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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焦虑抑或社会焦虑:特点、成因和应对

2021-12-04

关键词:群体情绪心理

俞 国 良

(中国人民大学 心理研究所,北京 100872)

题记:焦虑,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社会焦虑,呼之即来,挥之不去!关键在于,你我态度、社会心态以及人与社会环境之间的互动。

现代人快节奏、高强度、高压力的社会生活环境,使人们的心灵世界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产生焦虑情绪(anxiety emotion)在所难免。焦躁疑惧、迷茫失落、愤青思维、拜金主义……一个个焦虑的“黑色幽灵”正在广袤大地上游荡,轻者表现为不安、紧张、纠结、忧虑、迷茫,重者表现为烦躁、压抑、沮丧、恐慌以及非理性冲动。更为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个体焦虑与急剧发生的社会转型一拍即合,这个问题就变得日益严峻,藉由个体焦虑逐渐演变成一个社会问题、社会事实[1]。目前而言,社会焦虑作为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现象,正成为当今中国社会一个明显的时代特征[2]。如果社会焦虑情绪得不到及时释放,则很容易积淀起来,“温水煮青蛙”成为有损于社会秩序、社会稳定和社会和谐的巨大隐患。当整个社会弥漫一种具有普遍性的焦虑或特定场域下某个特定人群因共同的经济、政治和文化原因而表现出群体焦虑(文中把它与社会焦虑视为同义)时,此种情形的恶化便可能折射出当代社会的心理危机,乃至某种精神危机,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一、社会焦虑的内涵与特点

看病难,买房难,上学难,把“我爸”变成“李刚”更难。

不知从何时起,“我很焦虑”已成为现代人的口头禅。何谓焦虑?这是指一种缺乏明显客观原因的内心不安或无根据的恐惧,是人们遇到某些事情(如挑战、困难或危险)时出现的一种的情绪反应。现实性焦虑是一种正常的情绪反应,是人类进化过程中形成的一种适应和应对环境的情绪与行为反应方式;病理性焦虑则是抑郁症、焦虑症等心理疾病的根源。

焦虑情绪通常情况下与精神打击以及即将来临的、可能造成的威胁或危险事件(情境)相联系,当其即将来临却又不明确时,个体便会进入心理警戒状态,主观上表现出紧张、不安和忧虑,甚至痛苦的情绪体验和躯体性激活,可能伴有出汗、颤抖和心跳加快等生理症状,同时包含避免危险或威胁等做出的努力和期待。有时,这种不良情绪难以自制,严重时会伴随植物性神经系统功能的变化或失调,心理学研究中通常把它分为特质性焦虑(trait anxiety)与状态性焦虑(state anxiety)。前者是个体人格特征中相对持久和稳定的个体差异,后者则是一种暂时的并且因情境而产生的情绪状态。

显然,社会焦虑属于状态性焦虑。一般而言,焦虑属于个体性的,但当焦虑在一定条件下并且在一定社会和人群中具有普遍性时,就成为了群体焦虑或社会焦虑。例如,新冠肺炎疫情作为突发重大公共卫生事件,是一种危险而又具有不确定性的负面情境,而且,该情境并不仅仅面对一人或几人,而是诸多群体,乃至地球上所有人。人们在面对这种情境时所产生的焦虑情绪,即为社会焦虑或群体焦虑,因此,社会焦虑尤指在社会情景中所产生的焦虑反应,是由于社会中的不确定因素在民众中产生的压抑、烦躁、不满以及非理性冲动等紧张心理,这种紧张心理聚集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社会张力,最终会以社会矛盾、社会冲突或其他方式释放出来。从发展的视角,社会焦虑划分为个体焦虑阶段以及群体或社会焦虑阶段;从表现形式的视角,可以划分为部分焦虑阶段和普遍焦虑阶段。一般地,研究者常常把部分焦虑对应于个体焦虑阶段,把普遍焦虑对应为社会焦虑阶段。区分两个阶段的唯一标准即是否形成了社会张力[3]。个体焦虑在任何社会任何情况下都会普遍存在,因为社会总是处于不断发展变化之中,总有部分人会落在时代后面,要么紧追、要么停滞,无论何种状态都会感到焦虑。个体焦虑有助于增加社会活力,而群体焦虑通常发生在社会环境的急剧变化过程中,大量人群乃至整个社会承受焦虑的精神压力,形成了社会张力,从而对社会安定、社会发展造成消极影响。社会焦虑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诱发情境具有突发性、负面性和不确定性。首先,该情境是突发性的,很难被预料到,既无先兆也无规律可循,在人们意料之外;其次,该情境在性质上是消极的、负面的,具有危害性和破坏性,是群体、社会力图逃避和避免的;最后,该情境具有高度不确定性,其来源、特点与成因并不明确,而且并非可以完全掌控,解决方案也需要在实践中慢慢“摸着石头过河”,这对于国家和政府尚可接受,但对普通群体和民众而言,该情境便具有高度不确定性和排斥性、随机性。

