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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一大代表包惠僧

2021-12-09祁文斌

文史春秋 2021年10期
关键词:陈独秀国民党武汉

祁文斌

包惠僧(1894—1979),又名晦生,别名鲍一德、包生,号栖梧,湖北黄冈人,1917年毕业于湖北省立第一师范。

据说,包晦生与董必武初识之后,董必武给他写信,将“晦生”写成“惠僧”,他索性将错就错,把名字改成“惠僧”。

革命起点

纵观包惠僧的革命起点,陈独秀是极为关键的。包惠僧与他的革命领路人陈独秀缘分很深,二人有相同,亦有区别。相同在于他们都是大革命失败后离开了党的事业而走上不同道路的共产党的最初创始人;区别是自始至终,陈独秀没有叛党,而包惠僧后来公然投身于国民党政府。

关于包惠僧与陈独秀的关系,可以说,后者对前者思想的教化和养成影响,无与伦比,尽管没有史料显示,在北大,包惠僧听过陈独秀的课,是陈独秀的真正学生。包惠僧最初接触共产主义思想,源于他在武昌做记者期间与陈独秀的两次见面。1920年2月2日,陈独秀应邀来武汉讲学,从上海乘“大通轮”溯江而上,4日下午抵武汉。在武昌文华大学,包惠僧怀着崇敬的心情聆听陈独秀的演讲,此后,又以记者的身份专程采访陈独秀。在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中,陈独秀与包惠僧谈到五四运动、火烧赵家楼、反封建、婚姻自由等许多问题。包惠僧向陈独秀请教了学习汉学的方法。陈独秀新颖的理论和主张,引起包惠僧的极大兴趣和共鸣,对他后来参与共产党的早期活动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8日晚,陈独秀乘车返京时,包惠僧特地赶到汉口火车站为其送行。这件事,也从侧面体现出包惠僧年轻时的性格:直率热情,感情用事。

此后不久,包惠僧见到从上海转道北京回武汉的刘伯垂(湖北鄂城人),并收到由他转交的陈独秀的一封来信,内容是商讨武汉共产主义小组的筹备。1920年8月某日,在蛇山北麓的抚院街97号,董必武、陈潭秋、包惠僧、刘伯垂、张国恩、郑凯卿等人在此集会,湖北最早的共产党基层组织——武汉共產主义小组(一说武汉共产党临时支部)宣告诞生,包惠僧被推举为书记。后来,这个组织不断壮大,当时在武昌利群书社的恽代英、林育南等人也加入进来。

1921年春节前夕,因经费问题,准备去莫斯科留学而未成行的包惠僧,滞留上海,协同李汉俊参与了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的活动。1921年下半年,因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的活动受困,按李汉俊的要求,包惠僧从上海乘船赶往广州,向当时身在广州的陈独秀汇报情况,请示日后的工作计划,“是陈独秀回上海,还是把机关搬到广州?”但最后,既不同意把上海小组的机关搬到广州,又不愿意回上海的陈独秀,却把包惠僧暂时留在广州。

7月23日,在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以下简称“中共一大”)的13名代表中,包惠僧身份特殊:他是唯一一位由陈独秀个人指定的代表,而不是由地方共产主义小组推选产生的。中共一大召开前,在广州共产主义小组全体成员举行的推举代表的会议上,陈公博当选为代表。当时留在广州的包惠僧,则作为陈独秀个人指定的代表,参加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中共一大。至于陈独秀为什么自己不参加,而指定包惠僧代表他,是因为“陈独秀说,第一他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去,因为他兼大学预科校长,正在争取一笔款子修建校舍,他一走筹款子的事儿就不好办了”(《包惠僧回忆录》)。由此看来,陈独秀对早年的包惠僧是颇为信任和青睐的,当然,这是由二人之间频繁的交往所积淀。或许,正因为如此,中共一大后,包惠僧第二次受命去广州,迎请陈独秀返沪主持中共中央局工作。返程途中,包惠僧与陈独秀朝夕相处,无疑增进了彼此之间的感情。陈独秀回到上海后的1921年10月4日,陈独秀夫妇与包惠僧、杨明斋、柯庆施等人,在法租界的霞飞路新渔阳里6号一起被捕,后经营救得以出狱。

