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教育方针研究成果的回顾与展望——基于中国知网746篇期刊论文的内容分析

杨胜才，李 瑛,2

(1. 中南民族大学 教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2. 铜仁职业技术学院 人文学院，贵州 铜仁 554300)

中国共产党在成立之时就已初步形成马克思主义教育方针思想，并创办了利于马克思主义研究和传播的干部学校——湖南自修大学，后来陆续开办上海平民女校等各种学校。国共合作时期，还在多地建立了农民讲习所。20世纪30年代初，中央苏区已提出了文化教育的总方针(1)毛泽东在1934年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上指出，苏维埃文化教育的总方针在于以共产主义的精神来教育广大的劳苦民众，在于使文化教育为革命战争与阶级斗争服务，在于使教育与劳动联系起来，在于使广大中国民众都成为享受文明幸福的人。。此后，中国共产党又顺应时代发展，提出了系列教育方针。相关研究成果既包括对各个阶段教育方针变化的解读，也包括对一段较长历史时期内教育方针前后连续性的研究，还包括对教育方针表述结构及其语义分析等。研究内容不断深入，研究成果日益丰富。在庆祝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这一重要历史时刻，对党的教育方针研究成果的回顾与展望，是审视新时代教育事业承担立德树人根本任务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的自觉行动，是我国教育科学坚定“四个自信”的重要途径，是推进新时代党的教育方针有效落实的必经之路，是构建中国特色教育科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实现建设教育强国目标的积极举措。

一、文献筛选和样本概述

(一)文献筛选

在中国知网首页，通过高级搜索功能，在“期刊”窗口下，选择“篇名”为“教育方针”、截止时间为“2021年4月”的“中文文献”进行初筛，然后剔除会议通知、领导讲话、译文、个人访谈等，再根据“教育方针是国家或政党在一定历史时期内提出的有关教育事业的总方向和总指针”这一定义，将对“教育方针”偏颇定义的，如军事教育方针、农业教育方针以及相关度较低的文献进行剔除，再将新中国成立之前与中国共产党教育方针无关的研究成果进一步剔除，最终筛选出论文746篇。

(二)样本概述

样本中，最早的一篇研究成果是1955年6月王一蜚发表于《江苏教育》的《必须认真地切实地贯彻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从整体看，发表量小于等于2篇的年份有13个，其中1966—1973年发表量为0(见图1)。发文量前五名的年份为：1959年、1991年、1992年、1958年、1960年，期刊和作者分别以表1和表2所示。

图1 样本总量数据与发表年份

表1 发表论文数量前五名的期刊

二、教育方针研究的内容分析

本文在数据统计基础上，将全部样本归为政策维度、历史维度和哲学维度三种研究类型。政策维度研究，即研究者将身处同一时空的教育方针视为指导整个教育事业发展的“一项政策”，思考如何解读教育方针的表述内容和采取什么贯彻措施。历史维度研究，即研究者将教育方针及其影响当作“一段史实”，通过梳理、分析、评判相关史料，反思过往、展望未来。哲学维度研究，即研究者将教育方针作为“一种存在”，界定基本概念、把握内涵要义，通过探讨教育方针与其他社会系统共变的情况，试图从根本上把握对教育方针的认识和趋势，并在此基础上，提出研究者个人对表述内容的见解。在划分研究类型的基础上，根据内容做了进一步标签分类(见表3)，各标签样本数量占比见图2，标签样本的时间分布情况见图3。

表3 样本研究维度与标签内容

(一)政策维度的研究与分析

教育方针作为国家教育事业发展的总纲领，一经公布，各级各类教育机构和管理部门均陆续撰文解读政策和制定措施，这一维度成果有528篇占全部样本的70%，其中关于文本解读的有139篇，关于贯彻实施的有389篇。由于涉及内容较多，本部分借鉴石连海等的分析成果，[1]将政策维度的研究成果分为三个阶段，即政治性价值取向阶段(1957—1980年)、经济性价值取向阶段(1981—2001年)和多元价值取向阶段(2002年至今)，然后从“文本解读”和“贯彻措施”两方面进行总结分析。

图2 各标签样本数量占比①图3 各标签样本的时间分布①图中百分比数字为自动生成,四舍五入后总和为101,按照规则应当挑出一个误差最大的值,对它减去总的误差值,确保最终总和仍为100。因此,将误差值最大的值19减去1,即文本解读标签的成果占比为18%。

