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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经济发展对传统家庭经济生产模式的消解

2021-12-24常臣尤王凤祥

社会科学家 2021年9期
关键词:家庭传统生产

常臣尤,王凤祥

(1.云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昆明 650000;2.贵州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古希腊作为海洋国家,他们有更多的机会接触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由于文化场域的交融,他们不畏新颖与创新,这也成为他们日常价值观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为了保持其商品的畅销,他们必须保持创新,保持变化。“他们必须鼓励制造货物的工艺创新。在西方,工业革命最初发生在英国,它也是一个靠商业维持繁荣的海洋国家,这不是偶然。”[1]但在中国,长期的小农经济生产模式下,家庭是经济生产的最小单位,人的一切活动都是围绕着家庭生产进行的。人们的关注重点除了农业以外就是农业的生产组织单位——家庭,那么维持这一家庭结构的稳定性就成为首要任务。而随着社会生产力的提高,经济的发展,传统家庭经济生产模式被消解,在社会中的功能角色面临着重新定位。

一、中国传统家庭经济生产组织建构

中国传统经济模式有着自己的特殊性,这是由于面对特定的地理环境,发挥人的能动性进行的最优生产方式选择,再通过伦理上的确证与政治的强化,以小农经济为主的家庭生产模式得以形成。

(一)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长久特定的生产方式

“在世界各民族中,智慧的进步,恰恰是和各民族的天然需要,或者因环境的要求而必然产生的需要成正比。”[2]这也就是说“土质、气候和季节的差异,必须会使人们不得不把这种差异带到他们的生活方式中去。”[2]因此就经济生产方式而言,是必然与其所面临的生产环境相对应的。

《世界文明史》称“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中国、古希腊是世界上的五大文明发源地”,这五个公认的文明古国都处于温带或热带地区,黑格尔认为“北温带是人类历史真正的舞台”,是因为北温带相较于寒带来说更适宜人类生存,相较于热带来说,少了热带疾病的困扰,同时北温带脆弱的生态环境更易于人们对其加以利用,耕种得到的回报具有更高的比率。

中国虽然有漫长的海岸线,但是航海技术的缺乏、耕读文化传统、本国丰富的资源使得人们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代价去远离大陆,接触外部世界,以寻求具有不确定性的“资源”。在中国人心目中的海似乎成为“天下”的边界。冯友兰在1947年所著的《中国哲学简史》中认为“截至20世纪末,中国思想家从未有过到公海探险的任何经历”[1]。甚至孟子也只简短地提到海:“观于海者难为水。”①《孟子·尽心上》。在内陆的外部边缘,西南方向有崇山峻岭和充满烟瘴的热带林莽,隔绝了与东南亚地区的交往;与另一古老文明印度之间矗立着更加难以逾越的屏障——世界最高山峰喜马拉雅山,在通往欧亚大陆腹地的西北边陲,则是浩瀚无垠的漫漫黄沙;正北方则是冰雪覆盖、寒冷荒凉、见不到文明痕迹的荒野。[3]正是由于这种封闭的地理环境,再加上中国丰富的资源环境,使得人们只要努力合作且在自己的土地上勤劳地耕作,便可以保证自己的生活。因此在封建社会中政权交替实际上就是典型的农业国家围绕土地这一生产资料而进行的一次又一次的洗牌与重新分配。

人类社会的起源在于住所的固定与家庭的形成,“从此便出现了某种形式的私有制……这种新的情况把丈夫、妻子、父母、子女结合在一个共同住所里。每个家庭变成一个团结的小社会”[2]。卢梭认为,家庭形成之前,两性的结合具有偶然性,而母子之间的关系仅仅是在于,母亲抚养孩子是因为自己的生理需要,在孩子可以独立生活后就会离开自己的母亲,以后便不会再相见,即使有机会相见,也难以相认。但家庭的形成使得这些关系得以固定下来,中国的地理环境以及小农生产方式使得家庭更加稳定。在农耕文化中,家庭作为经济生产的单位,孩子即使成年也依旧是在家庭的环境中谋生。以农业经济制度为基础而形成的上层建筑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价值取向,在人们日常生活中鄙视其他的价值观,颜之推也在《颜氏家训》中明确地提出农业乃是“生民之本”。

