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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开“铁打的辽阳”

2021-12-21叶青松

党史博览 2021年12期
关键词:王祥辽阳纵队

叶青松

官兵们面对荣誉军旗宣誓

当笔者站在零下20摄氏度低温的辽阳市革命烈士陵园,向353座排列整齐的革命烈士墓敬礼时,深切地感到,如今的和平和安宁、繁荣和昌盛,是无数英雄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顿时脑海里浮现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国庆阅兵方阵中的那面“英勇善战模范团”荣誉军旗,想起了东北野战军第4纵队11师31团荣获这面荣誉军旗背后的故事。

解放辽阳城的主力部队是东北野战军第4纵队。时任4纵政委的彭嘉庆回忆:“解放战争中,东北战场的‘冬季攻势’,是仅次于辽沈战役的一次大战役……我军1947年‘秋季攻势’结束后,东北大地就开始冷了。盘踞在老巢沈阳的蒋军第二任东北保安司令官陈诚,见到满地大雪,认为我军连续进行了夏、秋两季攻势,肯定要进行冬季休整。因此,断言我军已经进入‘冬眠状态’了。”

陈诚幻想解放军“冬眠”,好让国民党军有喘气的时间,是在情理之中的。特别是陈诚取代熊式辉和杜聿明后,妄图“6个月恢复东北优势”没有实现,更是迫切希望“停战休整”。

彭嘉庆说:“在我军‘秋季攻势’的沉重打击下,他(陈诚)的失败比前任更惨,其‘重点防御’和‘机动防御’相继破灭,损兵折将,一下报销了3个完整师和杂牌部队6.9万人,丢了15座城市。这时,全东北在他手中只剩下24座城市,大部分断绝了粮源、煤源、电源。部队兵员枯竭,士兵生活困难,士气像入冬后的气温那样天天在低落。人民反对的怒潮一浪高过一浪,部队内部的危机一环紧一环。陈诚在得不到关内蒋军援助的情况下,为了挽救东北残局,从各方搜罗凑合,增编了新3、新5、新7等3个军,使作战部队达30个正规师,14个暂编师,加上各种地主武装、保安部队和被打得焦头烂额的老部队进行整训,加修各据点的工事,加强防御措施。以便维护北宁路之锦(州)沈(阳)段的两侧据点,保持所谓‘辽西走廊’与沈阳之安全,并力图打通沈阳至长春、长春至吉林的铁路交通。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采取了所谓‘固点’‘联线’‘扩面’的防御计划,重点部署了东北战场上的兵力。除60军守吉林,新7军及新1军(欠一师)守长春,71军守四平外,其主力兵团全部聚集于沈阳外围和北宁路锦(州)沈(阳)段及其两侧。既在一些重点的据点设置重兵,又在沈阳老巢控制了机动部队,若我军攻其一点,他则从沈阳抽出兵力去增援。作为一军之首,陈诚当然需要我军进入‘冬眠状态’,让他们安安稳稳地过冬。但是,战场上的时间从来都是敌我双方互相竞赛和抢占的。”

1947年12月11日,第4纵队接到电令:“为配合冬季作战,4纵首先歼灭辽(阳)本(溪)地区我西进路上之敌,并尽可能吸引四平守敌南援,达到分散敌之目的,继而进入辽西地区配合友军作战。”

14日,第4纵队在司令员吴克华和政委彭嘉庆率领下,由通远堡、連山关一线出发,向沈阳、本溪、辽阳之间的三角区楔进。彭嘉庆回忆:“雪地奔袭,艰难困苦是不可想象的。为了避开敌人的封锁和敌机的扫射,我们基本上是日宿夜奔,出其不意地远距离穿插。每次出发都是凛冽的北风扑面,雪花席卷全身,使人有彻骨之寒。千里冰雪一片白,拿着地图、指南针也找不到路,全靠群众和当地的战士当向导。前卫分队划雪开路,在没膝的雪地里艰难跋涉,走两步退一步。农田里的高粱、玉米茬,像小尖刀插在地上,行军时不知绊倒多少人。在零下40摄氏度的荒野里,战士们放在棉衣里的高粱、玉米面饼冻得像砖块,吃睡不好,饥寒交加,人困马乏。尽管困难重重,但部队行军吃苦能力非常强,一夜走100里以上,有的达150多里。每次出发都是一直奔到目的地,中途不休息,有战斗停下来。团级干部有马,师级干部有大车,但坐在上面顶不到半小时,就需要下来走路取暖。在冰封雪地里,从纵队司令员、政委到战士都要靠两条腿走路。”

