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对齐鲁文化所作贡献考探
2021-12-31孙克诚
○ 孙克诚
(青岛科技大学 传媒学院,山东 青岛 266061)
顾炎武(1613—1682),江苏昆山人,名炎武,字宁人,号亭林,他一生致力学术研究,对经学、史学、金石学、音韵学、历史地理学等学问颇为精通,著有《日知录》《天下郡国利病书》《肇域志》《音学五书》《历代宅京记》等著作五十余种。其以思想与学问的开创性贡献,与黄宗羲、王夫之一起为人并称为“清初三先生”,《清史稿》其本传言:“国朝称学有根柢者,以炎武为最。”[1]13116他对肇开清代朴学风气,奠定一朝学术发展路向,发挥了重要作用,因被著名学人梁启超称为“一代开派宗师”[2]16。
顾炎武与山东渊源颇深,后半生曾长期居处山东,二十年间虽屡屡出游北方各地,但皆最终归宿山东。他所撰《山东考古录》等著作,及《肇域志》《金石文字记》《音学五书》《日知录》中诸多篇章,即写就于居住齐鲁期间。顾炎武对齐鲁之地历史、地理、金石、故实等皆有深入的研究,他与齐鲁学人交游密切、论学频繁,对振兴清代山东学术,推动一地区域文化发展贡献莫大。对顾炎武的研究,今日学人已多有倾力,但就其对齐鲁文化的贡献,虽在研究中亦有涉及,但整体性研究尚且缺乏,故本文将就此略作致力,以期引玉。
一、顾炎武与山东之渊源
考索清人张穆撰《顾炎武年谱》,及顾炎武所作诗文相关线索可知,顺治十四年(1657)春,为避仇家迫害,顾炎武离家北上,进入山东,至康熙十六年(1677)四月离开山东移居关中,二十年间虽然他每年游学考察各地,但皆返归山东居处。在山东顾炎武购置了田产两处:一在章丘长白山侧大桑家庄,康熙四年(1665)购置;一在泰安汶河岸北,康熙六年(1667)购置。两处土地为其勤力营治十数年,皆成良田。大桑家庄田产约有十顷,为其度岁山东的常居之地。在山东顾炎武涉入诉讼两次:一在康熙七年(1668),卷涉黄培诗狱案中,入押济南狱半年之久,事白得释;一在康熙八年(1669),大桑家庄田产生纠纷,与原卖主谢长吉对簿公堂,占理胜诉。
居处山东二十年间,顾炎武广游齐鲁形胜古迹,踪迹遍及莱州、即墨、青州、济南、泰安、兖州、曲阜、邹县、邹平、章丘、长山、潍县、长清、德州、平原、淄川等地。他东上崂山,西攀泰山,泰安、曲阜、济南等古迹密集所在,更是多次前往探寻考勘。赞咏齐鲁胜迹,他有《劳山歌》《登岱》等数首十诗歌传世。为交流治学心得、印证学问,他广交山东文友,与文士赵士完、任唐臣、张允抡、黄培、黄坦、徐夜、张尔岐、马骕、张光启、刘果庵、颜光敏、程先贞、李紫澜、李焕章、薛凤祚、刘在中、徐元善、孙宝桐、谢重辉、李源、王士禄、王士祯等二十余人深有交谊。其中徐夜、张尔岐、颜修来、程先贞等人是他最为看重与交往密切之友。张穆撰《顾炎武年谱》夹注有云:徐夜,名元善,字东痴,号嵇庵,新城诸生,明亡隐居不仕,能诗善文,后被举博学鸿词,以病辞却;张尔岐,字稷若,号蒿庵,济阳诸生,长于治经,著作《仪礼郑注句读》尤受顾炎武称赏,诗文结为《蒿庵集》[3]34;颜修来,字光敏,曲阜人,康熙丁未年(1667)进士,官至吏部考功司郎中,著有《乐圃集》;程先贞,字正夫,德州人,复社成员,在明官至工部员外郎,入清不仕,有《燕山游稿》《葸庵诗草》等著述[3]47。这些文士皆为当时山东学界翘楚,顾炎武与之多有诗文交流、学问切磋,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对他们的学术影响即是对彼时山东学界风气的影响。
顾炎武流徙北方,之所以选择山东为首入之地与落脚之所,并活动此间二十年,分析其原因则主要在于:其一,他于政治上有抗清复明之志,山东为忠义之乡,忠勇之士多有,进入山东,其意在联络同道,以图谋大业;其二,他于学术上有振衰起弊之志,齐鲁为儒学源地,硕学之士多出,进入山东,其意在交流学问,以振兴学术风气;其三,他为复社成员,山东有山左大社,为复社在北方的最大分社,进入山东,投奔社友,可受到较好的接洽与安置。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清局势逐渐稳固,顾炎武放弃政治图谋,转为以文化承扬为要务,他沉潜学术中,终成一代宗师。以其学术作为,顾炎武影响了中国文化的发展,山东亦以其居处此间得蒙泽霈,齐鲁之地文化发展得其推动之功力莫大。
