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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三河坝的红色情缘

2021-12-08蔡海光

源流 2021年10期
关键词:母校战役红色

蔡海光

说起来,我和三河坝的缘分是相当深厚的。理由相当充分,因为三河坝是我的家乡。我的父亲1979年从南海舰队转业后就回到了三河坝工作,随同回乡的还有我的母亲。当时父亲在水上派出所工作,母亲则在镇政府上班,而我和姐姐则在三河坝上了学。我在镇政府对岸的汇城古村里的三河镇中心小学读完了小学,后来考上了大埔虎山中学,之后回家乡三河坝的次数由密到疏,但疏而不远。这样一说,大家或许可以理解了,我对三河坝这块红土地的感情和眷恋,其实早已深深地嵌入在心坎上。

从童年的记忆到成长后的阅知,对三河坝的了解和熟悉都在一点一滴的加深。每一次和朋友聊起家乡,我的自信和底气都来自于这片红土地所演绎的动人故事。这些故事都和红色联系在一起,穿越时空,历久弥新。

2017年5月10日,《人民日报》以较大的篇幅,刊发了我的纪实散文《不孤独的守望者》,介绍了三河坝烈士陵园的红色守陵人廖源华的真情故事。因为我的父母都在三河坝工作,一家四口就住在镇政府的小套间里安居。要说明的是当时的镇政府就在三河坝烈士纪念碑脚下。可以说我的童年生活跟这座纪念碑有着很密切的联系,也跟这位红色守陵人有着很密切的联系。

廖源华是烈士的后代,我从小就叫他源华叔,组织为了照顾他让他在三河坝烈士纪念陵园当了一名解说员,负责纪念碑和陵园的日常管理和参观解说。他从1974年一直干到退休,一件事做了35年!我从小就是听着他解说的三河坝战役故事长大的。镇政府一同居住的几个小玩伴几乎每天都会扯着他,让他讲三河坝的故事,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地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他给我们讲过起义军机智地在油桶里点燃鞭炮吓退敌人的故事;他给我们讲当年三河坝战役如何惨烈,以至于鲜血都染红了江水的战争场面;他还给我们讲起义军的蔡晴川营长,为了掩护大部队转移,全营官兵与敌人激战至全部壮烈牺牲……我们每一次都听得如痴如醉,甚至泪流满面。在学校上学时,还会模仿着他的样子,讲给其他同学听。源华叔讲解时的声音有点尖锐,跟他的声带有关,但一点都不影响我们听他讲故事时的专注和入迷。

后来到我参加工作成为一名新闻工作者,再见到他时,他已白发苍苍。我改变了,已不是少年的我,他也由黑发变成白发,但他的声调没有变,感情没有变,甚至站在纪念碑石阶上讲解时的肢体动作和表情都没有变,他还在努力为瞻仰这座红土地的游客和千千万万的儿童讲述三河坝的前世今生,讲述这场伟大战役动人心魄的场景……

站在三河坝战役主战场的笔枝尾山远眺三江,今日的三河坝早已改天换地,今非昔比,纪念亭门柱上那副对联真的很应景:望三水回环,滚滚波涛疑战鼓后;伫笔峰远跳,层层峦峰似丰碑。烈士们长眠的这片土地,早已上榜全国历史文化名镇,成为国家级革命烈士纪念馆遗址重点保护单位,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和革命传统教育的基地。再看,高速大桥横跨大江,火车如同苍龙出洞,城乡面貌焕然一新,人民生活富足安宁。三河坝烈士纪念馆门前广场,一座高大的朱德元帅铜像面朝三江,目光如炬,让人心生诸多的感触,诸多的念想。

不孤独的守望者廖源华,他守望的虽然是一座烈士陵园,讲解的只是一段过往的红色历史,但这种守望,何尝不是一种坚守和希望?在他心里,他把对红土地的热爱转化成一种情怀和事业,坚守一生而无悔。在所有聆听过他讲解的朝圣者心中,播下一个个火种,把这个红色基因永续传承。所以那一年我有感于斯,写下一文,有幸发表在《人民日报》。

