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滨海客家”定位初探
2021-12-04黄震
黄 震
(深圳开放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深圳 518001)
新世纪以来,随着客家文化研究的不断深入和发展,我国闽粤赣等省的客家聚居地区,在学界、政界的推动下,从历史和现实的角度进行了文化定位。如江西省赣州市为“客家摇篮”,福建省龙岩市为“客家祖地”,广东省的梅州市为“客家之都”,惠州市为“客家侨都”,河源市为“客家古邑”。西南地区的四川成都市龙泉驿区洛带镇则定位为“西南客家第一镇”。这些地区的文化定位,不仅奠定了在全球客家的地位,而且还成为当地的文化名片,促进了地方社会文化经济的发展。深圳市是我国客家人在沿海地区的重要聚居地,客家文化富有“滨海”特色,被学界称之为“滨海客家”。本文依据深圳客家的历史由来和现实状况,从文化学的角度,探析了深圳“滨海客家”的定位和现实意义。
1 “滨海客家”的提出
深圳,是客家人外迁到沿海最早的地区之一,其迁徙时间之长、分布地区之广、人口数量之多,在客家移民史上占有重要的历史地位,很早就引起学界的关注。据清末新安举人何肇椿撰写的《新安县土客合办官立高等小学堂例案序》记载,“新安僻处海隅,而籍有土、客……,缘国初,土广人稀,招垦军田。客民由江西、福建及惠潮嘉等处,负耒横维,相率而至。”[1]20世纪30年代,我国著名历史学家罗香林在其所著的《客家研究导论》一书中,将时为宝安县的深圳地区列为广东省“非纯客住县”之一[2]。后来,他在20世纪50年代出版的《客家源流考》书中,对深圳地区客家的源流和分布作了进一步研究,指出江西、福建和广东惠潮汕嘉等地的“客家便很多经由惠州、淡水而到沙鱼涌、盐田、大梅沙、西乡、南头、梅林(今属深圳)或更至沙头角、大埔澳、沙田、西贡、九龙城、官富场、筲箕湾、荃湾、元朗等地(今属中国香港)从事垦辟”[3]。从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前期,由于受到当时各种因素影响,客家文化研究几乎中断,期间虽有部分出版物提及深圳客家,但亦多为客家方言或客家山歌之类,缺乏系统而又深入的研究。
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海外客家热潮的推动下,我国客家文化研究在闽粤赣等省再度兴起,客家文化研究成果不断丰富。在这一背景下,深圳客家文化研究得到了进一步深入开展,研究成果陆续推出。一方面,深圳市各级政府文化部门重视本土历史文化的调查和研究工作,先后出版了《深圳龙岗客家围龙屋》(龙岗区委宣传部编印,花城出版社,1999年)、《南粤客家围》(深圳博物馆编,文物出版社,2001年)、《客家与龙岗》(管林根主编,花城出版社,2002年)等书籍;另一方面,深圳的高等学校、科研机构也相继建立起来,一些从事客家文化研究的专家、学者从国内各地调入深圳工作。他们结合教学工作需要和学科专业,开展更为深入、全面的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其中,刘丽川教授所著的《深圳客家研究》(南方出版社,2002年)是这一时期最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该书是作者在多年调查基础上,从客家传统的角度,对深圳客家源流、迁入时间、移民形式、客家围屋、宗族文化、语言状况和民间教育等方面深入研究,是首部以深圳客家为研究对象的学术著作,填补了深圳历史文化研究的一项空白。张卫东教授在为该书所作的《论深圳客家文化特色》序言中,从客家民居、客家教育、客家商业、客家信仰等方面,论述了深圳客家的文化特色和文化价值。该书还收录了杨耀林先生撰写的《从山里来到海滨的客家人》一文,着重介绍了客家人迁居深圳的历史时期、姓氏源流和分布地区,有着较高的史料价值。研究论文方面,较有代表性的是杨宏海教授于2000年发表的《深圳客家民居的移民文化特征》,从移民史角度,对深圳客家民居的特征进行了探讨,认为深圳的客家民居除保留了客家人南迁之后聚族而居的特点外,还受到地处滨海环境影响,使得深圳客家文化与其他地区相比,更具“兼容”“开放”特色[4]。这些研究成果内容丰富,领域广泛,“滨海”特色的深圳客家文化逐渐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