二、顾炎武对齐鲁文化的作为及影响
顾炎武对齐鲁文化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对齐鲁文化研究的倾力投入,举凡历史、地理、人物、民俗、文化遗产等方面,他皆进行了深入勘察与细致研究,所得结著为文章,使齐鲁文化借以传播当时、传承后世;其二,对齐鲁文化事务的切实参与,他参编地方志,为人作书序,作诗咏颂齐鲁,使地方文化得以开新局谋新篇;其三,对齐鲁文化发展的精神推动,他致力学术研究,与一地学人广有交流,在人生态度、治学精神、研究方法上给山东学界诸多影响与启示,使学术风气发生新变。以其切实的作为,顾炎武使齐鲁文化得以振兴与繁荣,对区域文化发展贡献莫大。其对齐鲁文化的作为与影响,从传统学术构成上看,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经学作为及影响
经学为研究承载儒家学说经典的学问,它源起先秦,成于两汉,发展中其研究范围逐渐扩大,至南宋已由“六经”发展为“十三经”。中国传统学术以儒学为主流,经学又为儒学研究的核心。经学源起齐鲁之地,秦汉时诸多齐鲁经生入仕,经学一直为齐鲁士人所重,历代著名经学大师屡出山东。
于清初,顾炎武虽然少言性理之学,倡导学问经世致用,但他对儒学根本—经学一直有重,终生投入精力研究,所著《五经同异》《九经误字》《左传杜解补正》《石经考》诸书,皆为经学研究著作。其名著《日知录》亦多有研究经学之文,山东学友程先贞在《赠顾征君亭林序》中有言:“发其《日知录》一书观之,多考古论世之学,而其大旨在于明经术,扶王道。”[3]214居处山东,顾炎武多与山东同道论辩经学,以其识见与作为推动了清初山东经学研究的开展。
在经学研究上,山东学人如程先贞、张尔岐、马骕、刘孔怀等人皆曾沾溉于顾炎武。顾炎武每往京冀路经德州时,常相访于程先贞,二人多就经学展开交流。程先贞有记载,顾炎武“每过吾州,辄见访,如侨札之欢,皋梁之托也。为余谈说经史,不惮娓娓。或留信宿,浃月经时,然后乃得去”[3]214。康熙九年(1670),于德州顾炎武曾为程先贞、李紫澜讲授《易经》达三月之久,“六月,程正夫、李紫澜延先生于家讲《易》,至九月初讲毕”[3]61。程先贞诗作《立秋日王北山过访,同听顾亭林讲易,并贻所著<槐轩集>》有言“大易迥开悬象奥”[4]201,可见众学人从顾氏讲学中获益匪浅。顾炎武著作《日知录》一些写就篇章亦为程先贞等先得阅读,对此程先贞有记观后感:“为之三叹服膺,劝其出以惠学者。”[4]214
顾炎武对礼学亦颇有研究,在《日知录》中他多有“三礼”著论。彼时山东经学大家张尔岐亦以礼学研究名世,顾炎武即因服膺于张尔岐的礼学见解而与之定交。清人罗有高作《张尔岐传》有记,顾炎武来游济南,“偶于官所闻人谈《仪礼》”,驻足听之,讲论数千言“条理纯贯井辨,不阂不虑”,而大惊叹,寻问后得知论礼之士名张尔岐,次日即“戒僮仆,肃名刺”,修古礼以相见,二人“议论甚欢,恨相见晚”[5]。清人江藩《汉学师承记(外二种)》有记,张尔岐“逊志好学,工古文辞”,有学术著作十数种[6],于礼学研究,他作有《中庸论》《夏小正传注》《吴氏仪礼考注订误》《仪礼郑注句读》等著作多种。顾炎武与张尔岐之间多有相互探访与诗文往来,二人谈经论礼,相交甚契,张尔岐《答顾宁人书》对顾炎武有高度评价:“自章丘得近清光,数闻绪论,兼得读诸作,固已私意先生所学有异世俗,非仅文章之士而已。”[7]422张尔岐作礼学著作《仪礼郑注句读》既成,顾炎武欣然为之作序,对其人其书亦予以力赞:“济阳张尔岐稷若笃志好学,不应科名,录《仪礼》郑氏注,而釆贾氏、陈氏、吴氏之说,略以己意断之,名曰《仪礼郑注句读》。……如稷若者,其不为后世太平之先倡乎?”[7]82在礼学研究上,二人采纳彼此观点,在其个自著述中可以看到诸多一致性的见解。张尔岐去世后,顾炎武所作悼诗有言:“从此山东问《三礼》,康成家法觅谁传?”[7]521可知他对张尔岐礼学研究甚为推重。张尔岐对易经亦有研究,作有《周易说略序》《周易程传节录序》等论文,在易经研究上,顾张二人亦应多有交流。
