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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方言和普通话双言者语言记忆依赖研究

2021-12-20

关键词:个数普通话方言

赵 越

(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一、引 言

“双言”是指能使用一种语言和其语言变体的现象[1]。汉语双言者是指会使用汉语方言和普通话的人。在前人研究中发现,使用差别较大的两种语言(如汉语与外语的双语、南方方言与普通话的双言)时进行语码转换过程会影响认知记忆能力,产生语言记忆依赖效应。即在记忆存储和提取过程中依赖语言线索[2]。

最早关于语言记忆依赖的是双语者的相关研究。Bugelski在对英语—西班牙语双语者研究显示不一样语言的线索词所诱发回忆的事件在时间上具有显著特征。被测试人员可以记忆起与该提示词有关的生活片段和事件[3]。Schrauf等在选择了老年双语者作为研究对象。被试生活在英国,并且日常交流中使用英语交流,但其母语是西班牙语。在进行测试时,按照事先制定好流程根据所提供的提示词来回想自己的生活场景,并对生活场景进行详细的表述。结果表明被试在表达时,喜欢用英语来表达英国生活场景中发生的事情,用西班牙语来表达西班牙生活场景中发生的事情,存在语言记忆依赖效应[4]。

双言对记忆依赖影响的研究始于21世纪初期。研究者借助于自传式记忆范式来研究语言条件对不同场景记忆的提取干扰,以听觉线索词的形式来研究语言和语音呈现方式对语言再现的干扰。研究结果显示,使用普通话与粤语双言者都存在显著语言记忆依赖效应,并且在粤语条件下,被测试人员在回忆时反应时间更少、出现错误的概率更低[5]。张倩秋等分析了加工水平对粤语、普通话回忆语言依赖效应的干扰,研究结果显示回忆依赖效应同时存在于有意义和无意义学习中,且加工水平会对其造成很大干扰[6]。通过这些研究可以发现某两种语言具有一定差距时就会导致出现依赖效应。

目前语言依赖效应研究的对象集中于使用语音、语义、语法和字形等特点上相差较大的两种国家语言双语者或双言者。而很少研究使用两种语言在语义、字形和语法上几乎没有差异,仅在语音上有较大差异的双言者。甚至有研究认为,北方方言(如大连方言)和普通话根本就是一种语言。既会北方方言又会普通话的人可能就是单言者,所以不会出现记忆依赖效应[7]。

尽管在使用语言差异较大的双语者或普通话—南方方言双言者的语言记忆依赖效应层面的研究有了一定进展,然而在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上仍有不足。在研究的深度上,对语言记忆依赖的表现方面和影响因素上探讨不够充分。在研究的广度上,对不同种类的语言或方言在记忆依赖上特点差异研究不充分。对北方方言与普通话双言者的研究几乎没有。甚至有很多认知心理学学者认为北方方言和普通话是作为一套语言机制存在于大脑中。那对使用差异较小的北方方言和普通话的双言者是否仍存在语言记忆依赖效应进行更加深入的分析则显得十分必要。

二、研究目的与假设

本研究旨在考察使用两种差异较小语言的北方方言与普通话双言者的记忆依赖效应是否存在。如果双言者存在语言依赖效应,能更好记住两种语境下的情境。双言者比单言者多了一种记忆的语言情境,就能在某种程度上促进记忆能力发展。根据已有的研究成果,本实验提出假设:以大连方言为代表的北方方言和普通话虽然语言差异很小,但双言者存在语言记忆依赖效应,双言能力会对认知记忆能力产生影响。即记忆编码时的言语会对记忆内容的存储产生影响,记忆提取时的线索语言会直接干扰回忆。

三、研究设计

(一)实验范式选择与设计

本研究沿用Marian&Neisser等人的线索语言回忆范式[8],即在主试和被试面谈的过程中让被试在特定语言环境中进行跟线索词有关的事件回忆。在各个语言环境中,要求被试只用规定的语言进行互动,不可以在不同语言之间进行语码转换,以保证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下进行回忆。