二是社会或群体的消极反应。整体表现为认知上警戒水平提高,情绪上紧张、不安和忧虑,行为意图上伴有逃避危险的期望与努力。如果一开始便知努力无望,那便是群体或社会恐慌;如果努力多次仍无济于事,则群体焦虑会演变为群体抑郁。三重情绪反应,即从本能的情绪感受(紧张、不安、焦虑)到认知(警戒水平提高),再到行为意图(逃避危险的期望与努力),环环紧扣,渐次展开,又密切相连。需要注意的是,群体焦虑之所以不同于个体焦虑,不仅在于群体成员要共同面临同一个负面情境,更重要的是上述三重情绪反应是一种群体现象,受到群体共享信息以及群体成员实际行动的影响。无论是紧张、不安或忧虑的直接情绪反应,还是受对负面情境的认知影响而提高的警戒水平,无一不受到群体成员所接受信息的作用,而这些信息往往是社会潜移默化所给予的。

三是作为社会情绪的复杂性。突发事件引发的群体性焦虑不是单一的情绪,而是以焦虑为底色,兼具忧虑、恐惧、抑郁和内疚等负面情绪在内的社会情绪综合体。以本次新冠肺炎疫情为例,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在2020年除夕和春节两天(1月24、25日)对一万多名受访者的调查表明,最普遍的民众情绪体验是担忧(79.3%),其次是恐惧(40.1%)、愤怒(39.6%)、悲伤(38.6%)和恐慌(33.4%)[4]。从中可以看到,焦虑是最普遍的情绪反应,但除了焦虑还夹杂着抑郁、恐惧、悲伤和愤怒等负面情绪。

四是作为社会心理的弥漫性。社会焦虑作为人们对社会生活的认知、情感和期望的一种显性表达,从本质上说,它是一种社会建构,是人的主观世界的产物,是对社会结构和社会运行等社会发展现状较为直接的反映。在一段特定时期内弥漫在个体与群体中的整个社会焦虑状态,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能够产生泛化的社会影响,并通过暗示、图式、情绪感染、社会认同和去个性化等机制,集中反映了人们对当前及未来社会生活的忧思、忧感和忧盼。由于社会焦虑反映了一定的社会心态,表现出一定的态度倾向,对于社会运行与发展会产生间接影响,并随着社会转型与社会变迁以及社会心理的发展及其改变而发生改变。

当前,在中国社会急剧转型的特殊历史发展时期,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职业竞争加剧,焦虑不再是“弱势群体”的专利,其并非仅仅发生在失业者、失地农民和进城务工者等特定人群,而且也普遍存在于社会的中间群体、青年群体和“精英群体”中,逐渐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心态,社会焦虑现象几乎弥漫在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不同群体虽有着不同的焦虑对象,却有着共同的焦虑内容:他们焦虑的不仅是民生问题,还涉及贫富差距、教育公平、环境恶化、食品安全、生态危机和国家安全等。普遍的社会焦虑不仅给人民群众的正常生产生活带来困扰,还会催生有害的群体无意识行为,影响社会稳定,造成大面积的社会负面效应。从个体看,焦虑情绪弥漫之机,就是幸福感觉缺失之时;从社会看,焦虑问题正在由群体成员的发展问题蜕变为整个社会问题。

