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家报道了西安事变
2021-12-24
1936年12月某晚,我独自待在上海百老汇大厦的书房里,平静无事。从新闻角度看,过去的几个月颇为沉闷,不免感到无聊。
目前,蒋介石总司令正在陕西省的西安市,距共产党军的占领区不远,占据西安及周边地区的则是少帅张学良的东北軍残部。一直有传言称,少帅的部队已经与红军有来往,双方定期有卡车往返,运送人员与军需物资。
那晚,我左思右想,横竖想不出有什么消息足以作头条发往纽约。我想找宋子文聊聊,便拨通了他家的私人号码。接电话的是宋子文的男秘书,一个能干的中国人。他说:“子文不在家,他刚才接到一个电话,就去孔祥熙家了。”
我突然想起,端纳此刻正在上海,何不找他聊聊。端纳原是张学良的顾问,后来转而任蒋介石的顾问。他住在派克饭店。我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端纳的秘书。他说:“他20分钟前还在,后来接到一个电话,就去孔祥熙家了……他走得挺匆忙的,好像很着急。”
蒋夫人这时也在上海,两天前,我刚在那里喝过茶。我决定给她去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她的私人秘书,一个年轻的英国女人。我问蒋夫人在不在家。回答是“夫人去孔祥熙家了,刚走不久,看上去很急,紧张得要命”。
我不禁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召开家庭会议?因为蒋夫人、她弟弟宋子文和任财政部长的姐夫孔祥熙都在。但是,若说是家庭聚会,为什么把端纳也叫去了?他只是个外国人。于是,我不停地拨打孔府的私人电话,但每次都是忙音。最后,电话终于通了,线路里终于传来端纳的声音。
我问:“出什么事了,一家人干吗在一起聚会?”
“阿班,对不起,这事没法对你说。”端纳说。
“重要吗?”我问。端纳陷入沉默,足足有半分钟,最后才说:“先别挂线,我去问问子文,看他要不要公布消息。”
不一会,宋子文接过电话,对我说,蒋介石被劫持了。事情发生在他的住处,在西安城外几公里的一座旧庙里…总司令已经被带进城里囚禁起来。他的卫队成员被打死了许多,蒋介石本人翻墙逃跑时受了伤……对方没有提出勒索,他们的要求很含糊。政府还未决定采取何种行动……上海还没有其他记者知道此事。
重大突破!我得到了全世界头等重要的独家新闻。但运气却与我无缘,此时已是上海时间晚上9点,正好是纽约的上午9点。《纽约时报》已经上街销售了。可惜,可惜。但是,报社还有一招,可通过霓虹灯字幕,发布这则轰动性的快报。那时离灯火管制尚远,纽约时代广场的旧建筑外日以继夜地亮着灯牌,不断跳动着各种文字。
接下来的一小时,我专心致志地忙于写稿,每十行组成一段快讯,让车夫送往电报局。车夫就这么来回奔波于办公室与电报局之间。向纽约发了总共500多字的一则则快讯后,我终于稍作停歇。然后将蒋介石的危险处境通知总领事、海军及陆军情报部门,还有美国海军陆战队第四团的指挥官。
美国政府各部门在获得我的消息后,既有怀疑,也有惊慌,更有感谢,对我的通报表示赞赏。
接下来的两周好戏连连,结果则皆大欢喜,蒋介石终于得到了最好的结局,对中国,这也是幸事。宋子文与端纳冒着极大生命危险,飞抵西安。蒋夫人也飞往西安,参加一场场谈判。最终,不仅总司令获无条件释放,而且由事件的主谋张学良亲自陪同,飞回南京。(摘自《一个美国记者眼中的真实民国》 哈雷特·阿班(美)/著 杨植峰 译 中国画报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