随着深圳客家文化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开展,深圳客家历史文化资源得到有效挖掘,与其相关的研究成果不断涌现,由此而引起了深圳市各级政府部门、文化单位和科研机构的重视。2007年12月,深圳文联和深圳大学联合召开了“滨海地区客家文化学术研讨会”。2010年10月,曾祥委、谭元亨以《滨海客家:迁海复界中的迁徙》为题,在《广东客家史》(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一书中,对清代初期客家人移民深圳地区作了介绍。2016年10月,深圳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客家文化高级论坛秘书处等单位,与深圳部分客家社团组织联合主办了“第七届客家文化高级论坛暨首届客家文化创新论坛”。这次论坛以“传承与创新:深圳滨海客家与文化产业发展”为主题,正式把“滨海客家”作为研讨会的主要议题。来自加拿大、泰国以及中国大陆、港台地区等知名高校的一百多名专家学者围绕着“滨海客家”的文化特色和文化定位、深圳客家历史与文化、客家文化产业发展、客家文化传播,以及国家“一带一路”倡议对客家文化的意义等专题深入研讨。在这次研讨会上,有关深圳客家的研讨内容之广,学术成果之多,对深圳客家文化研究、特别是对深圳“滨海客家”的定位,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2 “滨海客家”的定义
自“滨海客家”提出以来,不少学者以此为主题对深圳客家开展了多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仍然没有得出一个完全明确的、清晰的定义。在此,本文结合深圳客家的历史由来和现实状况,尝试从文化学的角度对“滨海客家”进行界定。由于“滨海客家”涉及到“滨海”和“客家”两个层面,为了便于说明问题,将其分开进行论述。
首先,从词义上看,滨海是指濒临大海的地方,在现实使用中一般称为沿海,意指沿着海边或靠海地带,即陆地与海洋交会地区内众多的地理分区。根据国家海洋局于2006年2月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海洋行业标准《沿海行政区域分类与代码》(HY/T 094—2006),将沿海分为沿海地区、沿海城市和沿海地带三个层次。第一层为沿海地区,是指有海岸线的沿海省、自治区和直辖市及其所辖海域、海岛等;第二层为沿海城市,是指有海岸线的沿海城市,包括直辖市和地级市及其所辖海域、海岛等;第三层为沿海地带,是指有海岸线的沿海县,县级市和市辖区(包括直辖市和地级市的市辖区)及其所辖海域、海岛等[5]。广东省下辖的广州、深圳、珠海、惠州、东莞、中山、汕头、汕尾、潮州、揭阳、江门、阳江、湛江、茂名等,均符合上述三个层次的分类标准。
其次,“客家”,即“客家人”,是中华汉民族民系中的一支。尽管目前学术界对于客家人的形成和来源有多种说法,但较多倾向于我国历史学家罗香林提出的“中原汉人南迁说”。罗香林在1950年出版的《客家源流考》中,认为客家人原为黄河流域以南、长江流域以北、淮水流域以西和汉水流域以东等地区的中原汉人,自东晋开始,受外患、饥荒、匪患或政府招垦等因素影响,经过东晋永嘉“五胡乱华”、唐末“黄巢事变”等事件后,迁移到闽粤赣三省交接的三角地带,大体在五代宋初时期形成的一支汉族民系。宋代以后,随着宋末“高宗南渡”和明末清初“满人南下”,客家人不断南迁到粤之东北部、中部地区,以及川、桂、湘、台等地,远至云贵地区。到清代同治年间,受“广东西路事件”(即“土客械斗事件”)和太平天国运动的影响,部分客家人迁至广东南部和海南岛等,期间有部分客家人迁居南洋或南北美洲地区[6]。经过这五次大迁移后,最终形成了“聚居闽粤赣,散居海内外”的客家人分布格局。
