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钟大吕出陵川
2021-12-15靳宏伟张建军
靳宏伟 张建军
历经一年多艰辛考证,我们的结论是:位于太行之巅的陵川是抗战名曲《在太行山上》的首创地和首唱地。 1938 年春,桂涛声、冼星海、李曼等人带领陵川儿童宣传队在陵川佛山即兴创作并初唱了《在太行山上》。 1938 年 7 月前后,回到武汉的桂涛声把歌词誊写给冼星海,冼星海对曲谱进行了二度创作,并在武汉开始演唱。从此这首英雄的战歌唱遍了太行山,唱红了全中国。
找寻活动轨迹
晋城是太行精神的重要发源地,曾是中国抗日战争的最前线,数百万英雄的晋城人民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和解放做出过巨大贡献,许多党和国家及人民军队领导人曾经在这块红色的土地上战斗和生活过。然而,因为缺乏相应重量级的文化遗产而不在国家红色文化旅游之列,成为晋城市旅游发展的一大憾事。而今,代表着太行精神的抗战名曲《在太行山上》从晋城市党史资料中浮出,必将给晋城市的旅游业带来巨大影响。在这样的思想引导下,为了考证《在太行山上》是否诞生于陵川,我们在史籍中追寻足迹,在亲历者口中寻找痕迹。开始了一年多的调查和采访。
来到陵川,经人介绍,我们认识了当年民众小学抗日儿童宣传队员、85 岁老人武老师,武老师思维清晰,谈锋锐利,记忆力十分惊人。他向我们讲述了在 1938 年春天,桂代表和冼老师、李曼老师带领儿童宣传队在一个黎明登上佛山演唱《在太行山上》的情景。武老师一口一个“桂代表”,一口一个“冼老师”叫的是那样亲切。我们认为,他讲的事情经过和党史是吻合的。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又采访了现年91岁的解放军老干部、以正团级离休的赵子纯。赵老说:我原来在公安局给李谊暄当通信员,“桂代表”来了,就又让我给“桂代表”当通信员,“桂代表”每天早上吃三个鸡蛋。有一天早上找不见刮胡刀了,还同我开玩笑说,小赵,是不是你要了,哈哈。
当我们把这两个故事讲给曾任陵川史志办主任的张振山后,他也说这是真实的。1985年为庆祝陵川解放四十周年,曾邀请为陵川的解放做出过重大贡献的陵川老干部和在陵川工作过的老领导回到陵川故地重游,共话当年。他当年作为随团记者,亲耳听到当年的老牺盟会员讲述桂涛声、冼星海在陵川创作《在太行山上》歌曲的事情。他还说,当年的老牺盟会员、陵川的文化学者、曾任陵川政协副主席的王长发生前多次谈起这支抗战名曲是在陵川创作的,并陪同老干部一起到现场感受过那种气氛。在谈到当年老牺盟会的当事人时,张振山思考了一下说,现在硕果仅存的而且能说清楚的,离我们最近的只有曾任河南省军区副政委、现年88岁的李中顺老人了。我们当即驱车前往,在河南省军区休干所见到了这位“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儒将。老人自参加革命至今,一直坚持写日记,曾把自己的日记整理成一本叫《陵川子弟兵》的书,由陵川党史办翻印。当我们谈及冼星海时,老人谈兴顿增,讲起了冼星海当年在陵川文庙教歌的情景。看我们有点惊讶,老人自信地说,因为我识简谱,冼星海对我印象还不错。
至此,我们有理由相信,桂涛声和冼星海曾经到过陵川。那么,他们是怎么来的呢?常言道,空口无凭,有没有资料可以证明这个问题呢?就讓历史告诉我们吧。
桂涛声到陵川
桂涛声,字仰之,原名翘然,曾用名浩然,化名吴壁,涛声是笔名,云南省沾益县菱角乡卡郎村人,回族,生于1901年,卒于1982年,享年81岁。他的一生,是追求光明和进步,追求中华民族振兴和解放,跟着共产党走的一生,是战斗在敌人心脏的早期中共地下党员,著名爱国文艺战士。