(二)经济权力的伦理确证

家庭形成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底是直接生活的生产与再生产。“人类通过生产劳动不断创造物质生活资料,并通过两性结合不断再生产出人类自身”[4]。家庭不仅要作为物种繁衍的单位,家庭还必须作为一个物质生产单位进行物质生产活动以维持人类的正常繁衍。随着古代生产方式向畜牧业、农业等以体力劳动要素为中心的生产方式的转变,男性在生产资料上具有绝对的所有权,“妇女也就迫切地要求取得保持贞操,暂时地或永久地只同一个男子结婚的权力作为解救办法”[5]。一夫一妻制是这种发展下的结果,马克思认为一夫一妻制是经济发展的结果,它使得财产被男性所掌握,并且财富的继承也基本上是由男性来完成,妇女毫无参与的空间,只能成为被奴役、被支配的“个人财产”。

当家庭中的第一对范畴夫妻关系成立之后,随着下一代的出生与家庭成员的增多,就构成了一个家庭的人口结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论及人类由原始社会进入文明社会的历史进程时,认为东、西方曾经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途径,即以古希腊为代表的“古典的古代”和以古代东方国家为代表的“亚细亚的古代”,任何一种生产方式只有符合其本土的地理环境,才能维护生产力的发展从而满足人的需要,从而产生人与人之间的生产关系。从物质生活的生产与再生产出发,必须维持家庭这一经济单位的稳定,那么这就迫切地需要一套调节家庭内部成员如父子、兄弟之间关系的行为准则,这些行为准则一起构成了维护家庭存在的组织制度与伦理基础。而其中最核心的就是父亲的绝对经济权力的伦理确证。

冯友兰认为“有以家为本位的生产方法,即有以家为本位的生产制度”。李大钊也曾说过:“中国的大家族制度,就是中国的农业经济组织,就是中国两千年来社会的基础构造。一切政治、法度、伦理、道德、学术、思想、风俗、习惯,都是建筑在大家族制度上做它的表层构造。”传统的中国社会是一个以家庭为经济组织,以农业为主业的社会,在这样一个社会中,前人的经验具有较长的时效性,表现在生产实践中便是尊重与学习前人的经验以及对于不变资本的生产资料——土地的继承,这一经济制度促进了父权社会的形成与价值权威,那么以“忠”“孝”为主的“礼”作为维护这种父权社会的重要价值取向与准则也就应运而生并随着农业社会的发展而得到巩固。

(三)政治结构对家庭经济组织的强化

“家国同构”是中国传统社会结构的准确概括,家国同构从字面意义上来说是家庭与国家在结构上的统一性。事实上中国的“家国同构”是在中国特有的地理、经济、文化、政治等影响下产生的。“同构”不仅包含着体制建构方面,更重要的是在家国两个层面通用的伦理构建。

周取代殷商统治后,对体制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最重要的便是宗法制、嫡长子继承制。大家有着共同的祖先,因此族长不仅是家族内的领袖,并且还是政治上的领袖,族长权力与政治权力集中于一个人身上,周天子为“天下之大宗”宗主。周天子分封而治,将天下土地分封给自己宗族,这样将各个小家庭、小宗族整合在整个周朝的政治体制当中以维持其合法地位与政治稳定。因此国家给一些地方有影响力的大宗族族长一定职位,帮助发挥维护政治稳定的功能,例如,“北魏一度实施宗主督护制,把基层政权与族长权力结合在一起,让‘宗主’也就是族长担任州、郡、军府的僚属,即该族所处之乡里的军事首领,代表政府治理县以下的基层组织”[6]。清代乾隆时期,发现以甲为单位的税收政策无法使行政力量下沉到基层,后来便开始以宗族为税收与兵役单位。这种体制的构建,第一,可以加强政权的合法性;第二,可以减少政府的行政成本;第三,中国自古以来是一个封闭式的环境,农民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经济背景下生活,且由于封建制的长期存在,个人的社会角色必须通过家庭来保持其合法性,而流动的人口就会被认为是不稳定分子,宗族的这种构建有利于政府监管社会上的游民。

