结疫灾发生的原因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外省传入疫病,导致本省疫病蔓延。如1917—1918年的山西鼠疫是从绥远传入,人口的流动导致疫病迅速蔓延,疫灾波及区域多沿交通线分布。《大同县志》载:“大同鼠疫由县人王永福至内蒙古萨拉齐贸易染疫带回,时间在1917年12月28日(十一月十五日),到1918年3月底(二月十九日)鼠疫扑灭,共有7村发生鼠疫,死亡132人,以城关为重。”[19]鼠疫先是传入右玉,进而蔓延至大同府,据1918年6月成书的《山西省疫事报告书》记载:“山西鼠疫流行2个月又14日,蔓延28县,死亡2664人。1917年12月疫发绥边,1918年1月从杀虎口传入右玉。当右玉疫发之始,历一昼夜,同室俱毙。相次沿边各县疫报踵至,不十日而延长七百余里,雁门南北,几无净土。2月10日,复发现于武乡之分水岭,而中部亦陷于恐怖之域。”[20]

第二,气候因素的影响,导致疫情发生。1924年临县鼠疫流行,“秋九月,临县解家沟等村均发现疫症,察其病原,则由于今夏亢旱燥热之气内伏过深,至秋而发一种郁而不宣之气,传染最为迅速。”[21]1936年,山西省“自入冬以来,雨雪缺乏,气候干燥异常,兼以寒暖失调,各地时疫流行甚炽。榆次、汾阳、离石等县患白喉、天花等症为最,壮年毙命尤多。”[22]1937年的太原县入冬后“从未降雪,致天气干燥,各地近发瘟疫。”[23]

第三,其他灾害的影响。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疫灾的发生往往与其他灾害相互影响,最常见的是由水旱灾害、蝗灾等导致的饥疫。1943年太行山区的左权、黎城、潞城、平顺“旱,蝗,大饥,疫病流行。陵川县大旱大饥,饥疫死者达三万人。”[24]1942年“晋城、高平、沁水一带发生蝗灾,伤寒大流行,有近五分之一的人染病,死者近万人。”[25]

第四,战争导致疫灾的加剧。抗战时日军的细菌战及压迫民众从事生产,同样也推动了疫病的传播,造成了许多人口死亡。1942年“5月,五寨城日军大批收买活鼠,培植疫毒,致使城内鼠疫蔓延,60多名居民染疫而死。”[16]“一九四二年八、九月间,日军对五台大举扫荡,以菊地修一为首在麻子岗施放两只毒菌老鼠,五天以内,鼠疫流行,发病九十余人,死亡四十五人。”[26]

通过对于疫灾原因的总结,可以为防疫措施的制定提供依据。民国时期山西疫灾的发生主要受到外省传入、气候、其他灾害和战争等因素的影响,外省传入的疫病中以1917年从绥远传入的鼠疫和1932年从陕西传入的霍乱危害最大,疫区多沿交通线分布;气候和其他自然灾害对于疫灾的影响多是通过间接因素导致饥荒,进而引发瘟疫;战争导致的病菌传染和日军的细菌战等加剧了疫灾的蔓延。

3 民国时期山西省疫灾的应对措施

在疫灾发生时,山西省的防疫措施以政府为主导,民众的防范意识相对薄弱。政府的防疫措施主要包括设立防疫机关、交通管制、中西医结合、防疫宣传等四个方面。

第一,设立防疫机关。1918年鼠疫期间,山西省政府成立全省防疫总局,直接管理省城区域的防疫,兼管全省的防疫工作,内部下设医务股、文电股、调查股、庶务股、总务股进行办公,具体工作由检查队、掩埋队、消毒队等来执行;地方上又设立有防疫分局,对各县的防疫事务进行管理,包括检疫、隔离、掩埋、消毒等事务。“1942年4月,面对日军投放鼠疫病菌,晋绥二分区各县成立军政民防疫委员会,各村组织防疫队,每10户成立1个防疫小组,来对抗日军。1946年屯留县春瘟流行,太岳区政府要求迅速深埋战士及病亡尸体,严禁病畜皮肉上市交易,瘟疫流行区禁止探亲访友;县、乡村组织医生进行巡回医疗。”[27]

第二,交通管制。1918年鼠疫期间,“自右玉1月5日(十一月廿三日)发现疫症,即将远边、近边各口饬派军警分段堵塞,断绝交通,禁止归客南下。与直省毗连之各县,亦经次第于要隘设所检查,大同由镇道会设检疫查办处,一切病院、医院、隔离所均完全设备,县境通连各口分派军警堵塞,布置颇称周密。”[28]对于重要的关隘也严加管控,加强检疫,如“平定为火车通衢,于阳泉站组织检验总机关,于铁路西段之测石,中段之白羊墅、岩会,东段之尚子关三处各设分所检查,各隘口一并派警堵塞,于号日(20日)报告成立。”[28]乡村遭到鼠疫传染的地方也限制出行,如阳高县“乡村鼠疫流行,为防传染,将县城东、南二门关闭,只留西门。进城者经医生证明无病方可入城。”[29]

