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声音

顾圆圆

让它直击我的灵魂深处吧。

秦腔，那是种怎样的声音？是发自内心的怒吼，挺直腰板，憋红脸庞，青筋毕现，吼得人精神抖擞、气血偾张。一人吼，一人奏，随便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移步，一个呼吸，一个换气，一个拖腔，甚至一个装饰音都可以注入生命的活力与艺术的张力，简直是一种沁人心脾的享受。吼至兴起，抬起板凳，操起板砖，用力敲下，一切都是艺术的魅力。

吼秦腔，吼秦腔，这一西北特色民俗是只有吼起来才带劲的，吼得老一辈人气血翻溅，眼含热泪，吼得人精神抖擞，浑身震颤。秦腔的劲道，率性似陕西老乡，热情，质朴。

那一年我遇到了秦腔，后来又与贵州的山歌邂逅。

贵州的山歌，那孟河青山绿水间的山歌，蓝的天、青的山、绿的水，一艘艘皮划艇穿梭其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激流，我们到了一片相对平缓的水域。山谷间，鸟的鸣叫很遥远，天从山间透出一道狭长的边，远远听见小瀑布急促的击水声，身着苗家服饰的船老大撑着竹篙，即兴而歌。他随着自己撑篙的节奏，慢悠悠地、高声地、忘情地高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沙哑，内敛、含蓄，饱经沧桑，声音很有力量，但又不乏河水的轻盈，山中的鸟鸣。

此时，山高水清，天蓝歌美，身后一艘船的船老头闻此也放声高歌起来。

我问他唱的是什么，他说：“苗家有客人来，最爱请客吃饭，聊天唱歌，我唱的是苗家的待客曲，祝远方来的客人快乐幸福。”

多年后，我面对祖国的山清水秀，耳畔总是响起那莫名的旋律，它伴着滚滚河水，融进了我身体之中。

再后来我又有幸听闻了号子，让我对声音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劳动最是容易产生号子的，夕阳西下，港口夏日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红艳醉人，男人们赤裸着上身，正在打桩，他们有着古铜色的皮肤，他们利用惯性将榔头高高举起，重重砸下，伴着节奏，“嘿嘿”地喊，像是要用声音为自己打气助威，在夕陽的映衬下，这倒是有种古朴之美、力量之美，吼得人心弦也随之颤动。

陕北的秦腔，贵州的山歌，港口的号子，是老百姓最纯朴的声音，是人间最动听的音乐！生活在城市里，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昔日的声音是多么宝贵、让人痴迷啊。

我痴迷于秦腔的激昂与力量，沉醉于山歌的辽远悠长，钟情于劳动号子的节奏与高亢……我曾有幸一闻，便将它们珍藏在记忆深处。

我们难忘的，务必陪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