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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的舆论救灾动员*
——以《新华日报(重庆版)》对1942-1943年河南灾荒的宣传为中心

2021-12-14王鑫宏

农业考古 2021年3期
关键词:新华日报大公报灾民

王鑫宏

全面抗战时期,我国民生凋敝。除了战争因素外,频繁的灾荒也是造成民众举步维艰的重要原因。灾荒发生之后,社会各界纷纷采取应对措施,救灾动员即是其中之一。事实上,宣传即动员。政治力量通过其掌握的舆论宣传报道灾情也是其救灾动员的主要表现。1942—1943年河南灾荒是全面抗战时期乃至整个近代中国历史上影响最为深远的灾荒之一。这场“数十年未有的大祲奇荒”[1]一直是学界研究的热点,其中也有不少成果考察了新闻媒体在这场灾荒中的作用。①但是现有成果多以《大公报》为考察对象,而对《新华日报(重庆版)》(以下简称《新华日报》)则较少关注。而事实上,《新华日报》对1942—1943年河南灾荒的宣传,在动员社会各界参与救灾中起着重要作用。因此,考察《新华日报》对1942—1943年河南灾荒的宣传理应引起重视。梳理《新华日报》对1942—1943年河南灾荒的相关宣传报道,从中共舆论救灾动员的角度进行客观分析,这无疑对抗战时期的党史、新闻史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参照。

一、《新华日报》对灾荒报道的特点

抗战时期,《新华日报》《中央日报》《大公报》是国内影响最大的三家全国性报纸,它们分别是中国共产党、国民党以及中间派力量主办的报纸的代表。三家报纸中,《中央日报》对河南灾荒的报道较少,这显然与蒋介石认为河南灾情的报道与救灾不能“暴露我抗战之弱点,影响我军民之心理”[2]有关。而《新华日报》和《大公报》则对河南灾荒进行了较多的报道。学界多认为《大公报》对1942—1943年河南省灾荒的报道影响最大,动员民众救灾的力度最强,对其研究也较多。但实际上,与《大公报》比较,《新华日报》对河南灾荒的救灾动员力度更强,主要表现以下三点:

(一)宣传的时间最长

《大公报》对河南大灾从1942年下半年开始报道,到同年12月28日登载了王工碧的长篇通讯《河南灾荒目睹记》达到报道高潮,1943年2月1日张高峰的著名通讯《豫灾实录》达到顶峰,至1943年6月20日张高峰的长篇通讯 《灾后话农情——河南新麦登场》接近尾声。②据笔者统计,《大公报》最早报道河南灾情是1942年7月22日,该日《大公报》转发了题为《豫西歉收,当局正筹划调济办法》的中央社通讯,而该日《新华日报》同样登载了这则通讯,题目则略有不同,改为《豫西抗旱,将购陕麦调济民食》。而《大公报》对河南灾荒报道的最后一则通讯是1943年6月20日的 《灾后话农情——河南新麦登场》,但此后《新华日报》对河南灾荒的报道则一直延续到1944年4月。1944年4月12日,《新华日报》登载了《河南儿童肩上缝上一只布雄鸡,借此消灭蝗虫》的消息,这是《新华日报》对河南灾荒报道的最后一则短讯。显然,从报道河南灾荒的时间跨度上来说,《新华日报》无疑是报道时间最长的全国性报纸。

(二)报道的数量最多

据笔者统计,《大公报》报道河南灾荒的新闻前后共约60余条。而《新华日报》从1942年7月22日至1944年4月12日,期间对河南灾荒的报道既有字数多达2280字的《河南来客话豫灾》(1943年9月29日,第2版),也有篇幅仅二十余字的短讯,共登载涉及河南灾荒的各类新闻156条。显然,《新华日报》对河南灾荒报道的数量远远高于《大公报》。《新华日报》有关河南灾荒的新闻条数按月份统计来看,1942年:7月1条、8月2条、9月5条、10月7条、11月7条、12月23条;1943年:1月7条、2月22条、3月14条、4月22条、5月12条、6月4条、7月4条、8月2条、9月7条、10月9条、11月3条、12月1条;1944年:1月2条、3月1条、4月1条。其中比较集中在1942年12月至1943年5月,共100条,这几个月是河南灾情被广泛宣传的一段时期,成为当时中国社会各界热议的大事,多达100条的新闻有效地向社会各界传递了河南灾荒的各类相关讯息。