在政治价值取向阶段(2)1957年2月，毛泽东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中首次提出，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1958年9月，党中央和国务院在《关于教育工作的指示》中提出，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1961年至1963年，在教育部颁布的“高教六十条”“中教五十条”和“小教四十条”中又将上述两条合并表述为，教育为无产阶级的政治服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个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这一表述是我国在社会主义完成以后至改革开放之前教育方针的主要内容。，标签为“文本解读”的成果主要围绕“教育与生产劳动的关系是什么”这一关键问题展开。研究者们从马克思唯物主义史观出发，将教育看作是阶级斗争的工具，认为无产阶级必须牢牢把握住教育这个工具。教育与生产劳动结合的实质就是要使教育为无产阶级的政治服务。[2]教育通过弥合脑体劳动之间差别，进而消灭剥削，此过程既包括提高工农文化水平，也包括对知识分子的改造。根据马克思主义观点，教劳结合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唯一途径。在如何处理教学内容与劳动关系上，有两种主要观点：一种认为劳动需与教学内容紧密结合，否则就是浪费时间。另一种则认为不论结合是否紧密，学校中的劳动都具有教育意义，特别是具有思想政治教育意义，因此，在学校中把教师的劳动改造作为贯彻方针的先决条件。随着左倾错误的持续发展，体力劳动与无产阶级被机械地联系在一起，方针表述中的“劳动者”被片面理解为体力劳动者。20世纪70年代末期，研究者对前一阶段的实践进行了反思，主要集中在批判“四人帮”对教育方针的片面性解读，依旧肯定了劳动的政治思想教育意义以及劳动改造的积极作用。

政治价值取向阶段，标签为“贯彻措施”的成果主要是当时学校中贯彻教劳结合和强化思政教育的实践案例。一是劳动制度及机构的创新实践，如安排高小学生毕业直接参加农业生产，各地方兴办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等。二是教师教学改革和教材改革的经验总结，涉及科目频次最高的是历史课和生物课，相关成果分别有10篇和16篇。同时，通过在中学补开专门的政治课，使学生系统了解马克思列宁主义并将理论与实际联系起来，[3]强调各科教学要将社会主义思想路线渗透到教材内容中，使学生掌握知识的同时受到思想教育。三是政治运动中的教师改造措施和体会。还有一些研究，从财务、科研等方面总结学校在贯彻教育方针中的具体做法。70年代末的纠左工作措施，主要是恢复教学秩序，坚持上好文化课、重提师道尊严、尊师爱生以及重整学校规章制度。[4]

经济价值取向阶段(3)1981年6月中共中央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提出，坚持德智体全面发展、又红又专、知识分子与工人农民相结合、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相结合的教育方针；1990年12月由中共十三届七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十年规划和“八五”计划的建议》提出，教育必须为社会主义现代化服务，必须同生产劳动相结合，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建设者和接班人。1993年2月国务院颁布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对其做了修改和补充，在“现代化”后面加了“建设”二字。，标签为“文本表述”的成果主要围绕“如何认识教育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中的地位作用”展开。研究者们大都从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需求出发，分析了教育方针从“为政治服务、为无产阶级服务”转向“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的过程及原因，阐述了教育方针的调适对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大意义。研究者一致认为，新教育方针既体现了社会主义的性质，又紧扣了新时期的中心任务。还有部分研究者结合当时市场经济体制改革背景下教育产业化的趋势，强调了坚持社会主义办学方向的必要性。高教改革要慎之又慎，不能简单地将高等教育办成产业、企业和市场，否则将背离全国人民对教育改革的期望。[5]有研究者在梳理我国教育方针内涵与表述的基础上，总结了新时期教育方针的主要特点，在阐释“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同时，探讨了新形势下如何处理好“教劳结合”的各种关系。[6]关于素质教育理念，学界普遍将其看作是全面发展目标在实践层面的提升与转化。素质教育虽然针对应试教育而提出，但部分研究者已认识到，考试是校验教学效果的主要手段，不可缺少；寻求素质教育与“应试教育”的外在差异,必将素质教育变成某些僵死的模式。[7]另外，研究者还持续反思了新中国成立初期教育领域左倾思想的严重影响，针对西方和平演变危险和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歪风，强调了进一步加强思想政治教育的必要性。

