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女博士的婚姻泅渡:枪响了,人没了,爱散了
2021-12-24码字的
码字的
2005年8月底,上海海关入境处。一名怪异的年轻女子入境。她女扮男装,短发,一身男性衣着,手里拿的,也是一位男子的护照。工作人员百般询问,她才吐露真实身份。她叫陈丹蕾,出生于1977年,留美女博士,护照是她丈夫何磊的。
她被暂时扣押在看守所。何磊父母听到此消息,前去探望。当问起何磊的去處,陈丹蕾笑着说:“他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她还解释说,“我自己回来的,不小心拿错护照。”何磊父母信了,毕竟,陈丹蕾博士学历,知书达礼,二老一直视她为亲闺女。但就在此时,大洋彼岸传来噩耗。美国警方在一停车场内,发现男性尸体残骸。
据尸检报告显示:该男子死于头部枪伤,尸体已严重腐烂,基本只剩下白骨。经DNA检测,确定死者为中国留学生何磊。警方立即搜查何磊的住宅,发现犯罪现场。他的妻子陈丹蕾,成了重大嫌疑人。
纸终究包不住火。陈丹蕾如实交代作案过程,何磊是她杀的。一时间,大家错愕不已。到底何冤何仇,让她狠心对丈夫痛下毒手?
留美博士,寸步难行
时间回到2005年8月20日。案发前一夜。
陈丹蕾和何磊因“和朋友聚餐”一事发生激烈争吵。她冲着他吼道:“我不想出门,也不准你出门。我只想和你待在家。”他说:“咱们都老夫老妻了,难得周末,出去和朋友聚聚。”一来二去,彼此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到了晚上,陈丹蕾翻来覆去睡不着。比起闹矛盾,她更害怕离婚。而恰恰在争吵中,何磊表露出坚决的离婚意愿。她心想:“如果离婚,何磊肯定还会有其他女人,可我这辈子就完了,不能离!”
于是,她从床头拿出枪,对准熟睡的何磊开了一枪。他走了,年仅28岁。
事发后,陈丹蕾表示:“要是他复活过来把我掐死,那也没关系,我巴不得那个时候死掉,死在他手里,这是最好的结果。”可是,真如她所言要同归于尽吗?事实并非如此。
在很早以前,她已经做了缜密计划。买枪支、测试枪支的消音效果、如何藏尸和出逃。这些计划,她一字一句手写在日记里。警方搜证时,在碎纸机里找到碎片,才得以还原。原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
其实,这不是陈丹蕾第一次对何磊使用暴力。2004年圣诞节,他们因小事发生争吵。陈丹蕾一时冲动,用刀捅伤何磊。何磊去医院包扎。医生察觉到不对劲,遂报警。经调查,警方认定陈丹蕾家暴。
在美国,“家暴罪”可能会面临长达数年刑期。何磊意识到事态严重,他不忍心让妻子坐牢。他向警察求情:“我妻子是不小心的,当时我们正在过性生活。”他把刺伤谎称为“夫妻游戏”。他借钱去交保释金,陈丹蕾出狱。警方没给她定罪,但她被学校开除,在美国留下案底。
这意味着,她在美国将寸步难行。何磊没有责怪她,反而帮她寻找新出路。但她没有感激丈夫,而是开始酝酿“杀夫”计划。
是什么导致她萌生“杀夫”的想法?因为不爱吗?恰恰相反,她很爱他。学业和生活都可以不要。但婚姻,她必须紧紧抓住。这种“畸形”爱恋,要从她的大学时期说起。
1995年,陈丹蕾考上清华大学。有一天,她捡到一支钢笔,是同级的何磊遗失的。这样一来,两人相识,并成为朋友。在何磊的记忆中,陈丹蕾瘦瘦小小,短头发,跟假小子一样。她是学霸,总是沉默寡言,没什么朋友。而他正好相反,他很健硕,也很开朗,跟谁都能聊得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巧妙地交织在一起。
大四那年,陈丹蕾拿到美国普渡大学的offer和全额奖学金。何磊也被保送至清华读硕士。但为了不分开,何磊放弃保送名额。两人决定结婚,何磊以“陪读”的身份陪陈丹蕾去美国。
很快,何磊凭借实力,也拿到了美国普渡大学的offer。他们一起生活,一起上学,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何磊喜欢做美食,也乐于交朋友,很受欢迎。每逢节假日,同学都会邀请他去玩。但陈丹蕾讨厌热闹,只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埋头钻研学业,不与人打交道。
渐渐地,两人产生隔阂。几乎每次何磊外出回来,都要发生争吵。不管何磊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在贬低她。“简直把我否定得一文不值。”
甚至她还患上抑郁症。“他说我笨说我丑说我凶,他明知道我害怕离婚,每次吵架都故意说离婚来气我。”她画地为牢,紧紧把自己捆绑。久而久之,她陷入自我怀疑,患得患失。这种失控的感觉,逐渐击溃她。
追根溯源,看似“离婚”是悲剧的导火线。陈丹蕾为何把婚姻看得如此重?她背后的“杀机”是什么?