(三)涉及栏目最为多元

涉及的主要栏目包括:一是社论和短评。《新华日报》针对河南灾荒先后发表三篇社论:其一是1942年12月1日的社论《为灾民们请命》;其二是1943年2月12日的社论 《速救豫灾》;其三是1944年4月25日的社论《为了胜利,切实救灾》。这三篇社论就河南灾荒表达了意见,对于推动社会各界关注河南灾荒,参与社会救济起到了引导作用。短评是报社评论中比较短小、灵便的一种体裁。而不署名短评则代表报社发言,《新华日报》曾于1943年4月11日针对河南灾荒发表名为 《加紧实物救灾》的短评,呼吁各方积极救灾,使苦难中的河南同胞,能渡过这一段苦难。二是通讯和消息。在河南灾荒期间,《新华日报》的国内新闻通讯中报导河南灾情的时闻时有所见,这些通讯涉及到河南灾荒的方方面面,如灾情、地方政府和中央政府的救灾措施、各界捐款信息等。而《新华日报》中设置的比较固定的消息栏目,如《要闻简报》《东南西北》,其中多有涉及河南灾荒的地方讯息,《北碚要闻》《市闻一束》则有重庆各界响应救灾的一些讯息。另外《新华日报》还专门开设《豫灾拾零》的消息栏目,专门用于集中登载河南灾荒的有关讯息。三是署名文章。主要有:玉章《豫省灾情志略》(1942年12月1日,第2版),东君《快救河南灾民:——火速给中原战士们安家》(1943年2月5日,第2版),戈明《河南来客谈豫灾》(1943年9月29日,第2版),田麟《多灾多难的河南!》(1943年11月4日,第2版),王震《替中原弟兄们解除后顾之忧——救济豫灾的一个呼吁》(1943年10月28日,第2版),等。而《大公报》在1943年2月2日之前,对河南灾荒的报道有通讯、专文、社论,但2月2日之后,《大公报》遭到国民党当局停刊三日的处罚,③之后《大公报》针对河南灾荒仅零星登载“代收豫灾捐款”之类的短讯,其他栏目则较少涉及河南灾荒的相关讯息。由此可见,《新华日报》对河南灾荒进行了多角度的报道,其宣传力度实际超过了《大公报》,这为广大民众从多方面了解河南灾荒的真实情况提供了帮助。

二、《新华日报》对灾荒报道的内容和方式

(一)采取多角度报道灾情

其一,刊载有关河南灾荒的通讯和消息。为了使广大民众及时了解河南灾荒的讯息,《新华日报》及时登载与河南灾荒有关的各种通讯和消息,这些通讯和消息涉及灾荒的方方面面。限于篇幅,本文仅罗列数条。如关于河南省灾情进展方面,1943年3月10日报道:“灾民以赖出卖土地而度饥荒之办法亦因是而告绝。河南以洛阳区地价为最高,每亩地价已有两千元降落至千元以下,登封、密县等地每亩地价仅百余元。”[3]1943年12月6日报道:“洛阳东车站上,难民蚁集,纷纷后撤打算西上谋生,但只能坐在车顶上,四无依靠,间有因此丧生者。”[4]关于地方军政机关救灾方面,1942年7月22日报道:“本省军政首长蒋长官(笔者注:指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李主席(笔者注:指河南省主席李培基)已商得陕西省政府同意,由本省向陕西价购小麦十万大包,仍恐本省负担尚重,复电请中央对三十一年度本省分配征购粮食数目核减二百万市石,并与皖鄂两省洽商移粮问题,如获解决,又可减轻一部。现赴陕购粮事宜,已由省府派员前往洽商。”[5]1942年12月11日报道:“豫省府灾荒严重,民食困难,已通令禁止酿酒,并自明年元月起,全豫民众,一律禁绝饮酒。”[6]1942年12月20日报道:“豫省府议决,将保安处库存棉军服一万四千九百条余件捐助灾民。”[7]1943年1月21日报道:“豫省平粜委员会顷灾此间正式成立,李培基为主任委员,十七日召开首次会议,决将中央拨豫平粮基金一万万元,以贰仟万元为各县救济费,或办理平粜之用。”[8]1943年3月27日报道:“李主席培基发表告全省士绅殷商富户书,凡我士绅及殷商富户,应本安富恤贫之旨,救饥救溺之心,有粮出粮,有钱出钱,聚集粮款,贷予灾民。”[9]关于中央政府救灾方面,1942年9月11日报道:“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氏,昨日召见河南灾区请振代表,垂询豫灾情况,至为殷切,并云蒋委员长以河南三面临敌,对豫灾特别重视,余本委座意旨,国民党主义民生主义,以救济豫灾,经拨急振三百万,已电豫主席李培基办理,各代表以孔副院长关怀民疾,深为感动。”[10]关于河南本地人士救灾方面,1942年12月4日报道:“豫省本年灾荒奇重,一般贫苦人民,因无力养育婴孩,弃婴之事,时有所闻,豫妇运会与主任曼青发起救济弃婴捐款运动,数月以来,救活弃婴无算,截至今日,共得捐款两万五千元。”[11]关于地方实力派拨款救灾方面,1942年11月22日报道:“第五战区李司令长官宗仁,对豫省灾情极为关切,尤拨五十万作为赈济专款之用。”[12]关于重庆民众响应募捐方面,1943年1月25日 《北碚要闻》中报道:“河南旅碚同乡会于民众会场举行募捐赈灾运动,公演‘锦心绣口’等影片,系国立一中及伦德中学所主办。”[13]