出狱后,包惠僧回到武汉,担任改组后的中共武汉区最高负责人——执委会书记,担任组织委员的则是他湖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校友陈潭秋。工作积极的包惠僧还兼任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长江支部主任。

在中共一大期间,27岁的包惠僧结识了比他年长1岁的毛泽东,此后互有书信往来。包惠僧与周恩来的渊源似乎更早:1919年1月29日,作为外勤记者的包惠僧采访过天津学生运动的领袖周恩来。包惠僧与毛泽东的相识除了一同参加中共一大,还有一段交集:1922年初,毛泽东遭湖南军阀政府通缉,避居武昌黄土坡时,包惠僧曾邀请毛泽东到他在中共武汉区委员会的住址住了10多天。

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经中共党组织同意,包惠僧以中共党员身份加入国民党。 1925年,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奉命率教导团随校长蒋介石第一次东征期间,包惠僧曾被任命为补缺性质的留校政治部主任。包惠僧还担任国民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党代表、第二十二师党代表、黄埔军校教导师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等职。1926年9月至10月,随北伐军抵达武汉的包惠僧,被委任为武汉新闻检查委员会主席;后来,相继担任过国民革命军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筹备处主任、第一师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第一师后来改为独立第十四师,师长是夏斗寅。包惠僧最后信仰动摇,在某种程度上与夏斗寅叛变有关。中共中央认为,夏斗寅叛变是因为包惠僧工作不力,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包惠僧受到留党察看的处分,险些被开除党籍。

还有一点也不应忽略,那段时间,包惠僧与当时中共在武汉地区的负责人张国焘关系紧张,发展到了吵架的程度,或许这种人事关系的困窘,也成为他后来选择的一个附加因素。在此之前,包惠僧就认为张国焘“自私自利,搞小团体”。

脱离共产党

“四一二”政变和“马日事变”等反革命事件,宣告了国共合作的正式破裂。而南昌起义前,当时奉命已赶到南昌的包惠僧,碰巧生病,没有参加行动。

1927年8月3日至5日,起义部队陆续撤离南昌,国民党方面随后大肆搜捕参与人员和进步群众。周恩来在起义部队南下前还特地给包惠僧写了封介绍信,让他病愈后去武昌找党组织。包惠僧在南昌的一个表亲家住了一个多月后,化装逃到九江,又搭船潜回老家黄冈。风声鹤唳,乡下也不安宁,包惠僧又逃到武昌。武汉三镇气氛紧张,包惠僧便带着家人前往妻子的娘家江苏高邮。在高邮住了两个月,当地的国民党县党部与土豪劣绅开始查访共产党员和农会人员,万般无奈,包惠僧只得离开高邮去了上海,不料上海的情况更糟。

此时,中共党内对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的批判越发强烈。在极度失败情绪的笼罩中,包惠僧苦闷、彷徨、悲观,由悲观而失望,由失望而消沉,从此脱离共产党的领导。脱党后的包惠僧短暂编辑过《现代中国》杂志,出任过邓演达组建的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会(即所谓“第三党”)的财务委员会主席兼农工运动委员会主任委员。

1930年9月,包惠僧接受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武汉行营主任兼湖北省主席何成睿的邀请,重返武汉。在任一段时间参议后,何成睿专门给蒋介石写了一封信,推荐包惠僧去由蒋介石任总司令的陆海空军总司令部,仍任参议,军阶为中将。至此,包惠僧已属变节。他之前的共产党党员身份和底细,国民党高层岂有不知?当时已有报纸以此炒作“共产党元老包惠僧弃暗投明”。由于身份转换太快,其后的包惠僧还遇到一段插曲:他参与过“第三党”的事,被人报告给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后托人斡旋,加上包惠僧自己的极力辩解、否认,最后总算“化险为夷,虚惊一场”。

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第二次复出。因为屡受挤兑,在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包惠僧成了一名不上班的空头秘书,收入甚微。为了养家糊口,迫不得已,包惠僧找了一份兼职——中央军校政治教官,每周讲6个小时的政治课。

1935年7月,当时的国民党防空委员会主任杨杰找到包惠僧,邀请他去该会担任编审室主任兼第四处副处长,主编防空杂志。在此期间,包惠僧编写了一套《国民防空之基础知识》丛书。几年后也是靠杨杰的帮助,包惠僧离开国民党军界,转入政府部门。

