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能做企业家吗？

戴荣里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是一个聪明的作家，他适时将刘姥姥搬出来衔接人物，作为底层劳动人民的代表，这个农村老太太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和言行，刻画出了对一个封建大家庭的认知，也从中看到一个劳动人民的善良。刘姥姥这个人物刻画得很丰满，在第六回、三十九回、四十回、四十一回和一百一十一回里，刘姥姥反复出现。作为穷困而悲哀的主角，反映了一个下层人民生存的艰难和生活的朴实。

刘姥姥善于联想和勇于联系，是底层人民顽强生活的代表。狗儿的懦弱、无能，直接导致他一家人的生活境况十分尴尬。狗儿的落魄，让岳母刘姥姥感到生活的艰难，狗儿作为与王家连过宗的后代，刘姥姥能善于从困难中找到相互联系，运用社会关系，为女婿的转机带来可能。刘姥姥敢于带着外孙出去讨生活，敢于放下脸求人，这也是刘姥姥求生品质的根本。现代不少商人，过多考虑自己的面子，而失去了很多走出困境的机会窗口。刘姥姥凭借与周瑞家的传统关系，作为进入贾家的平台，再通过王熙凤拜会贾母，透出一位敢说敢干的老者求生的勇气。

朴素真实是刘姥姥赢得众人欢喜的基本品格。刘姥姥是劳动人民，语言朴实而行动凡俗，但正是这些憨实，赢得众人的喜爱。尽管在贵族人的眼里，这位老人让人一度感到“腌臜”，乃至厌恶她的言行，但她实实在在，和贾府里的人相比，她的语言尽管听起来粗鄙，但在粗鄙的叙述中，准确、真实、到位客观描述了狗儿一家的现实处境，这样的表现，自然烘托了贾家王熙凤之流的优越感，从而使刘姥姥不费吹灰之力，达到了求帮目的之实现。

善于沟通，是刘姥姥求生的真本领。刘姥姥善于奉承人，在真实憨厚的外表下，藏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狡黠。如她对板儿的唆使，对王熙凤的迎合，对贾母的逢迎，对大观园小姐、丫鬟的粗犷对待，这样的一番交往，俨然让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一下子成了贾府中的红人。在万般调笑之中，贾府接受了这样一位来自乡间的俗人。贾母对刘姥姥的认可，让刘姥姥获得了“基本认证”。贾府上上下下不再把这个“穷亲戚”单独地用来耍笑，而是当作封闭生活中的调料。来自民间的刘姥姥，给她们带来了百姓的生活细节。刘姥姥对钟表的惊愕、穿衣镜的惊奇，曹雪芹都有十分到位的描写；而醉酒后的大睡，生活细节上的粗陋，在给他人无知可笑的同时，也提供了交流中的低位介入感。刘姥姥的這种自甘粗鄙，看起来貌似一时成为大家的笑料，实则是刘姥姥完成“要钱之大业”的铺垫渠道。

学会报恩、同情他人，且坚持一生这样做，是刘姥姥赢得读者钦佩的优秀品格。得过贾家的第一次帮助之后，刘姥姥懂得人情往来的重要性。先后数次穿梭于贾府，秋天带来了丰富的农家丰收礼物，让贾母品尝一下“野意”儿，板儿和小青，作为疏通感情的寄托，似乎成了刘姥姥手中的道具，关键时刻一运用，农民的悲情可以宣泄出来，交流就会顿时出现新的转机。如此，刘姥姥的目的就会轻松达到。《红楼梦》中对刘姥姥的描写，最感动人之处是当王熙凤危难之时，刘姥姥对这个帮助过自己的恩人求助。遇到王熙凤的央告，没忘了报答人家，帮助王熙凤为巧儿祷告。书中写道刘姥姥为巧儿起名，这个信奉鬼神在屯里求生的老太太，内心帮助他人的善良，此刻显露无遗。

吃苦耐劳是刘姥姥长寿的秘诀。和贾母相比，刘姥姥是吃苦耐劳的百姓。与贾母的对白，显示了贫富两种生活的差距。书中借助贾母之口，说出了刘姥姥的辛苦，这也恰恰是刘姥姥健康长寿的原因。刘姥姥的生活是粗鄙的，但她对生活却是充满希望的。这位勤恳、能干的老者，所给世界留下的，没有过多的享乐，却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刘姥姥假如活到今天，能不能做企业家？和贾母相比，与大观园里的众多女子相比，与居高临下的王熙凤相比，与软弱无能的狗儿女婿相比，这个貌不惊人的农村老太太，最适合做一位务实求效的企业家。一是刘姥姥敢于实践，善于从传统的关系中找到自己的希望，在别人迷茫时，找到希望的转机点。刘姥姥从蛛丝马迹的关系网中，找到关键的关系人，并且梳理这个关系链条上的每个关键点，通过周瑞家——王熙凤——贾母，从而找到自己的成功路径。企业家冒险精神的塑造，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路径啊！从纷繁的事物中，发现有利于自己的信息，并形成可操作的新方案，进而去实施之，是走向成功的根本。二是刘姥姥善于调动各种因素，搅动一池春水，从而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怕吃苦，自然是刘姥姥的首选；学会言语中迎合别人，是求得别人理解的根本。善于沟通是企业家获得成功的砝码；低位进入，让人获得优越感的同时，轻松赢得众人的赞同；学会利用心理学中的同理心，大打悲情牌，是赢得别人支持的关键；三是刘姥姥的报恩心理，不仅可以增加业务量（让贾府中人多给了银两），也给贾母赢得了更多的赞誉。吃苦的贾母，具备企业家的基础，敢于自嘲和自我解脱，也是贾母健康长寿的直接原因。企业家要保持基业常青，需要刘姥姥的这种吃苦耐劳且锲而不舍的执着精神。

现代企业还需不需要刘姥姥的品格，回答是肯定的。越不像企业家的企业家，可能会获得更持久的生命力。有着贾母般光彩的企业家未必会走得更远。吃苦精神、冒险精神、强化沟通、善于创新是现代企业家的基本品质。刘姥姥这样的企业家，可能没有耀眼的光环，但能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坚持到最后。大数据时代，刘姥姥之类的企业家，融传统精神与现代操守为一体，在及时掌握现代科技的同时，不忘坚守传统的文化思想：艰苦创业、勤俭办企、广结善缘、营造氛围、低位进入、敢于承担社会责任，知恩报恩，始终是一个企业发展所应坚持的根本原则。往往最让人瞧不起的企业家身上，存在着刘姥姥一样顽强不拔的精神力量。刘姥姥不应该成为现代企业家所唾弃的对象，相反，要从这个人物身上汲取更多真实、求生、可贵的精神力量。曹雪芹先生塑造这个人物的目的，就是为了穿针引线地介绍更多人物，就是通过贫富差别的明显对比，展现各类人物的内心世界，就是通过贾府衰亡的历史展示封建家族的毁灭轨迹。但所有的人物，无不打上经济的烙印。刘姥姥的出现，让读者看到一个善于从无望中找到希望，从渺茫中获得利益，从关系中获得金钱，从沟通中获得成功的人物形象，而这一切，恰恰是现代企业家所应具备的基本素质。

（本文第二作者：张圣潇 北京师范大学经管学院2020级MBA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