4纵到达辽阳和沈阳之间时,2纵和7纵发起了彰武战斗,打响了冬季攻势首战,获得全胜。陈诚判断东北民主联军兵力分散,立即下令在沈阳周边100里以内的15个师,向沈阳西北地区寻找解放军“薄弱”之机,进行报复。

陈诚的举动,正中东北民主联军的“引蛇出洞”和“调虎离山”之计。撒在茫茫雪地上的国民党军,为东北解放军在运动战中歼灭其有生力量提供了有利条件。4纵临时奉命北上,配合第2、第3、第6、第7纵队发起公主屯战役,阻击中路的国民党军西援。

1948年1月7日,公主屯战役结束,全歼国民党新5军军部和第195师、第43师两个师,共计2.02万人,活捉军长陈林达等1.3万人。

蒋介石飞临沈阳,追究失败责任,改换东北车马,三易主帅,把陈诚撵下台,撤销东北行辕,成立所谓的东北“剿匪”总司令部,任命卫立煌为总司令,郑洞国为副总司令兼一兵团司令,调陆军副总司令范汉杰为东北“剿总”副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

卫立煌刚登台挂帅,神魂未定,东北人民解放军就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1948年1月29日,东北人民解放军总部决定,“先克辽阳,再断鞍山、营口退路,然后逐次歼灭”。

4纵11师31团团长王祥

在部署会议上,林彪把黄豆塞进嘴里,自言自语地说:“我倒要看看卫立煌比陈诚高明到哪里去。”

具体部署是以6纵配合4纵打辽阳、鞍山、营口,吸引沈阳援军南下而歼之。战役由4纵司令员吴克华、政委彭嘉庆统一指挥,第1纵队、第7纵队、第8纵队、第9纵队和第6纵队16师等分别在辽阳以北、以西地区,阻击沈阳和锦州方面的援军。

彭嘉庆回忆:“卫立煌上台后,决心死守东北。他重整防务,命令长春、吉林、四平等孤立据点扼城死守;督促抚顺、铁岭、新民、本溪、辽阳等卫星城市加强防御,确保沈阳安全;同时也设法巩固辽南的鞍山、营口据点,以维护沈阳南部的水陆交通。但是,由于北宁路被我军切断,堆积在锦州、葫芦岛的30万袋军粮不能北运,聚集在几个大城市的大量部队,面临着饥寒的严重威胁。军心浮动,楚歌四起,许多高级军官的家属纷纷逃向北平、天津,东北空军机关也从沈阳撤往北平。面对这种危机,卫立煌也不得不作了‘在不得已时放弃吉、长,重点不重线’的打算,并且还想将中长路辽阳、鞍山、营口之敌往沈阳收缩,以免被我军各个击破。”

作为东北国民党军主帅的卫立煌如此六神不安,举棋不定,各孤立据点的国民党军中下层军官更是如惊弓之鸟,诚惶诚恐,坐等厄运。彭嘉庆说:“我们围攻的第一目标是沈阳南大门的辽阳城,将中长路南段拦腰斩断,切断鞍山、营口守敌向沈阳之退路,然后逐次歼灭之。为了不让敌人逃跑,我部1月30日从辽中出发,经过一昼夜强行军,突然回到辽阳以东、以北地区,切断辽阳与沈阳之联系。”

辽阳是一座历史悠久的东北古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太子河绕城东、城北而过。早在1946年3月,国民党军从辽中、台安及苏家屯一带向辽阳进犯时,第4纵队曾在辽阳进行过顽强抗击。国民党军进占辽阳后,军长廖耀湘登上城墙,遥望沈阳曾说过“辽阳为必守之地”,要把辽阳建成“铁打的辽阳”。如今近两年时间过去了,第4纵队奉命打回来,非要夺回辽阳城不可!