带着疑问,我试图走进陈丹蕾的世界。才发现,这个偏执的女博士,在遇见何磊之前,一直过着空壳生活。
极端人格,贯穿半生
陈丹蕾有一个很失败的原生家庭。自她懂事起,家里就没有片刻安宁。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工人。为了照顾女儿,她母亲早早辞掉工作,当起家庭主妇。父亲的工作很顺利,一路高升。
但父亲越受人敬仰,母亲戾气越重。她抱怨丈夫忙到不着家,担心丈夫拈花惹草,更怕婚姻破裂。她经常查看丈夫的手机,阻止他出差、应酬。两人不断争吵,基本都是恶语相向。家里死气沉沉,陈丹蕾仿佛成了“透明人”。她感受不到爱,也感受不到关注。
记忆中,她从未和父母拉过手、拥抱过一次,甚至一声亲昵的称呼,都成了奢侈。她不敢哭不敢闹。全家人唯一的话题,就是她的成绩。她以为,只要自己学习好,父母的关系就会改变。她拼命学习,只求名列前茅。
可她发现,不管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改变当前的状态。父亲的工作越来越忙,母亲越来越抑郁。就在她考上清华大学那一年,父母离婚了。父亲从此退出她的生活。从前,父亲是隐形的。现在,父亲是缺失的。
与她朝夕相伴的母亲,开始日复一日地哭泣和攻击父亲。她开始形成了一种理念:离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旦离婚,女人将悲苦到窒息。她开始变得沉默、内向,甚至一步步走向偏执,人际关系屡屡受挫。
大学时期,她好几次和导师闹翻。本科毕业后,她本来是被保送到清华读研究生。但不到半年,她又申请美国的大学。
据了解,她是因为和清华大学的导师闹僵了。她同学说过这样一件小事,有一次,指导老师教她做实验,她很不耐烦地朝老师吼道:“叫我做这个做那个,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做?”
在美国留学时,她又一次和导师闹僵。她成了没有指导老师的学生。按照美国的教育制度,这种情况是不能毕业的。丈夫何磊只好出面,厚着脸皮去向一位华人教授求情。她才能勉强毕业。
她和导师关系不好,和同学也相处不来。
刚进大学时,她在班里当班委。但没过多久,她就不干了。原因是和同学关系不好。还有一次,上课时,她突然跑去中止同学的运行程序,并把其赶走。很莫名其妙,但同学早已见怪不怪。她的孤僻和偏执,贯穿了她的前半生。
就连在狱中服刑时,狱友说:“她非常难相处,性格古怪,有重度洁癖。”狱警也表示:“有时候一些很细小的事情,幼儿园小孩都能解决,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坎,完全过不去。”比如说,“谁刚碰了我”“谁挨了我一下”。鸡毛蒜皮的事,她都会跟狱友发生争吵。
在狱中,她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她的私人物品。如果狱友不小心碰到她衣物,她会立马拿去清洗,并为此大发雷霆。狱警观察到一个细节:她洗好的衣服,会卷成一团再拿去晾,生怕别人碰到。她还需要反复洗手,不允许狱友和她共用洗手间。
她的种种行为,都令人不解。但她的这种性格在心理学上,被称为“偏执型人格障碍”。
这类型的人,主要特点就是“偏执”。
这一特点,在她的人际交往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她不善表达,把所有情绪都积压在心里。一旦察觉到周围有动静,她的防御模式会立即“启动”。这种防御,具有极强的攻击性。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发生危险,甚至“爆发”。
父母离婚后,她母亲一蹶不振。生活没有重心,没有方向。女儿去上学,她一个人到处漂泊。整天以泪洗面,住地下室,住旅馆,居无定所。
陈丹蕾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什么也做不了。后来,她去美国留学。刚入学不到两周,噩耗传来。母亲郁郁而终,享年51岁。她没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懊悔不已。
那时,一种强烈的恐惧,在她内心生根发芽。她发誓:“永远不能重蹈母亲的覆辙。再困难也不能离婚!”她害怕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可她越害怕,越不由自主地“复制”母亲的人生。