本实验采用2(线索词呈现方式:视觉呈现、听觉呈现)×3(记忆类型:同类记忆、异类记忆和混合记忆)×2(回忆的语言环境:普通话环境、大连方言环境)被试内实验设计。第一个变量——线索词呈现方式是指诱发回忆的词语呈现在计算机上呈现的方式,主要包括包含视觉呈现和听觉呈现两个水平。第二个变量——记忆类型是指为被试回忆出来的情境记忆的类型,分为三种类型:同类记忆是指普通话环境中出现普通话记忆, 大连方言环境中出现大连方言记忆;异类记忆:普通话环境中出现大连方言记忆, 大连方言环境中出现普通话记忆;混合记忆:两种环境中都出现普通话记忆和大连方言记忆[9]。第三个变量——回忆的语言环境是指回忆前所塑造语言氛围(主试和被试讲话时所用的语言)和回忆时的语言要求(要求被试以何种语言回忆)。

(二)实验观测指标

实验以特定语言回忆个数、从线索词语出现到被试做出反应的记忆反应时和所引发的记忆发生年龄等为观测指标,考察大连方言和普通话双言者是否存在语言记忆依赖效应。同时深层考察哪些因素能够影响记忆依赖效应。

(三)研究方法

1.被试

选取22名大连方言和普通话双言者为被试。男女各半。年龄为18~21岁,平均年龄为20.27岁。所有被试身心健康,没有严重疾病历史记录,右利手,视力普通或矫正后普通,听力正常。在参加实验前均自愿参加该实验并签署了实验知情同意书。实验结束后每个被试均获得适量报酬。所有被试都是在大连出生、成长,并且主要抚养人都是大连方言使用者。被试都是从出生起学习方言,幼儿园开始接受普通话教育,流利掌握普通话与方言。所有被试普通话熟练程度均达到普通话水平考试二级乙等水平。在实验之前,要求被试对自己的普通话和方言熟练度进行7点量表自评,1分为最不熟练,7分为最熟练。所有被试普通话和大连方言的熟练度都在6分以上,都属于熟练的双言者。被试普通话熟练度均值为6.04分(SD=0.82),大连方言熟练度均值为6.07分(SD=0.90)。大连方言和普通话的平均熟练程度的差异不显著,t=2.09,p>0.05。

2.实验材料

线索词筛选:本研究参考Marian&Neisser、张积家、周秋红等人实验中的材料。前人研究表明,16个线索词都是对回忆唤醒的有效提示。16个线索词分别为:“夏天、邻居、生日、小猫、医生、丢失、害怕、婚礼、闪电、朋友、节日、小狗、血液、比赛、大笑、婴儿”。在熟悉度方面请15名大连方言—普通话双言者对所有词语的普通话和大连方言使用的熟悉度进行7点量表主观评价,1分为最不熟悉,7分为最熟悉。所有词语熟悉度均值都达到6分以上。在词频方面利用国家语委现代汉语语料库字词频率统计工具对所有图片名称进行词频检索,频率都是0.847 5。经统计所有词语都是“国家语委现代汉语常用字表”中的常用汉字。综上,所有词语对应的大连方言和普通话仅在语音上存在差别,在词语唤醒度、词频、语义、熟悉度等方面均进行了匹配。沿用前人的方法,将16个线索词分成两套(set1和set2), 分别在普通话和大连方言环境下呈现。为探究词语呈现方式对语言记忆依赖效应的影响,实验室分别用视觉和听觉方式呈现。

线索词录音标准化过程:为使发音人筛选标准化,邀请10名汉族、从小生活在大连、未有迁出记录并且目前仍居住在大连地区的大连方言与普通话双言者参加实验发音人的筛选。男女各半。平均年龄23岁。所有预备发音人均为辽宁师范大学影视艺术学院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学生。首先,普通话资格筛选。预备发音人都取得了全国普通话水平测试一级乙等以上资格证书。其次,进行方言水平自评。在试录音之前,预备发音人用7点量表自评大连方言熟练度,“1”代表“非常不熟练”,“7”代表“非常熟练”。大连方言听、说、读、写平均熟练度均达6分以上。第三,进行方言水平他评。邀请20名没有参加过试录音的大连方言—普通话双言者作为评价者。评价者筛选条件和筛选发音人条件一致。要求评价者对发音人录音的可理解性进行7点量表评价,1分为最差,7分为最优。请评价者对录音所说的每个词语进行7点评价。计算每个发音人所有词语总分作为该发音人的得分。最终选出普通话水平达到一级乙等、方言7点量表自评平均分数达到6分以上,方言录音可理解性的他评成绩最高的一名发音人进行正式录音。