1月31日,4纵11师先后占领迎水寺、新城一带,当晚夺取了辽阳以东的料高山阵地。驻守在料高山阵地的国民党军暂编第54师2团3营7连,起初凭借制高点和坚固工事,组织前沿战斗警戒,企图封锁城东一带开阔地。11师31团由新城村群众带路,晚上7点多钟对料高山阵地发起攻击,歼其一大半,余部逃退至辽阳城内。

2月1日,4纵10师30团打下了辽阳北太子河铁桥。2日,4纵12师攻下了洋灰窑阵地。3日,4纵10师28团拿下北园。4日,4纵12师35团攻下灰窑、鹅房等阵地。至此,辽阳城外围阵地均被第4纵队部队占领,辽阳城被包围得严严实实。

5日下午,4纵司令员吴克华、政委彭嘉庆、参谋长李福泽,6纵副政委刘其人和东北野战军炮兵司令部政委邱创成在一起,研究了攻城作战方案。彭嘉庆回忆:“面对古城,如何在战术上集中兵力,以最少的伤亡,突破敌防御,打开缺口?为了这一点,吴克华、我、李福泽和6纵队刘其人、炮兵邱创成等人在一起共同研究了具体作战方案。4纵3个师从东南北三个方向破城,6纵2个师从西部进攻。”

4纵司令员吴克华在给部队下达作战命令时强调了三点:“一、熟悉地形,了解敌情;二、认真组织临战训练;三、构筑进攻出发阵地及伪装。”

彭嘉庆说:“经过五天准备,(2月)6日7时总攻先在主突方向高丽门打响。”

高丽门,位于辽阳城东。2月5日下午,接到担任主攻任务的11师师长周光,心里非常清楚,大兵團作战中担任主攻任务,攻击点在整个战斗中最为紧张激烈,直接关系着全局胜败。周光事后说:“在主攻点上,担任突击任务的尖刀部队一旦不能奏效,要再次组织突击,不仅要迟滞战斗的发展,而且还要增大不必要的伤亡。为了分散敌人在城楼上居高临下的密集火力,防止出现一支突击队受挫全局陷入被动的局面,我根据城墙前的地势,又部署了另一套方案,用两个团同时在高丽门两侧担任主攻任务,用两个突击队同时从两处插向城头。”

周光把绣有“首破辽城英雄”的两面红旗,分别授予31团和32团,并对两个团的指战员们说:“看谁先把红旗插到城头上!”

31团和32团都非常认真地挑选突击队。31团选出了老兵比较多,历次战斗都比较勇猛的2营4连担当突击队。32团则选了历来敢打敢冲敢拼的1营1连和3连担当突击队。

31团团长王祥握着4连连长于连良的手说:“能不能完成任务,为我们团争光,就看你们的了!”说完,王祥把从师长手里接过来的“首破辽城英雄”红旗交给于连良。

于连良当即代表全连表示:“请首长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做攻上辽城的第一连。”

连日来的辽阳城外战斗,早已让守城的国民党军政人员胆战心惊。突然全线沉寂,让暂编54师参谋长杨福涛估计攻城就在眼前,遂赶紧与师长马辙、副师长曹济民联名发电救助,希望空军增援并给予弹药补充。国民党辽阳县党部书记兼县临时参议会议长张枢、青年团辽阳支团兼筹备主任孙廷奇等也紧急发电:“沈阳临参会议长张宝慈及同乡马愚忱、石坚、周穆文鉴:辽阳被奸匪包围,连攻三夜,祸迫眉睫,濒于陷落,迭向行辕求救,迄未派兵。各个山头相继失陷,无险可凭,危机万分。公等关心桑梓,风雨同舟,万恳祈向行辕剿匪总司令效奏廷之哭,即刻发兵来救。”