经济价值取向阶段，标签为“贯彻措施”的成果主要围绕“新时期如何加强思想政治教育和促进学生全面发展”这一主题展开。关于加强思想政治教育问题的研究，大多从坚持社会主义方向、防止和平演变、抵制资产阶级精神污染的角度出发，具体措施可归纳为：在组织架构上，要求从学校主要领导到授课教师必须全员参与；在教育内容上，应该囊括马克思主义原理、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等内容，同时还要不断加强爱国主义教育，以及帮助师生树立正确的“三观”；在教育途径上，不仅要有专门的思想政治课，还要通过教学渗透教育性，校园文化活动和校外社会实践来加强。与此同时，很多研究者基于教师言行对学生的重要影响，要求加强教师思想政治教育、注意言行举止、关心解决其生活工作困难等。关于全面发展，强调在教学中注意妥善处理好德智体三方面的关系，要求将德育摆在首位。有研究者认为学业负担过重问题是社会多种矛盾的一个具体集中反映，需要综合治理。[8]在涉及体育及健康管理教育时，研究者均强调领导重视的巨大作用。如何推进素质教育，研究者主要从加强教师思想道德和业务素质、校园文化、教学改革等方面提出措施，强调面向全体学生、培养特长学生，鼓励学生发展个性、注重实践能力和创新能力培养，加强艺术教育等。

多元价值取向阶段(4)2002年11月，党的十六大报告提出，教育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为人民服务，与生产劳动和社会实践相结合，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2007年10月，党的十七大大报告提出，坚持育人为本，德育为先，实施素质教育，提升教育现代化水平，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2012年11月，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教育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为人民服务，把立德树人作为教育的根本任务，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发展素质教育，推进教育公平，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2018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提出，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标签为“文本表述”的成果主要围绕“如何理解新表述的核心内涵及五育并举的时代要求”展开。为人民办教育，体现了我国在教育价值取向上的变化，凸显了教育在满足个体发展这一维度上的重要性，符合人民的根本利益，超越了教育工具论的片面主张。[9]关于此类表述分析有三种方向，一是认为“办人民满意的教育”“为人民服务”等表述，是科学发展观、“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在教育上的反映，与国际教育新理念相吻合；[10]二是认为新时期教育方针应当逐渐回归教育本身，关注教育的个人本位价值，回应个体对教育的需要；三是将教育公平看作是其中应有之义。关于“与社会实践相结合”，研究者们普遍认为这是在教育教学中坚决贯彻理论联系实际、与时俱进的具体表现。“德育为先”这一新表述，强调“五育”中德育的重要地位，也表达了党和国家对学校思想政治教育地位和作用的高度重视和殷切期望[11]。研究者们认为将美育列入全面发展当中，是对教育规律认识的进一步深化。这与当时全国上下倡导的全面实施素质教育的理念有关，也是对现代社会里美育对个体全面发展的重要作用的强调。[12]还有研究者提出，人的全面发展是一个历史的概念，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国家民族、不同的群体、个体甚至在同一个体不同的发展阶段，都会表现出不同的特点和要求。[13]为构建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的教育体系，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了《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对劳动教育的时代要求、体系构建、实践活动、保障能力和组织实施均提出了明确要求。[14]

多元价值取向阶段，标签为“贯彻措施”的成果中，研究者一般首先明确教育方针的内涵，然后回顾历史，进而归纳方针的内容特点，最后立足不同类型和不同层次的教育来阐发贯彻教育方针的实践构想，使内容和措施更具针对性。论及基础教育时，问题主要聚焦如何实现五育并举，去除唯分数论，减轻学业负担和促进教育公平等，研究者们强调以核心素养教育推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论及高等教育时，问题主要集中于如何坚持“四个服务”的发展方向，如何加强党对高校的全面领导，从规模扩张全面转向内涵式发展，关注创新型人才培养等。另外，有专家提出应适时开展教育方针贯彻落实情况的专项或综合督导检查。[15]将教育方针的落实情况放入对人才培养、办学评估、学校管理的全过程和各个环节中去考察。[16]关于成人和职业教育则主要集中于如何发挥自身独特优势，不断改革探索增强自身影响力。

(二)历史维度的研究与分析

历史维度研究中，研究者与所研究的教育方针不在同一时空，研究者因自身跳出了研究对象所处的时代，少有时空与环境的限制，更能客观地分析和评论教育方针，这一维度成果有125篇，占全部样本的17%。

