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实践·辩证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内在品格
2021-12-02魏传光
魏传光
(暨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
进入新时代后,习近平总书记积极回应生态文明建设的时代之问、人民之需,不仅在全国范围内进行生态文明建设的总体部署,而且对浙江省提出了“生态文明建设要先行示范”的期待。正是在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推进中,形成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系统回答了“为什么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什么样的生态文明、怎样建设生态文明”等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那么,与众多的生态文明观相比较,如何科学把握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内涵呢?本文认为,习近平总书记通过历史唯物主义方式,对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进行了“历史性”“实践性”的建构,并通过辩证唯物主义方式,创新了生态文明建设的认知范式。科学理解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把握其“历史性”“实践性”“辩证性”的内在品格不可或缺。
一、 深邃的历史视野看待生态文明
历史性是习近平总书记阐释生态文明的思想武器,习近平总书记是在历史长河中认识和理解生态文明的。在此需要强调的是,“历史性”是作为动词使用的,是历史唯物主义的解释原则或理论硬核,而不是研究或解释“历史”的概念[1]。概括地讲,历史性就是重视揭示历史过程、历史逻辑、历史必然和历史合理性。早在2003年,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就提出“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2]的历史性观点,把推进生态建设,打造“绿色浙江”提升到社会文明进步的历史高度认识。后来习近平总书记又提出“生态文明是人类社会进步的重大成果……生态文明是工业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3]6等观点,这些都反映了习近平总书记特别强调“历史性”地认识生态文明。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写道:“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4],这反映了马克思恩格斯非常重视对事物的历史分析。在马克思的思想体系中,社会存在不是哲学范畴,而是历史学范畴。同样,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中,生态文明也属于历史学范畴,从某种角度上讲,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通过科学研究生态文明实际存在的社会现实及其具体的历史表现形式而展开的。基于以上理解,我们可以讲生态文明在习近平总书记那里是一个历史性概念,这一点可以从三个方面加以阐释:一是习近平总书记是在不断变动的历史实在关系中阐释生态文明的;二是习近平总书记赋予生态文明以历史性的理解,阐释了生态文明作为历史事物的必然性;三是习近平总书记借助历史性规约了生态文明的境域和边界。
首先来看第一方面。历史实在关系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阐发的基本视域,历史思维是习近平总书记理解生态文明的基本思维方式,这也反映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宏大视野。习近平总书记在多种场合强调,历史是一面镜子,鉴古知今,学史明智,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需要深刻把握人类发展历史规律,在对历史的深入思考中汲取智慧、走向未来。早在浙江工作时期,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同志就提出人类追求发展的需求和地球资源的有限供给是一对永恒的矛盾,所以当今世界都在追求的西方式现代化是不能实现的,它是人类的一个陷阱,因此不能简单地推动欠发达地区去复制发达地区走过的传统工业化道路。这就是对生态文明的历史性思考,实际上也只有在对人类历史的深入思考之中,才能更加深刻地认识生态文明建设的必然性和必要性。
习近平总书记从来不从抽象的非历史的价值伦理的要求出发去阐释生态文明,而是看到人类社会的发展史、文明史归根结底是一部人与自然的关系史。事实上,人类的认识是螺旋式上升的,离开历史性思维的生态文明观会成为僵化的教条。早在1984年《发展农业、农村经济要多一些战略眼光》一文中,习近平总书记就以历史的眼光提出,“近一二百年自然资源的消耗,近一二十年生态环境的破坏,超过了过去的几千年。资源的减少,生态平衡的破坏,要求人类不要再无休止地自我膨胀。”[5]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透过人类发展的历史,再次做出了科学而又警醒的判断:“第一次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利用自然的能力不断提高,但过度开发也导致生物多样性减少,迫使野生动物迁徙,增加野生动物体内病原的扩散传播。”[6]习近平总书记从不否认工业文明创造的巨大物质财富,但也站在历史的高度看到工业文明时期,由于人类对自然生态的“主宰”和“统治”,在创造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生物多样性丧失和环境破坏的生态危机,而且随着工业化、城市化进程快速推进,随着全球能源资源约束和环境压力日益加大,可持续性生态文明建设成了历史性要求。正是在此意义上,习近平总书记以历史性的深邃眼界告诫人们,不能再忽视大自然一次又一次的警告,沿着只讲索取不讲投入、只讲发展不讲保护、只讲利用不讲修复的老路走下去。