3.实验仪器和设备

实验程序使用E-Prime软件编写和呈现,在华硕(E403N)笔记本电脑上运行。电脑与SAMSON C03U话筒连接,实验在隔音录音室内进行。采用Adobe Audition CS6和Praat软件进行录音和后期音频处理。对实验进行全程录音。声道采用立体声道,为适应后期eprime刺激程序的实现,采用采样率为44.1kHz,音频分辨率为16位(bit A/D),音频格式为Windows PCM(*.wav)。对于同一个线索词,我们进行了普通话和大连方言两种语言录音。有听觉词均为双字词,每个词语录音时长均为1 000 ms。

4.实验程序和步骤

为防止顺序效应,被试实验顺序随机。实验前每人按抽签拿到一个号码。奇数号码被试普通话环境中以第一套的提示词为线索, 大连方言环境中以第二套的提示词为线索;相对地,偶数号码被试在普通话环境中以第二套里提示词为线索, 在大连方言环境中以第一套提示词为线索。每组被试都是以视听方式各呈现一半提示词。两套线索词语在实验过程中呈现顺序在被试之间进行平衡。两组被试普通话熟练程度(M奇=4.08,M偶=4.12)无显著差异,t=0.57,p>0.05;大连方言熟练程度(M奇=3.92,M偶=3.89)也无显著差异,t=0.77,p>0. 05。

为避免对实验目的猜测,事先告知被试这仅是研究个人语言风格的实验。目的是丰富方言言语词汇库。实验后再次询问被试以确定实验目的隐蔽性。发现被试均未察觉真实目的。

实验分别在普通话和大连方言这两个语境中进行, 每个语境都按两个阶段进行。

第一,前期准备阶段。被试用规定语言分别回忆7岁前、8~12岁、13~17岁和18岁之后的四个年龄段的事情。被试对自己每个年龄段都讲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除第一阶段以外的每个阶段时间长度都是五年。第一阶段时间是七年,比其他阶段多两年。这是因为在预实验中发现大多数人无法清楚地回忆出0~2岁生活事件。故事必须是发生在被试自己生活中的真实事件,而不是松散的联想、观点或想象等事件。主要目的是使被试在短时间内有更多的不同情境记忆,从而让被试更好地适应语境,而且要明确他们的讲述风格。且向被试强调语码转换是不可以的,必须用所要求的语言完成任务。

第二,回忆阶段。在第一阶段结束后,问一下被试感受,并问他们有关语境的适应情况。如已适应规定语境就开始回忆。回忆过程中不能随意转换语言,规定必须用设定的语言思考。

程序用E-Prime 2.0软件制作。首先出现指导语,然后进入正式实验回忆阶段。共呈现8个线索词, 前4个是视觉线索词,后4个是听觉线索词。每个视觉线索词出现前, 计算机屏幕上会出现注视点“***”作为视觉词提示信号,持续时间在300~500 ms之间随机,提醒视觉词将出现;每个听觉词播放前会用“叮”的一声作为提示信号,持续时间500 ms,提醒注意听觉词出现。在视觉词或听觉词提示信号之后接着出现回忆语言线索词。线索词随机出现。此间视觉和听觉线索词都只呈现1 000 ms,视觉线索词出现在屏幕中央。然后线索词消失,出现空屏。

在线索词出现后被试产生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记忆(而不是选最吸引人的故事)就尽快按下空格键。在线索词呈现1 000 ms里和之后出现的空屏时间内,被试都可以进行按空格键反应[10]。即回忆产生后就按下空格键,以空格键的反应时来考察记忆激活的时间。按下空格键则空屏消失进入下一页。屏幕出现提示“请用规定语言讲述回忆,完毕后按空格键开始下一词回忆”后被试开始讲述回忆内容。研究者要求被试戴上耳机坐于电脑前, 快速地根据线索词分别讲述8个在生活中关于自己的详细事件。第一个环节结束后,被试可以按空格键进入对下一个词语的回忆。记录从线索词出现到产生记忆这一完整的过程,直到按下空格键之间的反应时间。计时误差为±1 ms。对整个叙述过程录音。完整的实验流程详见图1。