其二,登载河南灾荒亲历者的专文。灾荒期间,《新华日报》刊载了数篇介绍河南总体灾情的文章。其中《豫省灾情志略》对河南的灾情进行了细致的梳理,指出:“灾荒对于河南,像是不可逃脱的命运一样,深深的结着不解缘。”该文指出:灾情特重的襄城,据较准确调查,全县秋旱被灾农田1046107亩,灾民220000人以上,占全县人口二分之一以上,逃荒者已不绝于途。而受灾最轻的泌阳,全县被旱农田677453亩,灾区逾2464村,待赈灾民126457人。[14]戈明的《河南来客谈豫灾》则记录了作者对来自洛阳的某先生在重庆郊外某处讲演内容的追忆,该文立意于那位先生“亲身经过的事实”,展现了河南灾区的悲惨景象。文中提到:“‘哀鸿遍野饿桴饭载道’的字眼,对河南这次空前的浩劫已经失去了形容的效用;吃观音粉,吃树皮,吃草根,这也仅仅能够表现初期灾荒中的一斑,稍后,已根本没有一块观音粉、一块树皮、一段草根了,大地早已变成了一片净光。有的只是炎热的太阳光照射着腐臭的尸首。大家也许想象着狗拉尸首的惨状,但是我告诉大家,在严重的灾期中,这现象已不存在,因为所有的狗子全被杀光剥吃了”。这位先生还看见很多人家里没有一户不存放着死尸的。这是因为没死的家属也正在死亡线上翻滚,好几个月肚子里不进一颗麦子了,虽然是二三十岁的壮年大汉,也搬不动一具尸首,他早已瘦瘪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力了。[15]田麟的《多灾多难的河南!》则指出了河南灾荒的复杂性,作者指出:“多灾多难”,这句话正好说明今天的河南。自从去年的旱灾以后,又是黄汛、雹灾、蝗灾、风灾等。黄汛来时,平地变成河流,良田成了沙地,房屋坍塌,人畜沉浮,而偏偏又来了遮天蔽日的蝗虫,禾苗被食,几成赤条。再加上风雹,使房屋树木,毁坏无余,秋禾稻豆,化为乌有,灾情的惨重,真是不堪设想。[16]这些专文用生动的文字、鲜活的事实、真挚的情感将河南灾区的苦难状况呈现在读者眼前,帮助大后方民众更为直观地了解这次大祲奇荒。