当然,社会焦虑也具有一定的适应性意义。作为人类适应和解决问题的基本情绪反应,如果社会焦虑控制在合情合理的限度内,有助于增加个体、群体和社会的活力,激发斗志,唤起警觉,提高学习与工作效率,而且也是社会顺利实现转型发展的先兆、佐证。但是,一旦超出一定的“度”,则通常使个体或群体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从个体层面看,焦虑情绪不仅会损害人们正常的工作、学习活动,导致社会化和人际交往的障碍,影响身心健康,而且长期处于这种不良情绪之中,还会使人产生心理疾病,严重者甚至会导致精神疾病。从社会层面考量,社会焦虑超过一定的限度,往往会形成社会的紧张气氛,对社会秩序、社会稳定和社会和谐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甚至会产生群体冲突、暴力事件抑或精神危机。

二、社会焦虑的成因与影响因素

求职就业难,养家糊口难,当官听差难,名利双收、内外兼修难上加难。

难题面前,人人惶恐,这恰恰是紧张、焦虑的前奏!有人认为紧张不安、情绪低落和交往退缩就是陷入焦虑状态了,害怕得不得了。其实,没有这么严重!如果说,紧张只是个体处于压力下的应激心理状态,那么,焦虑仅是一种过度的、痛苦的和持久的紧张。它是一种紧张,但又与一般的紧张有所不同。紧张是人们对现实外部刺激的一种反应,焦虑却是一种预料到外部的某种刺激又无能为力去应付的痛苦反应,它指向未来,是一种预感到不详、威胁的焦躁不安状态。所不同的是,前者是一种正常的情绪,如追求完美、对健康的担忧以及离不开手机等;后者往往是一种情绪障碍,而社会焦虑则是一种社会心理障碍。对于引发社会焦虑的诸多原因,很多研究者从不同角度进行了探讨。弗洛伊德认为,焦虑来自力比多(libido)受压抑而产生的紧张状态,他是第一个强调焦虑重要性的学者。班杜拉则认为,焦虑是对先前刺激的反应,通过对结果的强化得以维持和发展,并进一步提出了示范作用、观察学习和社会学习对焦虑的影响。人本主义心理学则认为焦虑是由人的内在冲突引发的情绪反应,如马斯洛就认为当人的基本需要不能得到满足时,会造成心理上的焦虑,但从个体因素看,生理、人格和人际关系等因素首当其冲。

(1)生理原因。不同的个体有着不同的遗传生理基础,面对相同的内外刺激,有的反应较强,有的反应较弱,而反应强的人,更易体验到内心的紧张和焦虑。首先,缺乏睡眠。在所有考试期间的心理咨询中,焦虑患者的比例是最多的,这和考试期间其“生物钟”混乱、睡眠无规律有密切联系。研究表明,考生连续两个星期的睡眠混乱,可能会大大增加罹患焦虑症的可能性。再者就是和自身身体素质有关,近几年我国国民的身体体质、健康素质有所下滑,于是,一些与之相关的社会焦虑才会“有机可乘”。随着消极情绪占优势以及紧张情绪的常态化,表现出对生活的兴趣减少了、对工作的热情减弱了以及对人生意义与价值的追求无所谓了,百无聊赖,身体健康水平也会随之下降,而焦虑水平则会不断攀升,最终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2)人格特征。心理学对此的研究特别多,研究者有一个共识,即人格缺陷是焦虑者的重要“标配”。如个体性格内向、自卑、缺乏自信、耐挫力弱和情绪不稳定,特别是对困难、失败的错误归因,很容易造成紧张、焦虑。如果把失败总是归结为不可控的因素,如运气和家庭背景等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因素,就会影响其情绪适应,使其体验到更多的剥夺感、无助感与挫败感。

(3)人际交往上的困难。以青少年群体为例,研究表明,40%的学生感觉同伴关系、师生关系和亲子关系紧张。现在学生大多数是独生子女,容易以自我为中心,不知道该怎样和人交往,而且他们正处于心理断乳期、疾风骤雨期的危险过渡期,加上自我封闭,情绪不稳定,与人沟通不畅,跟父母亲之间价值观有分歧,兴趣、学业存在冲突等,这些都是引发焦虑的因素。我们的一个元分析发现,处于高社交焦虑状态的人群比例在27.2%~42.0%之间,儿童和青少年群体尤甚[5],而这个年龄群体恰恰是群体焦虑的高危人群。