第一种语言环境的回忆结束后, 有2 min的时间供被试休息。在休息过程中,要求用第二种语言回答一些小学口算题目,题目选自小学数学教材。题目用E-Prime程序呈现,每个题目呈现后,被试就可以开始用规定语言快速说出答案,其间题目一直呈现在屏幕中央。被试答完后,按空格键进入下一题目。提前对题目进行测试,保证被试在2分钟之内答不完全部题目。这一过程可以帮助被试熟悉下一种语言环境。休息结束后,主试用第二种语言环境的语言告知被试口算题目已全部完成,休息结束,将进入下一阶段实验。第二种语言的热身和回忆阶段要求与第一种语言相同。

被试在完成所有16个词实验后,需要填写“回忆内容信息表”。针对被试所记忆的内容写出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和语言使用。

四、研究结果

本实验数据使用SPSS软件包进行统计和分析。分别进行记忆类型(被试回忆出来的情境记忆的类型和个数)的对比分析、线索词呈现类型对言语记忆依赖效应的影响、不同条件下反应时、记忆事件发生年龄等因素进行分析。

(一)回忆语境与事件发生语境关系分析

实验共22名被试。每个被试在大连方言和普通话2种语言环境下分别产生8个与线索词相关的回忆,也就是说,每个被试产生16个情境回忆。22名被试一共产生的记忆共352个(22×16)。在实验中出现了两种非期待记忆结果,一是回忆中只出现观点议论而没有人物或话语的记忆37个,二是回忆中语言为外语或其他方言的记忆10个。本实验在统计分析的过程中将这47个记忆进行了排除,实际得到有效记忆事件305个。

本实验将记忆划分为三种类别,分别是普通话记忆、大连方言记忆和混合记忆。普通话记忆是指在回忆中只出现普通话;大连方言记忆是指在回忆中的人物都使用大连方言;混合记忆是指在回忆中有的人物使用普通话,有的人物使用大连方言。

在全部的305个有效记忆事件中,普通话记忆95个,占31.15%;大连方言记忆176个,占57.70%;普通话与大连方言的混合记忆34个,占11.15%。下面的误差条表示95%的置信区间,以ns表示p>0.05,*表示p<0.05,***表示p<0.001。

1.不同语言环境下产生的大连方言记忆对比

在大连方言语言环境下,大连方言记忆个数101个,每人平均记忆个数4.59个;在普通话语言环境下,大连方言记忆个数75个,每个人的平均记忆个数3.41个。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两种语言环境下被试产生的大连方言记忆个数差异显著,t=2.476,p=0.022,大连方言环境下产生的大连记忆显著多于普通话环境。对比不同语言环境下的记忆语言类型,结果如图2~4所示。

2.不同语言环境下产生的普通话记忆对比

在大连方言语言环境下,产生的普通话记忆个数33个,每人平均记忆个数1.50个;在普通话语言环境下,普通话记忆个数62个,每个人平均记忆个数2.82个。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两种语言环境下产生的普通话记忆平均个数差异显著,t=-2.768,p=0.012,普通话环境下产生的普通话记忆显著多于大连方言环境。

图3 不同语言环境下引发的普通话记忆平均个数对比图

3.不同语言环境下产生的混合记忆对比

在大连方言语言环境下,产生的混合记忆个数16个,每个人平均记忆个数0.73个;在普通话语言环境下,产生的混合记忆个数18个,每个人平均记忆个数0.82个。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表明,两种语言环境下产生的混合记忆平均个数差异不显著,t=-0.439,p=0.665。