标签为“片段回溯”的成果有24篇，主要是对20世纪初至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区域教育方针内容的研究。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教育方针尚为雏形，常蕴含于诸位领导人的教育思想之中，还没有统一明确的表达，这一标签下的研究成果主要侧重于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抗大的教育方针内容。(5)1939年5月，毛泽东同志在为纪念抗大成立三周年撰写《被敌人反对是好事而不是坏事》一文中明确指出:“抗大的教育方针是：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抗大，是指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期间建立的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以及12所分校和多所附属中学。研究者从其成立背景、实施经验和时代意义等方面展示这一新型高等教育的整体风貌。对抗大时代教育方针的研究侧重于价值分析，研究者普遍认为在当时的教育中坚持党的领导，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具有重要的时代意义。另有研究者搜集整理了陕甘宁边区少数民族教育方针政策制定步骤和实践过程的历史资料，并给予了高度评价。[17]关于第二次国民革命战争时期苏区教育方针的研究，研究者主要是从教育为无产阶级服务、教劳结合和新文化改造等方面分析其意义和影响。有学者从事实出发，论证了毛泽东1934年1月在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上代表临时中央政府提出的苏维埃文化教育总方针的正确性。[18]

标签为“编年梳理”的成果有44篇，主要关注教育方针的时代变迁轨迹，并进行内容反思。对于20世纪50年代教育方针，一些研究者认为不仅是教育实践走向了左倾极端，表述本身也存在偏差。一方面它以偏概全将教育的多种功能转化为一种功能，另一方面，它又以政代教将教育作为政治的附庸和仆从，从而抹杀了教育自身的独立性，把教育引向了歧路。[19]对于80年代教育方针，部分研究者认为因“文革”后对50年代教育方针的过度批判，致使实践中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被弱化，1981—1991年十年来最大的失误是放松了思想政治教育，教育工作者应当认清国际国内形势，从党的教育方针贯彻实践的高度进行深刻反思。[20]对于90年代教育方针，有研究者就“建设者”和“接班人”二者的涵义和逻辑关系提出了质疑。[21]关于变化轨迹，部分研究者认为，教育方针在内在价值取向上经历了从为“工农服务”的国家利益追求、到为“政治服务”、为“经济服务”的社会利益追求，再到服务人的个体价值兼顾社会价值的演变过程。[22]虽然在较长时期不免偏颇于社会本位，以办教育者、管教育者、施教育者的视角作为思维出发点来端正教育的趋向和规制教育的行为，较少考虑受教育者的个性需求、忽略教育自身特性等，这是由中国特殊的国情所决定的。[23]新近，有专家梳理了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年以来的教育发展历程，认为教育方针的思想特征和发展方向是突出政治性、坚定方向性、把握时代性和尊重规律性。[24]总而言之，中国共产党在各个时期的教育方针，在变化与连续中，体现了真理在实践中检验、修正和完善，在为人和为社会服务的摆动中获得辩证统一。[25]

标签为“人物思想”的成果有57篇，涉及的“人物”主要是政治领袖，其中研究毛泽东教育方针思想的有22篇，数量最多。研究者从毛泽东思想和社会现实基础出发，深入分析其教育方针的内容，普遍认为，教劳结合是毛泽东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培养人才的基本途径和方法，对于当时在全国教育界彻底肃清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教育思想具有关键性作用，通过马克思主义教育观的传播和威信树立，使普通民众认识到劳动对于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意义，有效地提高全民族素质。对于邓小平教育方针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分析其提出的“三个面向”“教育必须同国民经济发展相适应”和“培养四有新人”等论断。研究者一致认为邓小平关于教育方针的论述是党和国家在新阶段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教育理论的重要成果，根据新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特点，对教育方针的原有内容进行了继承和调整，使之适应时代发展需求、不断趋于完善，体现了科学性、时代性、实践性和前瞻性。[26]对于江泽民教育方针思想的研究，侧重于分析他所提出的“教育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建设者和接班人”“教育与社会实践相结合”和“为人民服务”等教育方针表述，研究者普遍认为这些表述是基于社会主义发展要求、国际大环境和教育自身发展规律等提出的，是对我国教育事业发展具有开创性、针对性的指导意见。对于胡锦涛教育方针思想的研究，着重分析了他在教育事业发展中强调“以人为本、德育为先”的特点。当前对于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教育的重要论述的研究正在全面深入展开。研究者们高度认同，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教育的重要论述，系统回答了一系列方向性、全局性、战略性重大问题，标志着我们党对教育发展规律的认识达到了新高度，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提供了根本遵循。[27]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教育地位作用和目标、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教师队伍建设、教育改革方向、党对教育工作全面领导等系列重要论述受到了普遍关注。对于陈独秀的教育方针思想的研究，主要涉及反复古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两个方面。其中，反复古主义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起提供了理论准备，马克思主义则为党早期教育纲领的制定及实践提供了基础。[28]此外，还有研究者分析了周恩来、刘少奇等关于教育方针的论述。

