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解析
2021-12-21杨皓然
杨皓然
(中共青海省委党校,青海西宁810001)
生态经济系统是生态经济学最基本范畴,而其良性耦合程度决定着生态经济系统可持续发展的程度。随着生态经济学理论与实践的发展,学者对于生态经济系统耦合的研究内容经历了从概念内涵到结构关系的转变,研究方法经历了从定性研究为主向定量研究为主的演变,在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协调性测度、耦合发展态势、耦合机制完善等方面研究成果丰硕。其中,对于生态经济系统耦合不当所产生的风险研究主要集中在生态风险,而对于产生的经济和社会风险研究成果鲜少,呈现出研究结构失衡、研究内容欠缺等短板。特别是系统性、针对性开展生态经济系统耦合的风险成因、风险类别、风险特征、风险演变等内容的研究体系不健全、学理分析不足。本文围绕生态经济系统基本矛盾、结构功能、作用关系,从生态、经济和社会三个维度观察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过程中内外部风险生成机理、属性特征和动态演进,尝试拓展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研究内容体系。
一、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的生成机理
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强调通过技术、制度等载体,促进生态子系统与经济子系统间实现能量流、信息流、物质流和价值流的良性交互,确保生态经济系统运行的有序性和高效性,以实现健康可持续发展。生态经济系统耦合既受到系统内部子系统间相互作用影响,也受到系统外部力量作用影响,形成了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内部和外部的风险源。其中,由于生态经济系统中生态和经济子系统属性特征的差异性,使其基本矛盾成为系统运行中内部风险的主要动因;由于生态经济系统中社会子系统能动性,使其作用关系失当成为系统运行中外部风险的主要动因。
(一)基于生态经济系统基本矛盾的内部风险生成机理
生态经济系统是由生态和经济子系统构成,各子系统属性特征和运行机制有所不同,其中经济子系统是“增长型”,而生态子系统是“稳定型”。因此,为保障不断增长的经济社会活动而不断加大对自然资源的需求与生态子系统相对稳定、有限的资源供给就成为生态经济系统的基本矛盾。在经济社会发展的特定阶段,生态子系统的生态供给阈值是一定的,一定生态供给阈值又决定了经济社会发展的有限性。赫尔曼·E·戴利指出经济系统作为地球生态系统的子系统,是一个外部的、更大的、有限的、非增长的生态系统的子系统。两者之间强调经济数量增长是有“最佳规模”的,而不是无限的,是受限于生态系统再生能力和可吸收容量范围的。①他从生态经济学视角提出了新的系统观念,经济系统作为生态系统的子系统,其发展必然受到生态系统的约束,并不是无止境的。然而,为满足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进步所需的物质基础,人类追求经济增长欲望是无止境的。正是由于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过程中存在生态系统供给能力的有限性和经济发展需求的无限性之间的基本矛盾,由此成为系统耦合矛盾、冲突甚至风险的根源。当经济子系统发展速度、规模、方式超越了生态子系统承载能力边界(供给阈值),即经济子系统发展需求大于生态子系统供给时,必将造成系统内部两方面的风险。一方面,造成生态子系统破坏,即生态风险,正如传统工业“八大公害”污染事件,将人类推进到有增长无发展的困境。另一方面,造成经济子系统发展停滞甚至倒退,即经济风险,正如“资源诅咒”命题所论证的国家或地区资源耗竭导致的经济衰败。如图1,表示生态经济系统中生态子系统供给与经济子系统需要之间耦合作用关系,由此形成的生态经济系统基本矛盾所产生的生态和经济风险作用机理。第一种耦合关系,生态供给大于或等于经济需求,即生态子系统在阈值内提供经济子系统发展所需生产要素。此情况下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平衡,生态子系统稳定、经济子系统发展,系统运行无风险或存在潜在风险未对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运行产生阻碍作用。第二种耦合关系,生态供给小于经济需求,即生态子系统提供经济子系统发展要素已经超越了承载阈值。此情况下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失衡,生态子系统风险生成,而经济子系统短期增长稳定、长期风险巨大,若不进行及时调控必将产生生态与经济风险发生,最终导致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失控失当。
图1 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内部风险生成机理
(二)基于社会子系统能动性的外部风险生成机理