图4 不同语言环境下引发的混合记忆平均个数对比图

综合上述分析,通过对不同语言环境下产生的大连方言记忆、普通话记忆和混合记忆进行对比后发现,使用大连方言和普通话的双言者在情景回忆的过程中存在着记忆依赖效应。双言者在大连方言语言环境中得到的大连方言记忆比普通话环境下多;在普通话语言环境中得到的普通话记忆比大连方言环境多。也就是说,如果回忆时的语言环境与事件发生时的语言环境是相同的,那么会产生更多相同的回忆。

(二)回忆线索词呈现方式对于记忆依赖的影响

对普通话和大连方言语言环境下视觉和听觉两种线索词呈现方式引发的记忆个数进行统计。

1.普通话环境下视听线索词引发的记忆类型对比

在说普通话的情境中,视觉方式呈现线索词引发同类记忆总数29个,平均个数1.32个;异类记忆总数38个,平均个数1.73个;混合记忆总数12个,平均个数0.55个。听觉方式呈现线索词引发同类记忆总数34个,平均个数1.55个;异类记忆总数37个,平均个数1.68个;混合记忆总数6个,平均个数0.29个。

2.大连方言环境下视听线索词引发的记忆类型对比

大连方言环境下,视觉方式呈现线索词引发同类记忆总数54个,平均个数2.45个;异类记忆总数15个,平均个数0.68个;混合记忆总数9个,平均个数0.41个。听觉方式呈现线索词引发同类记忆总数47个,平均个数2.14个;异类记忆总数17个,平均个数0.77个;混合记忆总数7个,平均个数0.32个。

由于将被试回忆出来的情境记忆分为同类记忆、异类记忆和混合记忆三种类型,因此以被试回忆出来的情境记忆为因变量,将记忆类型也视为一个变量,与呈现线索词的方式及回忆时的语言环境结合起来分析。重复测量的方差分析表明,呈现线索词的方式主效应不显著,F(1,21)=1.507,p=0.233。线索词呈现方式和回忆的语言环境交互作用不显著,F(1,21)=0.630,p=0.436。进一步t检验表明,普通话环境下视听两种线索词引发的同类记忆差异不显著,t=-1.156,p=0.261;异类记忆差异不显著,t=0.224,p=0.825;混合记忆差异不显著,t=1.547,p=0.137。大连方言环境下视听两种线索词引发的同类记忆差异不显著,t=1.128,p=0.272;异类记忆差异不显著,t=-0.370,p=0.715;混合记忆差异不显著,t=0.526,p=0.605。

综上,线索词类型对大连方言和普通话双言者的记忆依赖效应影响不显著。在线索词视听呈现类型不同的情况下,两种语言环境下产生的同类记忆、异类记忆、混合记忆的差异均不显著。

(三)记忆类型的统计与对比

重复测量方差分析还显示,记忆类型主效应显著,F(2,42)=24.518,p<0.001。被试产生的同类记忆最多(M=7.45),混合记忆最少(M=1.55),异类记忆处于两者之间(M=4.86)。如图5所示,回忆的语言环境主效应不显著,F(1,21)=2.252,p=0.148。呈现线索词的方式和记忆类型的交互作用不显著,F(2,42)=0.316,p=0.731。记忆类型和回忆语言环境的交互作用显著,F(2,42)=7.944,p=0.001。简单效应分析表明,回忆的语言环境对同类和异类记忆的影响显著,F(2,42)=11.812,p=0.023。进一步进行配对t检验对不同的回忆语言环境引发的同类记忆、异类记忆和混合记忆的个数进行分析,结果如图5所示,普通话环境下同类记忆(M=2.86,SD=2.210)显著少于大连方言环境(M=4.59,SD=1.736),t=-2.512,p=0.020;而异类记忆(M=3.41,SD=2.343)明显多于大连方言环境(M=1.45,SD=1.262),t=3.291,p=0.003。两种语言环境下产生的混合记忆类型差异不显著(M=0.82,SD=1.181;M=0.73,SD=1.279),t= 0.439,p=0.665。