1932年“一·二八“事变爆发时,桂涛声在上海工作,因被特务盯梢而入狱。1934年6月,桂涛声出狱后不幸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1935年9月,上海读书出版社经理黄洛锦(云南人,中共党员)聘请他到该社工作。这一时期,他又认识了李公仆、柳湜、周巍峙等人,并与过去在昆明一同搞“学运”的艾思奇等人相遇,他们共同参加了胡绳组织领导的哲学研讨小组。
桂涛声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中国进入全面抗战。桂涛声与柳湜、周巍峙随李公仆于8月29日(一说是8月21日)出发,奔赴山西前线劳军,但到了太原以后,日军已进逼雁门关,抗战形势面临严峻考验。9月3日,李公仆带领桂涛声和周巍峙在太原第一次见到了周恩来和彭雪枫,周恩来谈到了正在组建“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并邀请李公仆出任战总会宣传部长。由于战总会和牺盟会都是在阎锡山同意的背景下设立的,由共产党领导的抗战救亡组织,在领导层是交叉的,比如薄一波、牛佩琮、张文昂等共产党员,既是牺盟会的领导,又是战总会的领导。所以桂涛声便以战总会宣传部工作人员的身份参加了牺盟会的民众干部训练班,与董文渊、郑虎畅同期,而郑虎畅是山西青年抗日游击队政治部的宣传科长。
周巍峙在回忆录里说:“1932年底,经戈公振介绍,认识了李公仆。1937年秋,先生同柳湜、桂涛声和我一起去华北前线做抗战动员和宣传,组织民众的工作。在太原,根据周恩来同志的意见,李公仆参加了第二战区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任委员和宣传部长。同时,在周恩来的支持下,李公仆与桂涛声、柳湜和我同八路军驻太原办事处彭雪枫商量,决定以‘救国会名义,创立全民通讯社,日常工作由八路军办事处领导。”一般的研究认为,劳军任务完成以后,桂涛声随李公仆到了武汉。其实不然,周巍峙说:“李公仆10月10日回沪,发表《为动员全国告国人书》。”此时的桂涛声并没有随李回沪,而是进了由牺盟会主办的民众干部训练班,在11月8日太原失陷前,随八路军总部撤到了和顺。由于这段历史鲜为人知,所以一般的研究对1938年前半年桂涛声的活动都是含糊其辞,一带而过。
1937年11月11日,中共中央北方局召集八路军总部和山西牺盟总会在和顺石拐召开会议,传达了毛主席要求布眼晋东南的指示,决定组织牺盟会和战总会的干部以八路军工作团的合法名义,分散到晋东南各地发动群众,开展工作。在这种背景下,桂涛声参加了由郑虎畅为团长的八路军工作团于1937年11月底到达陵川。此时的陵川,在卫逢祺的领导下,抗日救亡工作搞得轰轰烈烈。由县城发展到农村,由学校发展到社会,呈现出一派崭新的气象。
八路军工作团由四人组成,郑虎畅、钟达昌、曾旭庆和桂涛声,其主要任务是广泛宣传党的《抗日救亡十大纲领》,动员群众参军,建立和发展游击队,组织工人农民、青年、妇女和自卫队等成立抗日武装,对在各地党组织、牺盟会等领导下已经建立起来的游击队进行领导。郑虎畅来到陵川时,陵川尚未建立党的组织,党员只有卫逢祺和要崇德两人。由于郑虎畅带来了卫、要二人的组织关系,所以就组织了一个党小组,决定成立陵川县人民武装自卫队。11月,共产党人王耿人以晋城牺盟中心秘书的身份,被阎锡山任命为陵川县政府县长。