当确定了“滨海”和“客家”的概念后,就可以给“滨海客家”下一个定义,即自宋元至明清时期,受战乱、饥荒或政府招垦等因素影响,闽粤赣等省客家聚居区的客家人,逐渐向沿海地区迁移,最后到达南部省份的滨海地区定居下来的客家移民。由于受到当地自然环境和民族交往的影响,他们在保留自身文化的同时,主动吸收了当地民族的文化元素,形成了既有客家传统特色又有海洋文化色彩的客家文化。经济上,亦渔、亦农、亦商,多方发展;观念上,开放、包容、进取,敢闯敢拼。为了有别于闽粤赣地区的客家人即“山客”和潮汕地区的“半山客”,也可以把“滨海客家”称之为“海客”。
3 深圳“滨海客家”定位的缘由
依据上述定义,符合这一内涵特点的“滨海客家”,主要分布在我国沿海的广东、广西、海南、台湾、香港、澳门等地。根据学者调查,“滨海客家”主要集中分布在广东深圳的各区,惠州的惠阳、惠东,汕尾的陆河、陆丰,广西的北海、钦州、防城等地区,而其它地区则较为分散,数量也不多。深圳客家有理由被定位为“滨海客家”。
3.1 从地理位置看,深圳属滨海地区
深圳,位于广东省南部沿海,地处珠江口东岸,东部面临大亚湾、大鹏湾等,西部紧靠珠江口和伶仃洋,南部和香港新界地区相连,北部则与东莞、惠州相邻。全市陆地面积1997.47平方公里,海洋水域总面积1145平方公里,海岸线长达260多公里[7]。深圳市所管辖的福田、宝安、南山、罗湖、盐田、大鹏等区的陆地均与海洋相连。特别是东部地区的大鹏半岛,属于山地性半岛,三面环海,形似哑铃状,从大鹏湾和大亚湾之间穿过,直达南海。尽管龙岗、坪山、龙华、光明等区,没有与大海直接相接,但四个区的辖境离海岸线的直线距离,一般驾车可以在一小时左右到达海边。从整体上看,深圳全市辖区均属于滨海地区范围,特别是在东部的罗湖、龙岗、坪山、盐田、大鹏和北部的龙华等区,它们是目前深圳市客家建筑物和客家民俗保留得最多、最为完整的地方,客家文化特色浓郁。
3.2 从源流看,深圳是闽粤赣客家人最早走向海洋之地
深圳,是闽粤赣客家人外迁最早到达沿海的地区之一。据文献记载,早在宋元时期,已有一定数量的闽粤赣地区的客家人迁入深圳地区。坪山区坪山街道果元背村麦氏先祖麦手道,于南宋嘉定三年(1210年),率领族人迁徙至此地开基立村,成为坪山地区建村最早的村落之一[8]。新屋村的李氏先祖,于南宋咸淳二年(1266年)经福建上杭稔田镇丰朗岗头村迁至坪山径州[9]。这一时期,大批中原人为避战乱而南迁,一部分来到今龙岗区坪地街道的岳湖岗、西湖塘、香屋一带定居[10]。宝安区观澜章阁村杨氏族人先祖,于“宋末帝昺年间,由江西吉安府迁东莞六都章阁”[11]。宋末元初,元军南进,珠江口一带是南宋抗元斗争的主要战场,部分宋军将士在斗争失败后,率其族人定居于深圳各处。明清时期,客家人不断进入到深圳地区,特别是经过清初的“迁海”和“复海”事件后,受政府政策推动,客家人从闽粤赣客家聚居地及周边地区大量迁入深圳地区。盐田区沙吓栏村的吴氏开基祖吴尚儒,于清康熙年间(1662—1722年)从广东博罗迁来[12]。坪山区“大万世居”的曾氏六十六世祖曾传周,于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由长乐至龙背山开基[13]。据嘉庆年间的《新安县志》记载,从康熙八年(1669年)至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全县人口增加到23万多人,村庄增至865个,其中为客籍设置的就有345个(不包括当时属于惠阳的今深圳龙岗区的坪山、坪地、龙岗、横岗)[14],约占当地村庄总数的三分之一强。到清中期后,基本奠定了深圳客家的分布格局,直至深圳特区成立前。
3.3 从分布和数量看,深圳是客家人分布区域广和人口数量多的滨海地区