其三,刊载来自灾区民众的书信。《新华日报》还刊载了一些来自灾区民众的书信,更加直接、生动地将灾情呈献给广大读者。1942年12月10日,《新华日报》刊载了名为“杜生”的在渝河南籍作者收到的数封亲友来信,将灾区民众的呼声传达给读者。其中9月5日的书信中提及:“现下麦价涨至百三十元一斗尚无售主,现下如此,将来更不知如何是好!”10月14日的书信中则提及:“人民十室九空,逃荒者络绎于途,弃婴孩于道旁者,时有所闻,疮痍满目,到处荆棘,凄凉景象,未忍卒述。”[17]而《新华日报》于1943年11月1日登载的 《弟弟用眼泪写来的一封信》,这封来信全文1600余字,直观地表述了灾区民众的悲惨生活。其中提及:“家里的情形你当然更是一点不知。现在我把没有给你信的原因写在下面:自三月到今天,整整的半年,家庭所经历的艰难困痛,连七八十岁的老祖父都是未经过的。”“锅碗常常整天不动,树叶、树皮、棉子、荞麦、秣花……样样都吃尽了,用的粗糠和碾碎的棉子调和,掺点盐,团成饼,还算是好吃的。”“在这个时期,全家没有一个不害病的。”而书信的作者“今年的失学是一定的了。”作者在书信最后写到:“写的不少了,不过咱处的灾情,家中的苦况,我心中的难过,还没有说出万分之一呢!”[18]

(二)呼吁各界积极参与救济

其一,发表社论、专文呼吁救灾。报纸的社论,被称为“报纸的心脏”,是报社就重大问题发表的评论,其目的主要是引导舆论。而《新华日报》针对河南灾荒发表的社论,其目的主要是呼吁救灾。如社论《为灾民们请命》中指出:“河南水、旱、风、雹及蝗灾齐来,各县不是这样灾,就是那样灾,甚至几种灾害齐来”,面对灾害,“蒋委员长、行政院、国民参政院、各省省府及赈济机关,对救灾不能说不关切”,但是“站在灾民的立场上来说,还需要做紧急的呼吁”。[19]社论《速救豫灾》指出:“豫省六十年来未有之大灾难。我们决不能忽视豫省乃三面临敌,为屏障西北,联系华北的军事重地。抗战以来,河南驻兵最多,人民对军队之供应亦最大。豫省壮丁参加抗战者,数逾百万,在人口比例上为全国之冠。从这种方面着想,吾人亦应从速救济豫灾”。因此,该社论提出:“时至今日,救灾急务,一面固期待中央政府及当地军政当局,协力进行,使灾民能及时春耕,赶紧生产。但在另一方面,我们更不能不大声疾呼,吁请我全国同胞,大家来节衣缩食,以救济豫省同胞。这不仅仅是人道主义的慈善事业,而且是我们在抗战过程中国民应尽的义务。此刻大后方人民生活,虽亦一场艰苦,但若较诸灾区同胞,奚啻霄壤之别,以节约所得,多救一个灾民,即为民族抗战增加一分力量。”[20]除了社论,《新华日报》还登载呼吁救灾的专文。如1943年4月27日,《新华日报》登载了《救济豫灾仍须努力》一文,指出:“豫省当局已经开始筹措购种基金,全面施救,但是我们知道,以豫省灾区之广、灾胞之众、需要之多而迫切,非动员广泛的救助不可”,因此,“我们希望大后方热心救灾的同胞,继续努力,更希望一切关心豫灾的同胞,赶速解囊!”[21]《新华日报》在其短评《加紧实物救灾》中还强调加大对灾民的实物赈济。“因为一块钱在后方的购买力,要大大超过灾情严重的河南,所以到河南去发钱,远不如购成物品去发实物,灾民所得实惠反而要搭。因此我们希望政府当局拨调大量车辆,将赈款购成实物运豫,并提倡后方同胞实物救灾,使苦难中同胞,能度过这一段苦难。”[22]

其二,选编民众呼吁救灾的言论。民众呼吁救灾的言论对广大读者来说,更具感染力。因此,《新华日报》还登载了一些民众呼吁救灾的言论。如全文刊载了洛阳各界救灾工作竞赛委员会通电全国各界呼吁救济豫灾的全文。电云:“豫省三面临敌,形势重要,一方安危,动关全局,今以旱魃为虐,二麦失收,老弱转呼沟壑,强壮逃亡他方,凄惨情形,目不忍睹。本会成立,首在发动社会人士之力量,以最迅速最切实之方法挽救全省之天灾,并组织征募队,自十一月一日起至三十日止为征募期间,敬希各省贤达、各界仁人,广为劝募,共襄善举,现款实物,均所欢迎,如蒙援助,即请汇交中央银行洛阳分行代收。”[23]