那么,习近平总书记对生态文明的历史性建构的依据是什么呢?概括地讲,生态文明是历史条件的产物,是随着社会的物质生活变化的。生产方式一直在发生变化,社会制度也变化不止,文明观念自然会发生变化,习近平总书记是从生产方式的历史性中得出文明观念也必定是历史性的。习近平总书记从未脱离具体的历史基础谈论生态文明,也反对一劳永逸地建构生态文明理念,而是始终在生产方式的历史变化中理解生态文明,重视分析隐藏在生态文明背后的生产方式。故此,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生态文明是在传统工业文明的经济增长方式受到挑战的时代背景下应运而生的,以追逐利润为终极价值的生产方式是破坏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的根源。也正是通过历史透视,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生态文明建设的关键环节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新时代必须建成保护环境和节约资源的生产方式的结论。
再来看第二个方面。习近平总书记不仅认为生态文明是历史的产物,同时也赋予生态文明以历史性的理解,阐释了生态文明作为历史事物的必然性。习近平总书记深知推动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的长期性、复杂性、艰巨性,所以多次强调要给予生态文明以历史性、过程性的理解,所有的文明进程都是在一定的历史和特殊的社会形势下完成的。生态文明建设是一种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伟大事业,需要一年接着一年干,一代接着一代干,驰而不息,久久为功,所以生态文明建设必须要有功成不必在我的精神境界和功成必定有我的历史担当。当然,生态文明的历史性理解也要求我们必须转变资源利用方式,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既要支撑当代人过上幸福生活,也要为子孙后代留下生存根基,实现自然资源的永续利用。
也正是历史性理解方式,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生态文明是人类的历史性责任。由于“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的历史规律存在,我们如果要对中华文明负责,就必须要有历史性勇气同环境污染做斗争。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国生态环境矛盾有一个历史积累过程,不是一天变坏的,但不能在我们手里变得越来越坏,共产党人应该有这样的胸怀和意志。由于深知生态文明建设的历史艰巨性,习近平总书记再三强调要保持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的历史耐心和战略定力,告诫人们不能因为经济发展遇到一点困难,就开始动铺摊子上项目、以牺牲环境换取经济增长的念头,甚至想方设法突破生态保护红线,而是要保持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建设的定力,构建生态功能保障基线、环境质量安全底线、自然资源利用上线三大红线,在红线面前不动摇、不松劲、不开口子。
习近平总书记在多种场合提出,生态文明和绿色发展是历史潮流,是更完善、更高阶段的人类文明形态,符合人类社会发展规律,顺应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期盼。我们不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里对生态环境恶化的现实假装视而不见,也决不能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发展方式走到了尽头,顺应自然、保护生态的绿色发展昭示着未来。正是看到了生态文明建设是生产关系更好适应生产力发展的历史选择,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人类需要一场自我革命,加快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建设生态文明和美丽地球。同样也是基于对历史必然性的认识,中国政府坚定承诺将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二氧化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
当然,习近平总书记借助历史性既扩大了生态文明的境域,同时也指出了生态文明的历史唯物主义内涵。生态文明既不是人类中心主义,也不是只见自然不见人的生态主义,而是将人类文明发展和生态环境统一起来的发展观。习近平总书记把生态文明放在历史的大背景中认识和把握,提出生态文明建设是关系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生态环境是关系党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问题,也是关系民生的重大社会问题等观点,可以讲扩大了生态文明的境域,丰富了生态文明的内涵。的确如此,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超越了“生态学”狭隘命题,把生态问题提升到了人类文明的高度,在这里生态文明已经构成了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体现,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思想的重要内容,是人民群众的共有财富。从这个意义上讲,生态文明是包含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
