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批评的坚守与拒绝:哈罗德·布鲁姆的中国启示*
2021-12-02高永
高 永
(河北大学文学院,071000,保定)
杰弗里·哈特曼(Geoffrey Hartman)曾指出:“批评是文学世界的一部分,有其属于自己的哲学的、文学的、反思的和形象的力量。”[1]作为《解构与批评》(DeconstructionandCriticism)一书的共同作者之一,哈罗德·布鲁姆(Harold Bloom)并不完全同意哈特曼的批评观,但他同样将批评视作文学世界的一部分。从其诗的误读理论出发,布鲁姆指出,批评与诗歌写作同样是一种创造性活动,具有其自身的价值与意义,并非文学创作的附属物。布鲁姆的文学批评中饱含着书写者本人的精神向度、情趣意志与生命坚守,这样的批评观与批评实践对中国当下的文学批评,乃至现代文论体系建构都不失其启示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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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我们的文学批评面临一系列的困境:批评的身份焦虑——独立的存在还是文学创作的依附性存在;批评标准的失范——批评沦为一种纯粹的“技术操作”或“利益筹码”;批评价值的微弱——批评效果不明显或批评本身不足以引领阅读,等等。以布鲁姆的理论诉求与批评实践为参照,不难发现中国当代文学批评需要努力的几个方向:
第一,文学批评标准的现化性建构需要强调文学批评的自主性。只有自主性的批评才可能独立地发出自己的声音,也才可能不为世俗潮流和功利诉求所左右。布鲁姆对文学自主性的强调,决定了他同样强调文学批评的自主性。在他看来,文学批评是文学的一部分,所以,他无法容忍将文学批评等同于文化研究,更不允许意识形态等文学之外的因素侵蚀文学批评。
为实现批评的自主性,布鲁姆首先强调批评家个性的重要性,他否认文学批评的科学性,充分强调其个人性。布鲁姆认为最早的文学批评家是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作为一位讽刺喜剧作家,阿里斯托芬的个性正是布鲁姆所看重的,“真正的批评家,不论是阿里斯托芬,还是王尔德,抑或是肯尼斯·伯克,都应该知道,批评和诗歌一样,是不能回避个性的”。[2]布鲁姆对批评个性的强调,正源于其对主体性的强调,在他看来,自T.S.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始的每一次现代思潮都有一种架空主体、取消个性的倾向。其次,布鲁姆强调要重视批评对象的特殊性。布鲁姆承认文学的自足性,反对政治等非文学因素对文学的干预,更强调经典作品创作者对这一自足存在的珍视:“能够写出经典作品的人总是认为他们的写作比任何典范的社会事业更为重要。问题在于是否干预,伟大的文学即使面对最有意义的事业也会坚守其自足性。”[3]批评与文学的同质性,决定文学批评必然也是这样的自足场域。
第二,文学批评标准的现代性建构需要批评的不断创新。在《对抗:走向一种修正主义理论》(Agon:TowardsaTheoryofRevisionism)一书中,布鲁姆言明自己的批评观与传统的学院派和后海德格尔主义者不同,此二者共同坚持所谓的“理智性”批评,即强调其批评观点得到“普遍同意”。布鲁姆则强调只有创新性的批评才令人倾倒,并且认为“自主和创新才是强力阅读的目标,如同它们也是强力写作的目标一样”。[4]由此可见,在布鲁姆那里,创新与自主是一体的两面,创新必须以自主为前提,否则就失去了创新的力量之源,而自主必然引起创新,表现为创新。真正的创新性批评必须真实表达批评者的内在精神强力,换句话说,批评必然是主体性的。
