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煮词 第五十一辑
2021-12-03任卫新
任卫新
搞创作先得学会制造零件
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回忆当年在西南联大读书时,沈从文先生讲文学创作的课的时候谈到:教创作,仅靠“讲”不成。主要是让学生自己“写”来实际操练。另外,沈从文先生还认为:搞创作先得学会制造零件,然后才能学习组装机器。所谓这个制造零件,就是锻炼基本功。汪曾祺先生感叹:现在有些青年文学爱好者,一上来就写大作品,篇幅很长但功力不够,原因就在零件制造得少了。由此,本人感悟:想到看到有些歌词作者,动不动就写出了大型组歌,其雄心壮志可嘉,但明显力不可支切相形见绌,其中也就是这个道理。
吃货和美食家是不一样的
再说一说关于阅读语境,如果有了这个意识,你就会饶有兴味地去读本草纲目,饶有兴味地去读徐霞客游记,因为医药学家李时珍的文字运用,与地理学家旅行家徐霞客的文字运用是完全不同的。带着这种感觉,读一读爱因斯坦《写给五千年后的子孙》大科学家文字的语境,读一读拉伯雷《巨人传》那种肆无忌惮的语境,读一读《毛泽东书信选》以及他写的通讯文章的语境,品读对比,妙不可言。
话还是说回来了:这和写歌词有啥关系?可以坦言:确实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如果你只是个吃货,倘若你写一篇好吃的感受,你和美食家写出的东西能一样吗?
从翻译联想到歌词的语言问题
前苏联的经典影片《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本人很是喜欢的。灿烂的年华一个一个却血色如花陨落。当时一看到这个书名就喜欢。但小说却另外有一个《这里的黎明是宁静的》书名的翻译版本,两者相比较之下,这“宁静的”比起“静悄悄”来那可就觉得逊色多了。而本人似乎还记得,另外还有人翻译成“这儿的黎明静悄悄”了。真的是好。应该说“这儿的”比翻译成“这里的”更可爱。为什么?口语化更亲切。
此外,诗人雪莱著名的《西风颂》诗篇最后一句,郭沫若先生的翻译是:严冬如来时,哦,西风哟,阳春宁尚迢遥?幸亏,还有著名翻译家江枫先生把它翻译成: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如此才得以家喻户晓。由此可见,翻译是多么的重要。同时,由此而引发联想的是,我们歌词的语言问题多么的重要。
阅读要有一种语境的意识
从一定的意义上来说,阅读,到了一定层次,就不一定完全是为了读其内容,读作者的经历,读有关的知识或读其思想等等了。仅就闲读而言,会阅读的人反而回归,其实,就是在读每个作者作品的语境了。林语堂有林语堂的语境,梁实秋有梁实秋的语境,郭沫若有郭沫若的语境,鲁迅有鲁迅的语境,即使鲁迅的弟弟周建人也和其兄的文章语境是截然不同的;贾平凹的语境与王朔的语境也截然不同。同样,巴尔扎克的语境与茨威格的语境也完全不同。
这个语境其中之一就是文字与文笔构成文句的味道。独树一帜的作家到达了一定的程度,自然会有自己独特的语境;而没有自己语境的作者,也可以说是没有达到一定品级的作者。没有这种意识去阅读的读者,也是没有到达一定深度的读者。话题回来,读乔羽的歌词和读张藜的歌词,语境也完全不同。
有于《红灯记》前后的四句唱词
儿的酒量无敌手,千杯万盏会应酬。东海的鱼虾常下酒,哪怕沟里的黄泥鳅。这是四句唱词。只有特别熟悉那个年代现代京剧《红灯记》的人,才能从其中的一句歌词里猜测到,这可能是当年李玉和准备赴宴斗鸠山中“临行喝妈一碗酒”唱段的四句原词。确实是的。这正是第一位扮演京剧李玉和的李少春先生的那一版《红灯记》的原唱词。后来改成: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会应酬。
本人想了一下:黄泥鳅应该指的就是日本宪兵队长鸠山。四句唱词用的都是双关语。但当时为什么还要修改呢?再细想一下,可能是双关语过于双关隐喻暗指了,一唱而过一般观众会意识不到;再一个就是,据说当时曾提出不要让人偏离误解为李玉和是个海量贪杯的酒篓子,影响其革命者的形象。于是,尽管唱词生动形象,但还是改成了正面的直说,而后面唱词中精彩的双关语都如数保留了。所以,宁可舍弃,也要周正。试想,如果是我们现在的歌剧或者戏剧唱词,遇到类似那样的原词,也就认为很好,而不会这样去深究推敲,上台就开唱了吧?我们的每一句歌词,需不需要这样的深究呢?
这个“俗”就不好办了
我们总批评某些作品:庸俗、粗俗、低俗,媚俗,恶俗、烂俗等等之类,或者说:太俗了。似乎凡是沾了这个“俗”字就与“好”字无缘了。本人倒是认为,其实这些个“俗”类并不是最可怕的。本人大学读书时,令人尊敬的刘人文先生,偏爱民间唱本、鼓词,直接表示就是研究俗文学的。这个“俗”并不可怕。
那么,可怕的是什么呢?可怕在于庸俗、粗俗、低俗,媚俗,恶俗和烂俗,至少这些都可以识别。而你写出的凡是什么作品,尽管不是庸俗、粗俗、低俗,媚俗,恶俗和烂俗等,但都是没啥毛病而毫无创意,永远的平庸永远的一般化永远的不长进的这个“俗”套,而自己对此还毫无察觉。这个“俗”就不好办了。
还可怕的是,尽管人常说,有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这些“俗”到还不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却毫不可惜。而此等现象面对我们来说也视若如常,没有警觉。这也是个问题。
不能只当笊篱,不盛东西捞东西
清华老校歌里有一句歌词:海能卑下众水归。这句歌词其中的含量可是不小的。老子说: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庄子说:江河合水而为大;管子说: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荀子说: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李斯说: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还有曹植说:东海广且深,由卑下百川。所有这些似乎都在说一个道理:能够容纳百川之水,是由于它的低下与深广。用于到校歌里面,应该指的是做学问。
我们写歌词的,是做不成海,做不成河,做不成湖,也做不成潭的。但是,哪怕能做缸,能做桶,能做瓢,甚至能做一只碗,是不是也可以呢?如果只想做一只笊篱,不想盛东西,总想捞点什么?那怎么行呢?
关于“省级作家”的正解
有一次,本人说到了一句“省级作家”这个字眼,有人立刻哂笑说道,看来还分“中央级”作家,这完全是南辕北辙曲解误读了。本人不妨来正解一下:所谓的这个“级”的概念,可根本不是一般理解的所在哪个级别单位的意思。莫言和陈忠实都在陕西农村,但他们却都是具有世界影响力级别的作家,特别是获得诺贝尔奖的莫言更可以说成是世界级作家。
改革开放初期,很多艺术家,包括作曲家、画家等,趋之若鹜出国留学,其中不乏有想当世界级艺术家的梦想。而朦胧诗人们大部分先后都走出国门,而且和评选诺奖的汉学家打的火热,就本人与他们的熟悉程度了解,也无非都是有着“世界级”的目的。
我们写歌词的,自然是没有这种“世界级”的非分之想或者有分之想,但就你的创作水准以及作品影响力来说,还是能说明你是国家级的,还是省、市级的,或许乡镇级的。这里毫无贬低的意思,身在河北的刘新圈一首《套马杆》不也具有了国家级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