顾炎武对十三经中的《左传》亦深有研究,著有《左氏杜解补正》一书。邹平人马骕(字宛斯)与顾炎武有交谊,二人曾结伴至邹平郊外访碑刻,一同受聘参编《山东通志》。《池北偶谈》有记,马骕为顺治己亥年(1659)进士,曾任淮安府推官、灵璧县令等职,他“博雅耆古,尤精《春秋》左氏学”,其所著《绎史》一书,“昆山顾亭林尤服之”[8]。马骕著有《左传事纬》一书,顾、马二人有共同学术偏好,就春秋左氏学相互探讨则自在其然。山东长山人刘果庵(字孔怀)亦为致力经学研究之士,顾炎武与之交往亦深。刘果庵为隐士,人称“刘隐君”,他“精于考覈,著有《四书字征》《五经字征》《诗经辨韵》《范文正公流寓长山考》等书”,顺治十五年(1658),顾炎武入住其家,与之就经学“辨析疑义”[3]36。
程先贞、张尔岐、马骕、刘孔怀等人皆为彼时山东经学研究翘楚,与顾炎武的交往,必让他们深受顾氏经学思想与治学方法影响,从中获益甚多。
(二)史学作为及影响
传统学术经史同源,“经史并治”为学术传统,顾炎武亦为史学大家,因此于康熙十八年(1679)他被人荐举参修《明史》。在山东居处游历期间,顾炎武参与了《邹平县志》《德州志》《山东通志》等地方史志修撰工作,还为《崂山志》作了序言,就史学与山东学人多有交流,对清初山东史学的发展有重要贡献。
顺治十六年(1659),顾炎武参与了《邹平县志》的校订工作。顾炎武“抵邹平,订其县志”,其友人山东学政施闰章为《邹平县志》作序有记:“是时比部张举之请告家居,藏书多善本,博采勤搜,进士马宛斯讨核翔实。而吴门顾宁人自上谷来,悉授以校之,书遂成,凡八卷。”[3]37康熙十二年(1673),顾炎武参与订正了《德州志》:“四月,至德州,订州志。”[3]66是志为其友人程先贞主修。同年又参与了《山东通志》编撰工作:“八月,游济南,寓通志局。”“《山东通志》修于癸丑,……时方伯施泰瞻天裔主其事,聘吴郡顾炎武在局。”[3]66参修省志乃受山东布政使施天裔所聘,顾炎武负责审订、修改、润色山川古迹部分,使用相关资料他完成了所著《肇域志》中山东部分,其《与颜修来手札》有云:“弟今年寓迹,半在历下,半在章丘。而修志之局,郡邑之书颇备,弟得藉以自成其《山东肇域记》。若贵省之志,山川古迹稍为刊改,其余概未经目。”[7]289其信函《答叶嵋初》亦言:“弟职在润色,须诸公讨论成稿之后,方得经目,此时不过借关防为著书之便而已。……所著舆地之书,名曰《肇域志》,其山东一省,乘此之便,旬月可就也。”[7]259
明末监察御史黄宗昌致仕后著成《崂山志》一书,顾炎武来崂山为之作了书序。顺治十四年(1657),顾炎武至莱州,“过即墨,游劳山”[3]33。此行他结识了即墨黄培、黄坦等人,并应黄宗昌之子黄坦所请,为《崂山志》作了序言,序言有记:“故御史黄君居此山之下,作《崂山志》,未成,其长君朗生修而成之,属余为序。”[9]是文收在《亭林文集》中,题曰《劳山图志序》[7]89。序言中顾炎武对崂山山名的由来作了考证,后来又在《山东考古录》《日知录》中就此作了进一步的研究。《崂山志》因为前有顾氏之序,因而为世人推重。
诸多山东友人皆精通史学,就史著编撰、史学问题,顾炎武当与之多有交流。如与顾炎武一起参修《山东通志》者,既有张尔岐等故交,亦有薛仪甫、李焕章等新识,李焕章为张尔岐作《蒿庵集》题序有记:“越明年癸丑春,与蒿庵同省志之役,与时昆山顾宁人、益都薛仪甫咸在焉。”[10]序一张尔岐、薛仪甫、李焕章等人对史学皆有擅长。张尔岐曾参修《济阳县志》。薛仪甫,名凤祚,淄川人,精通算学、历法,学问被认为“贯通中西”[1]13934。李焕章,广饶人,字象先,号织斋,他“肆力古文辞,好太史公书”,除参编《山东通志》外,“各邑志经其手辑或叙述论列者为尤夥”[11],参修《青州府志》《乐安县志》等多种地方志。李焕章作《蒿庵集序》对顾炎武的史学才识有高度评价:“宁人精赡史学,自龙门下至元欧阳,千百年事若贯注。”在相互交流接触中,他折服于顾炎武的学问。顾炎武的友人马骕研究《左传》,颇通古史,所著《绎史》一书,共160卷,考述太古至秦代历史,尤为顾炎武叹服推崇,就《左传》与古史二人当探研颇深。