当然,文学批评也不应该为创新而创新。文学批评存在目标的选择问题,也有判断标准的确定问题,这其中必然涉及到文学批评的伦理内涵。回观我们当下的文学批评,在西方批评潮流的冲击下,生吞活剥外来术语,用半生不熟的西方理论解读文学现象成为时髦之举,甚至被看作是理论创新的表现。在这样的背景下,布鲁姆坚守的批评创新伦理,对我们重建批评伦理、重树批评标准,不失其借鉴意义:首先,布鲁姆强调批评的创造性本质。布鲁姆认为,批评与文学创作具有同构性,二者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种阅读行为,或者说是以阅读为前提的,因此如同文学创作一样,批评同样强调丰富的主体心灵参与;同时,批评的对象是文学,而文学背后是书写者富于创造性的心灵世界,批评本身也是批评者心性的显露过程,这就决定了批评必然因批评对象和批评者的不同而表现殊异,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布鲁姆反对所谓批评模式的存在。布鲁姆认为,诗人或批评家都是灵魂的统帅,他们只听从于自己内心的指令,不为任何外在力量所牵绊。可以说,在布鲁姆那里,所有写作(包括批评在内)都是一种创造性的活动,主体的心性活动是这种创造活动得以发展、具有意义的根本保证。其次,批评的创新需要平衡主体的个人意志与外在影响,通过主体力量的扩展,将一切外在影响内化为“我”的力量。再次,批评的创新需要不断对批评的武器进行批判。对于所有批评而言,批评的武器异常重要,武器不同,批评的结果可能是殊异的。布鲁姆批评理论的创新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的诗的误读理论,可以说,布鲁姆后来的所有批评都是这种理论的实践。布鲁姆在进行批评理论建构和批评实践的过程中从来没有放弃对其批评武器的审视与完善。长久以来,我们一直处于文学理论的“失语”状态,这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一种属于自己的批评武器,我们所有的武器都是“引进”的,即便如此,我们甚至没有做到转化与吸收,“引进”之后就被直接运用到了批评实践中。批判的武器固然重要,也许更重要的是对武器的批判。在这方面,布鲁姆的意义就在于他既重视批判的武器,又重视武器的批判,这使他的批评理论不断完善,而理论的创新性也在这里得到了展示。
第三,文学批评标准的现化性建构需要我们对文学怀有起码的敬畏之情。2011年,布鲁姆出版了《影响的解剖》(TheAnatomyofInfluence:LiteratureasaWayofLife)一书,他称这本书为自己的“天鹅之歌”,在书中布鲁姆回顾了他献身于文学的一生,正如本书的副标题——“文学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所表示的那样。只有对文学怀有赤诚之心的批评者,才可能作出最具说服力的批评,才可能叩问文学中最深层的精神存在,才可能透过文学的望镜窥见自己的心灵世界。但就是这样最简单的道理,却被当下众多批评实践弃置了。我们看到诸多以文学为工具,而非本体存在的批评,于是文学成为谋求利益的资本,成为换得身价的筹码,成为人情往来的“礼盒”。文字不再从心灵流出,这样的文字当然无法打动读者,因为这样的文字没有生气,没有写作者生命的律动。“强力批评家和强力读者知道,假如我们怀疑真正的写作者和读者的文学之爱,我们就不能理解文学。伟大的文学,崇高的文学,需要的是感情投入而非经济投入”[5],这就意味着,有关文学的“真正”书写也必然发乎真心,以解释人的心灵世界、精神存在为旨归,这是批评的生命力所在。福柯(Michel Foucault)说:“我忍不住梦想一种批评,这种批评不会努力去评判,而是给一部作品、一本书、一个句子、一种思想带来生命;它把火点燃,观察青草的生长,聆听风的声音,在微风中接住海面的泡沫,再把它揉碎。它增加存在的符号,而不是去评判;它召唤这些存在的符号,把它们从沉睡中唤醒。也许有时候它也把它们创造出来——那样会更好。下判决的那种批评令我昏昏欲睡。我喜欢批评能迸发出想象的火花。它不应该是穿着红袍的君主。它应该挟着风暴和闪电。”[6]福柯的意思是说,批评并不依靠“权力”获得力量,而是依靠其批评者强大的生命力,惟有具有生命力的批评才可能迸发出想象的火花。布鲁姆的文学批评,无疑具有这样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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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批评作为一种精神活动而存在,这不仅因为文学本身是一种精神生产活动,更重要的是批评与文学具有同构性,也是一种精神生产。文学批评与理论书写同样需要主体内在精神强力的支撑,文学批评和理论书写必然是主体精神世界的反映。有鉴于此,抛开批评的社会功用不谈,批评仅作为一种反映主体情志的活动,也应有所坚守。