正是以历史眼界看待生态文明,习近平总书记认为在不同发展水平上,在不同历史时期,不同思想认识的人,不同阶层的人,对生态文明的认识和诉求也会不同,生态问题在不同历史阶段也有不同的解决方式。习近平总书记对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有明确的历史判断,那就是生态文明建设正处于压力叠加、负重前行的关键期,已进入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的攻坚期,也到了有条件有能力解决生态环境突出问题的窗口期。所以在一定的历史时期,生态文明是有边界的,要以历史的眼光确定生态文明的水平,既不能脱离实际、拔高标准、吊高胃口,也不能虚假生态、降低标准、影响成色。诸如在谈到植树时,习近平总书记就强调要因地制宜,科学规划,不刻意追求奇花异草、名贵树木,真正做到为人民种树,为群众造福。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中,生态文明不是一句凌空蹈虚的口号,而是以当代中国为逻辑起点的历史概念,生态文明建设既尽力而为,又量力而行。同时,生态文明的诉求不是回到工业社会之前,更不是只要生态,不要物质财富,而是要在保护好生态前提下,生态效益更好转化为经济效益、社会效益,把人们的经济需要、生活需要、生态需要、安全需要统筹考量,从社会全面进步和人的全面发展出发,促进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协调统一,从生态保护中寻找发展机遇,实现生态保护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双赢。
二、 能动的实践精神建设生态文明
实践性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精髓和灵魂。之所以说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具有实践性品格在于它回答了新时代重大生态环境问题,在生态文明实践中经得起检验,并推动了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发展。马克思恩格斯重视在实践中寻找历史现实性的基础和主体,理解人的全部“现实性”活动,从而从解释世界转向改变世界,所以历史唯物主义也被称作实践唯物主义。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中也同样蕴含着这样的观念:生态文明实质是一种社会存在,而不是自然存在,所以作为社会存在的生态文明是可以在历史过程中不断实现的,从这个意义上讲,生态文明既不是自然的(旧唯物主义的观点),也不是精神的(黑格尔的观点),首先是实践问题,由人的活动创造的,是可以转向历史现实性的,人通过实践创建生态文明,才能历史地成为生态文明建设的现实主体。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7]。习近平总书记特别强调生态文明建设贵在实践,贵在落实、贵在真实,强调生态文明建设既需要历史眼光,更需要参与历史与创造历史。生态文明不仅是合理的文明设计和规划,更是人类追求文明生活的活动,是不断实践的生产过程。由此可以讲,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最大价值不在于提供了关于生态文明的科学理解,而在于它内含着能动的、实践的因素,能立足实践回应现实问题并解决现实问题,其最终目标也不仅仅在于理解现实,而是改变现实。“科学本质上是解决问题的活动”[8]。习近平总书记把生态文明思想落实于建设生态文明、实现美丽中国目标的实践中,回答了怎样建设生态文明这一根本性问题,充满重在治理、重在行动的成分,形成了鲜明的实践性品格。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既源于实践又指导实践。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与别的生态观比较所具有的明显特点,就在于它不是“书斋里的革命”,也不是抽象的生态概念演绎,更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源于对生态治理时代的实践把握,源于生态文明建设的重大实践活动。当然,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形成首先是习近平躬身政治实践活动20多年的结果,充盈着习近平总书记对生态问题的实践探索。从基层到中央,习近平总书记一直关注生态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在2020年1月给世界大学气候变化联盟学生代表的回信中提到,40多年前在梁家河时就认识到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对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己。后来主政河北省正定县、福建省时提出了一系列关于生态文明建设的主张和具体措施。从2002年底到2007年在浙江工作的6年间,习近平同志特别重视生态环境和绿色发展,亲自开启生态强省建设,创造性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后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成为全党全社会的共识,构成新发展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党的十八大以后,根据中国社会发展的实践需要,生态文明纳入“五位一体”战略布局,“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增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意识”写入党章,生态文明写入宪法,生态优先、绿色发展观念日益牢固,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日益丰富。