《新华日报》还刊载了一位名叫王震的战士撰写的文章,题目为《替中原弟兄们解除后顾之忧——救济豫灾的一个呼吁》,文中提到:“在我所参加的这个队伍,中原的弟兄们七年来经历了无数英勇的战斗”,中原健儿“真是转战东西南北各战场,在敌人的毒瓦斯的最毒辣手段下,前仆后继,忍饥耐寒,视死如归的尽了他们神圣的任务”,因此,“我要大声疾呼:后方的同胞们,赶快救济灾区——中原的抗属,使他们都能得到救济,使他们的子弟能够安心杀敌,不再感到悲痛”。[24]一群大学生也在《新华日报》上疾呼“万事莫如救灾急”,呼吁全国各地发动大规模之捐款运动,以济灾胞,并请文化界先为提倡,宣传。他们建议:“报章杂志多多报道灾区实况的通讯及救灾具体办法;报纸出“救灾专页”;各著家及通讯社举行“稿件义卖”,稿费全部赠豫省灾胞。此外,并请政府在各娱乐场所重抽“救灾特别捐”,仅重庆一地为数当不少。”[25]

其三,转发其他报刊呼吁救灾的言论。1943年4月25日,《新华日报》登载的 《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地舆论为河南灾民求救》一文即是各报刊呼吁救灾启事的集锦,涉及《大公报》《衡阳力报》《洛阳行都日报》《新疆日报》《耒阳国民日报》《前线日报》《成都党军日报》《衡阳正中日报》等报的相关内容。其中《衡阳力报》呼吁:“豫灾惨重……英报为此者编,并主张设法援助……由此一号召,更应促进国人的反省,……如果说灾区远在豫省与我无干,此人实无人性,如果说豫省近在国内,国人反不说外人关切,尤未免说不过去。”《新疆日报》指出:“豫灾不只办赈灾,不只需急赈,而尤为刻不容缓者,必须全国民众节衣缩食一致奋起倾囊而赈也。”《衡阳正中日报》呼吁:“豫灾已亟,我们难道无可尽更大的力么?”编者指出:“我们特将各地报章呼吁救灾之声,摘录片段于后,藉此引起当仁不让之士,慷慨解囊,以救济青黄不接时得数千万灾胞于倒悬厄”。[26]《新华日报》还转载了伦敦《泰晤士报》的社论,该社论指出:昔日肥沃繁华之河南,已发生普遍旱灾之恐怖。该报认为:“与中国结盟之国家之当前迫切问题,即如何减轻彼等痛苦,金钱上之捐助与赠与,尚不足为此”,同时,该报还认为:“河南之难民,在健康上已遭遇极严重危机,尤以儿童为然,将来因疫病而大批死亡之可能,举凡血清,药丸药品及其他预防物资,均可大批以空运至此,故倘能立时以此种方式予以援助,当可拯救无数生命,而减轻中国政府之焦虑。”[27]

(三)营造民众踊跃救灾的氛围

第一,陆续登载民众捐款的感人事迹。在呼吁社会各界救助灾民的过程中,《新华日报》对于一些积极参与救灾的普通民众的事迹加以报导。如重庆一群衣单被薄的青年职工,认为:“同为中华的儿女,对骨肉的通报,难道一点同情恻隐之心都没有吗?因此,“谨将我们个人省吃节用留下来的几文钱凑起来,共得四百五十六元,请你们转给赈灾机关转致河南难胞,区区之数,聊表寸心而已”。[28]重庆工厂里的一群制革学徒,虽“力量太小”,但仍将“我们这微小的节约多的,共计国币一百零八元二角,请贵报转交救灾机关,希促起社会的注意”,以发起更扩大的救灾运动。[29]战时儿童保育会疗养院一群保育生也响应《新华日报》的呼吁,发起了本院师生和工友的豫灾捐款,共收到八百十四元。表达了其对豫省灾胞的诚挚的同情与关怀。[30]一位工友虽“自己穷的连鞋子都没有穿,但是总想节省点钱救济救济那些可怜的人,所以把半个月的工资仅仅二百元,请《新华日报》代为转给豫省的灾胞。《新华日报》评价:“他这种救灾的精神是很使人感动的。”[31]一群产业工人周锦等十六人生活虽然很艰苦,但将其节省下来的一些钱,聊表“我们的一点亲爱的同胞之怀,希望能籍此抛砖引玉”。乐山的八位青年学生虽都是穷学生,但认为:“捐出一点钱来,总算表示对在饥饿线上挣扎的河南灾民的一根关切”。[32]一群中央大学学生也“为保存国家之元气,为援救被灾之同胞,为巩固抗战之前线,为呼吁国人的注意”,将其攒下的法币三百元交由报社代为汇转。[33]之所以刊载如此多的感人事迹,除了褒奖他们的善举之外,正如 《新华日报》所述:“他们的热忱,是应该激起社会的广大同情和响应的。”[32]从中不难看出,《新华日报》更希望通过对这些感人事迹的宣传,达到教化人心的目的,使更多的民众参与到救灾的行列之中。