辽阳城内的国民党军政人员发出的“求救信号”,犹如石沉大海。

6日凌晨5时许,震天动地的炮声响起。东北野战军炮兵司令部5个营的野榴炮、山炮,对准沉睡的辽阳城集中炮击。早已摸黑进入各自进攻出发线的第4纵队指战员们,随着吴克华的一声令下,向辽阳城发起了全线攻击。

两支担任主攻任务的部队,如箭一般冲了出去。32团1连指战员运动到太子河西岸,排除了铁丝网、地雷、鹿寨,并在壕沟上架好桥。为尽快突击,将红旗抢先插向城头,3连还没等炮火延伸,就越过了铁路开始爆破,结果被炮火所伤,当场倒下了30多人,部队不得不向后撤。

31团为了保障4连完成突击任务,团长王祥特地配属给4连12挺重机枪。4连连长于连良学习团长的模样,把连队的10挺冲锋枪配属给打头阵的6班。借着炮火猛烈射击的时机,4连在于连良带领下,从秫秸桥下通过240米宽的太子河,全连趴在子弹呼啸的铁道旁。

4连2班班长卜庆增和战士黄贵佳,瞅准炮射即将结束,国民党军士兵不敢抬头,烟雾弥漫的有利时机,迅速将炸药包送上去排除地雷,炸开鹿寨、铁丝网,打开了通道。

这时,炮火开始延伸。于连良端起轻机枪向城头猛烈射击,嘴里喊道:“2排排长,按计划带部队冲锋!”

2排排长李玉银冒着枪林弹雨,立即带2排战士跨过铁路,发起突击。李玉银事后回忆:“通过洼地直奔城门东侧一所独立房,出现了一些伤亡,但我们迅速占领了独立房。5班副班长王崇义几大铡刀,便砍断了房子北面的铁丝网。敌人立即注意到了这里,火力马上封锁了这个缺口,我命令4班班长向城墙前送梯子。4班班长一抬腰就负伤了。”

这时,正在后面掩护的于连良牺牲了。国民党军的火力不仅封锁着房子四周,子弹还射进了独立房内。李玉银一看,这处境非常危险,便催促6班班长张庆发迅速带领全班突击。

第一個登上辽阳城楼的范垂礼,后荣获“全国战斗英雄”称号

6班班长在催促之下,带领全班几次向前冲锋,都没有成功,且伤亡非常大,情绪低沉下来。5班副班长王崇义见状,马上向排长建议:“6班不能冲了,让给我们5班!”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隐蔽在门旁借着硝烟的空隙向城头观察的5班机枪战斗组长、共产党员范垂礼,发现高丽门北侧有一处被炮火轰开的缺口可以攀登。范垂礼顾不得多想,只喊了一句:“谁是共产党员,跟我来!”

范垂礼喊完话,端着一挺轻机枪转身跃出房门,向前冲去。5班的共产党员王崇义、孙宝忱,6班的共产党员张忠武等响应范垂礼,借着手榴弹爆炸的掩护向前猛冲。

李玉银见状,立即命令大家加强火力掩护范垂礼他们。

4位勇士发起的冲锋非常突然,国民党军士兵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范垂礼他们没等国民党军士兵封锁道口的重机枪瞄准他们,便快速冲到了城墙缺口。沿着垮塌下来的砖石,范垂礼第一个登上了城墙,把“火舌”喷向了城头上的国民党军士兵。这突如其来的火力,顿时打蒙了城墙上的国民党军士兵。

城墙上的国民党军准备重新占领缺口,被范垂礼用一挺机枪压制住后,张忠武、王崇义等趁机登上城墙,开始助力控制缺口。

张忠武边打边观察,悄悄地迂回到国民党军士兵侧后,对其形成了两面夹击,43名国民党军士兵当场缴械投降,其余国民党军士兵向城内溃逃。

范垂礼第一个登上辽阳城头,巩固了阵地,掩护后续部队发起了冲锋。8点30分,在战火硝烟中,31团2营4连文书张凤亭把“首破辽城英雄”的大红旗插到了高丽门城头。紧接着,32团1连和3连的战士也陆续由31团的突破口冲上城头。