生态经济系统强调发挥社会子系统在促进生态、经济子系统耦合过程中的功能和作用。社会子系统是人类利用、开发和改造自然物的物质手段、精神手段和科技信息手段的综合系统,是联系经济和生态子系统并使两者融为一体的媒介,具有为促进生态与经济子系统统筹与协调、耦合与发展提供政策、文化和法规保障等功能。因此,社会子系统供给的思想认识、发展战略、制度政策、法规条例、技术创新等要素,深刻影响着生态与经济子系统的耦合运行,为尊重、顺应生态和经济子系统不同属性特征,调控着两者耦合的方式方法、载体手段和价值取向,呈现出较强的主动性、能动性。生态经济系统耦合是需要紧密结合地区自然资源与经济社会发展状况,通过发挥地区社会子系统的管理、引导等作用,进行生态子系统与经济子系统两者间耦合方式、耦合载体和耦合控制等内容的设计与实施。如图2所示,当社会子系统供给的战略方向、政策导向、法规约束和技术创新促进了生态与经济子系统良性耦合,即尊重了生态规律也尊重了经济规律时,意味着社会子系统提供的耦合方式得当、耦合载体合理、耦合控制科学,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过程中生态、经济和社会风险不易产生。反之,当社会子系统供给要素出现了较大偏差,导致生态与经济子系统耦合失当,即违背了生态或经济子系统属性和发展规律时必将产生巨大的生态与经济风险,意味着社会子系统提供要素出现了偏差(风险),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过程中必将产生生态、经济和社会风险。传统工业文明在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过程中,人类只追求物质利益,忽略甚至无视生态利益,导致人类步入了有增长无发展的歧途。正如马克思深刻揭示的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在资本主义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对立的,资本主义制度确立了一切以资本为中心的理念,把自然界仅仅看成获取利润的工具,人与自然的关系只剩下索取与被索取、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此情况的发生,正是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人类对于生态与经济两者关系认识错误、行为偏差所致。同时,还应该注意由于不同地区生态、经济和社会子系统要素构成、发展程度、资源条件等存在差异性,使得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程度也有所不同。一般来说,地区经济子系统发达必将促进社会子系统思想认识进步、技术创新发展等,进而使得经济子系统对生态供给的需求减弱,易出现生态盈余局面,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降低。反之,地区经济欠发达则社会子系统在思想理念、技术创新、政策制度等要素的供给能力也较弱,进而导致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对于自然资源的供给依赖性大,从而使得耦合方式失当、耦合载体欠合理、耦合控制失衡,极易出现生态环境破坏、经济动力不足、社会发展停滞的局面,即生态、经济和社会风险加剧。
图2 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外部风险生成机理
二、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的属性特征
基于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生成机理,我们根据风险源可以分为系统耦合内部风险和外部风险;根据风险类别可以分为系统耦合的生态风险、经济风险和社会风险。无论是内外部风险还是子系统风险,均体现出较强的风险复杂性和动态性。
(一)复杂性
复杂系统均由若干子系统耦合而成。由若干个子系统相互耦合、相互作用而构建的复杂系统往往比单个子系统具有更为合理的结构和内部组织。生态经济系统是由生态和经济子系统构成的复杂系统,在生态与经济子系统耦合过程中社会子系统又起到较强的能动作用,使得生态经济系统耦合结构主体多元且不同子系统属性、特征具有较大的差异性,因此在不同子系统耦合过程中所产出的风险也具有较强的复杂性。一是风险的多元性。生态经济系统结构多元、运行复杂,系统耦合涉及生态、经济和社会不同属性子系统的相互作用关系,由于子系统的属性特征、运行方式、发展目标差异性较大,耦合过程中既可能生成单一子系统风险(生态、经济或社会子系统风险),也可能生成系统交叉风险(生态、经济、社会子系统同时发生风险),且生成的生态、经济和社会风险性质、类别又均有所不同,由此呈现出风险的多元性。二是风险的不确定性。无论是根据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源还是风险类别,均具有较强的不确定性。一方面,由于生态经济系统是一个开放的系统,耦合程度受到系统内外部因素直接或间接影响,产生的各类风险的动因、表现形式、时间周期等均有不同,导致产生的风险类型、风险程度、风险性质不确定较强。总体而言,生态风险具有较长的潜伏性、经济风险具有较强的波动性、社会风险具有较强的综合性。另一方面,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过程中无论产生哪种风险,其风险影响因子、发展态势、损害程度等均受到系统内外部环境多重要素影响和作用,短期内很难准确研判掌握,从而使得风险的不确定性加强。三是风险的关联性。任何一个子系统发生风险均会造成对其他子系统的风险影响,即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是由于生态、经济、社会子系统交互作用的过程,可能出现由一个子系统风险引发其他子系统风险生成的多重连锁反应。同时,由于生态经济系统的开放性和交互性决定了生态经济系统耦合既受到内部因素影响,也受到外部因素影响,系统耦合风险也正在内外多种压力影响下耦合作用关系失衡或失序所致。