第一,文学批评家应坚守内在精神之城,亦甘于享受孤独。批评要想摆脱文学附庸的地位,摆脱当下尴尬的处境,就必须坚持其独立性,这种独立性不仅仅是针对文学而言,更是针对批评的整个环境而言的。能否做到这一点,取决于批评者本身内在精神的独立性。独立是要付出代价的,其中最大的代价可能就是孤独,但只有孤独的批评才是真正的批评。首先阅读本身是孤独的,其最终指向强力自我,真正的阅读是一种与孤独相处的练习。正如布鲁姆所指出的那样:“不管学院里是如何演练阅读,我们阅读时都是独自一人与自己为伴,保有与过去的相连。”[7]而我们之所以阅读,同样也是为了“煅炼自我,认识自我真正的兴趣”[8];其次,只有孤独才能使我们在阅读与批评的过程中发现另一颗更具原创力的心灵。阅读与批评都存在一个选择对象的问题,这是一个瞄准或重新瞄准的过程,惟有如此,才能发现前辈作品中别人没有发现的独特之处,这是后辈诗人或批评家与前驱独处的结果。“我们在阅读的时候,其实经常在寻找比自己更具原创力的心灵,只是我们未必察觉而已。”[9]更为重要的是,孤独使我们得以体验审美的崇高,最终超越生命极限,以期实现某种形式的复活。用布鲁姆的话说:“传统告诉我们,自由和孤独的自我从事写作是为了克服死亡。我认为自我在寻求自由和孤独时最终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去阅读:去面对伟大。这种面对难以遮蔽加入伟大行列的欲望,而这一欲望正是我们称为崇高的审美体验的基础,即超越极限的渴求。我们共同的命运是衰老、疾痛、死亡和销声匿迹。我们共同希望的就是某种形式的复活,这希望虽然渺茫却从未停息过。”[10]由此可见,孤独是一种生命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个体自我的内在之“灵”得到显现。但需要注意的是,不是所有的个体都可以在这种状态中得到心灵的自我救赎,别忘了,阅读的对象应该是那些最优秀的作品。正如歌德所说,好的鉴赏力,是靠阅读那些最优秀的作品获得的,而批评最该关注的是诗人中的强者。
第二,文学批评家应坚持自我审视。批评的伦理也许是多方面的,但对于批评家而言这种批评伦理应该具有一种内指倾向,即不断对自己的批评进行伦理反思。布鲁姆对于我们也许不失启示价值。布鲁姆的批评历程,首先是一个不断“跃出”自身的过程,视创新为批评伦理的布鲁姆,一次次超越自己。至其写作自己的“天鹅之歌”时,仍不忘对自己的批评武器进行批判;布鲁姆对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的批评更是其坚持自我审视的典型体现。对于中国当下的批评而言,批评家的自我审视至少应包括如下几个方面:首先是批评对象的价值,即我们选择的批评对象是否值得批评。批评存在一个对象的选择问题,选择什么样的对象进行批评是批评家鉴赏力与判断力的体现,对象的价值往往决定批评本身的价值,别林基斯(Vissarion Belinsky)对托尔斯泰(Lev Tolstoy)的批评也许对我们如何选择批评对象具有指导意义;其次是自己的理论武器是否适用。批评需要理论的指导,但没有放之四海皆准的理论。所有批评的前提都必然是针对批评对象进行理论武器的审查;再次是对自身批评历程的审视。没有谁的批评是永远正确的或全部正确的,对自身批评历程的审视就是一个不断完善自身批评世界的过程,如果没有布鲁姆对自己在《影响的焦虑》(TheAnxietyofInfluence:aTheoryofPoetry)中莎士比亚研究之偏颇的审视与修正,就没有后来堪称壮观的布鲁姆的莎士比亚研究成果。