呈现线索词的方式、记忆类型和回忆的语言环境三者交互作用不显著。F(2,42)=1.493,p=0.236。

图5 不同语言环境下各种记忆类型的个数均值对比图

(四)反应时的分析

普通话和大连方言环境下都产生了普通话记忆的被试有15人。去掉反应时在15 000 ms以上的反应。采用0.05的水平,利用配对样本t检验分析两种语境下的普通话记忆的平均反应时。结果如图6所示,普通话环境下产生普通话记忆的反应时(M=5 458.76 ms,SD=2 627.337 ms)和大连方言环境下产生普通话记忆的反应时(M=6 531.53 ms,SD=3 420.445 ms)没有显著差异,t(14)=-1.530,p=0.148。

普通话环境和大连方言环境下都产生了大连方言记忆的被试有18人。去掉反应时在15 000 ms以上的反应。采用0.05的水平,利用配对样本t检验对两种语境下的大连方言记忆的平均反应时进行分析。从结果中发现,普通话环境下产生大连方言记忆的反应时(M=5 175.50 ms,SD=2 979.562 ms)和大连方言环境下产生大连方言记忆的反应时(M=5 647.89 ms,SD=2 397.940 ms)没有显著差异,t(17)=-0.762,p=0.457。

图6 产生一种语言记忆的被试记忆情况对比图

普通话环境和大连方言环境下都产生了普通话记忆和大连方言记忆的被试有12人。去掉反应时在15 000 ms以上的反应。采用0.05的水平,利用配对样本t检验对普通话语境下的普通话记忆和大连方言记忆的平均反应时进行分析。结果如图7所示,普通话环境下产生普通话记忆的反应时(M=5 163.92 ms,SD=2 576.694 ms)和普通话环境下产生大连方言记忆的反应时(M=5 272.33 ms,SD=3 397.776 ms)没有显著差异,t(11)=-0.130,p=0.899。

采用0.05的水平,利用配对样本t检验对大连方言语境下的普通话记忆和大连方言记忆的平均反应时进行分析。从结果中发现,大连方言环境下产生普通话记忆的反应时(M=6 515.08 ms,SD=3 597.916 ms)和大连方言环境下产生大连方言记忆的反应时(M=6 222.80 ms,SD=2 633.736 ms)没有显著差异,t(11)=0.339,p=0.741。

图7 产生两种语言记忆的被试记忆情况对比图

综上,对两种语境下普通话记忆反应时间对比、两种语境下大连方言记忆反应时间对比、对普通话语境下两种语言记忆反应时间对比以及对大连话语境下两种语言记忆反应时对比,结果显示反应时差异都没有达到显著。

(五)语言记忆依赖的年龄因素分析

本实验全部被试均为第一语言为大连方言,且幼儿园开始接受学校教育后开始接触学习普通话。全部22名被试,只有13名被试在两种语言环境中都产生了大连方言和普通话两种记忆。其他被试或只产生了一种语言记忆或混合记忆,为统计方便将其他数据排除。

首先,对13名被试大连方言环境和普通话环境下所有记忆的发生年龄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如图8所示,双言者在大连方言环境下所有记忆发生年龄(M=13.48,SD=2.082)和普通话环境下所有记忆的发生年龄(M=12.68,SD=3.270)相比,差异不显著,t(12)=-0.803,p=0.437。

其次,对13名被试的大连方言和普通话两种记忆发生年龄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双言者在回忆过程中,所有普通话记忆发生年龄(M=14.25,SD=2.746)与大连记忆发生年龄(M=11.91,SD=2.884)对比,发现差异显著,t(12)= 2.228,p=0.046。大连记忆发生年龄显著小于普通话记忆。这与本实验的被试先学会的是方言,后学会普通话的特点相符。

图8 语言记忆依赖的年龄分析对比图

总的来说,两语境差异不显著,两记忆差异显著。具体说来,实验结果表明,虽然双言者大连方言和普通话两种语言环境中引发的记忆平均年龄差异不显著,但是双言者的大连方言和普通话两种记忆发生的年龄差异显著,大连方言记忆发生年龄比普通话记忆早。符合了本实验被试方言先学习使用,普通话后学习使用的特点。语言记忆依赖效应在年龄指标上差异显著。

