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的羊皮筏(外一章)
2021-12-09朵而
朵而
因为经过一条河,以及河面那些舞动着的铁索,没有一个人可以忽略风抵达时留给桥的一种清脆。这种清脆细微而炽热,更因为一片茂密松柏的衔接,令河流长了羚羊的眼睛,每道细微的光,来自山坡、木屋、野菊、黑鹳,也来自更远方向的一种无声。
还可分辨,赶着羊群挥动长鞭的,依旧是那个肌肤半透明、双眼无法完全打开的牧人,他越过羊群落向地面的每道鞭子,令脆裂的碎泥高高弹起,它们在半空囤积、停留,再依次散开、回落,这多少令走进暮色的村落具有完成仪式的成就感。
与夕阳给出的橘红不同,羊群移动中依次交出的,是洁白。它们集体发出咩咩声,音调或高或低,像缂丝织就的壁挂,一旦触碰,即是无尽的山河。
作为不想就此别过的客人,因为面前一座桥、一块丛林,一只鸟,似乎读懂了从山坡走向大路,从河流通往集镇,从墨绿到浅蓝,掺杂在喜悦里的,竟然透着暴雨走失的忧伤。
这种空旷形成的密集,令我也像牧人扬鞭一般,在暮色接近时用力在屏幕上划出:
“你看,洮河是一条鱼。”
黑错:召唤
一打开,就是一张羊皮纸的形式。
行距间连续出现的地名“甘南”,令文档有着绒毛与纸浆深度渗透的质感。而发件人严谨的措辞,符合她眉骨和眼睛之间的维度。
我们终将通往那里,延绵的轨道,是一个个虚词,提早为一本八月画册打孔、锁线。火车尚未鸣笛,却到处都是格桑花的影子,它们在草原开放,在洮河飘扬,在阿尼念卿为朝圣者祈福。
二更多时候,我知道这些并不遥远,它们会以松柏站立的方式出现,你能马上嗅到森林因为换季带来的巨大葱郁。
有谁提到过密林深处养着一条小溪?只有亲身在那出现过的人才会笃定地说出:给木屋配一把好斧,让脸迎着朝霞。
而就在刚才,眼角抹了一弯彩霞的我,见到一片羽毛,一片脱离黑鹳身体很久的羽毛,它保持镇定,以轻盈的方式,顺着木的纹路,落在小镇一块木板上。
我聽见类似的鸟声,河流和山脉都在发出简短的“啊”声。
就好像跟一个洁白事件有关,这种洁白可以用覆盖的方式成为更多法轮、佛阁,无论是蜻蜓、羊群,还是荆棘圈就的牧场,对于过往或未来,必会有个慈柔的关键词来概括黑措的一种光芒。
三傍晚,杂道村口的甲壳虫、蚂蚁,符合一种隐喻,喜欢在一棵树的枝蔓上练习俳句。
它们偶尔也会竖起耳朵,为藏语配上一曲牧歌。
一些发着微光的物质,在昼夜交错中行进,因为沿途多了几个年轻人,驶过每段陡峭壁崖时,一朵朵花蕊忍不住探出头来,它们具有暴雨的声势,又透着月亮的弧度。
如果再静心些,会发现风沿着婉转的道口,往人们帽沿、衣领侧走,它们呈婉约状,彼此挨在一起。
我开始确信某种事物必定以最微小的形式存在并生长,却不知不觉,因为客栈一盏马灯的指引,我顺从了夜的降临,将屋子深处一株千年树脂,一一归拢到鼻翼两侧,深深呼吸。
一切似乎刚刚好,这样的时刻,没有事物可以轻易脱落,它们不移动,也不发声,像孤独紧挨着一具庞大的群落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