(二)动态性
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及其构成的子系统都不是静止的,系统内部存在着各种资源、能量和价值的流动,其结构及功能呈现动态变化。其中,生态、经济和社会子系统的发展目标不同,生态子系统发展目标是和谐,即通过自身的稳定机制来约束、限制经和社会子系统发展的方式、强度等,以实现在生态约束条件下的经济、社会利益最大化;经济子系统发展目标是效率,即通过合理的投入与产出,追求资源配置不断优化和利润的最大化;社会子系统发展目标是公平,即通过价值取向、政治文化、伦理道德等社会要素的修正,追求社会效益或利益分配的最大化。生态经济系统良性耦合正是实现和谐、效率和公平不同子系统运行目标,形成合力的过程,此过程呈现出彼此间的相互约束、相互促进和相互转化,动态变化性极强。生态经济系统耦合的动态变化正是由于三个子系统耦合作用实现由不平衡到平衡或由平衡到不平衡的过程,可详见图3。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过程是生态、经济和社会子系统相互作用过程,既有彼此间的约束、限制也有促进、协调,当在外部力量调控下三者耦合作用关系达到平衡点B(B点运行轨迹多为非直线运动,为便于研究本研究画为虚直线)时系统实现良性耦合。平衡点B动态推移轨迹是在一定时间和空间下,生态、经济和社会子系统相互作用使得系统耦合运动形成了一条三者均衡发展曲线运行轨迹,运行轨迹如图3中的虚线所示。考虑到均衡点B运行条件的复杂性,其系统耦合运行状态也必然呈现不稳定性和多变性。均衡点B是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调控空间的中心区域,中心区域范围是确保生态、经济和社会子系统均衡发展状态下所能接受的波动幅度大小,超越这个范围,则无法实现生态经济系统健康可持续发展,即产生了风险,因此平衡点B也可视为生态经济系统动态耦合的风险点。当生态经济系统呈现出三者间良性耦合,当平衡点B在合理调控中心范围内变动,生态经济系统健康可持续发展,此时无风险发生或潜在风险不产生负面作用;当平衡点B运动超出了调控中心区域,意味着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失衡,从而产生风险导致生态经济系统运行不稳定、不可持续。因此,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均衡点B形成的运动轨迹也就是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产生和发展演替动态过程。
图3 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发展的动态平衡
三、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的演进逻辑
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的复杂性和动态性,说明耦合风险不是静止而是随着生态、经济和社会三个子系统发展运行、相互作用而不断演进。这种耦合演进过程既符合风险属性的内在发展规律,也符合生态经济系统耦合作用关系规律,从而形成了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的演进逻辑。
(一)风险变化演进
根据上文,我们可以看到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是生态、经济和社会子系统相互作用的平衡点B超越调控中心区域而产生的。任何一个地区通过耦合载体、耦合方式、耦合控制等内容的选择,实现对于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运行的调控,体现出一定的风险控制能力。这种风险控制能力的强弱,与地区的生态承载能力、经济绿色化和社会进步程度成正相关关系。当地区通过实施生态经济系统耦合控制,确保子系统相互作用的平衡点B在调控中心区范围内运动,虽然可能偏离中心点而产生一定风险,但此时风险处于潜伏状态,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总体可控;当平衡点B运动超过控制中心区的最大边界,系统耦合风险呈现爆发状态,此时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已不可控。因此,我们也可以将平衡点B运动最大边界视为地区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的风险阈值。在一定时间内,地区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调控能力是相对稳定的,地区风险控制能力越强,调控风险点B数值越高,反之则越低。另一方面,由于生态经济系统耦合的复杂性和动态性,由此生成的耦合风险随着时间变迁也呈现出较强的动态变化性,且风险变化态势与地区控制能力成负相关关系,即耦合控制能力越强,风险程度、性质变化越缓慢,反之越快。