深圳经济特区建立前,深圳客家人主要集中聚居于广九铁路深圳段以东地区,散居于西部地区。龙岗区是深圳市内唯一的户籍人口中90%以上为客家人的行政区,全区客家姓氏较多,主要有张、李、刘、王、何、吴、黄、陈等60多个姓氏[15]。坪山区的坪山、坑梓也为纯客家街道,户籍人口中绝大部分是客家人,共有黄、李、叶、杨、钟、赖等26个姓氏,分布在全区5个行政村40个自然村,其中尤以黄姓家族人数最多、分布最广[16]。龙华区90%以上为客家人,以廖、彭、黄为最多,其中的观澜街道为客家片区[17]。盐田区的沙头角街道、盐田街道、梅沙街道的大部分自然村均为客家村落,中英街两边的原住民基本上是客家人[18]。大鹏新区的葵涌街道以潘、黄两姓居多,约占20%[19]。宝安区的客家人主要分布在石岩街道的大部分村落和西乡街道部分村落。光明区的客家人主要分布在光明街道的玉律、长圳、白花等村和公明街道的红星村[20]。罗湖、福田、南山三个区也有不少的客家人,主要分布在三个区北部大山的南麓。罗湖区的客家人主要分布于东部的长岭村、莲塘、西岭下、罗芳、梧桐山、大望、水库新村、布心、草埔、泥岗和独树等村落[21]。福田区的客家人主要分布在梅林街道的上梅林和下梅林村[22]。南山区的沙河街道、西丽街道的大部分自然村、桃源街道的长源村、蛇口街道的南水村等,也是以客家人为主的村落[23]。据《宝安县志》统计,1985年全县客家人约有14万人,占全县户籍人口的56%[24]。到1994年,深圳原住客家人数约有20万人[25]。资料表明,在沿海地区中,深圳客家呈现出分布区域广和人口数量多的特点。
3.4 从文化特征看,深圳客家兼具内陆文化和海洋文化相结合的特色
从闽粤赣等地迁到深圳后,经过数百年的发展,逐渐形成了一支有别于客家原乡的民系。他们既保留了传统的客家文化,有着深厚的中原情结和粤东风情,同时又受到当地环境和族群交往(广府、潮汕)的影响,吸收了当地文化、外来文化(此地是西方文化最早进入的地区之一),他们又表现出与闽粤赣客家不同的文化特征,具有明显的海洋文化色彩,“山”“海”文化交融。
3.4.1 敢闯敢拼,敢为人先
客家人是在长期的迁徙过程中形成的一支汉族民系,不仅创造了内涵丰富的客家文化,而且还练就了“吃苦耐劳、开拓进取、崇先报本、和衷共济”的客家精神。客家人从闽粤赣山区来到滨海地区后,受地理环境的影响和海洋文化的熏陶,思想观念上显得更为开放与包容,性格特征上表现为更加敢闯敢干、敢为人先。近代以来的深圳地区,是西方殖民者入侵中国最早的地区之一,多次遭到外来侵略。面对严重的民族危机和社会灾难,深圳客家人毅然扛起了民族大任,率先掀起了反抗斗争。鸦片战争前夕的1839年9月,面对英国侵略者挑衅行为,在深圳客家人赖恩爵率领下,大鹏营守军在大鹏湾海面上开炮反击,打得英军“叠见夷尸随潮漂淌”,此役即为著名的“中英九龙海战”,率先打响了鸦片战争的第一炮。清末时期,面对日益腐败的清王朝和西方列强的侵略欺压,孙中山领导组织了以深圳客家人为主体的起义军,于1900年,在客家人聚居的马峦山上,发动了三洲田起义,正式打响了推翻满清封建王朝的第一枪。抗日战争时期,深圳人民在坪山客家人曾生带领下,建立起华南地区第一支抗日队伍,即东江纵队,成为“中国抗战的中流砥柱”之一,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和新中国的成立作出了杰出贡献。到了20世纪80年代,深圳特区成立后,以深圳客家人袁庚为代表的改革开放先锋者,创建了中国改革开放首个工业区,形成了著名的“蛇口模式”,为中国改革开放提供了宝贵经验。众多事实表明,历史上的深圳客家人,表现敢闯敢拼、敢为人先,走在时代前列,扮演了先锋队和排头兵的角色。
3.4.2 客家民居建筑理念创新,兼具山区与海洋风格
无论是福建的“土楼”(圆形)、赣南的“围楼”(方形)、粤东的“围龙屋”(半圆半方),还是深圳的“世居”,尽管形式有所不同,但其“天人合一”的传统文化理念是一致的。深圳客家民居与闽西、粤东、赣南等地相比,也有着不同的特色。从深圳现存的客家民居来看,大部分为清代乾嘉年间至清末所建。在取材上,因深圳靠海,属亚热带季风性气候,雨水较多,风、砂的碱性较强,为防潮湿和碱化,建筑材料多采用三合土与砖石结合,有些地方还利用蚝灰作为建筑材料。它们既保留了族聚而居的特点,又在建筑样式方面,吸收了海洋文化、广府文化、南洋文化的元素,形成了一种融合多元文化因素、具有创新特色的客家民居。传统客家民居的防御功能都是与其它功能融为一体,而深圳客家民居则将其单独体现出来,采取城堡式建筑,有专门的“炮楼”。这明显是借鉴了广府人的“碉楼”,可以说是客家民居与广府民居的“合璧”,体现其建筑风格的特色之处。据调查,目前深圳保存完好的客家民居共有100多座,这是深圳一笔宝贵的客家文化财富。