体制上的同构并不能完整地证明政权的合法性,需要用伦理来证明。从逻辑上来说,家庭是先于国家出现的,那么家庭伦理也是相较先于“国礼”而出现(虽然此时的家族伦理并不是很完善),由于家庭最接近于个人的生活,且其合理性最先被大家接受,因此家庭性原则就是处理一切问题的普遍性原则。而这一原则必须能有效地用在国家构建中时,才能证明国家体制的合理性。黑格尔说:“中国纯粹建筑在这一种道德的结合上,国家的特性便是客观的家庭孝敬。”作为这种经济结构的上层建筑——儒家思想认为“血缘关系”的本质就是“亲”。“亲”就是“仁”,“爱人”是“仁”的表达,“爱人”在家庭中的表达便是“孝”,为了论证“孝”的合理性,《大戴礼记》甚至将子女的身体视为“亲之遗体”,而且父母对子女有生养之大恩,孔子也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实际上是对传统家庭农业经济结构的重要维护。从家庭层面扩大到国家层面,国民之“父”便是“君主”,君主同样首先也具有财产上的权力,陶行知在《中国教育改造》中敏锐地指出这个问题,人们“照君主的意旨在伪知识上用功,功夫做得越高深,便越能解决吃饭的问题”。其次,才是由“孝”衍生出的“忠”的伦理意义。这种经济制度与家庭、国家紧密的结合,儒家伦理建构又给这种经济制度下产生的人与人的关系涂上了一抹浓浓的温情——仁,产生了相应的伦理制度,维护了这种价值权威。这种价值权威集中体现在古代的三纲上:“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实际上是生产资料的占有者通过对于生产资料的占有将一系列的人纳入自己的“私有物品”并对其进行物质、精神上的双重统治,实现了人们对生产资料占有者价值权威的被动接受与认同,最终成为他们的附属品,成为“被驯化了的生命”。

二、社会经济发展对传统家庭经济的消解

社会经济发展实际上是社会生产力的提高以及相应的生产关系的改变。更进一步来看,当代社会经济的发展主要通过社会分工、经济全球化、人员流动对传统家庭经济生产模式产生全方位的影响。

(一)社会大分工直接消解了传统家庭经济模式

柏拉图认为,每个人生来天赋不同,所擅长的范围就不同,为了满足自身的多方面需求,就需要分工合作,不仅在社会经济方面的商人、农民等是分工合作的关系,而且在政治层面上的生产者、军人,以及军人中分化出来的统治者之间也是一种分工互助的关系,那么“正义”作为国家的一项最重要的准则,其定义就是“必须每个人在国家里执行一种最合适他天赋的职务”[7]。实际上,从人类最初过上群体生活时,社会内部的分工便开始存在了,只是它的形态有所不同。首先,由于最初的家庭作为经济生产单位,在家庭内部根据每个成员的年龄、体力、性别等生理特征进行了粗糙的家庭内部事务分工。其次,由于部落吞并而形成更大的共同社会,这个共同社会内部的不同部落会进行一定程度的物质交换。从社会层面来说,这也属于分工。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社会中出现不同的行业形成了社会中大范围多形式的社会分工。与此同时,社会生产方式的变化和生产力的提升,也要求一个行业内部必须进行分工转变以适应生产、交换等需要,如制造业内部的分工就是行业内部分工。