五、研究讨论

本实验通过对大连方言和普通话的双言者回忆语言环境与事件发生语言环境之间的关系、记忆提取的线索词影响、记忆提取的年龄因素影响、记忆提取的反应时和记忆类型特点等方面进行分析以考察双言者语言记忆语言依赖效应。实验结果表明大连方言和普通话双言者在进行记忆提取的过程中具有显著语言记忆依赖效应。

首先,回忆语境与事件发生语境关系对记忆提取产生显著影响。当回忆语言环境与事件发生的语言环境之间是一样的时候,双言者会引出更多的同类记忆。也就是说,大连方言环境下产生的大连方言记忆(M=4.59)多于普通话环境下产生的大连方言记忆(M=3.41),t=2.475,p=0.022。普通话环境下产生的普通话记忆(M=2.82)多于大连方言环境下产生的普通话记忆(M=1.50),t=-2.768,p=0.012。这说明,在方言和普通话差异很小的情况下(如大连方言和普通话),也存在记忆言语依赖效应。这一研究结果与双语者或南方方言—普通话双言者研究结果一致。前人研究发现,如果双语者使用的两种语言在语音、词形和语法上差别很大,如西班牙—英语双语者[3]、俄语—英语双语者[8]、希伯来语—英语双语者[11],则存在显著的语言记忆依赖效应。随后研究者还发现,若方言者使用的方言和普通话在语音、词汇和语法上差别很大,如粤语—普通话双言者[5]、闽南语—普通话双言者[9],则在记忆提取过程中也存在显著语言记忆依赖效应。本实验意义在于证明了如果方言和普通话差异很小,仅在语音上存在差异,在语义、词形上差异不大时,双言者仍存在明显的语言记忆依赖效应。

其次,大连方言和普通话双言者语言的记忆依赖效应在年龄指标上差异显著。大连记忆发生的平均年龄(M=11.91,SD=2.884)显著小于普通话记忆发生的平均年龄(M=14.25,SD=2.746),t(12)= 2.228,p=0.046。不但符合本实验被试先学习使用方言,后学习使用普通话的特点,而且说明语言学习的时间和回忆事件的时间相关。如果某种语言是双言者先学会的语言,则与这一语言相关的回忆也会比较早。这一结果与俄语—英语双语者[8]、粤语—普通话双言者[5]、闽南语—普通话双言者[9]相同。说明即使使用两种相似度高的语言,在年龄指标上双言者语言记忆依赖效应显著。

再次,两种语言环境中的记忆类型差异显著。大连方言环境下产生的同类记忆(M=4.59,SD=1.736)显著多于普通话环境下产生的同类记忆(M=2.86,SD=2.120),t=-2.512,p=0.020。普通话环境下产生的异类记忆(M=3.41,SD=2.343)比大连方言环境下产生的异类记忆(M=1.45,SD=1.262)多,t= 3.291,p=0.003。这一结果与俄语—英语双语者和南方方言—普通话双言者的分析结果一致。俄语—英语双语者[8]和南方方言—普通话双言者[5]在情境回忆的过程中也表现出第一语言环境出现更多同类记忆和第二语言环境出现更多异类记忆的现象。产生记忆类型显著差异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使用大连方言和普通话的双言者语言认知机制符合修正层次模型(Revised Hierarchical Model,RHM)[12]。该模型认为第一语言与第二语言都与词语的概念意义存在联结,但强度不一样。第二语言与语义概念的联系比第一语言弱。学习第二语言时,常通过中介语即第一语言与语义概念联结起来。当在第二语言(普通话)环境下,第二语言的线索词出现后需要通过第一语言(大连方言)作为中介语来通达语义概念。这一过程就会激活第一语言相关的记忆。所以,第二语言环境下产生了更多与第一语言相关的记忆,即异类记忆。而处在第一语言(大连方言)环境下时,第一语言(大连方言)的线索词出现之后能直接通达到语义概念,不需要通过第二语言的转译过程,从而会产生更多的第一语言记忆(同类记忆)。