第三,文学批评应坚守民族身份。布鲁姆从研究浪漫主义诗歌开始他的文学研究历程,其间对约翰逊(Samuel Johnson)、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等都不无借鉴,但他最终找到了“美国心灵”爱默生,甚至从他本人的诺斯替主义信仰出发,认为爱默生精神就是美国的“诺斯”。布鲁姆晚年的研究,更是完全回归到对美国民族文学与民族精神的关照。2015年,年逾八旬的布鲁姆写作了《“恶魔”知道:文学的伟大和美国式崇高》(TheDaemonKnows:LiteraryGreatnessandtheAmericanSublime)。在这本书中,布鲁姆提名了12位美国作家,在他看来,这些作家以其强大的内在精神最大程度地体现了所谓的“美国式崇高”。他们的文学创作,体现了作家身上无与伦比的创造精神。布鲁姆所说的“恶魔”系指这些作家在创作中体现出的这种创造力。由此可见,对于一个批评家而言,民族身份的认同也许都是其诗学的最终指向。
我们当下的文学批评与理论创造,不断受到理论的民族身份焦虑困扰。这种理论的民族身份焦虑与中国近代以来的民族际遇不无关系:传统的华夏中心主义被现实击碎后,民族的屈辱感和情感焦虑驱使中国学人努力探索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的“恰适关系”,“寻找中国文学理论在世界上的位置、以至中华民族区别于他者的特殊属性,从而形成了挑战与应战、批判与调和、接受与排斥的中西文化关系的摇摆机制”。[11]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文学理论建构中重建民族身份认同,就成了大势所趋,更是中国学人民族情感认同的必然要求。但这种文学理论民族身份应该是以开放为前提的,即对全世界优秀的理论因素持一种拥抱的姿态,惟有如此,一种新的、现代意义上的、具有民族身份标志的理论体系才可能被建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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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批评作为一种精神书写,承载着探索文学本质、探寻生命力量和关怀人类精神的责任,因此批评家必须坚守自己独立的批评精神,树立批评责任意识,保持清醒,不为流俗所控制,体现出一种批判的力量。这需要我们在批评实践中对一些批评现象有所抵制,对一些批评行为有所拒绝,对一些批评倾向有所警惕,并保持距离,这本身也是坚守批评伦理的体现。
第一,文学批评应对文化话语的过度侵袭有所抵制。中国文学批评(文论)近百年的发展历史,从某种程度上就是一部政治或意识形态倾向影响文论建构的历史。1960—1970年代,这种影响达到了极致,以至到1980年代初,当中国文论再次获得重回文学原点的可能时,其最重要的任务就如何消除政治或意识形态影响,即“使文学理论成为文学理论”。①历经40余年的发展,中国文论确实在某种程度上获得了独立性,政治的干预明显弱化了,意识形态的浸染淡化了,但随着文化研究热潮的兴起,文学理论成为文化的附庸,文学成为文化的注脚,文学本位再一次被悬置。事实上,这是世界文论潮流影响中国的结果。1990年代之后,文学理论与批评的世界被一股文化研究热浪推动着,波涛汹涌,大有掀翻一切视文学为审美的保守观点的势头。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布鲁姆向文化研究者——憎恨学派——发起了进攻。在他看来,“憎恨学派”使诗歌不再是诗歌,而将其变成了社会条件的注脚,“我们这个时代的诗歌已被文化束腹所取代”。[12]事实上,一种文化研究观念背后都有一种或几种意识形态话语在发挥作用,是阶级、种族、性别和国家利益这类话语的另一种表达。从本质上说,所有的文化研究者都秉持一种观念,那就是文学研究应公开为社会变革或某种主义服务或效命,这无疑是对文学本质和文学研究本质的戕害。如果我们还相信文学具有某种超越性,而我们除了现实的功利诉求,还需要某种超越性的内在丰盈的话,那么文学批评与理论书写对一切可能损害文学之本质的现象都应该有所警惕。②
