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化行业如何应对能源转型与短缺

文 | 王宝光

作者供职于中海石油炼化有限责任公司

在全球各主要国家沿着碳中和的目标大力推进能源转型之际，新能源与传统能源的矛盾凸显，今年9月份以来，传统能源短缺以及传统能源价格暴涨从欧洲蔓延开来，由于供需失衡，欧洲天然气价格8月份以来暴涨4倍，从今年低点更是暴涨6倍，TTF基准荷兰天然气期货在10月6日以155欧元/兆瓦时创历史新高，并联动原油、煤炭价格强势上行，10月26日WTI盘中突破85美元/桶，创7年以来的盘中最高点。受国际能源价格飙升以及国内煤炭供应紧张影响，国内煤炭价格也是迭创新高，动力煤期货在10月19日盘中触及1982元/吨的历史高位，煤电供应紧张，多地拉闸限电。可见能源转型的远景目标是正确的也是美好的，但不可能一蹴而就，主观愿望应符合客观规律才行。国内炼化行业也出现了多年未见的柴油荒，有必要弄清原委，对症下药，未来也应统筹兼顾，在实现绿色低碳转型的同时保障能源产品供应。

国际能源短缺的成因

欧盟已明确要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致力于成为全球第一个实现碳中和的大洲，根据《欧洲绿色新政》和《欧洲绿色协议》，近年来大力布局风能、太阳能等绿色能源，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占比35%，天然气发电占比18%，这本身是好事，但对于传统能源的抛弃操之过急，使得可再生能源受气候等因素影响时，无法稳定供应电力。近年来欧洲环保政治势力迅猛抬头，气候议题政治化，环保议题选票化，且盲目自信，不切实际地去核去煤去油。以德国为例，受日本福岛核事故影响，德国政府计划2022年全面关停最后三座核电站，在2038年全面关停煤电，并致力于在2050年停止使用天然气。英国也提出“绿色工业革命”计划，并在2025年之前关闭所有燃煤电厂。只是绿色低碳能源短时期还不足以堪当大任，天然气供应更是严重依赖俄罗斯进口，俄罗斯天然气占欧盟供应量的40%。再加上今年气候异常，当风能太阳能水电在气候变化而出现波谷时，仓促依赖天然气和燃油发电，出现大范围供需失衡，价格暴涨，居民用电及取暖成本大涨，比如荷兰批发电价9月份平均为74.15欧元/兆瓦时，西班牙9月平均为175欧元/兆瓦时，而英国电价更是触及285英镑/兆瓦时。人们常说抱团取暖，如果不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难道欧洲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只能烧柴取暖或报团取暖？

今年气候异常，全球大概率迎来冷冬，能源消费需求增加，新能源跟不上，传统能源应急供应也出现问题。原油天然气应急储备不足、油气勘探开发投资不足、地缘政治博弈、货币超发等都是雪上加霜的因素，共同促使天然气原油煤炭接连不断刷新价格高点。欧洲天然气库存依照2020年疫情影响的状况延续低位运行，其天然气库存比5年平均水平低25%，没有预料到当前需求的攀升和供应的不确定性，从而无法通过库存调节价格；受碳中和政策以及能源转型的影响，国际石油投资出现较大下滑，在正常年份石油投资全球每年4000亿美元，而近几年投资额只有2600亿美元，使得石油天然气探勘开发不足，弹性产能跟不上需求的短期变化；欧美与俄罗斯的地缘政治博弈也影响了天然气供应，俄罗斯直通德国的北溪2天然气管线铺设好以后，受政治因素影响，迟迟未获欧盟批准，俄罗斯也趁机从整体上限制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据报道德国最早也要到2022年1月份才会批准；再加上美国货币超发，特别是去年新冠疫情发生以来，美联储无限量释放流动性，美联储资产负债表扩张至8.1万亿美元，泛滥的资金涌入能源期货市场，叠加短期供需失衡，也导致了原油天然气价格的大幅波动。

国内柴油荒的多重因素

9月份以来的成品油供应紧张特别是柴油荒愈演愈烈，各地加油站出现限制柴油加注量，后续资源补充不明朗，社会加油站只能消化库存，大大超出了行业人士预期。柴油荒自然也是受国际能源价格暴涨带动，而国内也有多方面政策因素影响，产生了短期供需矛盾。

（1）今年国家严查进口原油使用资质，并严格管理原油进口配额审批，原油进口量多年来首次下降，上半年原油进口量26066万吨，同比下降3%，而商务部原油非国营贸易进口允许量今年下发17714万吨，同比下降4.02%，使得一些中小炼厂的原油供应跟不上，地炼整体开工率下降，自然成品油产量也受影响；