(三)历史地理学作为及影响
顾炎武平生著述以地理学为最多,卷帙较大者有《天下郡国利病书》《肇域志》二书,卷帙稍小者有《建康古今记》《京东考古录》《山东考古录》《历代宅京记》《营平二州地名记》《昌平山水记》等十余种。其所著多就人地关系及人文环境的历史变迁作以研究,记述政区建置、地名变迁、物产经济、人文掌故、民俗风情、历史遗存等内容,以现代学科分类,属于历史地理学范畴。在中国历史地理学研究有久远的传统,自《尚书·禹贡》篇开始,历朝正史中皆辟有《地理志》以作载录,各种专门著作亦多,如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宋乐史《太平寰宇记》等为其著名者。顾炎武对历史地理学研究有重要贡献,而对山东区域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其贡献更为显著,所著《山东考古录》一书,是继元代于钦《齐乘》之后,又一部山东历史地理学的重要著作。
《山东考古录》成书于顾炎武驻鲁期间,顺治十八年(1661)十二月,顾炎武“辑《山东考古录》”[3]39。书为札记体,有一卷四十七则一万六千余字。就内容而言,辨析地理,有《华不注解》《辨靡笄》《考古地里》《考历山下大涧》《辨高里山》《考社首》《辨渿河》《辨肃然山》《考洸河》《考夹谷》《辨淮河字音》《考洋水》《辨劳山》等篇;考证建置,有《辨鲁地为古徐州》《考武城》《考薛为徐州》《考楚境及齐长城》《辨济南郡无邹县》《考台县》《考汉都尉治於陵》《辨淄川非薛》《辨章丘》《考管县》《考画邑》《考棠邑》《考牟国》等篇;判录碑刻,有《辨无字碑为汉立》《录唐敕》《录宋牒》《录元圣旨》《录白龙池题名》等篇;考记物产,有《考铁》《考竹》等篇;考析俗信,有《考五帝》《考灵岩寺》《原鬼》《考碧霞元君》《考人祖》《考杞梁妻》等篇;判明故实,有《考泰山都尉》《考泰山兵》《辨阙里》《考费惠公》《考齐地用舟师》《辨景相公墓》《考奡荡舟》《辨东牟侯兴居》等篇[12]109-156。每则小文撰写皆用心精深,考证确当,新见时出。
此书之著是在顾炎武入居山东四年之后,其间他遍游齐鲁之地探幽寻古,文化遗存较多的泰山、曲阜、济南等地更是屡往考察。在田野调查与实地探考基础上,他研判文献记载与民间传言,对诸多人文景胜与历史掌故作以考证,辨析记载与传言正误,提出个人见解,以辨正山川地名所来及史传。就山东地理掌故而时人未明之处,他频出灼见,如济南华不注山山名之意历来人所费解,《华不注解》中,他考证“不注”实为“跗注”,“不”与“跗”古音相同,跗为“华蒂”之意,山名之意乃“言此山孤秀,如花跗之注于水也”[12]113。考证有开人数千年之不明。《辨劳山》一文对劳(崂)山山名所来有辨析,其言,因《寰宇记》有记“秦始皇登劳盛山”,故有劳山一名劳盛山之传,而《史记》记秦始皇事有“自琅琊北至荣成山”句,“荣成山”在史书及历代地理书中不见有记,“荣”当为“劳”字之误,而王充《论衡》记此事正作“劳成山”,他认为,齐东以劳山、成山为最大,“劳盛山”是劳山、盛山(即成山)的并言,非专指一山,所作辨析如其所言“以正史书二千年之误”[12]150。《考碧霞元君》中,他言,碧霞元君封号虽始自宋代,而泰山神女则于“西晋之前”已有传言,且有夫婿,又考证,“泰山不惟有女,亦有儿”[12]123,并有子数人,所云皆为世人稀闻之言。精深考证充盈书中,新人之闻、明人之见,读后让人对齐鲁之地历史地理、民风掌故恍悟有感,激发出探索兴趣。《山东考古录》一书对后世山东学者倾力区域历史地理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道光年间学者叶圭绶即承继其研究,著写了《续山东考古录》。