1938年春节刚过,日军就对晋东南开始了“九路围攻”,长治、晋城相继沦陷。在这个背景下,中共长治特委作出指示,在陵川、壶关两个未被日军占领的县建立游击支队。县长王耿人决定把陵川县人民武装自卫队与陵川公安局武装警察和由共产党员陈冰之从河南带来的“十三军游击队”组建为“第二战区行营游击队第一支队”。王耿人任支队长,县公安局长李谊暄任副支队长,桂涛声任政治代表,陈冰之任政治部主任,卫逢祺任政治部副主任,下设四个大队。其中,卫恒任四大队指导员,阮章竞任二大队指导员。
当时,桂涛声由于失去了组织关系,是代表八路军工作团方面任政治代表的。关于这一点,卫逢祺在回忆录里说:“当时在县政府对面的一个饭馆里召开了我、王耿人和陈冰之的党小组会,长治特委裴孟飞书记亲自参加了会议,会议主要讨论了桂涛声和李谊暄的任职问题,并决定由我们三人组成党团开展对陵川党的领导,王耿人任党团书记,我任组织委员,陈冰之任宣传委员。”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桂涛声当时的身份和地位。
冼星海到陵川
冼星海已家喻户晓,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陈冰之。
陈冰之,河南荥阳人,193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陵川县牺盟会游击支队(第二战区行营游击队第一支队)政治部主任,中共青城、曲沃、郑县县委书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中共开封市委、开封地委第一书记,中共中央中南局经委副主任,湛江市委第一书记,河南省计委主任,河南省委统战部副部长,河南省建委主任,河南省第五、六届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是中共八大代表、第六届全国人大代表。
冼星海
1937年秋,陈冰之是河南大学平津流亡同学会会长。《开封学运》说:“1937年秋,中央军将领汤恩伯欲建立一个‘十三军游击队,平津流亡同学会的王景川、陈冰之想利用十三军游击队的名义搞一部分抗日武装……‘民先一动员,就有很多人报名,最后确定了四十几人。这四十几人主要来自开封的各个学校,其中一部分是河大(河南大学)大众话剧团怒吼歌咏队的,还有一部分是开封基督教青年话剧团的人,于是就以这两个话剧团的同志为基础,组成了十三军游击队话剧团。”《开封学运》还说:“不久,上海救亡演剧二队来到开封,队员有洪深、冼星海、金山、王莹、田方……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冼星海,他积极热情、诲人不倦、夜以继日地对怒吼歌咏队的同学进行指导,因为教歌过多和指挥过多,他的嗓子哑了,胳膊也肿了,冼星海的这种精神真使我们感动。”贾宗谊在《剧团诞生前后》中说:“到陵川去!我们都是从郑州到陵川去的青年学生,为什么到陵川去呢?到那里找八路军。……设在陵川的十三军游击司令部,在郑州有一个办事处,我们听说要组织一个话剧团,就借这个名义到陵川去。当时洪荒(阮章竞)同志也在政治部工作。”
阮章竞的女儿阮援朝在《怀念父亲》里说:“1937年底,父亲在陵川找到了八路军。”而阮章竞是冼星海的学生,早在1936年在上海时,冼星海就成为阮章竞的老师。当时,上海救亡演剧二队是沿着沪宁路和陇海路沿线前行的,当演剧二队在郑州宣传革命时,适逢十三军话剧团来郑州招人,把桂涛声、阮章竞等友人在陵川的消息告诉了冼星海,冼星海激动不已,又了解到他亲自教唱的黄河大怒吼歌咏队的许多同学都到了当时风云际会的陵川,便决定上太行山。按照李中顺的回忆,1938年2月,冼星海在陵川培训小学教员,教唱革命歌曲。在陵川期间,冼星海见到了分别二年的阮章竞,并通过游击支队的联系见到了老朋友桂涛声。1985年《陵川教育大事记》(草案)中记载:“1938年春,人民音乐家冼星海、桂涛声到我县,在城关住四天,平城住三天。”后来进一步查证发现,1985年,正是陵川解放四十周年,正是当年见证这首歌曲诞生的老牺盟会员回来故地重游的年份,这个记载正是当年那些老革命口述的。