第二,持续传递各界踊跃捐款的信息。河南灾情被广泛宣传后,社会各界纷纷争相捐输。参与捐输的群体非常广泛,包括知识分子、公务人员、工人、妇女、青年、儿童等。如中央大学李剑农等教授,举办个人画展,收入捐助豫灾[34];浙江大学为赈济豫灾,特在遵义湄潭两地公演话剧,并由各教授夫人参加,举行义卖,预定共筹十五万元[35];重庆市中央银行缉核处同仁为赈济豫灾,发起私人募捐,募得该处同仁四十余人乐捐三千八百元[36];宁夏儿童为赈济河南灾童,发起儿童募捐运动,共捐八万五千四百十六元[37];海外华侨也参与捐款,澳洲雪梨华侨青年救国会捐款一万五千九百余元,加尔各答华侨周长恩捐款四百七十元[38]。除了广大民众,一些政府官员也积极捐款,福建省主席刘建绪筹募五万元,安徽省主席李品仙,汇款二万元,后方勤务部部长俞飞鹏电拨汇五千元。[39]广西省主席黄旭初、宁夏省主席马鸿达,以豫灾惨重,特各汇款五万元,交由蒋鼎文赈济灾黎。[28]军委会委员冯玉祥,关念豫灾,特在重庆捐募赈款十万元,汇交河南省振济会,救济灾难儿童。[40]驻河南军队也捐款捐物,救助灾民。“自去年河南粮荒发生以后,所有驻豫陕国军部队,有的节食移粮,有的拨借军饷,协助地方赈济灾胞,蒋司令长官鼎文、胡副司令长官宗南、汤副司令恩伯各部,综计借拨军粮小麦一千六百三十万斤节食助赈小麦四百九十五万余斤面粉五千一百六十袋,河南各县法团,纷纷打电给中央表示感谢,并请求中央予以嘉奖”。[41]外国友人也积极参与救灾,英籍漯河内地会长、美籍漯河中华慈幼会主任等组织之漯河国际救济会,在鄢陵、扶沟、西华、上蔡、淮阳、项城、襄城、确山、方城、临颍、舞阳、沈丘、郾城十三县,举办难民就业小本借贷,难民生产事业,及收容难童等工作,每月经费约二百万元。美援总会顷由渝汇豫援款二百万元,分配予鲁山、洛阳、郑州、漯河四县,天主教耶稣教联合设立之救济会充作各会救济费用。[42]美国援华救济联合会以五十七万三千美元汇重庆赈济豫灾。[43]该会尚有专款汇豫,发放各地赤贫农民购买麦秋种子之各项捐款,合计约在千万元以上。[44]《新华日报》对于以上各界捐输义举均加以报导,营造出社会各界积极救灾的氛围,这对推动民众参与救灾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而对于社会大众转交的捐款,《新华日报》通过报道赈款收数及中转情况,满足了社会大众的知情权。