1942年5月13日,任重庆国防参议会参议的包惠僧,特地前往四川江津鹤山坪看望陈独秀,相见甚欢。5月26日,即陈独秀生前的最后一天,得知陈独秀病情加重,包惠僧叫妻子夏松云再次赶到鹤山坪,并带去几个北大同学拼凑的300元钱。陈独秀叹息道,“要是惠僧来了多好啊”,随后昏睡过去。

1944年,包惠僧任国民政府内政部户政司司长,1947年改任内政部人口局局长。到了1948年,包惠僧栖身近20年的国民党政府已风雨飘摇,大厦将倾。1949年后,国民政府由南京迁至广州,许多高官或者逃往台湾,或者避居海外,而包惠僧“申请遣散”,拖家带口去了澳门,避居于柯高马路88号二楼。

“我回到了我的老家”

转眼间,时局已是翻天覆地,国共两党的生死对决日渐明朗。身在澳门的包惠僧焦虑、迷惘,报纸广播中不断传来国民党要员起义与多个地方和平解放的消息。自己往后的路何去何从?在情感上,他恋旧,家园情结深,舍不得大陆故土。他想,那么多的国民党党政大员和高级将领得到了共产党的宽恕和容纳,况且本人呢?我为党还出过力呢,只是中途退缩了。

于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包惠僧采取了一个大举措: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又给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副总理董必武分别发了一份电报。这其中,他给周恩来的那份电报最有代表性:“兄等以廿余年之艰苦奋斗得有今日,良堪佩慰,尚望以胜利争取和平,以和平与民更始,吊民伐罪,天下归仁也。南天引颈,曷胜钦迟,一有便船,当来晤教。”

不久之后,包惠僧收到周恩来同意他回大陆的電报,欣喜之余,领着全家以最快的速度转道香港,于1949年11月29日抵达北京。翌日,他的老乡、政务院副总理董必武请包惠僧吃饭,并告诉包惠僧,让他回来是党中央的决定。饭桌上,满怀愧疚的包惠僧打听了一些故交旧友的情况,董必武说道:“那时你做了国民党的官,就不要共产党朋友了?”这不禁让包惠僧回想起一件往事:抗战期间,一次,周恩来去国民政府内务部找部长张厉生,在大门口见到包惠僧,周恩来热情地跟包惠僧打招呼,包惠僧却远远地避开,生怕别人看见。

12月25日下午,政务院在中南海勤政殿举行宴会,包惠僧夫妇应邀出席。参加宴会的有一二十人,都是刚从海外归来的各界人士。宴会结束后,周恩来特地把包惠僧留下来,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谈话。这次谈话到底谈了些什么,他人不得而知。不过据后来包惠僧文章的记述,在谈话临近结束时,周恩来对包惠僧说了一句最为紧要的话:“你过去不是一个普通的共产党员,对党要有个交代。”

1950年年初,包惠僧被安排到华北人民革命大学政治研究院学习。经过半年多学习,对自己的前半生有所反思和检讨的包惠僧,写了一份长达3万字的《思想总结》。之后,包惠僧被安排到内务部研究室当研究员,1952年8月20日,任内务部参事,1957年4月29日,转任国务院参事。

包惠僧是一个经历复杂的人,破“四旧”时,由于害怕受牵连,包惠僧叫子女把陈独秀写给他的100多封信付之一炬。晚年,包惠僧撰写了许多记述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和早期工人运动的回忆文章,其中,部分文章用笔名发表。1983年6月,人民出版社编辑出版了30多万字的《包惠僧回忆录》。“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从毛主席以下,多半是我少(青)年时代的伙伴。他们从艰苦中创造了新时代,我很欣慰,也很惭愧。我回到了我的老家,我精神上很感觉温暖,仍然免不了惭愧。”这是《包惠僧回忆录》中的一段话。

1979年7月2日,包惠僧走完了他曲折的一生。包惠僧去世后原本安葬于八宝山革命公墓,后其子女遵其遗愿,于2009年4月1日,将他的骨灰从北京八宝山公墓移至故里——今天的湖北省团风县但店镇溢流河乡拱桥铺村包家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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