范垂礼事后回忆:“在争夺高丽门城头的战斗中,经我手俘敌36人,缴获六○炮2门,轻重机枪5挺,步枪30余支。随部队登城上来的营团首长握着我的手赞扬我打得好,说我在这次攻城战斗中起了关键作用。我们在城墙上休息片刻,又继续随部队投入了纵深战斗。”

两个团突破高丽门后,按预定计划,分三路向辽阳城内进攻。

11师突破辽阳城东的高丽门之后,31团在新开路居中,32团在四道街居左,33团在六道街以北居右,分三路入城追击国民党军。

从城墙上退下来的整连整排的国民党军,在市政府和转盘街一带一边节节抵抗,一边向后撤退。

马辙在指挥部里获悉高丽门被突破后,顿时惊慌失措,不断向沈阳呼救,可一直不见空军来援的影子。

32团沿四道街向于公馆和彭公馆方向猛扑。8连梯子组战士于振义,一人半个小时翻越五座大院,完成了架梯任务,给部队开辟了前进的通路。8连9班副班长罗贵钱连续10多次爆破,打通了8道墙壁障碍,使部队迅速穿插到于公馆的西北角。连长孙吉绪当即命令部队向白楼发起进攻。

一个冲锋打过去,守白楼的国民党军支撑不住,吓得逃窜进了地下室。

“英勇善战模范团”荣誉军旗

8连3排战士在指导员张学竹和3排排长于成带领下,冲到地下室门前,看到地下室黑乎乎的,边向里面投手榴弹,边往地下室里冲。9班班长唐庆林冲在前面,高喊:“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

躲在地下室的国民党军没有吭声。

唐庆林又喊:“你们没有别的出路,解放军优待你们,再不缴枪我要扔手榴弹啦!”

此时,躲在暗处的国民党军都乱哄哄地喊起来:“别扔,老乡,我们缴枪。”

49名国民党军士兵全部出来投降了。在白楼,经8连清点,全歼了75名国民党军官兵。

这时,4纵12师34团和35团从城南的魁星楼和小南门先后成功突破。34团在右翼,35团在中央,36团在左翼,也兵分三路向市政府和转盘街方向突进而来。

34团前进到四道街迅速向西进攻,到了彭公馆东侧。2连负责攻打彭公馆,其余部队继续攻击前进。

彭公馆内,约有两个排的国民党军士兵,守着三个院落。第一个院落有一个班。

34团2连6班奉命攻击第一个院落。6班刚刚接近院落,国民党军一个班未作抵抗,便全部投降了。

第二个院落,国民党军士兵较多。6班以架人梯的办法进入院内,两个组秘密进至房前,另外一个组则向一处房内靠近,在室内捉到两名俘虏。俘虏同意劝降其他同伴,结果第二个院落的国民党军士兵也全部投降了。

6班到了第三个院落,首先切断院落的退路,然后向室内投手榴弹,还未等手榴弹爆炸,室内的国民党军士兵便叫喊着“交枪”。

就这样,2连6班无一伤亡,将彭公馆内的国民党军士兵全部俘获,占领了彭公馆。

9时20分许,4纵10师突破城北方向后,兵分两路,向市政府和转盘街方向打来。

不久,6纵也从城西方向突破,投入巷战。

午后,国民党空军派出来的几架飞机,飞临辽阳上空。这个时候,城内的国民党军已被分割得七零八落,正处在被各个歼灭之中。飞机扔下的弹药,连箱子都没有打开,便成了解放军的战利品。

4纵和6纵的主力部队,从四面八方攻入辽阳城内,向市政府和转盘街方向的国民党军暂编54师指挥部步步进逼。

王祥率团指挥所从高丽门一线追至转盘街和市政府附近,配合4纵、6纵主力部队夹击。暂编54师师长马辙仍作困兽斗,拒不投降。

王祥正在部署部队分割马辙指挥部时,转盘街的转盘处母子堡里的机枪火力突然猛烈扫射起来,王祥左腿中弹负伤。

王祥咬着牙,忍着巨痛,一条腿跪在地上,继续指挥战斗。战至下午3时30分,顽抗的国民党军基本被歼灭,而王祥因流血过多而昏倒在战场上。

4纵司令员吴克华放下望远镜,走出指挥所,走下山坡。参谋长李福泽也走出指挥所,欢快地说:“司令员,战役很快就要结束了。”

吴克華笑了一声:“应该结束了!”