在原始的社会分工向制造业分工转变的过程中,经历了一段十分黑暗的过程,马克思曾在《资本论》中用了大量的文字来进行阐述。在过渡时期,人们还未从家庭走向工厂时,一方面,家庭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已经难以满足日益增长的生活成本与生存需要;另一方面,由于资本家们需要榨取便宜的劳动力,他们充当了社会分工的隐形纽带,家庭以自身为单位承包了制造业中的某一部分任务,这时家庭从自给自足的生产方式中走出去,开始了以生产商品为目的的经济活动。这个时候家庭内部不论成员的体力、年龄、性别如何,都需要一起无差别地参与到生产活动中。这种家庭生产方式,处于十分悲惨、恶劣的生产环境中,他们不会预防有害物质,几口人挤在一个很小的家庭中进行“机械式”的重复生产,身心受到极大摧残。此外,“劳动者的反抗力因分散而减少了……劳动者之间的竞争也在此到达极点”[8]。彻底冲破家庭生产组织的最后原因是,随着生产技术的提高,机械化的生产成本开始低于家庭的生产成本,家庭生产的存在空间逐渐减少直至消失,人们开始从家庭走向工厂,经家庭作为最初的社会内分工的一部分所具有的独立性逐渐丧失,这一过程就是家庭作为经济生产组织的破碎过程。

(二)经济全球化对传统家庭的生产模式与思维产生了冲击

“全球化指的是社会变化或现代化的历史进程以及逐渐称为世界秩序特征的社会制度和意义。”[9]美国思想家罗尔斯认为全球化的核心是经济全球化以及相应的价值观的普及。经济全球化将全球所有地区都纳入一个市场中,每个国家、家庭、个人等的生产、消费行为都不再是一个独立的行为,而是属于世界市场行为的一部分。

由于经济全球化浪潮肇始并成形于资本主义强势发展时期,资本主义价值观在全球化中有着强大的影响力。私有权力至上、契约精神、理性思维等是资本主义的显著特征。这些价值观与相应的资本逻辑,通过经济全球化影响众多国家以及国民。在一个高度发达的国际市场中,许多人从部分承认这一价值观,到不得不全盘承认这一价值观,否则便会失去竞争力。也正是基于对于经济发展与繁荣的追求,那些与这一价值观相悖的价值观首先被无情地抛弃,“对经济起作用的一批信念、态度和价值将会成为共性,不利于的将消失”[10]。

卢梭的家庭观是资本主义价值观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他认为家庭仅仅是作为个人自我生产的场所,这是因为在个体成年前,自己并不具有自我生存的能力,只能依靠家庭,而在成年之后,人便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参与社会活动,已不属于家庭。卢梭这种论点背后的思维是对于个人独立性以及平等的确认,这正是资本逻辑最为核心的部分。在传统中国,长期存在的小农生产模式,造就了家庭作为恒久不变的经济生产单位,人们从未思考过个人需要离开家庭生存,因为在现实情况中,个人离开家庭也难以生存。但是在进入市场经济特别是经济全球化时期,传统的家庭经济生产方式以及衍生的思想观念必然与资本逻辑不相容,其甚至于会在经济全球化的环境下使得竞争个体丧失竞争力。而且传统家庭经济生产方式经过长期的积淀,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我国人民特有的国民性格与价值观,这些传统价值观还会存在很长时间,持续对人们的行为产生影响。例如,由传统家庭经济生产方式而来的重视人际交往中的人情关系的传统,使人们将人情看得很重,办工厂或经商的人们总爱通过“人情”的方式开展业务。这种方式虽然可能避免了冗长的中间过程,加快了工作进程,从短期利益来看,这似乎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经济发展,但这种促进是难以长久的,甚至于破坏了市场秩序。“在我们社会中法律意识仍很淡薄,人治思想却很盛行,其背后是封建的道德在作怪。”[11]

