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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体叙事的群体认同建构
——社会学视阈的高校口述档案价值

2021-12-28贺兴义

兰台世界 2021年6期
关键词:集体个体建构

贺兴义

在当今档案领域,档案对集体记忆的建构、维护和传承已成为广泛共识,“一些档案学者专注于档案记忆理论研究,从不同视角和层面探究档案在集体记忆建构与传承中的功能与实现机理,丰富了中国档案学的理论思想”[1]4-8,而且各级各地档案机构也纷纷开展了“记忆工程”项目,对于挽救、保护、传承集体记忆也起到了重要作用。至于这类“记忆工程”所采集的史料能否称作“口述档案”,业界已有很多讨论和争鸣,笔者在此不作论述,而是更希望以高校为例,从社会学的理论视角来探讨口述档案采集的价值和意义。

一、从外向内的叙事视角转换

从目前对档案的定义来看,档案的形成主体包含了一切国家机构、社会组织和个人,但在管理实践中,各档案保管机构所管理的档案绝大部分是国家机构或社会组织在履行职责中形成的,因而带有浓厚的“官办”色彩,而且在拟定归档范围时,多是从宏观的角度来确定,是否对国家和社会具有保存价值成为其衡量的标准。这就必然导致了馆藏档案是从宏观角度的外视角对历史事件的记录,表现出的是一种宏大叙事方式。而口述档案的采集则转到了叙事者所处的内视角,是以“我”的所做、所见、所闻来引导叙事,是一种自下而上看历史的个体叙事方式。这种转变对传统档案工作思维、方式、方法都是一种刺激,将催生一些新的档案事业发展思想和理念,当然也必然会引起许多争论。

所采集的口述档案是否具备真实性,这是人们对口述档案采集工作的最大质疑。但笔者认为,不论是从哲学、社会学等理论层面,还是从实践操作层面,口述档案都具备客观真实性。马克思主义哲学观认为,物质决定意识,意识不过是客观事物在人脑中的反映,即便是虚构的牛鬼蛇神,也一定能在物质世界中找到根源。从这个角度来看,个人的口述档案虽然具有主观性,甚至不排除虚构或歪曲事实的成分,但也不能否定它的客观性,“口述史的客观性最浅显的表述,是任何个体的口述史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被访者所亲历的时代进程和社会状况,以及亲历者本人在时代及其变迁下的个人经历、体验与反省”[2]10-23。从社会学角度来看,口述史是集体记忆的主要表征形式,“它虽源自个体的口述或记忆,但它并不是个人经历或个体记忆的简单之和,它一经形成就有了自己的特点和功能”[3]10-23,即它具有社会实在性。叙述的个体作为集体的一员,他必然受到集体的塑造和制约,在个体记忆的保存中,与集体价值观相吻合的部分会不断被强化,即“记住”,而与此相反的部分则会不断被弱化,即“忘却”。因此,即便是个体的记忆,也是受社会环境的影响和制约的,反映的必然是社会发展的状况,而不是完全的“主观臆想”,即便这种反映只是社会发展的某一个方面。从实践角度来看,口述档案的采集是一项系统工程,不仅仅是采集某一个人的记忆,而是涉及同一群体的不同成员的口述档案采集,众多人的个体记忆互相比照印证,显现出丰富性和确切性,能在很大程度上再现历史。

叙事方式的转变必然导致所形成的档案内容的变化,在宏大叙事方式下形成的档案构建了反映社会总体运行状况的“大”框架,而在个体叙事方式下形成的口述档案则是支撑这种宏观框架的“小”结构。在传统的档案管理条件下,保“大”弃“小”是不得已而为之,而在现代信息技术环境中,则应当做到“大”“小”兼顾,个体叙事的口述档案以其丰富性、生动性的特点,能够使历史记忆变得更加立体和鲜活,从而使历史事件变得更加可知可感,这也应当是档案存在的终极意义。而且从当前我国档案资源体系建设的总体战略来看,口述档案的采集也是符合其“全”和“新”的建设要求的。

二、从个体到集体的功能强化

个体的记忆未被采集前,它只存在于个人的脑海中,供私人回味。一旦被采集,从功能的角度来说则发生了质的变化,它不仅仅属于私人的回忆,而是成为其他人了解历史事件的一种契机,同时也是作为集体的一员,将个体的思想置于集体记忆的社会框架内,对“过去”的一种重新建构。因为“对于每个印象或事实而言……它与我们来自社会环境的思想联系在一起……人们一旦讲述了一些东西,也就意味着在同一个观念体系中把我们的观点和我们所属圈子的观点联系了起来”[4]94,因而口述出来的个体记忆是集体记忆的一部分。