在所著《日知录》中,其研究山东历史地理的篇章有十数则,多采自《山东考古录》,亦有新作,如《山东河内》《曾子南武城人》《杏坛》《徐州》《向》《小穀》《济南都尉》等篇。篇章中亦高见颇出,如《杏坛》中,他认为:“杏坛,泽中高处也。”今传杏坛,乃孔氏子孙于宋代“以讲堂旧基甃石为坛,环植以杏,取‘杏坛’之名名之耳”[13]1223。证论确实新人眼目。其《亭林文集》中《圣慈天庆宫记》《齐四王冢记》等篇,亦为言及山东宫观、古迹所来的历史地理类文章。
顾炎武还就山东历史地理问题与山东学人展开论辩,并著成《谲觚十事》一书。是书所著原因,文中有言:“时见尺牍,有乐安李象先名焕章与顾宁人书,辩正地理十事。”[12]163因见到题名李象先(或以为托名)所作书札,批驳他对山东古地理考论观点,顾炎武对之再作辨正而著成此文。他就孟尝君封邑、营邱所在、潍水之称淮水、孔子登太山所望吴门、景公墓所在、逄山之来、泰山无字碑所立、呼丈人为泰山、劳山吴子宫、太公封齐原因等十个问题,一一辨析作了回答。二者比较而言,顾炎武持之论有据,见解更令人信服。是书刊刻于康熙九年(1670),流行社会中,使这场学术论证为世人瞩目,引发了山东学人对区域历史地理问题的关注与研究,影响深远。
顾炎武论及山东历史地理的论著,还有康熙十二年(1673)参编《山东通志》时,利用志局资料所著成的《山东肇域记》,其《与颜修来手札》有云:“而修志之局,郡邑之书颇备,弟得藉以自成其《山东肇域记》。”[7]289其即为其传世著作《肇域志》中山东部分。他所著《天下郡国利病书》中亦有论及山东部分,因顾炎武对山东历史地理深有研究,故其相关述论颇为全面而精到。张穆记载,顾炎武还著有《岱岳记》八卷,应是对泰山人文地理及其历史掌故所作考证著作,可惜不见传世。对山东历史地理所作研究,客居山东的顾炎武贡献远远高于古今山东人之所为。
(四)谱牒学作为及影响
谱牒是记录家族世系源流、科举仕宦、人物事迹、艺文著述等内容的簿籍,俗称家乘、族谱。谱牒的兴起与中国社会对血缘关系与家族亲情的重视密切相关,源起于史书中帝王世系的记录,魏晋时谱牒编撰开始在士族中盛行,经唐宋发展,明清时流行于民间。研究谱牒编撰及其内容的学问即谱牒学。古代山东多有高门大姓,谱牒编撰受到重视,谱牒学研究亦为人所重。顾炎武居鲁期间,对山东的谱牒编撰与研究亦有贡献,这在他应友人任唐臣之求,为《莱州任氏族谱》所作序言中有体现。
在《莱州任氏族谱序》中,对族谱编撰的重要意义,顾炎武有明确表露。他有论清初山东经济衰败与世风颓坏之况:“余往来山东者十余年,则见巨室之日以微,而世族之日以散,货贿之日以乏,科名之日以衰,而人心之日以浇且伪,盗污其主人,而奴讦其长,日趋于祸败,而莫知其所终。”[7]87但在东莱他所见情形却有所不同:“余顷至东莱,主赵氏、任氏,入其门,而堂轩几榻无改于其旧;与之言,而出于经术节义者,无变其初心;问其恒产,而亦皆支撑以不至于颓落。余于是欣然有见故人之乐,而叹夫士之能自树立者,固不为习俗之所移。”[7]87赵氏、任氏等大家则齐家有道,无改道义所守。原因待及任唐臣“出其家谱一编,属余为之序”时方有明了,“其文自尊祖睦族,以至于急赋税、均力役,谆谆言之,岂不超出于山东之敝俗者乎?”[7]87乃是对族人明礼守法,族谱中有谆谆教诲。“而若任君者,为之深忧过计,而欲倡其教于一族之人,即亦不敢讳其从前之失,而为之丁宁以著于谱。”[7]88任唐臣为家族荣睦有深虑,故将训诫族人之言著于家谱中。顾炎武认为,其做法值得推广:“余行天下,见好逋者必贫,好讼者必负,少陵长、小加大,则不旋踵而祸随之。故推任君之意,以告山东之人,使有警焉,或可以止横流而息燎原也。”[7]88这样可以使个人防止祸患临身,使社会止息人欲横流。他充分肯定了族谱编撰对于收族睦众、安定社会的重要作用。
顾炎武对谱牒学深有研究,著有《顾氏谱系考》一书。因而在谱牒编撰上,多受人倚重求教,如曲阜友人颜修来编撰家训时,就曾向他征询过意见,顾炎武《与颜修来手札》有记:“家训如命勘正,容于秋仲入都面奉。”[7]281对山东谱牒学发展,顾炎武亦有助推之功。