3.4.3 经济生活以农为主,多业发展
受传统文化的影响,传统客家人的经济生活多以农耕为主,耕读传家。但深圳客家人在重农的同时,开始多业发展。一是盐业。生活在沿海地区的客家人,他们学会了煮盐,从事贩盐、卖盐,因此就有盐田、盐灶、盐村的地名;二是捕鱼业。在沙头角一带不少客家人从事捕鱼业,如沙栏吓的吴氏直到20世纪80年代,其族人仍从事渔业为主的生产活动;三是经商。他们在耕种的同时从事各种商业活动。鹤湖新居的创建人罗瑞凤,最初就是从小商贩起家而成为大商人的。横岗“茂盛世居”的创始人何氏兄弟,从“挑脚”卖咸鱼开始,有了积蓄后就在横岗圩创办了“茂盛商号”,经商发家。自乾隆以来,深圳客家人基本控制了当地粮米、油盐、小商品等行业;四是建圩立市。随着实力的强大,客家商人开始建立圩市进行经商。深圳客家商人先后创建了龙岗圩、坪山圩等,民国时期深圳“四大名圩”,即观澜圩、东门圩、沙井清平圩和沙头角圩,其中位于客家聚居地的就有三个。深圳经济特区建立后,深圳客家人浓厚的商业意识,得到了再次发挥,成为深圳社会经济发展的力量。
3.4.4 民俗活动带有“中原情结”,又有“海洋文化”元素
深圳客家民俗活动中具有代表性的是鱼灯舞。明末清初,沙头角沙栏吓村吴氏族人的祖先,根据早期从事海上捕捞的体验而创造出来的民间舞蹈,主要表现小鱼们团结一心、一起反抗“鱼王”的欺压。“鱼灯舞”吸收了岭南文化的因素,进一步与自身文化结合,形成了具有独特文化特色的沙头角鱼灯舞。它以“鱼”为主角,以“鱼灯”为道具,以大海为舞台,展示了“海洋文化”的主体特征。表演之前的祭拜“天后”,融入“潮汕文化”的元素。“祭祀祖先”的仪式和“小鱼们团结一心、一起反抗鱼王欺压”的内容情节,更是客家人的一种精神品格。经过先辈们的智慧创造,形成了今天融客家文化、广府文化、潮汕文化等文化于一体的民间艺术。它底蕴深厚,内容丰富,别具特色,让地处沿海的深圳客家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滨海客家”。300多年来,鱼灯舞一直流行于深圳沙头角及香港新界沙头角一带,是沙栏吓村民逢年过节、拜神祭祖、喜庆丰收的必备节目。2008年鱼灯舞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
3.4.5 客家民间工艺特色鲜明,传统风格与滨海特色相结合
客家人来到沿海地区后,为适应当地环境的生产和生活,他们就地取材,创造了既有中原传统风格,又有滨海地区特色的民间工艺品。甘坑客家凉帽,可以说是深圳客家民间工艺的典型代表。
客家凉帽在闽粤赣客家地区流传较广,在广东东江流域客家人称其为“苏公笠”。甘坑客家凉帽,原为甘坑村张氏始祖张锦超于清代嘉庆年间,到福建长汀府张太婆处学习制作凉帽手艺。学成归来后,他充分利用甘坑村盛产优质竹子的优势,结合深圳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在原有形式的基础上加以创新制作而成。该村凉帽由竹编的“帽薄”(即帽壳)、帽帘、帽穗三部分组成,直径一般在50至70厘米之间。从凉帽外形看,就像闽西客家土楼的形状,其周围用细细的竹篾制成,中间开了个圆圈,帽沿缝上一条四寸宽的柔软绸布,作为遮挡太阳的帽帘。凉帽上编织有精美的花纹图案,尤其是帽帘垂下的两条线绣穗带,清风吹来,随风飘动,让人感受到了客家女性的美感和韵味。此外,还可通过凉帽“穗带”佩带作为识别姑娘婚否的标志。甘坑客家凉帽,不仅具有遮阳、防雨、防尘的功能,而且还有其独特的造型设计和复杂的手工技艺,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与围屋一道,成为深圳“滨海客家”的文化符号,2008年成为深圳市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3.4.6 宗教信仰多方包容,各派文化和谐共处
