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石榴树
2021-12-03雷燕
※文/雷燕
我家的石榴树前段时间“乔迁新居”了。
能对一棵树这么上心,便可知它并不是一棵普通的石榴树。这棵树和我的儿子一般大,我在孕育儿子的时候,无意落在花盆的临潼石榴籽也在土壤里开始孕育新的生命。
2004年八九月,正是让儿子折腾得手忙脚乱不知黑天白昼之时。一日,抱着哭喊不停的儿子在阳台上转圈,无意间看见阳台外干涸的花盆里,长出一星点嫩绿的小芽,还没顾得上看清那是什么绿芽,就被儿子更强烈的一声啼哭拽走了魂灵。那段日子,我的所有身心就这样被他全部占据着,至于那星点绿早就忘在了脑后。再次注意到那点绿时,它已长的有半尺高了,生机勃勃。看得出来,它是一棵石榴树苗。我就纳闷,哪来的苗?从没有浇过水的花盆里怎么能给予它成长的养分呢?仔细想过后,恍然大悟:难道之前吃石榴时无意扔进去的石榴籽出芽长苗了?此后,偶尔想起它了,就给它浇点水,便再无其它经管,它却自顾自地一路生长,经历着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几年过去了,它的枝条已很繁茂,阳台里狭小的空间已盛不下它渴望更多阳光和环境的肢体,它穿过护栏,把柔美的枝条伸向了半空,随风招展着。
那几年,每到石榴花盛开的季节,阳台上的这棵石榴树定会开出娇艳的花朵,在碧绿的叶子间,煞是好看,给平淡无奇的阳台增添了一抹亮色。然而花开好几年了,就是不见挂果,已经上幼儿园大班的儿子终究忍不住好奇和纳闷地问道:为什么这石榴树只开花不结石榴呢?是不是我给它浇的水不够它喝,它没劲结果子啊?我也纳闷,难道这是那种只供观看的石榴树吗?第二年6月底的一天,儿子兴奋地大叫:石榴树长石榴了!可不,浓密的叶子间,三颗已长得像核桃大小的石榴泛着亮光。我和儿子兴奋不已,天天都要看看。转眼,到了石榴成熟的季节,三颗石榴的表皮已泛着红色,我仿佛看得见里边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果实。几次想把它摘下来,儿子不愿意,他说:多好看啊,像红灯笼似的。转眼到了10月底,饱满晶亮的石榴已开始枯黄,儿子同意把它们摘下来了。剥开有点枯萎的皮,一颗颗亮晶晶的果实像珍珠玛瑙似的,放进嘴里,满嘴甜香,直沁心脾。是正宗的临潼石榴的味道。
来年,这棵石榴树依然繁茂旺盛,挂的果子也比去年多了好几颗,没想到夜晚的一场大风,让刚结的果子散落了一地,仅剩的一颗也在随后的一场大风中凋落了,原先浓绿的叶子也开始一天天枯黄凋零,深褐色的枝条也仿佛失去了水分,变得枯萎了,而此时正是艳阳的七月。看着已经变得光秃的树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惋惜和痛心。然而,每天睁眼一堆俗事,也就渐渐淡忘了这棵树。当我再次打量这棵树时,我惊呆了:光秃的枝条上稀稀落落地生长出了新的叶片,在稀疏的叶片间,竟长出了两个含苞待放的花蕾,这两个褐红色的花蕾,在10月末的阳光下,依然充满了生机。我不得不惊叹自然的伟大,惊叹生命的强盛。原本以为已经死去的树木,竟又这样奇迹般地复活了,而且用花朵证明它生命的强劲。
春去春又来,这棵树枝繁叶茂,阳台上已无法满足它茁壮的身姿,爷俩便把它移到楼下的空地上。阔地暖阳畅通的风,它愈发蓬勃地生长起来,不几年就长成一棵大树。每年五月石榴花盛开,在翠绿的密密叠叠的叶子间,一朵一朵,怒放着,袅娜着,红的夺目。花落结果,吸天地精华,像红绿灯笼似的,甚是喜人。儿子爱护它,稀罕它,说每天出出进进看到它就踏实就欢喜。我也是一样的感觉。在我心里,它早就不仅仅是一棵树了,它就像是我的另一个“孩子”。在孩子心里,它像他的兄弟,一起成长,长高长壮。期间被一夜大风刮落满枝花朵,我伤心;没成熟的果子被人全部摘下扔了,我和孩子痛心气愤。世间万物,都有生命,普通的树,因赋予了我和孩子的情感寄托,久了,便割舍不了,它便成了我们家的一员,也变成了一棵有故事的树。它生长在那里,春来秋去,日日走过,有了牵挂,也有了希望。
2020年,院子改造。12月底,要把楼下的树木全部砍掉,我和儿子伤心不已。儿子说:给施工的人说说吧,多好的树啊,多可惜啊!那天下午下班,几个工人正在伐它旁边的树,我庆幸它没有在我回来之前被砍掉。我给师傅说好话,求他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移栽到其它地方?他们说,院子要统一重新绿化,必须砍掉。我不死心,给师傅说这棵树的来历,说它的故事。师傅们听说它是一棵石榴籽长这么大的,语气缓和下来,一旁的工头说话了:那就连根挖出来,找个地方栽上。谢天谢地谢师傅,它终于可以生存下来了。看着师傅把它挖出来,把它移到楼后的一块空地上栽好,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释然和感激。
在我们生活中常有一些看似不起眼、不值钱的物什,却被我们珍藏着,因为它寄托着我们的情感,浓缩着我们曾经的岁月。与其说它是一个东西,不如说它是我们一段过往的生活和记忆。这棵树便是如此。这棵树的生命延续下来了,它依然承载着我和儿子的牵挂,它还会有故事留下,因为我依然还会记录它的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