(五)金石学作为及影响
金石学是以钟鼎器物、碑碣岩刻等历史遗存为研究对象的中国传统考古学,偏重于著录、考证铭文碑刻以证经补史,为经史研究提供文献支持。金石学正式形成于北宋,以欧阳修撰《集古录》为标志,名称则取自山东人赵明诚著《金石录》。作为一代经史大家,顾炎武非常重视金石学研究,终生注重金石文字搜求,其《金石文字记序》有言:“余自少时,即好访求古人金石之文,而犹不甚解。及读欧阳公《集古录》,乃知其事多与史书相证明,可以阐幽表微,不但词翰之工而已。比二十年间,周游天下,所至名山巨镇,祠庙伽蓝之迹,无不寻求。登危峰,探窈壑,扪落石,履荒榛,伐颓垣,畚朽壤,其可读者,必手自抄录,得一文为前人所未见者,辄喜而不寐。”[12]213所撰《求古录》《金石文字记》《石经考》三书,即其研究金石学所结成果。
居鲁期间,顾炎武登泰山、访曲阜、上灵岩,多方搜求碑刻,亲手抄纂,加以辨析,著录在案。于《求古录》《金石文字记》二书中,辑录山东各地碑刻近八十种,《山东考古录》《日知录》中亦收载山东碑刻数种,他为山东金石学研究所作贡献极为突出。
《金石文字记》载录秦至元碑刻三百余种,为其访探全国各地所获,采自山东地区的碑刻有四十余种,其中以泰山、曲阜为最多。山东历代著名碑刻遗存几乎全部包罗其中,如秦代李斯撰泰山石刻、汉代鲁孝王刻石、郎中郑固碑,魏代封孔羡碑,后魏鲁郡太守张猛龙碑,唐代临淄郡公房彦谦碑,宋代宋真宗广生帝君赞碑,元代岳庙元圣旨碑等,皆为其所载录[12]177。《求古录》录五十余种碑刻,其中采自山东泰山、长清灵岩寺等地三十余种,著名者如唐景云二年敕、真宗广生帝君赞、升元观牒、灵岩寺宋李迪诗、唐岱岳观双碑等[12]491。二书收录的每种碑刻,记所在、明现状、言字体、录全文、注文字、辨错讹、考所来、释文义,记载内容全面。如《金石文字记》有载“泰山石刻”,先言:“泰山石刻,李斯篆。”记其作者文体;又曰:“《金石录》言:‘刘跂作《秦篆谱》,凡一百四十四字。’《金薤琳琅》言:‘宋莒公摹本,仅二世诏五十一字。’”引证文献说明碑刻历代磨灭之况;再言:“今所存,惟‘臣斯臣去疾御史夫臣昧死言臣请具刻诏书金石刻因明白矣臣昧死请’二十九字,在岳顶碧霞元君宫之东庑。而泰安州城内东岳廟中,别刻一石,亦止二十九字,其宋本不传。”[12]219记录碑刻现存文字及其所在情状。相关记载颇为详明,其历史及现实情状从而可以清晰为人所获知。
随着岁月流逝,顾炎武所载录的山东碑刻实物,或碑体毁损,不传后世,或文字剥蚀,不可辨读。他的记载为人们修复古碑、涂丹碑文,研究山东金石遗存,提供了重要的文献资料,所作研究又为学人继之深入研究奠定了基础。
就金石学顾炎武还与山东学人多有探讨。友人颜修来对金石学亦有研究,顾炎武与之交流颇多,其所作《与颜修来书札》中即有讨论碑刻内容:“其他若麟游之九成宫碑,长武之虞恭公碑俱佳。若多印得曹虞二碑各一幅见惠,最感!”[7]289二人就碑刻拓片互通有无。友人马骕亦明于金石学,张穆《顾炎武年谱》有记,顾炎武曾与之共至邹平郊外寻访碑刻,研讨金石学亦为必然。对山东金石学研究,顾炎武其功莫大,齐鲁之地自北宋赵明诚始金石学兴起,有清一代金石研究隆盛,山东人桂馥、陈介祺、王懿荣等并为大家,而肇清代山东金石学研究之端者则为顾炎武。
(六)音韵学作为及影响
传统音韵学是研究汉语声、韵、调系统历史变化及发展规律的学问。顾炎武是音韵学大家,《音学五书》《韵补正》二书皆其所著音韵学名著。《音学五书》含《音论》《诗本音》《易音》《唐韵正》《古音表》著论5种[14],共39卷,对音韵学诸多重大问题有深入研究。《韵补正》是为宋代吴才老撰《韵补》所作的正误性著作。
这两部著作皆定稿、刻印于顾炎武居住山东期间。《韵补正》作于顺治十四年(1657),是年顾炎武入山东至掖县(即今莱州市),与赵士完、任唐臣定交后,又“从唐臣假吴才老《韵谱》,读而校之”[3]33,所成著作即《韵补正》。顾炎武作《吴才老韵补正序》有言:“余为《唐韵正》已成书矣,念考古之功实始于宋吴才老,而其所著《韵补》仅散见于后人之所引,而未得其全。顷过东莱,任君唐臣有此书,因从假读之月余。其中合者半,否者半,一一取而注之,名曰《韵补正》,以附《古音表》之后。”[7]195《韵补正》成书《唐韵正》《古音表》之后,来山东前,顾炎武已致力于音韵学研究。《音学五书》全部定稿并刻印则是在其移居山东十年之后,即康熙六年(1667),顾炎武离开山东南下,“开雕《音学五书》于淮上”[3]55。