第二,文学批评应对商业化倾向进行抵制。随着商品大潮的兴起,商品意识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流入社会的每条血脉中,当下的文论研究与文学批评也难以幸免,具体表现为如下两个方面:其一是商品经营意识成为文学理论书写与文学批评活动的主导意识,以奇为上,为创新而创新,不顾理论书写与文学批评活动的基本规则,将西方所有新的东西,不作任何价值判断地引入,以期成为理论的急先锋;其二是利益至上,一时间约翰逊博士死而复生了,只是他们没有看到,约翰逊博士虽然宣称只有傻瓜才为了钱以外的事去写作,但他从来没有因此伤害批评的独立精神。如此,作为精神创造活动的文学理论研究与文学批评成了利益交换的筹码,理论研究与文学批评的尊严完全丧失于利益的诱惑。这里所说的利益绝不仅指经济利益,还包括职称利益、人情利益等等,这样的批评除了主体利益至上的心性外,我们再难看到主体任何值得称道的精神力量、价值判断与审美情趣。
第三,文学批评应对当前“泛娱乐化”的批评倾向有所警惕。泛娱乐化批评背后虽然有着经济等利益的驱动,但如果考虑到传媒时代的特殊性,即泛娱乐化成为当今社会的主流,那么理论研究与文学批评的“泛娱乐化”就具有了一定程度的特殊性:其不仅是主体出于经济利益考虑的选择,也是“泛娱乐化”时代氛围中主体的无奈选择。当今社会,用尼尔·波茨曼(Neil Postman)的话说,是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统治的社会,“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不息”。[13]在新传媒时代,文学批评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了被娱乐化的命运,于是心灵鸡汤式的文学研究与文学批评大行其道,这是对传统的精英式学院研究与学院批评的反动,同时也是对严肃批评的肢解。在新传媒时代,文学批评如果忽视新媒体在理论研究与文学批评精神传播过程中所具有的重要意义,那是短视的表现,但如果使理论研究与文学批评完全屈从于媒体,最终沦为娱乐的对象,那么理论研究与文学批评的独立品格将再次丧失。有鉴于此,充分发挥新媒介在文学理论研究与批评中的特殊价值,充分尊重所有人可以进行自由批评之权利的同时,与之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使自身的批评品格与批评标准不至于在这个“泛娱乐化时代”成为新媒体的牺牲品,这才是严肃的理论研究与文学批评该秉持的态度。
不可否认,批评家作为普通人,生存的需要必须得到保证,唯有如此,才可能不为利益驱动去写作。但是,如果阅读被看作一种存在方式,书写被视作一种指向内在精神的活动,那么理论研究与文学批评将会是对自己内部“那个伟大声音”的回应,此时所有的外在功利目的都会退居次要位置,只有文学本身能成为其关注的核心,只有精神的创造能成为其写作的动机。
文学批评,乃至整个文学理论体系建设是中国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文化建设进入新历史阶段的今天,我们欲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文论话语体系,需在以史为鉴、不忘本来的同时注意吸收外来。中国当代文论体系的建构过程,必须是中国学人在创新诉求的指引下,熔铸主体内在精神的创造过程,必须是在中外文论传统中进行必要的抉剔与融合,以形成中国新文论体系和批评话语的过程。布鲁姆对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价值也许不在于其理论创造的中国适用性,而在于其诗学精神与批评伦理给予我们的启示。
注释:
① 钱中文认为1980年代以来的中国文化,就是“要从政治的束缚下解脱出来,获得自身的独立性,使文学理论成为文学理论,明白自身的学理”。参见钱中文.文学理论:走向对话交往的时代[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291.
② 虽然布鲁姆对“憎恨学派”的批评对我们不无启发,但事实上,双方基本观念不同、指向不同、对待文学经典的态度也不同,因此,布鲁姆与“憎恨学派”如同站在不同擂台上的对手,无法做到真正的交锋。参见高永.站在不同擂台上的对手——哈罗德·布鲁姆与“憎恨学派”[J].江汉论坛,20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