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就历史写未来
2021-12-14■郭华
■ 郭 华
因为不会写毛笔字,所以对毛笔没有研究,甚至没有爱好,也自知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但是,衡水市政协请我为这本书写几句话,我踌躇再三,还是答应下来。这是因为:
第一我是衡水人;
第二我是政协的人;
第三我不仅熟悉侯店,书中所写的“笔乡功臣”张俊生、王新斗等,也都非常熟悉;
第四这本书的编撰者都是我的朋友。
有上面一条理由就够了,何况四条。
衡水有深厚的文化积淀,除去校正了中国文化发展方向、把儒家思想推上至尊地位的董仲舒之外,还有灿若群星的思想家、文学家、乃至书法家。东汉官吏、著名文学家、安平人崔瑗,即是历史上著名的书法大家,而且尤善草书,师法杜度,时称“崔杜”。崔瑗的草书,后世评价极高。同为东汉书法家的张芝,取法崔、杜,成为汉代草书之集大成者,被誉为“草圣”。“草圣”张芝自云“上比崔杜不足”。崔瑗撰写的《草书势》,是迄今可以见到的第一篇专论书法艺术的文章。换句话说,中国历史上第一篇书法论文,是衡水人写的。
我赞成这本书的观点,衡水历史上名家辈出,和衡水具有浓厚的文化氛围并生产毛笔有关。这样讲一点儿也不牵强。许多非常重要的历史现象,背后的原因其实简单得很,比如“明清人口大爆炸”。中国封建社会历史上人口增长最快的时期是明朝中叶到清朝末年。从明朝万历年间(1573-1620)的约1亿人口,繁衍至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的3.13亿,到了道光三十年(1850年),又增长至4.3 亿。为什么人口增长如此之快?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是明朝中叶开始,我们引入了红薯和玉米,解决了人口增长所需要的粮食。你能想到增加好几亿人,红薯居然是头功吗?毛笔之乡,自然会方便用笔之人。鲁迅先生有句名言:“我并无大刀,只有一枝笔,名曰‘金不换’。”就是这支“金不换”毛笔,写就了那些匕首投枪般的杂文。所以,笔对于读书人来说,相当于锄之于农民,锤之于工人,刀枪之于将士。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把笔放在文房四宝之首是有道理的。读书求学买不起灯油,可以凿壁借光,可以囊萤映雪,但没有笔却是不行的。这本书主要是叙述了侯店毛笔作为宫廷御笔的历史,而我更愿相信侯店毛笔质量高、价格便宜,穷苦人也用得起,帮助历朝历代许许多多的寒门学子走上成功之路,促成了衡水绵延不绝的读书氛围。
编写这种类似志书的书籍,是最烧脑子的。尤其像这样的地方土特产品,即使有些故事,也以口口相传的居多,见诸书面记载的极少。我在衡水工作多年,而且长期分管宣传工作,应当说对侯店毛笔非常熟悉,但是让我来编这本书,我还真不知道从何着手。没想到市政协还真的把这本书编出来了,而且洋洋洒洒,是一部当之无愧的侯店毛笔志。他们在几无任何资料可依的情况下,查阅了大量的史书典籍,从字里行间寻觅与侯店毛笔相关的史料,上溯至春秋战国,寻找出侯店毛笔的源头,进而廓清毛笔行业的演绎和发展。它以五千年衡水思想文化的历史为背景,叙述毛笔和文化互相促进的关系。它不仅记载了毛笔的制作方法,而且记载了历史上的知名店铺和衡水县域内制笔业的分布情况,让人强烈感觉到衡水无愧于“笔乡”之称。书中拿出专门的篇章,以生动的笔触,为制笔行业的匠人立传。现在有一个流行词“推手”,而绝大多数古老行业的传承和光大,背后的推手都是那些矢志不渝,一生相许的工匠。毛笔行业同样如此,那些痴情不改,精益求精的制笔工匠,延续着衡水毛笔的精神和血脉。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学者认为汉字之所以有“书法艺术”,而拼音文字没有,一是和汉字的独特结构有关,二是和汉字的书写工具有关,那就是中国人有毛笔。它可以饱蘸墨汁,尽情挥洒,于是便有了或舒展,或豪放,或规矩,或清秀的书法。很难想象西方的羽毛笔,写一笔蘸一次,能够写出“书法”来。读了这本书,我甚至想,是汉字催生了毛笔呢,还是毛笔催生了汉字呢?不论孰先孰后,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毛笔就没有“书同文、车同轨”之后的汉字。而我们衡水人就是做毛笔的,做最好的毛笔的。
政协的一项重要工作,是文史资料的征集和整理。新中国成立以来,各级政协在这方面做的工作不可替代。比如历史上工商业的发展,地方志书上几乎一字皆无。武强年画享誉海内外,毫无疑问是民族文化的瑰宝,但在《深州风土记》中,不过只有三五句话。包括最新出版的县志、市志之类,除少数的比如《冀州市志》之外,依旧罕有这方面的记载。而历届政协编辑的文史资料中,详细记叙了许多工商企业的发展轨迹和企业家的奋斗历程。这几年,衡水市政协在文史资料的挖掘、征集和整理方面,做了大量工作。这次编撰出版的《衡水记忆》和《衡水毛笔》更是可圈可点。如果说《衡水记忆》的难度在于搜集,那么《衡水毛笔》的难度在于挖掘,把侯店毛笔鲜为人知的历史挖掘出来,让它在世人眼中由一支笔,变为伴随整个中国文化发展历史的一道彩虹。知之深方能爱之切。对于作为衡水名片的侯店毛笔,我们越是了解它的历史,越是珍惜它,越是增强我们的自信和自豪,越是有一种使命感:我们的先人用衡水毛笔书写了衡水灿烂的过去,我们一定要用它写出衡水更加美丽的今天。
我不会写毛笔字,是说在写字方面天赋极差,字写得极丑,而不是说没有练过字。小时候正儿八经临过两年柳公权的《玄秘塔》,可惜总无长进,后来干脆放弃了。那时用的肯定是侯店毛笔。现在想起来,可惜了的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