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魅
2021-12-02米丽宏
文/米丽宏
人到中年,忽然对时间有了“痛”感。那种新鲜的“痛”,初次降临于某天下班路上。在十字路口,看着红色数字跳跃着一下下变换,10、9、8、7、6、5……我的心骤然紧缩起来,哦,疼。是的,一种皱巴巴的疼。那逃遁而去的一秒一秒,便是生命啊。
也许是因为中年对时间敏感了?也许是日子真的提速了?每天最痛恨时间不够用,还没展开,还没觅得闪身进入的缝隙,天色就暗了。一天的日子,又嗖的一下过完了。刚刚过完新年,一眨眼又是新年;刚刚是孩子进入中学,一眨眼孩子大学都毕业了。时间如“复兴”号一闪而过,只留给人一道虚幻的影,什么也看不清。
那青葱年少分明就在昨天啊:日子是老槐树上的碎叶子,过也过不完;少年心动,亦如暮春初夏的新草,数也数不尽……那时,时间叫人好生厌烦:周末怎么来得那么慢?新年什么时候才能到?春天的日子怎么那么长,好似过了一千年一万年,可是才不过几天。
现在,年龄厚实了,时间却缩水了,像富翁般拥有使不完的时间已是不可能。今天过去了,它就永远变成了昨天;当你度过了你的所有时间,就再也回不到幼年、童年、青年、壮年乃至老年,你最终会在时间里消失。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谁能抗拒吞噬一切的时间呢?
我曾经留意过时间里的一些细节:一只水鸟,回首吻着背上绚丽的羽毛;一树将熟的果实,在秋风中散发出迷人的芬芳;一对萍水相逢的男女,擦肩而过,各奔东西;一场纷扬的大雪,将心中的角落和伤口覆盖得平和湿润;音乐大厅内,饱含激情的钢琴曲如一盅烈酒,渐渐让世界现出醉意。这些,无一不直抵时间的核心。运动、变化、消散、覆盖、流逝,莫不是时间的赋形。万物或沉浸其中,或被裹挟其内,或相融其间,只要存在,便脱离不了时间。而时间的方向是唯一的,永远向前,向前,向前。
可是,时间的横截面却呈现出如此妖娆的魅力。
还有,那些天才的人物是获得了时间金手指的额外点化和赐予吗?他们在各自领域的惊人成就似乎来得挺容易,灵感和发现如泉水般自然涌出,只管俯身舀取便是。他们在时间里好像永远悠游自在。
可是深入了解后就知道,天才人物不过是跟时间达成了相通相融、和谐共处,他们在某领域的建树也都无一例外地用尽了全部的精力和时间。他们将单纯、劳作的一生投注在了时间里。那些自如的创作,便是在与时间的融会中长出来的苗子,离开时间的赋予,什么都不会产生。
“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偶然,其实是建立在“踏破青山”的基础之上。因此牛顿感叹,天才就是长期劳动的结果;爱迪生直言,天才就是1%的灵感加上99%的勤奋。
你对时间忠实守候,时间便赋予你丰厚的回报。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人与人智商相差无几,成就却参差不齐,大致是时间在作梗。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说:时间永远是分岔的,通向无数的未来。我相信,分岔的时间是人为的选择。你所花的每一分钟,都在证明你此刻是谁,你将来是谁。时间悄然改变着你,它让你失去,也让你得到;时间改变着一切,它让生活在不停失去和得到中更新。
时间最不偏私,给任何人都是24小时;时间又最为偏私,给任何人都不是24小时。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时间,流逝得悄无声息。
无始无终、无形无骸、无声无息、无光无色,时间啊,似乎永远是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可是,谜底攥在每个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