(三)人员流动影响了家庭单一的职业价值取向

中国历史上长期处于小农经济的生产方式中,人民长久的,甚至是几代人都被束缚在某一特定的土地上,人们长期处于一种稳定的生产生活环境中,对土地以及在土地上发展而来的家庭家族、乡土文化产生了浓浓的依恋。由于家庭是在具体的土地上发展而来,土地在一定情况下属于家庭的具体表征,而且故土是葬有祖先的地方,中国人认为自己是家庭延续的一环,自己的存在来自祖先,因此死后必须归于祖先,灵魂才能得到安息,这样每个人死后继续成为家族绵延不绝的链条的一部分,完成了自己精神意义上的永生,因此落叶归根对于中国人来说十分重要,而在传统的家法中,对于触犯族规的人,死后“不许葬入大茔”在中国人心目中甚至是比肉体的毁灭更为严厉的惩罚。在一个以家庭为生产组织单位的农耕环境中,人情具有巨大的价值,这种价值构成了人们生产成本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法治的不完善……人情的交往实际上是基于‘互惠原则’产生的一种社会交换”[12]。人情具有了经济效益,一个经由家族几代人经营形成的人脉网络,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为族人的生产生活提供了诸多便利,使后代更易于生存。

现代社会中人员快速流动的主要原因是由于社会的生产生活方式相较于传统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人们不得不被动地或主动地通过跨区域或跨行业流动去寻找新的发展机会或追求新的价值,满足新的需要。因此,大规模的人员流动成为现代社会的一个重要特征。

社会成员的快速流动,改变了家庭经济生产的环境,使得大量家庭成员所处的环境从熟人社会变成了陌生人社会。价值场域通过塑造价值权威、统一价值观来维护家庭经济生产结构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价值场域存在的前提是家庭内部与家庭外部的价值观的一致性,在中国传统社会中,不管是家庭内部成员,还是家庭外部人员,遵守与践行的都是同一秩序,这种统一的价值观在个人周围形成了价值场域,起到了持续的影响作用。但是在社会成员快速流动造成的陌生人社会中,必然伴随着各个地方、各个生产方式下以及各种不同的价值观的流动。原先的一致且单一的价值取向被打破,家庭成员受到了周围多元价值观的影响,产生了不同的价值标准、价值取向与价值追求,间接破坏了家庭经济的稳定性。

三、家庭经济体的破灭

现代社会的发展对传统家庭经济生产模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家庭开始小型化、家庭成员经济活动分散化、父母经济角色转变,这意味着传统家庭经济生产模式以一种不可逆的趋势被消解。

(一)家庭小型化

家庭小型化是指一户家庭的人口数量减少的普遍情形。影响家庭人口数的因素大致有两种,生育率(人口的产生)、流出情况(表现在家庭代际组成状况)。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子嗣问题是联系祖先与后代的重大问题,也是使自身得到精神性永生的问题。在一般情况下,生产力提升,人的生活物质资料容易得到满足,生育率会趋于上升(见表1)。但是,一些特殊情况也会改变这一趋向,如有的家庭成员自我价值定位变化,从以家庭为自身存在的标准中走出来,个人意识的觉醒以及巨大的工作压力,使得人们在追求人本身的生产与个人生活水平之间寻求平衡,而非单纯追求前者;人们对抚养子女有了新的定义,并非传统社会中的抚养成人,而是包括子女的生活技能、心理健康、兴趣爱好等多方面的投入,这使得现代人对子女的抚养成本大幅提高,从而生育率趋于降低;中国基于自身的实际情况自20世纪70年代实行了比较严格的计划生育制度,使生育率降低的趋势得到了人为的提前(见表1)。2015年,中央提出实施全面二孩政策后,各地二孩相继落地,但中国的总和生育率并未明显地提升,这也验证了我们前述的推测。

表1 历次普查家庭户平均人口数与总和生育率①张翼.中国家庭的小型化、核心化与老年空巢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12.6转引数据来源:1953-1990年数据来自2007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表第1-6,2000年数据来自《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表第1-1,2010年数据来自《中国2010年人口普查资料》表第1-1.

