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破案”的美国邮政

马岚熙

2020年8月20日，前白宫高级战略顾问、2016年特朗普竞选团队核心成员史蒂夫·班农因涉嫌欺诈在纽约被捕。令人颇感意外的是，实施此次逮捕行动的并非其他执法机构，而是美国邮政调查局。据《华盛顿邮报》报道，这是许多美国人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和蔼可亲的邮递员背后，有一个配备武装、参与调查且破获过不少重大案件的执法机构作为后盾。其实在2007年，导演蒂姆·贝尼就将镜头对准了这个历史悠久的神秘执法部门，拍成纪录片《炸弹、子弹和骗局》，揭秘邮务稽查是如何开展工作的。

美国邮政调查局是美国邮政局的执法部门，主要职责是支持和保护邮政服务、基础设施、员工和客户的安全;通过法律手段护卫国家的邮政系统免受不法侵害，打击任何利用邮政服务的犯罪活动;调查可能对美国邮政系统或邮政员工造成不利影响或者欺诈性使用邮政服务的犯罪行为。

影片通过一名邮务稽查员的口述，带领观众回顾了邮政调查局的历史。邮政调查局的起源可追溯到1772年。彼时，美利坚合众国尚未成立，美国仍是一片蛮荒，靠着一座接一座城市铺设邮运线路，慢慢建立起联通全国的通信网络。时任殖民地邮政部长的本杰明·富兰克林首次设立了后来成为邮务稽查的机构，起用“检验员”来监管和审核邮件，调查邮件被盗、汇款丢失等方面的问题。

接下来，影片以一起邮递员枪杀案向观众展示现代邮务稽查的探案过程。2003年6月23日，在宾夕法尼亚匹兹堡，邮务稽查员蒂连佐接到了一个案子。一位名叫克莱頓·史密斯的邮递员遭枪击，遗体在他的邮车旁被发现。调查谋杀案通常是本地警察局的工作，但是每当被害者是邮局雇员时，案子便会交到邮务稽查手中。

蒂连佐通过调查发现，案发现场没有抢劫的迹象，史密斯的钱包及身上其他值钱的东西都还在。邮车上的指纹与被害邮递员相吻合，没找到第二个人的指纹，也没能找到子弹的弹壳。蒂连佐走访了附近居民，也没发现什么人有杀死史密斯的犯罪动机。蒂连佐认为，一切答案只能从手中唯一的实证——史密斯体内的子弹中寻找。

从史密斯体内取出的子弹被送到华盛顿特区的杜勒斯国际机场外。这里是邮务稽查员们开展大规模鉴定工作的犯罪实验室的所在，可以进行指纹分析、笔迹分析，以及对包裹进行鉴证分析，还有伪造品方面的专家。另外，因为邮务稽查要保护邮政员工和他们运送的邮件，这里还专门设置了弹道实验室，也就是蒂连佐此行的目的。在实验室里，分析人员得出结论，射出杀死史密斯子弹的很可能是Bryco或者Lorson两家公司出品的手枪。

首先，蒂连佐要找到杀死史密斯的那把枪。蒂连佐回到了案发地，一遍一遍模拟史密斯遭枪击的场景，尝试找出子弹射出的地点。由于蒂连佐在案发地附近没能找到弹壳，再加上弹道实验给出的数据显示这颗子弹不像是从近距离的地方射出，凶手更有可能是从案发地旁边的一栋公寓里开枪的。然而，对公寓住户盘问无果，警犬也没有从这栋公寓里闻出火药味，线索断了。

直到数周过去，案子才出现突破口：这栋公寓的一名住户，同时也是两名孩子的母亲——拉托亚·伯内特，来到当地警局举报她的一把枪被盗。但在案发当晚，这位拉托亚女士却告诉蒂连佐，她没有枪。在邮务稽查的追击下，这把枪终于找到了。正如杜勒斯实验室专家判断的那样，这是Bryco牌的枪，正是这把枪射杀了史密斯。

在确凿的证据之下，拉托亚只好承认，她的儿子独自在家时在她的卧室找到了这把枪，然后对窗外漫无目的地开了一枪，这颗子弹打中了邮递员的后背。原来，克莱顿·史密斯的死是一场意外。

1923年10月11日，一列火车从俄勒冈驶出前往加州，车上有乘客、煤炭和邮件，还有一些包裹。这列火车运输着怎样的物品呢？它的名字给出了一个提示：黄金专列。火车上装了不少挂号信，有可能是钱、珠宝、重要文件和债券，都非常值钱。