(4)社会环境因素。毫无疑问,社会焦虑产生的原因往往是社会压力与客观环境的变化(不确定因素)。研究表明,许多社会压力都会增加罹患焦虑的可能性[6]。贫困人群、留守儿童、流动少年、老年群体以及缺乏社会和婚姻支持的人群,罹患焦虑的比率相对较高。如果学生家里无力支付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及其他各种读书所需费用,就很容易使他们陷入忧虑状态中,甚至出现“裸贷”,而且,贫富差异增加的同时,他们的攀比心理也“水涨船高”,导致其心理会有一种失落感,从而导致紧张不安,陷入焦虑的泥潭无法自拔。

现在,绝大多数学者都认为,社会环境、社会结构和经济利益分配的急剧变化是社会焦虑出现的根本原因。我国改革开放正处在一个不断推进、深化的“攻坚”阶段,这意味着原来的社会经济利益结构要发生全方位和大幅度的调整,许多社会群体和社会成员的工资、收入和福利等要进行重新洗牌。在这个时期,经济、利益分配结构急剧调整,导致贫富落差加剧,许多人始料未及而惊慌失措。尤其在住房、教育、社保、医保、财富、就业和消费诸方面,对大多数社会成员形成了全方位、始料未及的压力。在他们看来,这是社会不公、正义不张和贫富不均的表现,于是忿忿不平且忧心忡忡,但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同时,急剧的社会转型以来,与物质文明相比,精神文明明显滞后,加上民生没有得到应有的改善,社会保障制度明显缺位,社会正义与公平严重缺失,人们生活的“软环境”堪忧,使得社会焦虑问题更加凸显。此外,社会转型中不确定的因素过多也是造成社会焦虑的又一重要原因。现代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社会能量的空前积累,特别是全球化进程和信息化进程的发展,给人类社会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不断扩散的不确定性。如今,人生最大的“确定”就是不确定性,人们对于自己的未来前景一片迷茫,往往迷茫中又不可预期,于是“病急乱投医”,唯恐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从尚未出生的胎儿开始就坚定“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而人的正常心态是建立在稳定的、可预期的正常生活基础之上的。不同年龄段的社会成员在人生不确定性和对未来不可预期的背景下,必然会形成“井喷”式的社会焦虑。同时,生活风险、社会风险、经济风险以及安全风险的增加和累积,势必会给不同阶层的民众和群体的基本生存状况带来空前的变数,并出现“倍数效应”,进一步全面推高了社会焦虑累积爆发的危险性。

特别是社会转型时期“多元文化、多元价值观”的影响,更是在人们思想、精神上造成了一定的混乱。由于种种原因,许多社会成员丢失了原有的信仰,内心又缺少坚定的信念、长远的目标取向和执著的精神,经不起诱惑,承受不了挫折,容易陷入某种焦虑不安的状态之中,过度的焦虑往往会导致人们在行为表现方面的失败,而不断的失败、受挫,又会进一步降低人的抗挫折能力,不断加重人们的失落、挫败心理,深陷社会焦虑的困扰之中。然而,信念是什么?它可理解为人对于有关自然和社会的某种理论观点、思想或见解坚信不移的看法。它是人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精神支柱,是从事一切活动的推动力和激励力量。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和道德观等都是由信念或信仰所组成的一定的体系,它一旦确立后,就会给人的心理与行为以长期和深远的影响,决定着人成长与发展的方向、速度和效果,同时,某种信念或信仰一旦动摇或瓦解,便是人的精神崩溃和行为退化的开始。可见,信念或信仰对于人类生存、生命活动具有重要意义。诚如泰戈尔所言:信念是鸟,它在黎明仍然黑暗之际,感觉到了光明,唱出了歌。在这个意义上,人们并不缺乏信念或信仰,只是其特征在现阶段社会转型时期更加直接化、具体化和物欲化,表现形式有些躁狂浮华、急功近利,即“有奶便是娘”。于是,有些人心目中只有金钱、权力和财富,仅凭赤裸裸的“欲望”去横行天下,这种信念或信仰支配的结果必然是心理危机或精神危机,因为这是对物质的无度索求、对名利的极端渴望,却忽略了心理、精神的满足和富有。无限的索取、追求,不择手段用各种利益来填补内心的贫困,当然形形色色的各种“心理疾病”“精神危机”便会乘虚而入。有人在追求金钱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精神空虚,有人在追求权力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精神折磨,有人在追求财富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精神挣扎,究其原因,乃是他们心中无信仰,胸中无信念,逐渐沦落为自身需要和欲望的客体,而没有成为其主体。如果一个人有高尚的精神信念或信仰, 就不会太在意物质和利益方面的得失,它能带给人生活的勇气和信心,甚至是内心的幸福感。