从客家传统社会上看,客家人没有统一的信仰,流行多神崇拜,以佛教和道教为主。作为最早移民到滨海地区的客家人,受多方因素影响,思想观念上更能兼容并包,既能接受其它群体的信仰,也能接受外来的文化,如盘古、妈祖崇拜,基督教、天主教等。深圳是近代受西方文化影响最早的地区之一。西方传教士在深圳传教布道,主要集中在东部、中部的龙岗、坪山等客家聚居区。在深圳的客家村落中宗教文化共存,如宝安区西乡街道的黄麻布村,清初“迁海”前是广府人定居的村落,“复界”后由粤东罗氏客家人迁入,他们既保留了原有广府人的排屋,又建起了客家人的碉楼和罗氏宗祠“豫章堂”。19世纪末期,西方传教士来到该村,并陆续建起了基督教堂和天主教堂。在天主教堂后方不远之处,还建有一座“观音殿”。如今,这些建筑物得到很好的保存,广府排屋、客家碉楼、宗族祠堂、佛道庙坛和基督教堂等分布其中,多元文化在这里汇集,被誉为中西文化的“大熔炉”。
综上所述,客家人来到深圳地区后,接受了当地原有的民族文化、海洋文化和外来文化,形成了新的文化特色和品格特征,诞生了客家文化的新型形态,即“滨海客家”。因此,可以说深圳客家是“滨海客家”的代表。
4 明确深圳“滨海客家”定位的现实意义
中国的改革开放和深圳经济特区的成立,使得深圳迅速发展成为国际化、现代化的大都市,成为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深圳,不仅是我国客家人重要的聚居区,也是全球客家经济发达的城市。但深圳客家文化的宣传和研究方面还有待加强。这与深圳客家在全球客家中缺乏明确定位有一定关系,从而造成了深圳客家在文化传播、学术研究以及经贸交流等方面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因此,将深圳客家定位为“滨海客家”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4.1 发挥深圳“滨海客家”优势,主动融入国家共建“一带一路”倡议
客家人是我国汉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分布在海内外有近一亿多人,分布在世界80多个国家和地区,尤其是在“一带一路”沿线上的东南亚地区,是海外客家人最多的地区,聚居着近400万的客家人。深圳不仅是客家人走向沿海最早的地区,也是客家人移民海外的桥头堡。在清末时期,生活在深圳的客家人就开始向海外迁移,今天在东南亚地区、欧洲、大洋洲、中美洲等地就有不少是来自深圳的客家人,据资料统计,深圳旅居海外的华侨华人有近50万人,以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泰国等国为主,华侨社团组织多达100多个[26],其中的深圳客家籍华侨约占80%,可以说深圳客家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极具“地缘、人缘、商缘”的优势。因此,明确深圳“滨海客家”的定位,可以充分发挥深圳客家优势,有利于深圳主动融入国家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助力深圳打造“一带一路”枢纽城市。
4.2 加强“滨海客家”的文化资源开发,协同“深圳都市圈”文化经济发展
近年来,随着中国城市经济快速发展,中心城市的经济功能和地位得到了不断强化。2021年4月,广东省发布了《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了深圳都市圈包括深圳、东莞、惠州全域和河源、汕尾等两市的都市区部分。