还有一段我和三河坝的红色情缘不得不说。那是我当年的小学母校,三河镇中心小学,在汇城古村,和三河坝战役烈士纪念碑遥相呼应,相隔两岸。我在那里读了五年,牌坊式的校门左侧是一棵高大的木棉树,我不知道它的树龄,只知道每年它花开的时候都是红艳艳的。每年春雨后的三四月,所有在那读书的孩子都会在下课后跑到木棉树下捡拾被雨刮落的木棉花,鲜红的花瓣,甚至还带着水珠。我们总会把小鼻子往前凑着闻,清淡的花香扑鼻沁人,还会把木棉花放在嘴边当“冲锋号”,喜爱的不得了。校门一侧的石狮子石马石人等,总是成为我们课间操嬉闹的道具。正对校门的是一座中西合璧的两层主楼,上书“中山纪念堂”,纪念堂两旁是两排泥墙土瓦的平房教室。我清晰记得,大礼堂一楼曾作为当时的一年级的教室,靠窗的地方一块大黑板竖在那边,学生就坐在小凳子上听老师讲课,我就曾在这样的临时教室读过书认过字。教我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是一对夫妇,我依然记得他们的名字,语文老师叫杨木英,数学老师叫徐武昌。大礼堂更多的时候是全校开会时的场所,在校时表现尚好的我曾多次在这个大礼堂受到表彰,甚至我记得有一次我获得“五讲四美”好少年,胸前还第一次戴了大红花,非常光荣。

我的同行好友《广州日报》驻梅州记者站的记者叶仕欣(绿叶)在2003年报道了一个很震撼的新闻,改变了我对小学母校的认知。原来我的小学母校居然有一个显赫的背景,居然如此“贵气”。理由是当年在中山纪念堂附近挖出一块3.5米高的石碑,它是三河中山纪念堂碑记,碑记清晰记载了这座中山纪念堂和中山公园建于1929年(民国18年),题词均为国民党元老胡汉民所书,后来省、市各级文物专家考证,三河坝中山纪念堂为全国最早建成的中山纪念堂。

获知消息的我顿时感到荣幸备至,荣幸自己能在这间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母校学习过生活过,还有一种荣幸,是因为它就在我的家乡三河坝。此后只要我有机会回老家,几乎都会和家人或朋友重回小学母校追忆同学少年。只不过母校已不再是学校了,因为当地政府为了保护好这一珍贵文物,中心小学已于2004年搬迁至中山公园旁重新建了新校,而原來的母校也在后来被评为广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了游客心灵景仰的圣地。

如今,每次走进中山公园,总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公园内,环境幽雅,竹树花卉,绿意盎然,原来的平房教室已被拆除,在中山纪念堂右侧新建了荷池和碑亭,在中山纪念堂两侧多了两根华表和一座雄伟的孙中山全身铜像,原来的一楼学校礼堂内被摆上了雕像群,再现了孙中山与陈炯明在天主教堂商议粤、桂、滇三地联军的情形。原来二楼的教师宿舍也已被改成一个展示“国父”孙中山和“国叔”徐统雄的革命活动资料和图片展厅。走到二楼阳台,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情景,阳台的右侧至今仍在横梁上悬挂着一个小钟铃。那时学校没有自动电铃,上下课全靠人工敲钟,我和少数几位同学被学校选为敲钟员,轮到我时,每节课上课下课的前2分钟,则从课室飞奔至此,手拽钟铃,“铛铛铛”的敲击着小钟铃……时光荏苒,岁月如歌,从此处远眺汇城古村,远山近水,错落有致,一方红色热土的活力,近在眼前也尽在眼前。