说完,吴克华转头对身后的参谋人员说:“明天,把马辙给我带来。还有,给我找到第一个登上城墙的战士,我也要见见他。”

当晚,王祥被送到小屯的4纵医疗所抢救。据王祥爱人张惠民回忆:“王祥在打辽阳前,原本已升任11师参谋长。王祥表示,等打完辽阳这一战,再去当师参谋长。王祥被送到小屯的第二天,吴克华率师团首长到小屯看望仍在昏迷不醒的王祥。他严肃地对医生说,‘王祥同志是我们部队的主力团长,是一个英勇善战的指挥员,是这次攻打辽阳的有功之臣。我军有一个口号,叫轻伤不下火线,可王祥同志连重伤都不下火线,真可贵!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能保住他的腿就保腿,保不住他的腿,也要保住他的命’。”

4纵救护所的医生按照吴克华的指示,想尽了一切办法给王祥医疗,终因医疗条件简陋,没有能够阻止伤口继续恶化。在王祥生命面临极端危险的情况下,医生不得不锯掉了他的左腿,并将这条腿埋在辽阳城东太子河畔的土地上。

张惠民回忆:“当我闻讯赶到野战医院时,王祥同志躺在老乡的土坑上,面色灰白如土,有气无力。覆盖的棉被下,清楚地显示着只剩下一条腿了。看着他这副模样,我顿时一阵心疼,眼泪不由自主地唰唰直流。虽然我事先一直提醒自己要控制感情,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伤感,然而,那时我是实在控制不住了。王祥同志看我流泪,面含笑容,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不要这样,要坚强一些。’他强忍着悲痛,安慰我,鼓励我,使我终身难以忘怀。”

后来,王祥安了一条假腿,白天用来走路,夜晚用来作枕头。假腿影响行动,他常常在行军中摔倒,不得不离开野战部队。1983年底,“英勇善战模范团”团长王祥在湖北省国防科工办副主任的职位上离职休养。

辽阳攻坚战,历时8个小时。战斗结束后,查遍俘虏,查不到号称“草上飞”的暂编54师副师长曹济民。这个时候,4纵司令员吴克华要审讯暂编54师师长马辙,而马辙和他的2团团长刘朝槐被俘后又潜逃了,怎么办?

2月6日,4纵和6纵攻克辽阳后,一直不见曹济民的踪影。第二天拂晓,31团政治处主任王淳带领保卫机关人员,对全城进行清查。王淳查到彭公馆附近时,一位山东老乡向团政治处保卫股股长朱奎报告:“有一个蒋匪军官,化装穿了便衣藏在老百姓家。”

王淳立即带上保卫股股长朱奎和保卫干事纪顺忠,在老乡的指引下,抓捕了曹济民。

王淳回忆:“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任蒋军什么职务。他没说实话,报了一个假名,编造一个假职务,说是副官。我仔细打量,这人40多岁,中等个头,留着小平头,身穿黑色棉袍,头上戴着一顶礼帽,不像副官,很像一个大官。我告诉朱股长先把他押走,再找几个俘虏兵,让他们给认一认。”

朱奎找了5个俘虏兵和几个俘虏军官指认,证实此人是曹济民,便立即向王祥报告。

王祥说:“你把他带来。”

当曹济民被带到王祥面前时,王祥严肃地说:“曹济民,你还不老实交代?你还心存侥幸,企图逃走?现在告诉你,你是永远逃不了的!你必须老实交代,还有什么人隐蔽在老百姓家里?”

4纵11师31团政治处主任王淳

曹济民见自己的身份已被揭穿,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又交代说:“师长马辙,昨天贵军攻进城后,他在市公署附近的师指挥所换上便衣,准备逃跑时,也被贵军俘虏了。”

活捉了曹济民,按曹济民的说法,4纵赶紧清查马辙的下落。王祥回忆:“我们清查俘虏时,发现马辙化装成普通俘虏兵逃走了!”