第三,中西医结合。1918年鼠疫期间,“山西设立防疫总局,内务部介绍来的美国医学博士杨怀德被聘为防疫总顾问。省内中西医生,尤其是留过学的西医被派往山西各地。防疫动员了社会各界力量和外国团体、友人、教会等。山西防疫工作中的外国医护人员有67名,36位医生分别来自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和瑞典,他们被派往代县、宁武、偏关、五寨等地,构成防疫的主要技术力量。”[30]1927年兴县西川一带发生瘟疫,症状为身起疙瘩,有昏睡者,有上吐下泻者,三儿日即毙。这种瘟疫与1924年临县新家峁等村发现瘟疫情形大致相同。1924年“临县防疫事竣后,即将防法治法及一切缄件完全登载第二十二期杂志报告门内(并另刊单行本分送各县),至今会中杂志尚有存者,中医治法三方,西医治法四方,第四方纯用中药,与中医之第二三方,均系经验最有效力者,宜迅速查照医治。”[31]中医和西医联合对于疫病的治疗起到了重要作用。

第四,防疫宣传。在疫灾的应对过程中,政府通过印制防疫手册分发到各地,来防止瘟疫的蔓延。1918年山西防疫总局“以省署名义制作了宣传防疫手册20多万份,在主要疫区散发。”[30]1936年8月“昔阳县崔家庄最近发现一种传染病,其症胸内烦闷,腹中胀痛,体温增高,吐泻交作,一二日内即行殒命,该村十数日内计死亡六七岁上下之幼儿七人,五十岁上下老年人二人。又据报该县小瓦桥村亦发现此疫,伤亡幼儿亦在十人上下等情。当经民政厅饬据山西医院按照所报病状详为研究,似为急性杆菌痢疾,并拟定防治方法到厅,当经该厅抄发所拟方法。令饬该县遵照刷印多份,散发各村,俾资防治而免蔓延。”[32]

与政府的防疫措施相比,民众的防疫意识相对薄弱,受天人感应思想的影响,多采取求神拜佛的方式来达到驱疫的目的。1917年2月20日,山西省“瘟疫流行,邻村亦盛,因疫而死者不少,前二日晋祠延僧诵经拉船以逐瘟,夜点路灯又放河灯,费钱四、五十缗,纸房村亦唱秧歌以祭之。”[33]2401923年1月4日,“此村议祭瘟,无僧可延,言各村皆祭瘟神,驱疫气者甚多,僧皆忙急无暇。”[33]3041930年在晋南地区,“自新年降雪后,气候骤变,患风寒症者颇不乏人,而以小孩为独多,病初来时先发烧,后出疹子,间有带喉症者,其势甚凶,于是一般做父母均求佛拜神,一般女巫,皆终日忙碌,应接不暇。闻某村医言,每日来诊者犹有二三十人之多。”[34]山西阳泉的理家庄村历史上曾是瘟疫和自然灾害的多发区,每年农历的正月十六都会举行“跑马陵道”的驱瘟仪式,目的是为了祈求来年康健、庄稼丰收[35]。

4 结论

历史疫灾研究对于未来的疫病应对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针对地方的具体研究则有利于形成地方的防疫经验。1917—1918年山西鼠疫的防治措施体现了政府与民众的良性配合,通过严格实施隔离、引进西医、政府统一管控,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即消灭了鼠疫,兴县、临县作为民国时山西遭受疫灾次数最多的县份,形成了应对瘟疫的地方经验,这些都为今天的瘟疫应对提供了借鉴。与陕甘宁地区相比,山西设立了专门的防疫机关来统一管理防疫事业,效率相对较高,而陕甘宁地区则主要由边区政府来派遣医疗队负责疫病的治疗;山西民间应对瘟疫的力量相对较少,更多的表现为普通民众的迷信驱疫,而陕甘宁地区的社会群体对于防疫事业大力支持,如华洋义赈会、济生会等组织通过捐款资助和掩埋尸体的方式来援助防疫事业[36]。在疫灾的时空分布方面:时间分布上,山西在1917—1918年和1932年疫灾波及县数最多,相应的疫灾类型为鼠疫和霍乱;空间分布上表现为晋中和晋北地区疫灾发生的次数最多。疫灾的发生是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他自然灾害、外省传入的病菌、战争导致的人口伤亡等都促使了疫灾的发生及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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