顾炎武交往的山东学人多通音韵之学,在撰写音韵学著作期间,他与友人就音韵学多有研讨,并赠送所著音韵学著作以征询意见。他与友人颜修来通信中屡屡谈及音韵之事,“仲春偶过兖署,未得亲旨阙里,再侍雅谈,专伻斋所刻《韵谱》呈正大方。至前日所留《诗本音》稿,系未改定之书,其中有舛误者,姑写二条附上,阅过粘卷内付还。它日当携全书奉观,更求指诲耳”[7]289。他将《韵谱》及自己所作未定稿《诗本音》呈送朋友以求指教。康熙十二年(1673),参修《山东通志》时,他与颜修来书札又云:“所刻座右语一通,并《音学五书》面呈。”[7]289可知颜修来对音韵学亦有研究,二人就音韵学交流甚多。德州友人张尔岐亦明音韵之学,张尔岐《答顾宁人书》有言:“自去岁春初,辱承德音,及惠《韵谱》,因急图一晤。”[7]423顾炎武由此亦以音韵学书籍相赠。长山友人刘孔怀著有《诗经辨韵》一书,显然精通音韵学,顺治十五年(1658),顾炎武入住其家,二人“辨析疑义”,于音韵学应多有探讨。莱州友人任唐臣既藏有吴才老《韵谱》,于音韵学亦当明晰。顾炎武在山东的音韵学研究及与友人就音韵学所作研讨,对清初山东音韵学的发展推动作用不言而喻。
(七)文学作为及影响
顾炎武既为明清两代杰出的学问家,又是一位卓越诗人,但文学成就为其学术成就光彩所掩,友人朱彝尊在《静志居诗话》中对其诗歌艺术有高度评价:“诗无长语,事必精当,词必古雅,抒山长老所云:‘清景当中,天地秋色’,庶几似之。”[15]作为经历易代之变的遗民文人,其诗歌自具特色,明亡后他流徙异域,历经沧桑,交游凭吊,所作诗词多激楚之语,含黍离之悲,蕴采薇之志,诗歌不事雕琢,英雄气概与学人本色兼具,做到了旨意渊深。顾炎武诗歌传世有四百余首,四十余首关涉山东人事景胜,为其出入山东二十年间感遇所作。这些诗歌是他在山东考察、交游、居处的生活反映,包含歌咏景胜、凭吊古迹、怀思前贤、记述行迹、交游友人等内容,其中名篇佳作颇多,耐人细读品味。以诗歌创作与文学活动,他又为山东文学发展作出了贡献。
其对山东文学的贡献,在于他以诗歌作品丰富了区域文化的内涵。他歌咏景胜、凭吊古迹的诗作融入齐鲁文学地理中,景胜古迹以其歌咏而传名异域、扬名后世。其诗歌附丽在自然与人文地理上代代相传,为人所歌咏传写。歌咏自然景胜,其所作如《劳山歌》《登岱》《莱州》《济南》《海上行》等。凭吊人文古迹,其所作如《谒夫子庙》《谒周公庙》《谒孟子庙》《过苏禄国王墓》《安平君祠》等,皆为不朽佳作[7]311,它们为齐鲁景胜古迹增色添彩,拓展了区域文化地理的内在意蕴。《劳山歌》描摹了“劳山拔地九千丈,崔嵬势压齐之东”磅礴海侧之气势,《登岱》抒写了泰山“下视大海旁,神州自相连”雄视千古之气概,《济南》描绘了济南“落日天边见二峰,平临湖上出芙蓉”超绝华夏之风华,《谒夫子庙》歌咏了曲阜“俎豆传千叶,章逢被九州”承传文化之地位,有情怀,有意境,有韵味。他诗咏齐鲁景胜的诗作为后人传颂,与海岱山水共在,成为齐鲁之地宝贵的文学遗产。
其对山东的文学贡献,还在于他以诗歌为交游手段,活跃了清初山东诗坛。顾炎武与友人常以诗歌往来酬应,如《张饶州允抡山中弹琴》《酬程工部先贞》《过张贡士尔岐》《酬徐处士元善》等篇章,即是他与张允抡、程先贞、张尔岐、徐夜等山东友人交往所作的交游诗。其中写给程先贞的诗歌有数首,为最多。张尔岐善诗,诗歌结集《海右陈人集》,其中如《寄顾亭林》《酬亭林》《寄顾亭林侨寓济宁二十六韵》等十余首诗[4]66-235,乃为顾炎武而作,除了面晤之外,二人常以诗歌通问。徐夜亦善诗,有诗集《徐东痴诗钞》遗世,张穆有记,顺治十四年(1657),顾、徐相识,《酬徐处士元善》《徐元善济南赠顾宁人诗》即为各作相赠之诗,次年再聚,徐夜作诗《顾宁人见过草堂得张元明手书》以记[3]34-36,二人间诗歌赠答亦多。