(四)呼吁社会各界科学救灾

《新华日报》在其短评《加紧实物救灾》中还强调加大对灾民的实物赈济。“因为一块钱在后方的购买力,要大大超过灾情严重的河南,所以到河南去发钱,远不如购成物品去发实物,灾民所得实惠反而要搭。因此我们希望政府当局拨调大量车辆,将赈款购成实物运豫,并提倡后方同胞实物救灾,使苦难中同胞,能度过这一段苦难。”[22]《新华日报》 还认为应增加赈款,“今年拨赈款的情形,总是先拨一批,等灾情的严重性弄清楚了,或者当地呼吁的急了,或者灾情扩大了,便又增加一批。这种没有统盘筹划,赈款跟着灾区的扩大跑,是总难救济得好的。而且,本标兼治,更非有足够的钱不可。所以,赈款要筹足,还要宽筹。”[45]《新华日报》 还呼吁赈灾要及时,“只有迅速,及时,才能有效。等灾民死的死了,跑的跑了,赈款到了也没有用了”[19]。《新华日报》还强调救灾要标本兼治。指出:“现在的救灾还是侧重急赈,很少注意到防灾的治本的进行。这是要不得的”。因此,“救灾就要把它救的彻底,这就莫过于从根做好,建修农田水利等等,否则,就算这次的灾是救过了,以后的灾,还会来的。”[19]救灾过程中,一些败类无视灾民生死,竟侵吞赈灾款项。《新华日报》报道了一个较为典型的事例:“洛阳金溪乡某保长勾结乡公所于1942年12月31日伪造某师徽章代金三千元,限花户星夜征齐,迨1943年元月二日全体甲长于乡公所举行壮丁抽签,迨该师徽章派员时,始悉真相。对此,群情大哗。”[46]《新华日报》 指出:“竟有人靠饿死灾民发慈善财,就更是罪同汉奸了。”因此,必须“要严惩贪污,对私吞赈款的份子,应予以最严厉的处分。”[19]

三、《新华日报》对灾荒报道的社会效应

《新华日报》针对1942-1943年河南省灾荒的救灾动员,是全面抗战时期中共救灾动员的一个剪影,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

(一)彰显了中国共产党突出的动员能力

报刊作为大众传媒,是信息传播的载体,是社会舆论得以扩散和放大的工具,它承担着舆论宣传和导向功能,在信息传播上具有主动性。大众媒体在社会灾害发生时,对于动员和组织社会力量进行赈济具有的强大功能。《新华日报》针对1942—1943年河南灾荒的动员力度和措施,使荒政舆情得到扩散和放大,迅速传播到国内外,为社会各界人士所熟知,客观上扩大了广大民众的知情权,满足了他们对河南灾荒全方位了解的需求,进而推动他们纷纷参与筹集善款,使得赈灾活动得以迅速扩大。如受前述重庆那群衣单被薄的青年职工捐款事迹的感染,重庆一群书店的店员也将 “我们无补于事的几文钱拿出来”,“以尽我们的一点寸心,并示响应一群青年职工们对我们的号召”。[47]重庆一些职业妇女也因“最近几天来,各报都刊载着豫省灾情惨重的消息,同时又登载着一些爱国志士们踊跃捐款,发动救灾运动,这一些消息,一方面使我们对那些无辜受到灾害的数千万的同胞流出同情的眼泪,使我们不宁静的心为他们担忧着,在这严冷的冬天,他们如何度得过去?另一方面又使我们暗暗的替他们高兴,还有许多的爱国同胞为他们呼吁,为他们请求援助”。因此,“我们这一群妇女,虽然力量很弱,但爱国总不敢后人”,“为了要救张口待食的同胞,我们尽力谨捐这点微款一百六十元,请贵报转款……以全我们的一点心愿”。[48]显然,《新华日报》在这次赈灾中发挥了良好的舆论引导作用,它通过对社会各界人士不分畛域踊跃捐款及赈灾模式地广泛宣传,在提高民众的慈善意识和赈灾热情,扩大赈济灾民的群众基础等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