(三)哲学维度的研究与分析

哲学维度的研究，是对教育方针在更高层次上的深入探讨，比历史维度研究更为抽象概括，较政策维度研究更具探讨空间。这一维度成果有93篇，占全部样本的13%。

标签为“本质追问”的研究成果有35篇，主要围绕三个问题：一是教育方针的概念是什么。杨天平认为，目前研究者普遍认同的“教育方针是国家或政党在一定历史阶段关于教育发展的总的指导方针”或类似定义，尚处于经验理性阶段，教育方针可以定义为一定统治阶层在一定历史时期关于教育发展的总方针，是教育性质、方向、目的、任务、内容和途径等的总规定，是一种规范、引导和管理教育发展的政策活动。[29]其他研究者通过对教育目的、教育功能、培养目标和教育政策等的辨析来明确教育方针的概念。二是我国教育方针特点和内部结构是什么。教育方针在特点上被多次提及的是社会主义方向性和时代性。如顾明远提出，教育方针要有科学性、针对性、时效性。[30]在内容结构上，大部分研究者认为教育方针是多层次的有机整体，如肖宗六认为，教育方针包括教育工作的总任务、国家培养人才总目标和培养人才的基本途径等三个方面。[31]但也有少数研究者认为，教育方针的表述并没有一定的框子和套路，[32]内容骨架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特殊产物。[33]三是教育方针在实践中与理论相脱离的根本原因是什么。针对这一问题大多数研究少有直接触及，偶有提及教育方针在实践中存在的偏差，也一般归因于思想松懈、功利驱动等表象，进而提出在贯彻教育方针中必须不断加强思想政治教育、积极推行素质教育等主旨论点。王长乐在分析了我国教育方针的形态变化后提出，要改变教育方针“从上至下”的思维方式，回归受教育者的内心和现实生活世界。[34]他在分析教育方针实践形态变化动因的基础上提出，应当让教育家成为教育的主体，充分遵循教育的多重规律和内在逻辑，进而促进教育进步。[35]

标签为“表述建议”的成果58篇，主要来自于20世纪50年代初和改革开放头十年举行的数次关于教育方针的大讨论。对于教育方针的内容讨论及建议主要围绕以下问题：

一是教育方针表述的内容属性。研究者一致认为教育方针表述：首先要表明教育的阶级性或体现国家教育的性质；其次是反映当下的时代需求，并且遵从教育和人的发展的内在规律。有研究者通过中外对比分析证明，不同社会制度国家的教育方针，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为统治阶级的利益服务；[36]再次是语言风格应该简洁明了，语言精炼，重点突出。因此，有研究者指出，由于教育方针本身的方向性和原则性，与教育实践之间存在巨大的真空地带，造成了现实贯彻的随意性和选择性，由此提出需要现实纽带连接教育方针与教育实践。[37]

二是教育方针表述的内容含义。50年代大讨论的中心问题是：“因材施教”应不应与“全面发展”一起作为教育方针。争论的焦点在于，现实中的“平均发展”问题是因为表述中缺少“因材施教”，还是因为贯彻过程中的“简单化理解”所致。“文革”结束后，研究者对“新时期的表述应该包含哪些内容”提出了多种表述文本，其中大部分围绕“一个提高、两个服务、三个面向、四有新人、五育并举”展开，即提高全民族素质，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服务，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除此之外，还有培养创新型人才、与社会实践相结合等。每个研究者关于新表述的建议，均包括以上的一点或多点。

三是教育方针表述的内容依据。研究者认为教育方针围绕“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这一根本问题展开，相关建议依据也均来源于领导讲话、重要会议和文件精神以及研究者对时代发展趋势的预测和现实国情的把握。2018年的全国教育大会将劳动教育确定为全面发展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因“劳动教育”的重生，新时代劳动教育如何回归本质、回归常识也成为新的研究热点。[38]