不仅仅是对红色母校的一种特殊情感,更基于对三河坝红色情缘的难以割舍,2019年第11期的《中国作家》杂志刊发了我8000字的散文《汇城古村拾遗》,其中就详细记录了三河坝汇城古村这一珍贵的红色遗存,我当年的小学母校,我梦想启航的地方。没想到的是我的这篇文章还得到了当地镇政府的重视,将全文制作成广告展板放在汇城古村,供游客参观赏读。作为一名从家乡走出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我非常愿意以文化的名义为三河坝这块红色热土代言。

2002年,我的工作岗位来了一个很大的转变,从一名大学老师考入新闻单位成为一名新闻记者。从内心讲,我还是挺欣赏自己的这次主动改变。因为职业的使然让我有了更宽的职业视野,有了更多的机会用脚步丈量梅州的山山水水,感受这片全境苏区的魅力与多彩,也让我更有机会,一次次走近熟悉的三河坝,捧读她一次次撞击心灵的力量。

2007年7月31日,八一起义军三河坝战役80周年纪念活动,在当年的主战场大埔县三河镇汇东村笔枝山的纪念碑前隆重举行。我作为报道此次活动的记者参加了活动。当时有一群特殊的嘉宾,他们是当年参加过三河坝战役的将帅后代和亲属。利用活动空隙,我采访了朱德元帅女婿刘铮先生(朱敏丈夫)和起义军二十五师七十四团团长孙树成的外孙女张桂兰女士。

在三河坝战役纪念馆,步履略显蹒跚的刘铮老人在随从人员搀扶下正仔细地看着展馆里一张张历史图片。面对我的采访,白发苍苍的老人侃侃而谈,他说他参加此次活动非常激动,能在当年三河坝战役的主战场重温当年那段光荣的历史。“八一”起义军三河坝战役,是继南昌起义后的一次重要战役,也是中国革命史上一场极为壮烈的战役,在中国革命史和解放军建军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三河坝战役不仅有效地阻击了敌人,还保存了革命的火种,可以说,没有三河坝战役,就没有后来的井冈山会师。

刘老最后说,我们一定要通过今天的纪念活动,继承先烈遗志,发扬革命先辈的优良传统,用实际行动促进社会和谐发展,为国家的富强和人民的幸福做出自己的贡献。

在参加纪念活动的诸多将帅后代和亲属中,起义军二十五师七十四团团长孙树成的外孙女张桂兰大姐几次流泪诉说当年历史,让所有在场的人深受感动。

孙树成是江苏铜山人,南昌起义后,他任二十五师七十四团团长。在三河坝战役中,孙树成团长率部驻扎在东文部,与敌展开三昼夜激战,10月4日上午,在率部队转移到河腰山背的战斗中壮烈牺牲,年仅27岁。

当年孙树成牺牲时,他女儿张淑珍才两岁,而他的妻子也在三年后遭敌打伤身亡。之后58年,张淑珍一直在寻找父亲的下落,直到1983年看到《人民日报》连载的《浴血奋战三河坝》中提到父亲的名字,才知道父亲当年已牺牲在三河坝战役。次年,张淑珍率家人到三河坝拜祭父亲。张桂兰大姐还告诉我们一个秘密,三河坝不仅埋下了她外公的忠骨,遵照遗嘱,她妈妈(张淑珍)于1997年病逝后,也埋在了三河坝战役纪念碑脚下,她家两代人都长眠在了三河坝这块红色的土地,她妈妈说,要生死和父亲相伴。

张大姐在纪念馆内流着眼泪在我的签名本上题词,并動情地说,我和三河坝是有缘的,我们永远要缅怀,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段光荣的历史。我清楚的记得张大姐在我采访本上写下的只有九个字:祝梅州人民幸福安康。题词饱含了一个红色后人对三河坝这片黄土地的刻骨铭心的爱意和深情,表达了对红色苏区人民的由衷祝福。

一转眼这段采访往事已经过了10多年。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我也有一个小小心愿,就是把这份题词捐赠给三河坝烈士纪念园,让这份燎原三河坝的红色基因薪火相传,永不失传。(本文图片由大埔县三河镇人民政府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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