影响家庭人口数的另一重要因素是家庭结构问题,即代际群体间的家庭生活组织问题。“在狩猎社会,大家庭或扩展家庭等占据重要比重。在农业社会,直系家庭所占比重会迅速上升,而扩展家庭所占比重会显著下降。在工业社会,核心家庭所占比重会迅速上升。而在后工业社会,单身独居的家庭比重会显著上升。中国的家庭类型,也伴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加深而发生了重大的转变。”[13]我们知道家庭在其产生之初是为了实现人的一些目的,“我的一切行动所指的最终目标,就是单靠个人不能实现,而只有靠整个族类才能实现的某种东西”[14]。而人类组成了家庭后“虽然每个人单独战胜野兽的力量不如从前了,但在另一方面他们却比以前更便于集合起来共同抵御野兽了……他们能够享有较多的闲暇,用来为自己安排他们的祖先所不知的各式各样的舒适的享受”[2]。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以及生产方式的转变,家庭将自己的物质生产职能逐渐让渡出去,留下繁衍、抚养子嗣,赡养老人的职能,这样传统复杂的家庭结构就会得到简化,加之个人自我意识增强,代际冲突明显,年轻人向往更自由的生活等,使得在父母与子女都是独立的经济个体且条件允许时,更多地会选择相互分居,因此家庭便开始了小型化,每个家庭的人口数趋于降低。传统家庭经济的模式实际上代表着“人对人依赖”的社会发展样态,而家庭小型化正是意味着人际依赖的社会阶段的转变。

(二)家庭成员经济活动分散化

现代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造成了家庭成员外出打工、家庭成员外出学习与家庭成员部分移居。这三方面构成了家庭成员分散化的原因。

家庭成员外出打工。由于传统的生产方式破裂,新的生产模式建立,在这种生产模式的前期,地域间的生产力的不均衡,总体生产力不发达,难以满足人们所产生的新需求,因此劳动力向机会较多、收益较高的地区流动,“流动带来的去地域化,侵蚀和破坏着血缘、地缘关系高度重合的中国父权制家庭”[15]。根据中国历次人口普查数据,“中国流动人口的总量从1982年的657万人增长到2015年的2.46亿人,占总人口比重从0.66%攀升至17.9%”[16]。中国传统的家庭家族制度,实际上是建立在小农经济下的人们在固定的甚至几代都不曾迁移的土地上聚集而居的生活方式上,这种亲属网络以及相应的情感、伦理、风俗处于一种较为稳定的状态,但家庭成员的分散化使得这种稳定的家庭生活模式如亲属网络以及相应的情感、组织、伦理构建受到了巨大的破坏。

家庭成员的外出学习。首先,由于升学或择校的原因,大量的各级各类学生离开家庭外出学习。其次,社会经济的迅速发展,激烈的竞争环境,创新与技术在生产中的地位提高,劳动者必须提升自身的素质,才能在充满竞争的环境中生存和发展,因此劳动者必须阶段性地离家外出接受教育培训。还有,相当一部分大中专毕业生都没有回到原先家庭所在地就业和生活。

家庭成员部分移居。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人们也在这一过程中不断产生新需求,而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不少人出于就医、住房、工作、教育以及城市文化氛围等方面的考虑,移居外地。

家庭成员分散化的情况,不仅导致了传统家庭经济的破碎,还对于家庭在经济活动中的角色进行了一些新的定位,例如,子女所流入的城市要比原城市经济等方面更为发达,这也就预示了较高的安家成本,“父辈对子女的支持主要包括城市购房、婚姻彩礼、隔代抚养”[16]。过高的安家成本更多需要通过压缩父母的晚年生活品质来实现,这也就导致从传统家庭经济下的孝本位转换成了子女本位。

(三)父母经济角色转变

古代家庭的传承就是伴随着传承手艺对象的选择与财产分配方式来对后辈进行技能教育,这种方式首先保持了大家长在物质分配方面的权威性。但是随着现代社会的进一步分工,传统家传式技艺失去了自己的市场,由此造就的大家长权威地位受到质疑,特别是在当今社会、经济快速发展时期,大家长们自身也面临着物质与精神的双重矛盾。由于中国传统社会中,小农生产是主流,“他们耕种土地,是根据季节变化,年复一年地重复这些变化,过去的经验足以指导他们的劳动”[1]。在这种情况下,传统的旧经验与价值观在社会中长期保持了其时效性,同时也树立了长辈经济方面的绝对权威。