更为重要的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不仅是理论探索,更是推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改变中国的实践动力。诸如“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不仅仅是共识,更是行动,直接推动形成了独具浙江特色的生态文明。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指导下,随着一系列重大生态工程的实施,蓝天、绿水、净土三大保卫战稳步推进,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实践发生了转折性、全局性、历史性变化,取得系列实践成果。在新形势下,我国深化了对生态文明建设规律的认识,进行理论探索和理论创新,形成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并进一步指导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走向了新的历史性高度。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生态文明重在建设,实干为要。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不仅包含对生态文明价值的静态描述,更包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动态做法;习近平总书记不仅阐述了生态文明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同时也提出了做好生态文明建设的系列实践举措。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11月28日关于做好生态文明建设工作的指示中强调要深化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把生态文明建设纳入制度化和法治化轨道,结合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推动绿色、循环、低碳发展、用最严格的制度和最严密的法治保护生态环境等,提出了生态文明建设的系列实践载体,“实践性”意蕴充盈其中。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生态文明建设重在落实,也难在落实,习近平总书记不仅强调要树立生态文明观念,更强调一分部署、九分落实,提出要拿出实实在在的举措,以钉钉子精神全面抓好落实。为此,习近平总书记亲自部署和推动了整改祁连山局部生态破坏问题、修复长江生态环境、建设海洋生物多样性湿地生态区域等重大生态工程。
制度是思想的重要实践载体,判断一种思想是否具有实践性品格的标准之一就在于思想是否引导形成了制度。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以制度建设促进生态文明,加快生态文明建设制度创新,增加生态文明建设的制度供给,完善生态文明建设的制度配套,强化生态文明建设的制度执行,显示了明显的制度实践性。党的十八大以来,从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中衍生出系列生态文明制度系统,从制度顶层设计到制度体系建构,可以说制度建设力度空前。在顶层设计方面,除了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制度这一生态文明建设的根本制度,将生态文明制度体系作为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之外,还组建了自然资源部和生态环境部两个政府机构,加强自然资源管理和生态环境保护,实现自然资源的整体保护、系统修复和综合治理,守住生态保护红线,落实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为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提供制度保障。在中观制度方面,建立了严格的生态环境保护制度、资源高效利用制度、生态保护和修复制度、生态环境保护责任制度。与此同时,还构建产权清晰、多元参与、激励约束并重、系统完整的微观生态文明制度体系。这样,宏观、中观与微观三类制度相互结合,源头管理制度与过程监管制度相互协调,生态文明四梁八柱性质的制度体系基本形成。
落到细处、接到末端、见到真效是习近平总书记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鲜明特点,也是实践性品格的重要体现。习近平总书记不仅多次从整体上论述生态文明,还对生态文明建设的方方面面细致规划建设方案。根据不完全统计,习近平总书记在生态要素方面,分别论述过水资源、植被、风沙、耕地、大气、湿地等山水林田湖草综合治理和蓝天、碧水、净土保卫战;在地理分布方面,分类指导过长江、黄河、秦岭、青藏高原、河北塞罕坝林场、滇池、贺兰山等“两山七河一流域”;在省份方面,分地区考察过浙江、陕西、山西、云南、河南、贵州、内蒙古等地的生态环境建设;在治理对象方面,分点指导过京津冀地区的大气污染治理、长江经济带生态环境保护、北方地区清洁取暖、城市黑臭水体和垃圾处理、农村垃圾污水治理和厕所革命等工作。以上的分类说明,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习近平总书记决不眉毛胡子一把抓,搞花拳绣腿、摆花架子,而是强调“精准实施”。这种“出水才见两腿泥”的作风和抓铁有痕、踏石留印的要求实际上就是实践品格的彰显。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生态文明建设是解决人类事务的事件,实际上是把生态文明归类于实践性的政治哲学行列。