为解析地区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控制能力与耦合风险时间之间的作用下耦合风险的演进过程,本文以地区生态经济系统耦合控制能力和耦合风险时间两维度,构建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演进变化态势,详见图4。纵坐标为地区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调控能力,横坐标为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时间,其中调控风险点B,即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平衡点,此处则反映地区对生态、经济和社会子系统耦合可以承受风险运动的最大阈值,即实现三者耦合均衡调控空间中心区域最大的边界值。当耦合风险值在调控风险B点以下,意味着生态经济系统耦合产生的风险在可控范围之内,风险未能对系统耦合运行产生较强负面作用;当耦合风险值超过了调控风险B点,意味着生态经济系统耦合产生的风险失控,风险对系统运行产生较大负面作用。
(二)风险成长周期
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是受到系统内部(基本矛盾)和系统外部(社会能动)双重作用,因此风险与生态经济系统耦合相伴相生且具有较强的复杂性和动态性。同时,基于地区生态经济系统耦合控制能力强弱和时间推移,耦合风险呈现出不同性质、不同形态、不同作用的特征特点,由此形成风险的潜伏期、成长期、爆发期和衰退期的成长演进过程,具体演进路径见图4。
图4 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演进
潜伏期是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内部存在的可控风险,即风险未能形成对生态经济系统耦合运行产生破坏作用,风险表征为潜在状态和感知较弱。由于风险始终存在于系统耦合过程中,潜在风险影响程度最低,要积极通过政治制度、技术创新点等手段优化耦合方式、耦合载体,开展尊重生态规律、尊重经济规律、尊重社会规律的综合调控,将风险控制在最小程度内,实现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高效运行。反之,潜在风险在失控的情况下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成长,进入风险的第二阶段,即成长期。成长期是生态经济耦合风险从潜伏状态成长为具有一定负面作用的风险,风险表征为一定的破坏性和较强感知性。此阶段,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已经受到风险的负面作用,体现出系统运行效率下降,子系统风险压力加大、发展失衡等现象。风险进入成长期,也意味着对于生态经济系统耦合控制出现了不当等问题,此时要尽快开展全面的风险研判、风险纠偏等活动,以实现对其进一步发展转化的调控,若未能实现对其发展控制,风险则进入爆发期。爆发期是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失控情况下,风险从潜在状态转化为爆发状态,表征为较强的破坏作用和具体事件。此阶段,生态经济系统耦合严重失衡,子系统间冲突加剧,系统运行效率和效益大幅下降,甚至进入不可逆状态。风险进入爆发期,意味着对于风险控制处于失控局面,生态经济系统耦合严重失衡,生态、经济或社会子系统耦合出现较大偏差,严重违背了子系统发展规律,表征为生态恶化、经济危机、社会停滞等风险事件。此时要启动风险处置,采取针对性强、实效性高的危险管理办法,阻抑风险进一步的扩大,最大限度减少风险带给生态经济系统的损害。风险爆发达到最大值后,在控制处置和时间推移作用下风险影响力逐渐下降,当再次低于调控风险点B值后,风险进入衰退期。衰退期是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通过风险控制回落到可控范围内,表征与潜伏期和成长期类似。此阶段,风险虽然得以控制,但要进行控制的梳理、归纳和总结,形成并优化风险管理预案,从而实现对风险全过程的控制,确保生态经济系统耦合健康可持续发展。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演进过程中,总体遵循潜伏期、成长期、爆发期和衰退期的发展规律,但是由于生态经济系统结构组成、耦合动态关系等因素影响,每个阶段风险产生的类别、动因等体现出的多重性、复杂性,生态、经济和社会子系统既可能出现某类风险,也可能出现混合风险(三者均出现风险)。但是,无论是哪类风险或者混合风险,风险演进过程均会遵循风险周期变动规律。
生态经济系统的结构组成、属性特征、功能作用等因素,使得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具有较强的复杂性、动态性。开展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研究要从系统性、整体性的视角观察风险的生成机理、作用关系和动态演进,从而准确把握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的产生、演变的内在规律,理论上为拓展生态经济系统耦合风险研究内容体系,实践上为实现生态经济系统运行规避风险、健康发展提供理论借鉴。
注释:
①[美]赫尔曼·E·戴利:《生态经济学—原理与应用》,徐中民等译,黄河水利出版社2007年版,第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