在一个快速发展的现代社会中,知识的快速更新成为一种常态,知识和技能对人的生存和发展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原有知识的时效性降低,原先家庭经济方式所产生的长辈权威的延续从而造成了两代人的观念冲突。在社会的快速发展中,旧的认知如果形成定势且与社会的实践相脱离,由于难以得到更新而最终与时代脱节或对立,代际冲突就会发生。

如今,青少年处于信息大爆炸的背景之下,“青少年的知识量越来越多,以至于他们所具备的常识性知识已经和成年人相差无几”[17],当今社会的经济发展,生产方式与模式的转变,导致父母经济角色发生了巨大变化。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家庭经济生产模式下,父母作为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子女生产技能的传授者。在当今社会中,父母更多地将自己的教育角色让位于学校与各类辅导机构,而在孩子的实际生活与教育中,父母以资金支持为主要方式。主要是由于经济科技和社会的发展,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人们为了获得竞争优势以更好地生存和发展,必须更加努力地工作和不断学习以提高自身的素质和能力。同时,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不断产生新的需求,生活成本极大提高,父母必须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工作中以获得生活资料,无法更无力去履行教育职责。

四、结语

从当下情况来看,虽然传统的家庭经济模式被社会发展所消解,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家庭越发不重要,相反人们从未像今天这样对家庭的需求那么迫切。

除了家庭的情感慰藉之外,家庭的抚养教育功能在当下也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对家庭的抚养教育功能也提出了新的要求。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两个一百年”的奋斗目标,必须把经济建设与生产力发展作为党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新时代不只是一个时间范畴,更意味着中国经济发展进入了新的阶段,面临着新的社会现实与挑战。承担起新的历史任务,更需要有与之相应的新的家庭功能定位来促进新时代经济的发展。当然,在我国的改革与发展的过程中,也出现了许多次传统与现代价值观的交锋、冲突,从而阻碍经济发展的情形,例如,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社会经历了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型,传统家庭中的小农思维与现代工业思维的冲突、因循守旧与开拓创新的价值冲突、传统的居安守业与现代的敢于竞争的冲突等。代表着旧的生产方式的价值观必须扬弃,以符合新的生产方式的要求,最终实现促进生产力的提升,这也就对家庭提出了新的要求。

新的经济发展模式为家庭教育提出了新的要求。当下,我国的经济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经济发展从量的增加变为质的提升为主,开启了高质量发展的新模式,必须以先进制造业、科技创新、质量与效率等作为新的经济发展的基础,必须建设达到国际水平的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劳动者大军,使我国产业进入全球价值链的中高端,加快创建创新型国家。“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18],这就要求我们在家风塑造中,打破以往的教育方式,去除传统家庭教育中对儿童天性造成压迫的内容,鼓励培养孩子的创新能力;培养孩子的科研钻研能力、工匠精神、攻坚精神、钉钉子精神;弘扬传统家风中重视勤劳的优秀家风,在家庭内部培养尊重劳动、尊重知识、尊重创造的劳模精神与创新精神;注重爱国家风的培养,引导家庭成员将个人职业价值规划与国家需求、社会利益紧密结合,满足现代化经济建设的迫切需求。

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对家庭教育提出了新的要求。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完善市场经济体制。除了需要转变政府职能,完善市场经济主体的运行规则外,还需要相应的社会环境的支持,包括相应的社会价值观的支持,比如,要求我们在家风塑造中,引导正确的职业观,树立劳动光荣、职业平等的价值观;树立依法办事的法制观念,塑造懂法守法的家风;树立诚信意识,营造诚实守信的良好家庭氛围;树立竞争意识,培养敢于和善于竞争的家风等。

新发展理念给家庭提出了新的要求。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必须坚定不移贯彻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19]。新发展理念是当代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阶段的新要求,也是人们美好生活需求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家庭层面,我们必须有意识地向家庭成员传达这些理念,比如,在家庭教育中重视社会主义生态文明观的塑造,引导家庭成员形成简约适度、绿色低碳的生活模式,从小树立绿色低碳的消费观,保护环境的生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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