由于回忆人当年身份不同等原因,他们和冼星海、桂涛声接触的时间和地点也有所不同,时间跨度从1938年2月一直延续到5月,活动地点分别有陵川东部游击支队驻地、县城小學教员训练班、八蜡庙、陵川西北的交通咽喉平城镇等地。我们查找党史资料,当年陵川牺盟会和共产党主要活动区域确实是陵川东面的古郊、冶头、夺火等山大沟深的地方,当年从河南到陵川的主要交通线白陉古道就在这个区域。在陵川县城的活动主要是文化干部培训教唱革命歌曲,宣传革命思想。1938年1月,八路军129师386旅771团组建的赵基梅、涂锡道支队进驻平城后,平城成为陵川共产党和牺盟会活动的一个重要支点。总体而言,冼星海、桂涛声在陵川的活动时间是1938年春天,活动范围为陵川县域。
至此,抗战名曲《在太行山上》的词作者、曲作者相会在太行之巅的陵川。八百里太行南来,至陵川渐成巍巍,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历史关头,两位文化巨擘的见面,必然要奏出历史的最强音。
红色陵川千万丈
1938年前后的陵川,是山西唯一一个没有被日军占领的完整县。在这里云集了国共双方党政军机关和要人,共产党人和国民党人都可以以公开身份开展各种抗日救亡宣传活动,使一批一批文化精英在这里汇聚,使一批一批陵川子弟从这里奔向抗日前线,使小小陵川成为一个风云际会、精英云集的地方;成为一个爱国青年、热血男儿向往的地方;成为华北抗日根据地的心脏。
1937年春,杨村牺盟组织排演了大型抗战话剧《绥东之夜》,开了全省第一家乡级组织文艺宣传抗日救亡的先河。5月,山西省牺盟总会派卫逢祺为陵川牺盟特派员和共产党员要崇德到达陵川。6月,陵川县牺盟会正式成立。9月,在卢沟桥事变爆发两月后,一支由共产党领导的游击武装——陵川县牺盟会游击队正式成立。11月中旬,以郑虎畅为团长的八路军工作团进驻陵川,在陵川牺盟游击队的基础上组建了陵川县人民武装自卫队。当月,国民革命军第十三军游击队进驻陵川,同月,张荫梧率领河北民军司令部进驻陵川。12月,东北军五十三军万福麟部进驻平城镇。
1938年1月,八路军129师386旅771团组建的赵基梅、涂锡道支队进驻陵川平城镇东街村。2月17日,中共长治特委机关(后相继改为长治地委、太行南区特委、晋豫特委)从长治莲花池向赵涂支队靠拢,进驻平城镇三皇阁。曾任陵川县史志办主任的张振山回忆,当年来到陵川的还有徐向前、李先念、陈赓等重要人物,他们以不同身份在陵川开展抗日工作。由于日军对晋东南发起“九路围攻”,长治、晋城相继失陷,华北军政干部学校、《新华日报》分销处、八路军民运工作团都相继开进陵川,使陵川像一块磁石吸引着全国各地的爱国青年和文化人。仅文艺团体就有十三军游击队政治部话剧团、陵川县政府抗战剧团、野火剧团、由华北军政干部学校和行营游击队组成的联合剧团,还有陵川民众小学的儿童抗日宣传队等一批文艺团体和文艺战士,在太行之巅宣传抗日救亡。他们同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直接参加减租减息,除汉奸、反恶霸、教新戏、教排戏、教化装、教唱革命歌曲。李廉芳在《太行山剧团与陵川》一文中说:“游击队的桂涛声、洪荒、张柏园经常来教歌、指导排练。”使《打鬼子去》《三江好》《流亡三部曲》《八百壮士》《四杯茶》等抗日救亡歌曲响彻在太行山上,民众抗日救亡的热情如万丈火焰,升腾回荡在太行山的千山万壑之中。