口述档案的采集工作则在个体记忆功能的由“私”转“公”上发挥着转换器的作用。“尽管集体记忆是在一个由人们构成的聚合体中存续着,并且从其基础中汲取力量,但也只是作为群体成员的个体才进行记忆”,“每一个集体记忆,都需要得到在时空被界定的群体的支持”[5]39-40。高校口述史料的被采集人是学校重大事件的亲历者、亲见者、亲闻者,他们的人生历程往往与学校的发展历程高度重合,是植根于学校这一特定群体中的个体,他们的个体记忆是在学校这一特定社会环境中形成的,对他们个体记忆的采集,是借助个体利用群体情境去记忆或再现过去,从而实现对集体记忆的建构和维护。

而这种功能强化的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口述档案采集的质量,从社会心理学方面来看,合适的口述档案被采集人选往往是年龄比较大的见证人。“通常,老年人不会满足于消极被动地等待记忆的复苏。他们试图使记忆更加精确,他们会询问别的老人,细查以前的文章、信件;尤其重要的是,即使他们不打算把记忆变成书面的文字,他们也要讲述自己记忆的内容。”[6]84在口述档案采集对象的选择上,往往会选择高龄老年人,一方面基于他们是历史事件的亲历者、亲见者、亲闻者,而且随着他们离开工作岗位的时间越长,受外部的制约也相对越少,越能够客观地讲述历史事件;另一方面,他们也更具有讲述历史的主观意愿,乐于将其个人记忆进行分享、保存和传承,因此也更配合口述档案的采集工作。尤其是对高校来说,职业特点更加强化了他们分享、保护和传承记忆的动机和行为,这对于高校口述档案采集工作的开展是十分有益的。

三、从保存记忆到建构认同的嬗变

从表象来看,口述档案采集工作的出发点是保存、传承和延续集体记忆,但实质上其目标设定的落脚点应当是建构群体认同。

在社会学研究领域,群体认同是“个体基于自身与群体关系的评价,将自己归于社会中某一群体的过程,从群体间的相互交往、频繁接触中发现‘我群’与‘他群’的差异和区别,从而进行社会类化、编号或者贴标签和符号化”[7]306。群体认同的成功建构对于个人融入群体生活,维护个人的本体性安全,防止本体性焦虑,确立生活和道德的方向感等方面均有重要作用,同时也是延续群体的凝聚、维持群体存在的根本。

群体认同的建构主要是依靠群体的集体记忆来实现的。“集体记忆是人的一种社会行为和活动,这种行为建立在人类记忆功能的基础之上,对人类群体认同的形成也发挥着潜移默化的作用。”[8]121-148“它不仅仅是在传达一种群体共同的认知,也在共享和传播一种群体的价值观和情感取向,在特定的互动范围之内,这些群体认知指引着成员的行为和体验,并借用情感认同力量来维持和组织群体成员。”[9]121-148因此,集体记忆是建构群体认同的中介和桥梁,它通过型塑群体成员的价值观和引发个体的情感共鸣,从而使整个群体得以凝聚和延续。

口述档案采集工作不仅是要将集体记忆保存起来,更重要的是通过传播集体记忆来唤起群体的认同。“群体选择合适的叙事方式,能够维护群体内部稳定,为群体角色提供合理解释,形成合乎群体需要的群体文化传统”,“只有在特定的叙事系统内,群体间的经验和记忆才能被理解、被共享”[10]9-14,通过选择合适的叙事系统将群体传统即群体的集体记忆传播开来并传承下去,才能唤起群体认同,从而引导群体的正向优化发展,增加群体的凝聚力。而口述作为一种叙事方式,它从个体成员的普通视角对历史事件进行活态再现,并通过情感、语气等营造出一种现场氛围,往往很容易引起群体成员的同理心,能刺激更多群体成员进行回忆,使集体记忆得到强化,使群体凝聚力和归属感得以增强,从而更好地发挥集体记忆建构群体认同的中介和桥梁作用。除此之外,对口述档案的整理、保存的过程,也是对集体记忆和群体认同的一种固化过程,口述档案也因此成为建构群体认同的重要工具。

作为一所高等学校,在长期的发展历程中,必然会形成独具特色的办学理念、行为规范和校史文化,我们称之为大学精神,这种精神对每一个成员都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和规约力,而每一个成员在生活和工作中也都会响应这种精神的感召力。这种大学精神就是一个学校的集体记忆,它一代一代地被形塑和强化,维系着成员之间的紧密联系,增强了全体成员对学校的认同感。但在现代办学实践中,提升办学质量的关键在于打造高水平的师资队伍,在人才竞争加剧、人才流动频繁的现实压力下,一方面,要增强向心力以维持已有的优秀人才不流失;另一方面,要增强吸引力以延揽更多的名师大家加入,除了在物质层面做文章外,更应当在精神层面下功夫,即要不断建构高校的集体记忆,通过集体记忆的建构,加强师生员工对学校这个集体的认同。在高校中开展口述档案的采集工作,就是要通过每一个“我”的个体叙事构成“我们”的集体故事,形成共同的集体记忆,通过这种集体记忆的传播和强化,让每个个体都能找到情感共鸣,从而使大学精神得到延续和传承,使大学发展获得源源不断的内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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