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园组曲(组章)
2021-12-21四川
‖汪 峰(四川)
冶 炼
骨与骨的淬炼,血与血的浇铸。在西部群山,内心万马奔腾。
雨被收割成汗。脸被锤打成钢。头发里有松针,我比一棵松树更挺拔。
苦难为奔赴而来,它有雷霆之怒和雷霆之威。它是隔世的仇恨和隐痛。现在,它走进熔岩和硝石,被熔炉震慑,被风起云涌的亚洲高原震慑,被伟大而鲜红的时代震慑。
劈柴要从斧头中散尽肉体。
星星纵跳入海,灼灼如桃花一样迷人。
……让火焰回到布,皱褶而舒展的布,让布包裹着祖国新生的婴儿,回到朗朗乾坤的吹拂。
人世间的升腾只有盈盈的一握。
在亚洲高原,我被群山烤炙。我要将自己轰轰隆隆冶炼成一块好钢,去支撑一个美丽的梦想。
即使被吹熄,我也要拍打我巍峨和浩瀚的墓碑。
钢 钎
到太阳的炉膛里去搅拌。有时,手心里捏着乌云;有时,手心里捏着雨滴。
炉前工站在西部高原像雪峰一样挺拔,但他的脸被太阳烤红。
他是简单的,在祖国广袤的冶炼车间里,他自带重量。
他沉默,但有时也有高铁的呼啸与轰鸣,好钢材一样,带着自己千锤百击的硬度和韧性。
起弧机
我不怕在黑夜里走路,我就怕自身的熄灭。
凋落的花瓣,爱会有多大的响声?春天,绕过弧形山坡,我爱上了这横断山脉的皱褶,我爱上了这西南高原孤独的闪电。
我爱上了敞开火焰的胸腔,这工业蚀骨的绽放。对一个事物深刻地迷恋,马蹄声自会飞溅出一身灿烂的桃花和铁水。春天,内心是多么寂寥,又是多么滚烫和汹涌!
春天,森林那边传来火焰的呼啸。而我仅仅抱住一块石头沉入海底。
我过于相信激情而放弃了辽阔。
电·架线工
1
建昌马驮着角铁出现在山脊,架线工手上就有了热度。
铁塔建到离地八十米高就停了下来,他不止,他比铁塔站得更高,比西部高原站得更高。
在架空线上,他鹰一样,翅膀有时滑动,有时停下来。
白云在上或在下。他犹如站在故乡棉花地里,温暖又安静。但更多的时候,他在一根钢丝绳上承受着命运的激流和险滩——他在云雾中穿行,或顶着雨雪跋涉而行。凛冽的寒风嘶哑如刀,砍刈着他袒裸着的坚韧和赤诚。
但他在横断山脉之上荡秋千。群山和峡谷在匍匐中暴跳,西南部高原的星空在振荡中摇晃。
2
越过掌纹的皱褶,电,包含了跨越,体能的跨越,意志的跨越;包含了山河的跨越,文明的跨越。
电是另一条河流,架线工牵引着另一条河流。他在抵达,他是一种永恒的抵达。河流输送着一种巨大的能量,他也在传导这时代生生不息的动力。他让贫瘠而荒凉的高原,有了光与电的富丽,有了工业园里机器声的高亢和激越。
电,有一个架线工流完了红色的血浆,他点亮了群峰。他在身体外堆满石头,永远留在了雅砻江、安宁河、金沙江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