“深圳都市圈”的五座城市,历史上曾共属于惠阳地区。尽管五地的行政区域几经分合,但彼此之间的人口流动、文化交流、经济互动都十分频繁。如今,“深圳都市圈”的确立,让这五座城市在分治40年后再度聚集一起。从人口结构和文化资源来看,“深圳都市圈”的客家人和客家文化都占有主体地位。特区建立之前的宝安县,其原住民56%为客家人。在特区建立后,来到深圳的人口中有相当一部分为客家人,约占全市总人口的17%;惠州市辖的区、县中,惠阳区为90%,惠东县为60%,博罗县为60%。汕尾市的客家人被称为“海陆客”,其中陆河县为纯客家县,陆丰、海丰两市的客家人占比也有17%和20%[27]。河源市是东江流域客家人的聚居中心,是一个纯客家的地级市,户籍人口中99%是客家人[28]。东莞市的樟木头镇是纯客家镇,清溪、凤岗镇大部分为客家人[29]。在“深圳都市圈”协同发展过程中,充分发挥这一地区的客家文化资源优势,形成客家特色产业,不仅为深圳文化经济发展拓展了空间,还扩大了文化产品的消费市场,而且还可以带动都市圈的社会经济发展,特别是对河源、汕尾两市,还可以实现从“经济扶贫”向“文化扶贫”的转变,可谓社会现实意义重大而影响深远。
4.3 为新老客家提供一个交流平台,有利于深圳客家与全球客家的文化交流和经济互动
目前,工作和生活在深圳的新老客家人数约有200多万人,但由于深圳缺少一个客家人交流舞台,彼此间或外出交流机会甚少。深圳客家的定位,一方面,可以让广大客家人找到归属感,激发他们积极投身于深圳社会经济建设的热情,另一方面,成立相关的客家社团组织,以社团为阵地,加强深圳客家与全球客家的交流与互动,这样不仅有利于深圳的社会发展,也更有利于和谐社会的建设。但目前深圳客家社团组织仅有深圳客家文化研究会和深圳客家文化交流协会,虽然两个社团也组织一些客家文化研究和交流活动,但与深圳数百万客家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因此,成立全市范围内“客家联谊会”“客家商会”等组织应当提到日程上来。
4.4 有利于深圳客家文化资源保护与开发,推动深圳文化产业进一步发展
新世纪初期,深圳市委、市政府提出了“文化立市”战略,探索出“文化+”产业发展的新模式、新业态,让深圳客家文化资源再次得到了重生,客家山歌、鱼灯舞、麒麟舞入选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前,以本土文化为题材的文化产业,虽然也有一些以客家文化元素为题材的,如甘坑客家小镇、龙岗客家博物馆等,但类型、数量却远远不够。因此,充分发挥深圳客家文化资源优势,大力发展客家文化产业和旅游产品,不仅有利于实现文旅融合的社会价值,更重要的是丰富中外文化交流的内容,扩大中华文化的全球影响力。《深圳市东部滨海地区发展概念规划方案》指出,“在深圳早期高举的‘现代化’品牌被越来越多的城市所借鉴乃至超越的情况下,精心塑造‘滨海城市’的特色无疑是提升和丰富深圳城市形象、进而增强城市竞争力的有效思路。”
5 结语
在我国改革开放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之时,深圳经济特区再次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2019年2月和8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先后出台了《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和《关于支持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意见》,标志着深圳改革开放进入了新阶段,担负起全面深化改革开放、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的先行示范新使命。纵观粤港澳大湾区的区域范围,不仅涵盖了“深圳都市圈”五座城市辖境,而且在其它的城市和港澳地区,亦有不少客家人分布和聚居,与深圳“滨海客家”有着“同宗、同源、同文”的关系。因此,在这一背景下,加强深圳“滨海客家”的文化宣传和学术研究,充分发挥客家文化资源优势,形成强有力的文化氛围和产业特色,对助力粤港澳大湾区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建设有着重要的社会价值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