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中,环境问题、生态问题涉及民众的衣食住行,是一种生活方式的政治、生活决策的政治、自我实现的政治。习近平总书记敏锐地观察到,进入新时代,人们一方面开始转向关心包括生态环境在内的生活质量问题,另一方面生态文明建设又与人们的生态保护意识、生活方式密切相关,通过生活方式绿色革命可以倒逼生产方式绿色转型。实际上,生态文明是人民群众共同参与共同建设共同享有的事业,每个人都是生态环境的保护者、建设者、受益者,没有哪个人是旁观者、局外人、批评家,谁也不能只说不做、置身事外。在古典工业社会时期,正是由于人们认为可以不受约束地控制和开发自然资源,对自然过度占有、破坏,毫无节制地开发和掠夺,才造成人类家园不堪重负,生态危机骤然降临人世。正因如此,习近平总书记号召增强全民节约意识、环保意识、生态意识,培育生态道德和行为准则,开展全民绿色行动,实际上是希望民众塑造新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在古典工业社会时期,人们渴望摆脱束缚,获取自由自主的发展权,但在生态文明建设中,人们更需要具有生态保护的责任感,培养普遍共识、合作精神、对话愿望和公共价值观。
三、 体系化的辩证思维创新生态文明
习近平总书记非常重视马克思主义理论修养,尤其是贯穿其中的辩证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辩证性的理论品格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中特别明显,对于这一点理论界已经给出了非常多的阐释。遗憾的是,已有研究还只是把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所蕴含的辩证思维简单地理解为“对概念和范畴的辩证认识”,没有上升到体系化的辩证性高度。实际上,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包含着一系列范畴,这些范畴表达了嵌入生态文明总体并作为其要素的共时性存在的诸形式和诸关系。当然,习近平总书记并没有把这些范畴强硬“塞进”生态文明的逻辑体系框架内,用诸如普遍性、特殊性等逻辑概念建立一个无时间的生态文明的逻辑王国,而是在运用体系化的辩证性思维来论证概念和范畴的现实性、开放性和流动性。
概括地讲,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辩证性品格可以这样来描述:在本体论层面,习近平总书记通过民生这个核心概念体系化地把生态文明相关的诸范畴联系起来;在认识论层面,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发展地而不是静止地、全面地而不是片面地、系统地而不是零散地、普遍联系地而不是单一孤立地理解生态问题;在方法论层面,习近平总书记通过批判僵化的传统观念和形而上学的思想方法,给涉及生态文明的各种关系以创新性理解。下面分而述之。
在本体论层面,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不是散乱地把一些相关概念和范畴进行杂糅,而是紧紧围绕民生这个核心概念,展开生态为民、生态利民、生态惠民三个层面的辩证思考。生态为民是根本原则和使命宗旨,保护生态环境是为了民生。如果认真思考就会发现,习近平总书记把良好生态环境看作最普惠的民生福祉,提出环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丽,蓝天也是幸福。为什么要保护生态环境,建设美丽中国?因为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扭转环境恶化、提高环境质量是广大人民群众的热切期盼,人民群众对清新空气、干净饮水、安全食品、优美环境的要求越来越强烈,所以政府有责任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生态利民是理论支撑,保护生态有利于民众利益。不可否认,还有一部分人认为保护生态与提升民众的幸福生活没有太大关系,而习近平总书记认为“当人类合理利用、友好保护自然时,自然的回报常常是慷慨的;当人类无序开发、粗暴掠夺自然时,自然的惩罚必然是无情的”[9]360,所以生态保护关系人民生活、关系人民福祉,良好生态本身蕴含着无穷的经济价值,能够源源不断创造综合效益,生态环境是民众生存和发展的根基和重要支撑,是关系民生的重大社会问题,生态保护就是维护民众利益。生态惠民是根本目的,保护生态就是谋民生之利、解民生之忧。在生态文明建设过程中,习近平总书记经常强调生态保护要注重民生、保障民生、改善民生,让生态文明建设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广大人民群众,使人民群众在生态文明建设中有更多获得感。生态惠民不是一个抽象的、玄奥的概念,生态环境保护不是舍弃经济发展而缘木求鱼,生态本身就是经济,保护生态就是发展生产力,绿水青山既是自然财富,又是经济财富。所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要求领导干部认真研究生态需要激发出来的供给、形成新的增长点,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追求绿色发展繁荣,构建绿色产业体系和空间格局,探索把绿水青山转化成金山银山的路径方法,找到一条建设生态文明和发展经济相得益彰的新路子。特别是对于农村、山区和贫困地区的生态保护,习近平总书记更是强调生态保护与民生改善相结合,共建良好生态与共享美好生活相结合。