(二)彰显了中国共产党关注民生的价值追求

灾荒涉及民生,对灾荒问题的重视是政党关心民生的突出表现。抗战时期,国民党一些人士认为,“我们今天所遭遇的问题,是国家求存的问题,也是人民求生的问题。解决之道,应当是先求存,再求生。在战争中牺牲一部分人民的一生,以争取国家民族的‘存’。在战后,则巩固国家民族的‘存’,以保卫并改善全体人民的‘生’。”[49]针对这一观点,《新华日报》旗帜鲜明地指出:“在抗战期间及求得民生主义之实行,使全国杀敌将士和民众的生活得以逐渐改善,他们才能明白抗敌自卫所得到的利益就是他们自己的利益,而勇于为国牺牲,为抗战孝命,争取最后胜利之早日到来。”[50]在1942—1943年河南灾荒中,国民党方面秉持的“新闻报道不能暴露我国抗战弱点”的立场,其把持的新闻媒体对其报道较少,正是改善全体人民的“生”要服从巩固国家民族的“存”,即先抗战,后民生的表现。而《新华日报》对河南灾荒的全程全方位的报道则体现了其“在抗战的前提之下,去改善民生乃是必要的,是可能的”[52]的立场,这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始终关注民生的价值追求。正是中国共产党这种关注民生的价值追求,使其能够与民众建立起密切的联系,这无疑是中共突出动员能力形成的基础。

(三)树立起中国共产党良好的公众形象

《新华日报》的存在,“乃是共产党和广大人民的一种公开的联系,广大人民总可以从报纸上看出共产党的方针政策”[53](P16)。在长期的新闻宣传中,《新华日报》形成的“具有通俗化、大众化和密切联系群众的特色”[53](P36),不仅使其受到了民众的欢迎,也起到了团结人民的积极作用,也成功地树立起其为人民发声的人民的报纸这一公共形象。在对1942—1943年河南灾荒的宣传中,《新华日报》一方面认真遵循新闻的真实、客观、全面和负责的规律进行报道和评论;另一方面,也十分注意维护团结抗战的大局,在以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为根本前提下,在事实选择和舆论宣传上采取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和方法。中国共产党对这次灾荒的多方位、多角度的报道,立体呈现出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不仅成功地将社会各界的注意力吸引到对灾区民众的关注上,也扩大了救灾力量,还树立起其“关注民生”“服务抗战大局”等正面的政党形象,这为赢得民众的信任与肯定,进而能够更好地动员民众奠定了坚实基础。

注释:

①研究1942—1943年河南省灾荒的主要成果有:陈传海 《1942—1943年的河南严重灾荒》(《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1期),李文海主编《中国近代十大灾荒》(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江沛《“哀鸣四野痛灾黎”:1942—1943年河南旱灾述论》(《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3期),刘刚《1942年河南大灾荒再认识》(《农业考古》2015年第6期),等。这些成果对这场灾荒的灾情、影响以及国共与日伪的救灾措施有一定的论述。研究新闻媒体在1942—1943年河南省灾荒中作用的成果主要有:李卓钧、李国平《1942年河南大灾中的〈大公报〉》(《新闻与传播评论》2007年刊),赵子豪《国民政府与公众舆论的博弈——以〈大公报〉1942年豫灾报道为考察中心》(《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3期),苏新留《抗战时期的新闻出版物与河南大灾荒》(《中国出版》2011年第15期),赵元、田艳天《民国时期〈大公报〉与1942年河南大饥荒》(《青年记者》2016年第35期),王博潇然《论新记〈大公报〉载1942—1943年河南灾荒报道中的立场》(《新闻研究导刊》2015年第7期),等。

②参见李卓钧、李国平《1942年河南大灾中的〈大公报〉》载《新闻与传播评论》2007年21期。

③关于《大公报》被停刊的原因,长期以来学界多认为是由于《大公报》1943年2月2日的社论《看重庆,念中原》中对政府救灾有暗讽之意。虽时任国民党中宣部长的王世杰在其2月4日日记中写下:“《大公报》因指摘限制物价之失败,受停刊三日之处分”(王世杰:《王世杰日记》上册,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2012年版,第486页)的文字。但国民政府军令部长徐永昌则在其2月13日日记中写下其与《大公报》主编王芸生的讨论内容,写到:“午后王芸生来,谈大公报被停刊三日等事。(一因载河南灾重,县长威逼人民卖地纳租等,一因载重庆市大都犯罪人略以商人不遵行限价而购者竟亦予钱买诸黑市。)”(徐永昌著:《徐永昌日记》第7册,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2年版,第23页。)显然,王芸生认为,《大公报》停刊与其报道和评论河南灾情有关,故此后《大公报》报道河南灾情的内容大量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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