三、社会焦虑的应对与缓解

无论何种艰难与困苦,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社会焦虑涉及面广、覆盖面大、内涵丰富并且直接影响民心、民意和民情。过度的社会焦虑会给社会发展带来严重后果,它会淡化责任感、恶化人际关系、增大社会成员的非认同感以及催生非理性行为和越轨行为,同时诱发、促成或加重一系列社会矛盾和冲突,引起社会骚动、社会冲突和社会暴力,影响社会秩序、社会安定和社会和谐。当一个社会中“社会焦虑”盛行时,由于人们成就动机过于强烈,对长期目标往往不感兴趣,相反却会热衷于追求短期效益,容易出现从众、越轨等非理性行为,社会焦虑还会降低人们的生活满意度和幸福感。在社会焦虑状态下,人们往往不能做出理性的判断,只热衷于盲目的攀比,对自己的生活、生存状态不满意,不同程度地产生对社会的不满、敌意心理。我国正处于社会转型的特殊历史发展时期,重视社会焦虑及其影响、及时化解不良的社会焦虑、舒缓社会戾气、减少社会冲突、积极培育良好的社会心态并且营造和谐的社会氛围,这些都具有特别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是建立基本的民生保障体系。基本民生保障体系的特征是低水准、广覆盖和有实效,其主要内容包括:初步做到使全体人民“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通过建立与完善基本民生保障体系,可以让全体社会成员的生命生存安全有一个基本的底线,对未来生活、生涯发展也可以有一个可预期的愿景。在此基础上,政府要千方百计、竭尽全力实现充分就业,因为对社会成员来说,就业即意味着成为群体一员,拥有了相对稳定的收入来源,能够展开必要的社会交往活动,这是化解“社会焦虑”的必要条件。

二是创建公平正义的制度环境。本质上说,公平正义是人类的一种生存理念、普世价值观,是作为调节人与人、人与环境、人与社会的一种价值标杆。一个社会一旦公平正义失衡,必定会造成社会成员的心理失衡,从而导致群体心理健康失衡,进而产生社会焦虑问题,这是一个恶性连锁反应。当前,城乡、地区和不同群体的居民之间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并且差距呈现出进一步扩大的趋势,这成为我国社会焦虑问题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7]。强迫用“理性思维”代替“情绪表达”,以“淡定心理”驱除“焦灼疑虑”,显然是“纸上谈兵”,必须既重视“无形”的心理疏导,更重视社会现实中“有形”的公平正义。让公平正义的社会现实走入千家万户,对有效疏导与缓解社会焦虑问题具有重要意义,这是化解“社会焦虑”的基本原则。

三是建立权威的信息发布渠道。发布正确、权威且有用的信息,让民众既能保持正常的焦虑水平,又能让其焦虑有正确的渠道释放。如果民众因为得到信息而紧张起来,却没有下一步的解决办法,焦虑自然无法释放。为此,政府要以身作则,及时公开信息,提供权威解读与诠释,赋予公众知晓权,坚决杜绝小道消息和以讹传讹,通过宣传和示范,严格依法办事依法行政,实施刚性政策与秩序整治,大力提高公权力的公信力和执行力。因为人们往往会用常人思维去认识社会现象,而不是基于已有的研究结论[8]。因此,无论是发布有关信息的节奏、范围或是舆情监测与引导,还是落实具体方案的措施、执行和推广,都需要运用心理学知识,将科学研究成果纳入具体的信息发布渠道,从源头上减少甚至避免群体性焦虑的产生,这是解决“社会焦虑”的科学法宝。

四是提供畅通的民意表达方式。听见与被人听见本是“社会人”的基本诉求,说话与听人说话更是现代文明的基本共识。当前,我国畅通民意表达方式的机制建设大大滞后于民众多样化的利益诉求,因此,应改变传统的、封闭的和单向的民意表达方式,而代之以现代的、开放的和双向的公众广泛参与的利益表达机制,尤其是要积极开拓和扩大弱势群体在利益表达上的合法渠道。“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让协商对话制度、信访制度、投诉举报制度、社会风险早期预警制度以及采纳社情民意的制度建设常态化、规范化,切实维护民众的正当权益,呼应民众的利益表达和利益关切,形成解决利益冲突的制度化机制。因为在一个多元社会,尊重不同的声音和意见,既是尊重公民的表达权,也是纾解社会焦虑、疏导矛盾冲突的必然要求,这是化解社会焦虑的制度保障。