当时,牺盟会的活动中心主要集中在以古郊为中心的佛山和王莽岭一带。而佛山是南太行的最高峰,海拔1791米,史书记载:“山势突兀,险峻挺拔。主峰昂首,群山如万马奔腾;高寺凌云,中州之极目可瞰。”成为历代名仕登高望远抒发感情之地。金元之际大诗人元好问在陵川求学期间曾多次登上佛山之巅,写下“佛山之高,黄河可睫”的壮丽诗句。王莽岭则是以“绝顶日出和千仞石壁”而著称的“晋汴咽喉”,《愚公移山》说:“太行王屋二山,高万仞。”当年的牺盟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战斗和生活,桂涛声就住在古郊乡岭东村一个叫成沟的自然村。此景此情,艺术的规律和时代的呼唤注定会有洪钟大吕的作品横空出世。当年的小房东现仍健在,已成88岁的老妇,然而说起“桂代表”仍滔滔不绝。
让艺术的规律在这里定格吧!每当旭日东升,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的时候,太行山以壁立千仞的气概,在太阳光辉的照射下,闪耀着古铜色的光芒。特别是李曼老师站在千山万壑之间,教唱救亡歌曲的伟岸和傲然,就如一尊自由女神,给人以无穷的力量。想起这些,阮章竞在《风雨太行山》中说:“使歌曲《在太行山上》的创作者产生了创作的灵感。”
因为我们没有收集到确切的资料,不敢断定《在太行山上》的歌词早在冼星海到来之前就有初稿,但可以肯定的是冼星海到陵川之后和桂涛声及民众小学抗日儿童宣传队的同学一起上佛山演唱过这支雄壮的战歌。当时一起上佛山的儿童宣传队的小队员除上面已提到的武老师外,健在的还有今年夏天刚刚从青岛回来避暑的王长青和躺在病床上的杨变香老人等。我们的初考发表以后,还接到了著名摄影家秦红宇提供的一条证据。去年刚刚在北京逝世的老干部秦玉清女士是陵川城关南关人,14岁时为摆脱当童养媳的命运逃出家门,参加了桂涛声、冼星海、李曼等人组织的陵川抗日儿童宣传队,并在佛山排练演唱过《在太行山上》这首歌。秦红宇回忆2003年她在京举办个人影展时,邀请姑姑来观看,80多岁的秦老看见红日喷薄、铜壁铁墙的王莽岭、佛山大峡谷等图片时,情不自禁,热血沸腾,即兴吟唱了“红日照遍了东方……”这首歌,之后,秦老向秦红宇讲述了当年跟随桂涛声、冼星海在佛山演唱的细节,并谆谆教导其子——时任国防大学教授的赵潞生说:“太行山是我们的精神家园,陵川是我的家乡,我就是唱着这支战歌走进北京城的。”秦老的一席话进一步印证了在佛山上首唱《在太行山上》的说法。
歌曲《在太行山上》
从逻辑上看,冼星海在陵川创作的乐曲可能只是简谱,因为条件限制,战时的陵川不会有钢琴等大型乐器,现在的二声部合唱钢琴曲是冼星海辗转到了武汉以后二度创作的。这在刘大明和万迪秀的文章中也可得到佐证。万迪秀在其回忆中说:“当时冼星海正在钢琴前试奏几经修改的《在太行山上》五线谱。”周恩来说:“我知道这件事,他(桂涛声)还答应把这首歌送给朱总司令,送给太行山军民。”刘大明在《桂涛聲写就在太行山上》中讲到:“阿桂在誊抄这首歌时,我正好在他旁边。”这些都证明了冼星海在武汉对音乐进行了二度创作,桂涛声的歌词没有二度创作,保持了在陵川创作的基本内容。更有说服力的是,桂涛声担任过陵川游击支队的政治代表,冼星海也曾在陵川活动过,所以这首歌的副题为“献给太行山的游击队。”表明了这首歌和太行山的游击队的不解之缘。洪荒(阮章竞)在《风雨太行山》中说:“此首桂涛声作词、冼星海作曲的名曲,是在大流动前两天桂涛声寄来的”,而太行山剧团的大流动时间是1938年10月初,正是在武汉二度创作之后寄来的。
