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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之水的明信片

2021-12-28周实

文艺生活·上旬刊 2021年11期
关键词:书屋诗经谢谢

《书屋》只发过她一篇文字,是她写止庵的《损之腴》(发在2000年第2期),还把她的“姓”写错了,“扬”字错成了“杨”字。奈何?无法。命矣。

她给我的信,大多是写在中国邮政的明信片上,每个字都写得那么精致:

一切感谢与祝愿都凭了这两只风筝带向远方。戊寅嘉平初吉

周实先生:谢谢书屋,谢谢这持久的书屋,它每每使我又感激又惭愧,有心婉谢这总令我惶愧的馈赠,却又生怕因此而以我自外于“书屋”,其实我从来就梦想登堂入室,与“屋”中人一共悲欢苦乐,可是我却总也写不出像样的文字,只好老老实实地伫立在深蓝的地子上,羡慕地看著“书屋”中闪烁明灭的智慧之光。扬之水,巳卯除夕

周实先生文席:

长久接受馈赠,至今无以回报,思之每觉愧赧,但终究写不出一个字来,真是没有办法。

今寄上友人止庵一则短文,是谈鹤西先生其人其文的,先生本名程侃声,三四十年代活跃于文坛,与冯至、废名为一辈人,也是很好的朋友。后因与鲁迅发生误会(事载鲁迅全集),便退出文坛,专事水稻研究,并且成为这一方面的专家。此后则是“余事做诗人”,而写了不少清丽雅洁的散文,在上海书店出了一本集子,名为《初冬的朝颜》。止庵介绍的,就是这一本。

合用与否,全凭先生定夺。

不尽一一。

恭候

新祉!

扬之水 上

巳卯年第一个月圆日

周实先生:

近来一切都好吗?改月刊的事想必已经就绪吧。但忽然心生不安,若以后仍蒙赐下,岂不更要增加贵刊负担?不免既惶且愧,更糟糕的是,至今无力报效于万一。

九七年第六期,读到杨德庆《杨树达译诗》一文,觉得很有意思。从今年开始,努力做一本“诗经别裁”。现已写下三十余篇。昨写到《东方之日》,于是捡出杨文又读一回,心想,是不是可以以文会友呢?虽然人家未必认我为同志,因附上这一则小稿,拜恳代为转致。若能略述因缘,则更为感激。琐琐渎神,拜祈垂谅。

奉候

近祺!

扬之水 上

巳卯谷雨后

春天尚早,却忍不住要抢先送上一份新春的祝福:祝周实好,祝书屋好,祝周实之书屋中人个个好。二则感谢书屋始终的厚待:年年月月让我免费在书屋中看风景。第三:真不好意思,还有这第三,第三则是拜求代购一本书,外国工艺美术图典,张夫也编,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定价78元,六十四开,精装一厚册。我在友人处看到,而京城遍求不得,只好相烦,但愿不致因此而带来太多的麻烦。(书款定当如数缴付)〔曾寄上一本诗经别裁,不知是否收到?〕(周实注:邮戳为2000年12月23日)

周实君:

日前寄一贺片,计已到达。今在书店见到“图典”,当即买下,则所托之事便不必烦劳了(若已购得,则也不妨寄下,书款78元,当如数缴付)。

据闻书屋近日颇有些“不妥定因素”,而足下正在力挽狂澜,未知毕竟如何,惟望诸事顺遂。

好!

水 顿

二○○○·十二·三十一

虽然早就染有史癖,却总不能因此而把神经锻炼得坚强,读史之际便每每忍不住捶胸扼腕,哪怕号称盛世的汉唐也莫不如此,明史更是不敢轻易翻开的一叶,袁崇焕的故事一遍看过即不忍再看第二遍,足下的笔实在太残忍,但也许是历史太残忍了。扬之水,辛巳

周实君:

手书(手书该加“引号”才是)奉到……似乎一切均在意料中。刊物的风格即是主编的风格……一点点可怜的希望是:不要在新刊出见到阿拉伯数字。

寄上一则犬子的习作,算是为旧主人饯行,也算是为新主人接风,但不知新人名姓,因烦请拨冗转致。

今后还可以享受赠刊的殊荣吗?其实这是不讲理的一问。不过借此表达一点不易表述的依依之情。

言不尽意。

顺颂

日新!

扬之水

辛巳小暑

周实,你好!

刚刚收贺卡,很觉得意外,当然更多的欣喜。感谢你还记得我,感谢你慷慨说出很仗义的话。近年常从报端看到有关你和你们的消息,三兄弟中我有幸认识两位(周实注:另一位指兄弟文化公司的李永平,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张辉)。事业有成,我当然忍不住也要来分享快乐。

小书两卷去年仲夏交紫禁城〔书名《古诗文名物新证》〕,原说年底可以见书,但至今还没有消息,不过总不会再拖得太久罢。铜版纸彩印,将近六百页,定价一九八元,印五千册。书价如此之高,真担心它卖不出去。虽然这是出版社的事,但文字是自己写的,自然盼望有尽量多的交流机会。

目前已开始着手卷三的写作,如果计划中的题目都能够写得满意,那么两三年内这一卷也差不多可以完成。这几年也许是自己创作力最好的时段,但谁知能够持续多久呢,今年已经奔五十一,不过借用你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的”。

顺颂

新祉!并问李、张两兄弟好!