五是推进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社会心理服务体系作为一项系统性工程,可以在未来面对突发事件的群体性焦虑问题上发挥更大的作用。要加强全社会的心理健康教育,使民众能正确认识自己、评价自己和接纳自己,并被人喜欢、被人接受,建立和完善良好的人际关系。对人生持乐观满足开朗的态度,以现实态度直面现实环境、适应环境和改造环境。倡导以运动获得健康和快乐,以音乐愉悦情绪和心灵,以作品体验真情与感动,藉此获取精神世界的滋养,达到自我实现心理健康的境界。但社会心理服务体系不应止步于此,其内涵也远大于心理健康服务,例如,在疫情的应急管理中增加心理服务与各类应急保障工作协同,考虑各类应急举措的民众心理影响,增加社会心理服务保障机制的内容[9],这是化解“社会焦虑”的重要渠道。

六是规范心理疏导机制。当前普遍性的社会焦虑是构建健康中国、和谐社会的一大障碍,这些社会焦虑反映了广大民众对改革开放和现代化进程中社会心态失衡、发展不均的一种综合心理状态。因此,要本着疏导与缓解社会心理冲突、消除社会心理障碍、促进公众心态日趋成熟化和理性化的原则,建立科学规范、有效有用和多层次多渠道的心理疏导机制,使社会逐步步入和谐发展的轨道。心理学研究业已证明,个体对心理压力进行适当的宣泄与释放,有利于个体身心的健康[10]。对一个社会来说也是如此,也需要通过一定的途径或渠道,来释放出不利于社会稳定和安全的消极社会心理,这是化解“社会焦虑”的具体手段。

七是加强心理健康教育。心理健康是心理和谐、社会和谐的重要指标,也是社会焦虑的重要预测影响因素。目前,人们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大强度的竞争压力和高目标的成就动机,使个体心理健康问题及其引发的社会矛盾、冲突日益突显,导致群体心理、社会心理处于一种无序、焦虑状态。因此,应当加强全社会的心理健康教育、强化心理健康服务能力、普及心理健康知识、提高心理健康意识以及增强自我心理保健和心理危机干预、求助意识。提高自我认识能力、交往沟通能力、情绪调适能力,培养环境适应技能、压力管理技能、问题解决技能、自我管理技能和生涯规划技能。努力践行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培养理性平和、自我接纳、情绪乐观和人格健全的积极心理品质,全面促进身心和谐发展、创造性发展与可持续发展。要特别重视弱势群体、老年群体、学生群体、职业群体、特殊群体和网民群体的心理健康教育,这是化解“社会焦虑”的现实举措。

八是培育积极社会心态。社会焦虑属于社会心态的范畴,是现实社会问题的折射。当社会焦虑发生的时候,如果处理失当以致矛盾无法化解,就可能在传播中强化甚至变异,突生出弥漫性的集体意识或群众心理,渐渐固着,就会成为常态化的社会心态,产生更大的(负面)社会影响。然而,随着社会心态培育政策的落实,社会心态可以进行有计划、有系统的主观引导。在发现社会焦虑的前兆时,防微杜渐,及时解决问题,摆正姿态,给出正确的态度和信息,形成正面社会情绪,进而产生良好的社会心态。在社会焦虑出现时,及时化解矛盾,将负面社会情绪转化为正面社会情绪,防止负面情绪固着和常态化以及不良社会心态的形成。在没有任何社会焦虑时,应防患于未然,加强正面社会心态的引导和教育,让自尊自信、理性平和和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长期保持稳定。培育良好的社会心态可以视为从社会心理角度解决社会焦虑的具体办法,这是化解“社会焦虑”的实践路径。

毫无疑问,社会焦虑是我国社会转型期无法回避的社会心理问题,但与其紧张焦虑,不如解析它们生长的社会根源,寻求化解它们的现实路径。我们坚信:人类的智慧和社会的文明进步,一定会让“无处安放的社会焦虑”找到一个最安全、最宜人的“精神家园”,变消极因素为积极力量,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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