吴克华原本是想问他们“铁打的辽阳”怎么了,如此不经打,才8个小时,就易手了,但当曹济民被带到吴克华面前时,吴克华还是忍住了,挥了挥手,一句话都没说。

曹济民垂头丧气地进门,又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大势所趋,不但让吴克华看清楚了,连国民党内部人都看得非常清楚。一直主张国共合作的国民党军中将萧作霖说:“1948年初春,我和黄雍在上海觉得有说不出的一股郁闷无法排遣,相约去游西湖。到达的当天晚上,浙江省保安处长竺鸣涛邀宴于其家,肴馔极盛,席间他说的却尽是那些颓丧消极的话。他本是信佛的,说什么大劫已到,无可逃免,只有皈依我佛,了此残生;并说他已决心要到天目山去静修,无论怎样也不再干下去了。他还劝我们说,‘你们闷了到西湖来,可是我就住在西湖也是闷,就算你们来玩一趟觉得好点,回去上海又还是闷,反正气数尽了,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一样。我劝你们也一心虔诚,皈依我佛,那还有片净土可以安身’。他的父亲是蒋介石的把兄,并曾有恩于蒋,因此蒋介石视他为子侄,亲信更异于其他浙江籍的黄埔学生;但在这时,他也不信蒋而只信佛了。我们在杭州住了四天,一连三天三夜都是在排定了午宴、晚宴和夜宴相接连中混了过去。宴会都是备极奢侈,主人们都相互争豪夸富、挥金如土,好像不赶快把钱花光就将不再是自己的了。在这三天三夜,我们醉得没有醒过,醉中狂舞乱跳,大家倒在地板上打滚,有人狂笑不休,也有人痛哭不止,只觉得天昏地暗,不知此身竟在何处。笕桥的中央航空学校教育长胡伟克(黄埔六期)也陪着我们一连狂醉了三天三夜……其实,我们这几天还算不了什么,前些日子经国(蒋介石大儿子)在这里,比这几天这个样子还要闹得凶,他醉得只想跳楼,我是醉得死过一次。现在还不及时行乐,更待何时。当时真说不出大家是一种什么心理,都像发了狂似的。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是末日临近的气压使然。”

辽阳攻坚战,共俘虏国民党军暂编54师副师长曹济民、师参谋长杨福涛、师部中校参谋主任邢冠群、上校代理副官长张荣儒、1团上校团长金汉生、3团上校团长孙荣光等9553人,毙伤1228人。

范垂礼是第一个登上辽阳城头的战士,是第4纵队第一位“毛泽东奖章”获得者。范垂礼回忆:“辽阳攻坚战结束后,全连战士到城墙上进行实地战评,一致认为我在十分危急的情况下能够不怕牺牲,挺身而出,并且夺下了突破口,又守住了突破口,才使后续部队冲上来。如果我们连的突击不能成功,再组织第二次突击,那样,不知要增加多少牺牲。因此,都认为我的贡献大,是战场上的真正英雄好汉,都建议给我记两大功。报师部评审时,师首长觉得两大功还不够,决定给我记三大功,授予我‘辽城战斗英雄’称号,奖励我‘英勇独胆’锦旗一面。纵队首长还给我颁发了全纵队第一枚毛泽东奖章。”

吴克华见过范垂礼后,又指挥部队歼灭敌25师,收复了鞍山。2月21日,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给4纵、6纵及炮司等部发贺电:“庆祝你们与兄弟部队配合作战,辽城歼敌暂54师后,又收复鞍山,歼灭了25师的胜利。望传令嘉奖战役有功指战员。”

当月,4纵司令员吴克华、政委彭嘉庆签署命令,授予敲开高丽门第一个打进辽阳城的11师31团“英勇善战模范团”荣誉称号。

(作者声明:本文由《党史博览》独家编发,未经允许,不许选编、摘编、上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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