另外,回忆线索词的呈现方式、各语境下记忆反应时差异均不显著。这与Marian&Neisser[8]、张积家[5]、周秋红[9]等人的研究结论不同。第一,回忆线索词的呈现方式差异不显著,即线索词的听觉和视觉呈现方式差异不显著。这可能跟大连方言本身特点有关,即大连方言和普通话在词形、语法上相同,只在语音上存在差异。而不像其他的俄语—英语、闽南语—普通话或粤语—普通话一样在形、音、语法上差异都很明显。所以,视觉和听觉呈现的线索词差异均不显著;第二,各语境下记忆反应时差异均不显著。而俄语—英语、闽南语—普通话或粤语—普通话双语或双言者不同类型的语言反应时差异显著。这可能是因为大连方言和普通话双言者生活的特殊语言环境相关。俄语—英语双语者生活在俄国的时候主要使用俄语,到了美国生活后主要使用英语,在一个特定时期内使用语言比较单一。对于南方方言和普通话双言者,由于两种语言在音形和语法上差异都很大,使得第二语言与第一语言转换时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当以第二语言为回忆线索词,第二语言需要通过第一语言为中介语与语义概念通达,语义概念表征再通过第一语言为中介语与第二语言通达后才能进行语言输出。所以第一语言和第二语言为线索词所使用的反应时差异显著。大连方言—普通话双言者与俄语—英语双语者、南方方言—普通话双言者不同。一方面,在日常生活环境中大连方言和普通话两种语言是并存的,都被普遍使用。两种语言混合使用的情境大量存在,而不是像俄语—英语双语者在某一个时期主要只使用某一种语言;另一方面,大连方言和普通话差异没有南方方言和普通话的差异大,只在语音方面差异比较明显。这种语言的相似性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第二语言与语义概念的联结,使得第一语言和第二语言记忆反应时差异不显著。

本实验理论意义在于证明了如果方言和普通话差异很小,大连方言和普通话双言者语言记忆依赖效应仍显著。大连方言和普通话虽然差异很小,但在双言者的脑中并不作为同一种语言存储。方言和普通话各有不同的记忆存储机制,记忆提取的存储和过程根据语言类别进行编码和解码。

本实验实际价值在于为方言保护和普通话推广政策制定提供参考,为学校教育教学提供依据,为家庭语言教育提供建议。

一方面,应注意汉语方言的保护。以大连方言为例的北方方言虽然与普通话相似,但是与普通话具有不同的记忆存储和提取的方式,体现了语言的多样性。无论是与普通话差异很大的方言还是与普通话差异较小的方言都是汉语语言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具有不可替代的文化与应用价值。所以在推广普通话的同时还应注意对方言的保护。

另一方面,在学校教育教学的过程中应该合理利用语言记忆依赖效应,提高学习效果。在知识讲解和复习过程中,如果能保持教学语言环境和提取知识语言环境相匹配,则会使知识复习和提取更有效,学习效果更佳。

另外,在家庭语言教育中应尽早开始普通话教育或第二语言教育。在进入小学之后,学习者按国家规定一律接受普通话教育和第二语言的学习(如英语)。如果在早期家庭教育都是以方言为教育语言,那么幼儿对基本生存的事物和早期事件记忆就都会以方言编码储存。在进入学校之后,再进行普通话和第二语言教育。在提取早期知识时就很可能会更多地面临需要先使用方言语码进行记忆提取,再将方言和普通话进行语码转换后才能完成语言输出这样的过程。如此一来会大大增加认知负担。所以如果有条件,应尽早在家庭教育中开展普通话和第二语言教育。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发现普通话教育应该尽早展开,那么是不是说只学习普通话会更有利于学习者在以普通话为主要教育教学语言的中国生活,而方言可以晚学甚至不学不用呢?也就是说使用方言是否有交际和认知优势呢?在以后的研究中,可以对双言者的抑制控制认知能力、心理理论水平和社交能力优势等问题进行考察。

六、研究结论

第一,北方方言(以大连方言为代表)和普通话双言者的双言能力对认知记忆能力有影响,产生了语言记忆依赖效应。第二,当回忆语言环境与事件发生的语言环境之间是一样的时候,大连方言—普通话双言者会引出更多的同类记忆,语言记忆依赖效应显著。第三,两种语言环境中的记忆类型差异显著。第四,回忆线索词的呈现方式、各语境下记忆反应时差异均不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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