从时间发展来看,《在太行山上》这首歌的诞生过程应该是这样的:1938年春,桂涛声、冼星海、李曼等人带领陵川儿童宣传队在佛山即兴创作并初唱了《在太行山上》,下山以后仍不断排练试唱。随后,冼星海、桂涛声相继前往武汉,当时武汉成为一个抗日救亡的中心,周恩来等在武汉领导革命宣传工作。值得注意的是,1938年春,桂涛声从陵川动身去武汉时,将创作初稿词曲寄给了民众小学的李曼,可见创作最初的目的仍是让李曼教唱陵川儿童宣传队,也可证明是陵川儿童宣传队初唱的这首歌。1938年7月前后,为了举行纪念抗战一周年的宣传活动,武汉掀起了抗日救亡的新高潮,回到武汉的桂涛声把《在太行山上》的歌词誊抄给冼星海,冼星海对曲谱进行了二度创作,使之成为一首当时国内不多见的二声部的大合唱经典曲目,并在武汉开始演唱。1938年10月,桂涛声二度音乐创作的《在太行山上》寄给了太行山剧团的洪荒,洪荒组织了排练和公演,从此,《在太行山上》这首英雄的战歌唱遍了太行山,唱红了全中国。
至此,我们完全理清了这首歌的诞生过程:1937年冬,陵川已经出现了“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的唱词。1938年2月,桂涛声、冼星海在陵川宣传、教唱革命歌曲,目睹了陵川千山万壑、铁壁铜墙的太行山和高涨的革命热情,为创作《在太行山上》积累了必要的生活体验和艺术素材。1938年4月左右,桂涛声、冼星海在陵川县城的活动受到了河北民军的排挤,带领抗日儿童宣传队向东部山区牺盟会活动地转移,在冶头、六泉一带继续排演宣传抗日,其间曾登上佛山排演,大约是1938年5月4日凌晨,一轮红日照耀着千山万壑、铁壁铜墙的太行山,象征着自由的儿童队员在李曼老师的指导下纵情歌唱,当此情景,桂涛声、冼星海两位艺术家灵感迸发,在深厚的生活体验和积累素材的基础上,即兴创作了《在太行山上》,并由儿童宣传队在佛山首唱,下山后仍不断调试。之后,桂涛声离开陵川回武汉时将歌谱寄给李曼,标志着《在太行山上》初稿已经诞生。桂涛声寄给李曼这件事在苏云《红都影帅》里有明确记载:“那年春天,家住陵川的桂涛声由陵川动身去武汉时,将这首歌寄给了民众小学的李曼。”1938年7月,武汉为了纪念抗日战争爆发一周年举行大合唱活动,桂涛声将初稿誊抄给了冼星海,冼星海在武汉对音乐进行了二度创作,使之成为一首当时国内少见的二声部大合唱歌曲。1938年10月,桂涛声将二度创作后的大合唱歌谱寄给洪荒,之后,太行山剧团开始公演这首大合唱歌曲。值得指出的是桂濤声对在陵川写就的歌词很满意,乃至于1940年,有人让在西安奔波的桂涛声修改歌词,桂涛声都坚决地拒绝了。
时代风云涌陵川,太行之巅万霆雷。历史的机遇和艺术的规律使陵川成为抗战名曲《在太行山上》的首创地和首唱地,既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其实,当事人阮章竞早在1963年再回陵川时写下的《赤叶河后记》就已经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告诉了我们。他这样写道:“1937年的冬天,我是从这里的南端登上太行山的,我曾亲自听到‘母亲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这支英雄的战歌升起在这千山万壑之中。我亲眼看到英雄的山岳从重重苦难中站起来。几百万人民,头一次看到一道东方破晓的曙光。”这曙光不仅是王莽岭上喷薄而出的红日,也不仅是佛山之巅黎明前那蔚为壮观的霞光,更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华民族走向未来的万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