这种恐惧,被她转移到丈夫身上。陈丹蕾和何磊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对等”。何磊大学室友曾坦言:“我对陈丹蕾的第一印象是,长得矮、不好看、脑袋形状有点奇怪。”当时,可能何磊觉得丢脸,不太想承认那是自己女友。
而且,每次约完会后,何磊都没送她回宿舍。
可有时候,他们之间嘻嘻哈哈,看起来很和谐,没有人觉得他们之间有问题。直到一场party,当朋友去到他们家时,在门口看到警车。警方发现何磊身上有伤痕,陈丹蕾身上没有。于是警方把陈丹蕾带走。何磊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去参加party。他跟朋友说:“这种事情以前经常发生,说不定这样关一天也好。”
看似何磊对妻子很冷漠,抑或是冷暴力。其实不然。口上说关一天也好,实际上,每次他都迫不及待去把妻子保释出来。连同妻子把他刺伤,他也选择撒谎求情。他了解妻子的执拗,也知道她的处境。除了他,妻子没有其他可以倾诉或依靠的人了。
在争吵了无数次之后,他想到离婚。他不知道,“离婚”是妻子的底线。陈丹蕾不敢想象,如果丈夫离自己而去,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开始慌了。每当看到丈夫出门,她就觉得丈夫出轨了。她拼命攥紧婚姻这条线,奈何它像沙子,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自卑、猜疑、没有安全感,种种负面情绪把她包围。这时,她暗自决定:“敢离婚,就同归于尽。”
当丈夫离婚的意愿愈加坚定时,她彻底崩溃。在她的潜意识中,丈夫会像他父亲抛弃母亲一样,狠狠把她抛弃。她想到母亲,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她无法接受。在杀害丈夫的前一夜,她有一刻特别清醒。她亟需有个人听她倾诉。她把所有认识的人的名字过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鼓起勇气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是她的一个普通朋友。她希望,对方哪怕开导她一两句都好。结果并未如她所愿。对方接起电话后,她迟迟不進入正题,没一会就挂掉了。她没有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第二天凌晨,酿成恶果。
原生家庭,不可分割
不难发现,陈丹蕾的极端人格,与原生家庭的影响不可分割。她渴望爱,渴望关注和认可,但从来没得到过。
从小被父母疏离,被老师同学孤立。结婚后,丈夫也没有给予她足够的信心。她总问丈夫,为什么喜欢自己?丈夫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你可爱。在她看来,这个回答很敷衍。再比如,她会画画,可丈夫从来不夸奖她。渐渐地,她觉得婚姻开始失控。而母亲的悲剧,又让她将婚姻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最终,女博士变成阶下囚。她被判处死缓,并赔偿何磊父母44万元。
由于在狱中表现良好,被转为有期徒刑。2017年的访谈中,她表示:刑期还剩八年十一个月。
写下这篇文章,还原陈丹蕾的人生,不是为她洗白,更不是可怜她。杀人者都该被严惩。但尘埃落定后,我们要思考,该如何不让悲剧重演。
在我们的生活中,还有许许多多个“陈丹蕾”。她们幼时不被爱,成长不被关注,成年后不被认可。她们缺爱又偏执,会比普通人更容易自毁和毁人。
但我们要知道的是,原生家庭只是起点,不是终点。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场接力赛,原生家庭只是第一棒。
父母不可能给予你所有,但你可以靠自己去得到想要的一切。在访谈中,陈丹蕾表示:“等出狱后,想从事翻译工作。”她的人生,还能重新开始。
可何磊,已经回不来了。曾经,他作为独生子,拼死爬出底层,就读名校,想改变命运。却不料,命丧异国。
如果回到20年前,他没有放弃研究生保送名额,待毕业后,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他一定会在阳光下,笑容绽放。身旁是妻儿环绕。身前是前程似锦。那才是他应有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