当火车驶到一个隧道口附近时，三个兄弟模样的劫匪逼停火车，其中二人在火车进入隧道时跳了上去，第三个人等在隧道口的另一边。当他们准备闯入装载邮件的车厢时，车上的邮政办事人员坚决挡在门口，拒绝开门。后来，劫匪耗尽了耐心，在邮车车身旁和车尾安装了烈性炸药。他们制定了“完美”的计划，让火车头暴露在隧道外，那节关键的邮件车厢处在隧道内。这样可以将火车头炸开但保护邮件车厢免遭大破坏，而且隧道还能掩盖爆炸时的声响。然而事与愿违，炸药不仅炸开了车头，还将邮件车厢向后炸断，完全脱轨，造成火车里的邮政办事员死亡，巨大的爆炸声传到四五十英里外。而当劫匪们在邮车里搜寻时，他们震惊地发现黄金专列里居然没有黄金。最后，劫匪们杀死了3名火车上的工作人员并逃之夭夭。

首先来到现场的邮务稽查员名叫瑞特福特，他和随后赶来的多名邮务稽查员通过缜密搜查，发现了炸药的部分装置，以及一条油腻腻的工装裤。随后，邮务稽查员同周边郡县的执法部门工作人员开始分散进行大规模的搜捕行动，但一无所获。三周后，瑞特福特请出了有“刑侦界爱迪生”之称的E.O.海因里希教授，后人称其为邮务稽查领域的第一位法医，是名副其实的现代犯罪实验室鼻祖之一。

海因里希教授检查完工装裤后，立刻发现了几条关于工装裤主人的重要线索。首先，他在一个裤子口袋里发现了剪下来的指甲，表明罪犯是个爱干净的人。还发现了一些栗色发丝，通过显微镜观察可以判断出头发主人的大致年龄。另外，工装裤上油腻的污渍其实是冷杉炼成的沥青，而冷杉生长在俄勒冈州的西边。随后教授在工装裤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小纸团，打开纸团发现这是一张从俄勒冈州开出的挂号信收据。瑞特福特很快追查到了一个年轻人，名叫罗伊·德奥特蒙，19岁，各方面都符合教授的描述。德奥特蒙有个双胞胎兄弟，还有一个年龄更小的弟弟，三人总是形影不离。经过四年的搜寻，邮务稽查员终于将这三兄弟送上了法庭。他们被判处终身监禁。

邮务稽查办理过不少轰动一时的大案，包括金融诈骗类案件。其中最厉害的骗局当属查尔斯·庞兹编造的，他的姓氏后来成了金字塔骗局的代名词。

一战结束后，欧洲一片狼藉，大批移民涌入美国寻找财富。1917年，一个叫查尔斯·庞兹的意大利移民在波士頓定居，1919年，他收到了一封信，由此揭开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夜暴富骗局的序幕。某人从西班牙寄信给他并要求尽快回信，随信附带一种叫“国际通用邮券”的东西，便于收信人回信。庞兹发现，在美国这种邮券价值6美分，而在西班牙，寄信人只花了1美分就能买到。这说明，可以从其他国家购买国际通用邮券，然后在美国或者其他汇率更高的国家售卖，从中赚取差价。因此他注册了一家“证券交易公司”，专门交易这种国际通用邮券。他向购买“证券”的人承诺45天内可以获得50%的回报，比银行或证券经纪人的回报率都高出很多。

几天内，他的铺面挤满了充满希望的移民，短短8个月就有大概1500万美元进了庞兹的腰包。他处心积虑地付钱给投过资的人，使这些人相信庞兹正在兑现他的诺言。庞兹一边付钱，一边说服更多的投资人把钱投进来。庞兹具有相当的人格魅力，甚至连当地警察都往他的骗局里投钱。然而邮务稽查员敏锐地发现，根据庞兹声称已经赚到的钱的总量，说明他应该已经购入了1.8亿张国际通用邮券，然而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么多邮券去让庞兹兑现他的承诺，这很可能是一场骗局。

1920年4月19日，邮务稽查正式通知庞兹，邮券不能被用于投机买卖，然而庞兹并不以为然，继续他的生意。1920年6月，他的公司吸入了250万美元，7月资金又增长了3倍。他的办公室被疯狂的投资人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如果有人想撤资，庞兹还会私下劝他们继续投入。在邮务稽查的坚决要求下，审计员开始查庞兹的账目，这才发现他背负的债务已经远远高于他的资产。之后一封刑事起诉书以邮件欺诈为名被呈上法庭。1920年8月13日，庞兹以邮件欺诈罪被捕入狱，判处有期徒刑5年。正是邮务稽查及时阻止了一场可能酿成的金融灾难。

从驿马车时代到火车强盗的岁月，再到航空邮政、电子邮件的时代，邮务稽查始终忠于自己的职责，与罪恶作斗争，活跃在打击罪犯的前线。用对该纪录片的一句评论来描述或许再贴切不过：邮局不仅可以送邮件，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送来正义。

编辑：薛华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