（2）今年6月12日开始，国家对进口轻循环油加征了消费税，税额每升1.52元，进口成本增加约1700元/吨，从7月起进口几乎停滞，而轻循环油在国内大部分用于生产柴油，每个月大约影响柴油供应100万吨，全年因轻循环油征税导致柴油供应减少1000万吨左右；

（3）国内主营炼厂根据疫情状况以及近年柴油消费触顶、而汽油仍有小幅增长的情况，压缩柴汽生产比，甚至压缩到了1以下，最低到了0.9，减少柴油产量。上半年主营单位还扩大销售压降库存，进一步影响了柴油供应量；

（4）今年炼化行业还经历了税务稽查、环保检查，部分炼厂选择降低加工率、降低库存水平来缓解相关风险。国家税务稽查对北方的大型炼厂以及一些山东地炼影响较大，某东北民营炼厂甚至被接管，加工负荷以及产量都有较大下滑；

（5）与此同时，受煤炭紧张煤电供应不足，国内多地出现拉闸限电，电力不足也进一步影响了炼厂加工负荷，比如东北部分炼厂因限电加工符合降幅达50%，柴油产量进一步下滑。并且一些地方的柴油发电重新作为应急电力补充，柴油需求进一步增加，柴油需求同比增加5%以上，更使得产量跟不上需求。以上各种因素共同促使了柴油荒的出现以及蔓延。

炼化行业的应对之道

当前的柴油荒资源荒对于炼厂效益整体是利好（前提是原油供应有保障），9月下旬以来，汽柴油价格上涨了1200-1700元/吨，炼厂可以实现成品油价格飙升带来的效益；销售企业面临较大的资源保供压力，现有库存可以实现较好效益，但后续资源保障会遇到困难，接续面临资源、调运、销售以及风险防控等多方面压力；加油站更是面临资源保供压力和批零倒挂的亏损风险，油荒时期资源采购价格往往高于当天对外零售价格，比如在10月22日国家调升成品油零售价格之前，多地加油站批零倒挂。应对之道应分近期和远期分别来考虑。

近期应全力保障供应为要：响应国家号召，以能源产品保供为己任。

（1）炼厂确保稳定可靠的原油供应，加快进口配额的执行落实，统筹船舶接卸和物流调运，降低采购和物流成本，提高加工负荷并且多产成品油特别是柴油，尽可能从供应源头上缓解资源紧张，同时也能落袋为安实现较好的效益；比如中石化11月计划安排炼厂满负荷生产，同时调整产品结构，安排国内柴油供应比去年同期增长29%。从国家要求能源企业保供以及炼化行业自身行动来看，预计12月份柴油荒有望全面缓解；

（2）销售企业加强内部和外采资源的执行落实力度，扩展外采资源渠道，优化物流调运对接，千方百计把资源抢运入库，同时强本固基提升客户忠诚度，把有限的资源用在忠诚客户、终端客户以及加油站等刀刃上，在资源紧张时期体现忠诚度的价值，同时考虑对贸易商限售、提价、汽柴油搭售等配套措施，在保障供应、实现效益的同时，也要关注价格高位的调整风险；

（3）加油站企业加强资源采购和获取力度，根据后续资源和库存情况适度控量，重点保障关系国计民生的物流车队，提升服务水平，搭售非油品，取消价格优惠等等，尽快渡过油荒难关，实现稳健经营，并尽可能获得良好口碑。

未来按照碳达峰碳中和的大方向和大趋势，坚持稳中求进、蹄疾步稳，按照国家要求扎实实现绿色转型。

（1）炼厂要总结疫情以来的有关经验，进一步巩固稳定可靠的原油/原料供应，正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结合炼厂自身特点，因地制宜采用新技术向高端化工和新材料转型升级，结合大趋势，实现“减油增化”；创新开发绿色工艺，采用低排放原料，开发绿色低碳石化产品，以市场为导向调整产品结构、提高低碳产品比例，减少高排放产品产量；采用节能措施提升能效，加强节能管理，淘汰落实高能耗装置，降低能源消耗强度，大力使用绿色电力清洁能源；开发采用二氧化碳制化学品技术，开发使用碳捕集和碳汇技术；

（2）销售批直企业苦练内功，在市场研判、风险防控、资源获取、客户开发、仓储物流、降本增效等各方面夯基固本，根据上游资源变化以及行业趋势，及时调整销售战略和战术，提前布局研究化工品销售，集约化管理成品油采购、销售、贸易以及进出口；

（3）加油站零售企业要为客户的美好生活全力以赴，全国11万座加油站服务着4亿车主客户，千方百计提升服务质量，确保能源及非能源产品供应，想客户之所想、急客户之所急，实现向综合能源服务站的转型，响应绿色低碳生产生活方式，集合加油、加气、加氢、充电换电以及非油品销售和服务，实现能源加注以及各项升级服务等多场景、一站式的生活服务模式，并因地制宜利用太阳能风能等实现零碳综合能源服务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