三、结论与展望

本文通过对746篇期刊论文分析后认为，以往研究从政策、历史和哲学三个维度，较为广泛深入地解读了我国各阶段教育方针的内涵蕴意，并且据此制定政策措施；全面梳理回溯了20世纪以来我国教育方针的发展历程，系统评价了领袖人物的教育思想对于教育方针的表述及整个教育事业的贡献；深刻分析了教育方针概念的内涵特点和表述结构，同时对新的表述内容提出诸多建设性见解。新中国成立70多年来，我党教育方针的表述一方面始终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要义，另一方面又根据时势变换调整革新了部分内容，这些内容变化一方面是出于适应当时社会实践的需要，另一方面也体现了对前一阶段教育研究成果吸纳和反思。因此，中国共产党教育方针表现出在政治道路主线上一以贯之，在具体实践中与时俱进的重要特点，其变化发展的历程是历史实践和学术研究相互作用的结果。展望未来，深化党的教育方针研究，必须始终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教育的重要论述，深刻领会其时代背景、科学体系、精神实质，准确把握其政治意义、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紧紧围绕“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这一根本问题，切实关注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的有效落实。对此，本文认为相关研究的拓展深化应着力于以下几方面：

(一)创新解读视角，回应现实关切

本研究所抽取的样本中政策维度的研究成果占主体，侧面反映了研究者的价值取向。对教育方针政策的实施成果进行总结思辨自然必不可少，但更需运用多学科的理论与方法加以分析评估，回应教育的现实问题。关注教育方针是否有效贯彻，应聚焦当前社会有没有隐性违背教育方针的现象，该如何辨别？当学校教育活动游离于教育方针之外，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教育方针得以有效贯彻的机制路径有哪些？类似这些都是我国教育事业发展中坚持社会主义办学方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现实问题，因此，需要研究者以《教育部关于加强新时代教育科学研究工作的意见》为指导，立足国情，聚焦基层，坚持问题导向，切实肩负起探索规律、破解难题、引领创新的教育科研使命。

(二)加强理论建构，深化前瞻研究

样本中哲学维度的研究占比最小，说明对教育方针本质的认识尚需进一步深入化和系统化。历史维度的研究虽然较为系统地梳理了百年来党的教育方针内容的嬗变，但对于发展规律的总结还较为浅显。可以说，我国教育方针的理论建构还相对薄弱，要从根本上把握教育方针的发展趋势还有大量的研究工作要做。另外，教育方针的特性之一是时代性，时代的主题决定着教育方针的内容，如何依据未来社会发展趋势的预测，超前制定教育发展政策，给研究者提出了现实挑战。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如何抢抓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机遇期，如何适应我国进入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新变化，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对优质教育资源新需求，培养出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如何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建设教育强国、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这些无疑都迫切需要加强理论建构，深化前瞻研究，提升预判能力，指导整个教育事业健康、持续、高质量发展。

(三)拓展信息渠道，倡导多元方法

就本研究所涉及的样本而言，大部分教育方针研究属于思辨类成果，文献法在研究方法中占主体。虽然成果中的很多建议措施也源自于研究者的实践探索，但大多缺乏严密的研究设计。一方面，这与我国教育研究能力有关。另一方面，也部分因为我国教育决策过程中教育专家的参与不足以及决策管理的信息不畅有关。因而，我国教育学研究生培养必须高度重视学术训练，倡导使用多元研究方法，强化实证研究的训练。研究者应深刻反思自身研究范式，积极吸纳国内外教育研究的前沿进展和优秀成果，避免因研究的“模糊性”“随意性”而有损教育研究的规律性与权威性。与此同时，政府部门支持建立全国教育调研和数据信息平台以及数据公开共享机制，拓展研究者与管理者沟通的渠道，也积极注重吸纳更多的研究者参与管理及决策，充分发挥专家智库的“外脑”作用。

本研究的样本数据搜索仅局限于题目中包含“教育方针”的期刊研究成果，难免出现挂一漏万的现象。但无论如何，深化我国教育方针的研究，必须站在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全局的高度，秉持人民中心立场，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引，牢牢扎根中国大地，关注基层教育实践。教育研究者应当提高理论学养，以培养人才、造福人民为根本目标，积极寻求并促进学科间交叉与碰撞，努力运用多学科理论与方法，创新教育科研范式，深化教育基本理论建设。各级各类学校及相关部门应当积极弘扬优秀教育传统，提升教育科研质量，践行为党育人、为国育才的初心使命，为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建设、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而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