水哥

甲申嘉平初吉

〔你们出书还坚持非阿拉伯数字吗?我仍在艰难持守,但已经很孤立了〕

〔又,至今不会上网〕

周实兄:谢谢你的“咔嚓”。很喜欢由惆怅伤感酿出一份幽默和一点欢喜。果然是大手笔,出手总不凡。带一点盼望的静静候着“下回分解”。

水生,丙戌二月二

周实兄:

收到新的一期咔嚓,把它一气读完了。

最前面的一部分,有着很平静的震撼力量,心中常有这样的“民间影像”,便能够不断唤起人性中本来应该有的善意,“不幸人生的优雅表达”也令人生出感慨,而更多的是钦敬。——本来想说“欣赏”,但欣赏用在这里似乎变得轻佻,其实我是至为敬重这样的人生态度,只是想不出对此该如何定义。晚间把咔嚓拿给小航看,他说:这是哲学的活法。我想是了,只有哲学二字才能够如此有包容。“繁华与破碎”,以另一种方式叫人感动。我一向对“行为艺术”不很喜欢,或者因为并不真正了解罢。两位僧人的艺术实践却使我觉得这是真正的艺术。小航说,这是世界上最世俗的地方,进行了一次脱俗的表演,而我想补充说,但作者知道,什么是艺术,什么是艺术的真谛。虽然可以说是表演,但我更想说这是“传播”,是传播一种圣洁的悟道的信念。总之,全册多有可圈可点之篇,有感慨,有叹息,有欣悦,有幽默,而所有这一切都有着善意的力量,借用影评人的一句话:咔嚓乃是“正确地运用了主观的眼睛”。

扬之水

〔唯一不喜欢的是封面,家里的两个男人也不喜欢,——那么该是男女都不喜欢吧。其实,“销魂时分”的豆娘很适合作封面的,题目也很好啊〕(周实注:邮戳为2006年8月1日。我不知道小航是谁,回信时还问她:小航是你丈夫吗?问他好!她一定觉得好笑吧。2001年离开《书屋》时,虽然收到过她转来的“犬子”的大作,但我不记得我当时是如何“善后”的了。当时,情况确实有点“乱”。再说,时过多年,我也记不住她儿子的名字了。现在当然知道了,小航是她的儿子)

大著拜领,本当驰书报谢,但信写了一半,人已到了湖南。在长沙停留十二天的一头一尾,均曾打电话联系(4302638)〔周实注:应是4302598。没办法,不得不哈哈笑了起来。不想一个写字那么精细的人竟被一个写字一挥而就的人弄糊涂了〕,但被告知是空號,不知是何原因,只能抱憾。今年也许还会有机会,按照这次木刻版画上面的电话是否就可以拨通?(周实注:邮戳为2007年1月4日)

首日封收到,感谢感谢!

足下大概不知道,我和薛原是老朋友呢,此前他已寄了我一本。这会儿又用得着那句说滥了的话:世界真小。

谨送上

上元节的祝福

水哥,丁亥元月

后来,她为收集写作所需的资料,又来了一次长沙,好像是住在省政协的宾馆或者招待所。晚上,我去看她,想要带点什么给她,又不知带点什么为好。走在路上,就顺手买了一挂香蕉。我想,晚上她做事饿了时,可以随手剥开吃一支。

她是个思考再三的人,一件事放在她心里总是反反复复的想,这从她上面的信里面即可清清楚楚地看出:“谢谢书屋,谢谢这持久的书屋,它每每使我又感激又惭愧,有心婉谢这总令我惶愧的馈赠,却又生怕因此而以我自外于‘书屋’……”“长久接受馈赠,至今无以回报,思之每觉愧赧……”“忽然心生不安,若以后仍蒙赐下,岂不更要增加贵刊负担?不免既惶且愧,更糟糕的是,至今无力报效于万一……”“年年月月让我免费在书屋中看风景……”这算什么事呢?一本杂志。她却把这当回事。

至于她所说的“你们出书还坚持非阿拉伯数字吗?我仍在艰难持守,但已经很孤立了。”这是肯定的,肯定会孤立。如果你主持一个刊物,主持一个出版单位,你可以坚持,可以形成一道风景。但如果你是作者,那就很难了。因为即使你写稿用中国数字,到了编辑手里,他一下就改掉了。他不改也不行呀,因为他的领导要求他改,要求他按上面的规定改。否则,那便是他的差错,就不能评职称,就要扣奖金。可能还有更严重的,那后果就难说了。

(扬之水,本名赵丽雅,1954年生,浙江诸暨人,曾任《读书》杂志编辑,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有著作《诗经名物新证》《诗经别裁》《脂麻通鉴》《先秦诗文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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