除此而外,顾炎武还为友人诗集题序以作推介,他为程先贞辑录的清初德州名士及父祖四代人所作诗歌集《先贤诗》作了书序,其所作《程正夫诗序》有言,程先贞(字正夫)为“景行行止”者,所为“殆古人之义而亦其先大夫之遗训也夫”[3]86。称赞了友人以古人义训行事的品德。顾炎武还常对友人所赠诗歌予以点评与推赞,在往来书信中他多次对颜修来诗歌给以评价,一札云:“大作清劲,无一俗笔。《太华》《伊阙》诸作为集中第一,《思悲翁》《战城南》亦有自传讽喻之遗意,大雅之音,将复起于今日矣。”一札云:“捧读大章,清新婉逸,逼似唐人。所謂‘不意永嘉之末,复闻正始之音’者矣。”[7]291两人常以诗歌相赠,并就诗艺展开论析。其所作评议对友人诗歌创作与诗艺提高劝勉之效明显。
以其诗歌创作与文学活动,顾炎武对清初山东文学创作与批评的发展影响深远。
三、顾炎武的人格魅力:恒久的历史影响
顺治十四年(1657)至康熙十六年(1677),四十五岁至六十五岁是顾炎武一生中精力绝佳、学术研究巅峰时期,二十年常驻山东,以其学术作为与学术活动,推动了清初山东学术研究的全面开展,对齐鲁文化的繁荣与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自历史发展角度看,顾炎武其切实性的学术研究所体现的学术人格、治学精神与治学方法对山东学人的熏染与启示更为久远。
顾炎武一生胸怀天下,奔走世间,关心民病,门人潘耒《日知录序》有记,顾炎武“当明末年,奋欲有所自树,而迄不得试,穷约以老。然忧天闵人之志未尝少衰,事关民生国命者,必穷源溯本,讨论其所以然。足迹半天下,所至,交其贤豪长者,考其山川风俗、疾苦利病,如指诸掌”[13]430。顾炎武治学孜孜矻矻,从不倦怠,精益求精,他“精力绝人,无他嗜好,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废书。出必载书数簏自随,旅店少休,批寻搜讨,曾无倦色。有一疑义,反覆参考,必归于至当;有一独见,援古证今,必畅其说而后止”[13]1430。其心无旁骛、谨严无倦的治学精神,古今学者少见。而其独有的治学方法更是前人所无,论及顾炎武“所以能当一代开派宗师之名者何在?”时,梁启超有言:“则在其能建设研究之方法而已。”[2]16认为顾炎武研究方法之特别处就在于贵创、博征与致用。贵创,“凡炎武所著书,可决其无一语蹈袭古人”[2]16。“摹仿依傍,炎武所最恶也”。博征,“论一事必举证,尤不以孤证自足,必取之甚博,证备然后自表其所信”[2]16。致用,“其标‘实用主义’,以为鹄,务使学问与社会之关系增加密度”[2]17。顾炎武治学,以文字学、音韵学为基础,研究贯通经史之界、融汇各个学科,重视实地考察,以文物与文献相印证,论学不肯依傍成见,所言必出己识,其学黜华就实,务求利安天下之实学,以致用于社会。其与明代学术全然有异,展现了新的治学精神,提出了新的治学方法,历史影响颇为深远。
清初时,齐鲁之地经历了明亡清兴战争的屡屡席卷,学术已然衰落不振。此际顾炎武进入山东,意在振衰起弊当时学风,因而他常以历史上山东著名学者汉代郑玄、宋代孙复与石介的治学精神勉励齐鲁学子,张尔岐《答顾宁人书》有记,他“教言训励谆切,多所奖牖,且示以康成、泰山、徂徕三先生之遗烈,而期之修述”[3]423。顾炎武更以自身所为作以示范,奠定了务实求新的学术风气,带来了山东学界学术研究的振起。积极入世的人生态度、心无旁骛的治学精神、博征精研的治学方法,构成了顾炎武独具的人格魅力。是以张尔岐称赞他“非仅文章之士而已”[3]422,顾炎武由此为时人信重。在广泛交游中,其人格魅力传递给山东学人,影响了彼时的齐鲁学子,更为历代士人所崇尚,产生了久远的社会影响,在后世山东著名学者如孔广森、桂馥、郝懿行、王懿荣等人治学中,都可以看到顾炎武的治学精神及人格魅力的影响之痕。在思想与学术上,顾炎武既开有清一代朴学之风气,亦开山东学术之新局,这才是他对齐鲁文化最为重要的历史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