在认识论层面,习近平总书记对生态问题的理解是系统的、发展的、普遍的,总之,是辩证的。首先,习近平总书记善用系统方法改变以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单要素治理模式”和“多要素简单加和”的困境,利用制度政策的耦合关联,发挥部门的协同合作,以产生生态文明建设的最大乘数效应。习近平总书记遵循系统思维建构了生态文明建设的大小两个系统。小系统即“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体”,是相互依存、自动循环的自然链条的系统。习近平指出,“形象地讲,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树”[3]55,所以要坚持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用系统论的思想方法看问题,从自然生态系统演替规律和内在机理出发,统筹治水和治山、治水和治林、治水和治田、治山和治林等。大系统是涵盖认知水平、行为惯性、制度重构等方面的生态文明建设综合系统,它包含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科学自然观、“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的宗旨意识、“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的机制建设等方面。其次,以发展的眼光动态地看待生态文明是习近平总书记思考生态文明的重要思维方式。诸如著名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我们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而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3]20-21就包含着发展的、动态的、不断演化的过程性思维。其中,回溯了生态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持续博弈的态势演变过程,深化了对二者关系的认识。再如,对生态文明的定位从“关系人民福祉、关乎民族未来的长远大计”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的动态变化,折射的不是时间尺度的差异,而是对生态文明建设的定位不断提升,从长期性跃升为根本性和基础性的发展性眼界。另外,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从“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到“保护自然”等表述中无不显示了习近平总书记对生态文明理解的量化加深、发展飞跃的动态思维。最后,习近平总书记非常重视对生态文明建设的普遍性理解。习近平总书记从来不把生态文明建设当作部门工作、技术工作、单个领域工作,而是提出生态文明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之间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共构共建。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在“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中生态文明建设是其中一位,在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方略中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其中一条基本方略,在新发展理念中绿色是其中一大理念,在三大攻坚战中污染防治是其中一大攻坚战,可见习近平总书记是把生态文明建设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与总体任务、主要矛盾、全面布局、党的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等重大命题一起普遍思考、综合研究的,认为它们之间是普遍联系的整体,也是相互作用的系统。
在方法论层面,习近平总书记摒弃了传统的对立性思考方式,运用生态、经济、财富之间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思维方法,提出了一系列关于生态文明建设的创新性观点。诸如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人类进入工业文明时代以来,传统工业化迅猛发展,在创造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也加速了对自然资源的攫取,打破了地球生态系统原有的循环和平衡,造成人与自然关系紧张”[9]360,所以必须改变观念,看到人类是命运共同体,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生态环境没有替代品,用之不觉,失之难存”[9]360。可见,习近平总书记跳出了传统工业化时代和资本主义发展模式中流行的对立化思考方式,以辩证的思维方式重新认识人与自然、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的确,在工业化的最初阶段,满足物质需要才应是人类社会的主要关注点,创造财富不可避免要牺牲生态环境。但实际上,人类对大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身,所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不要把人与自然、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之间对立起来,而是要与生态保护协同共生,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坚持走绿色、低碳、循环、可持续发展之路。人类可以利用自然、改造自然,但归根结底是自然的一部分,必须呵护自然,不能凌驾于自然之上。对于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的关系,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不是矛盾对立的关系,而是辩证统一的关系,经济要发展,但不能以破坏生态环境为代价,事实上,人与自然关系的功能性失衡也会导致财产的贬值。所以“要树立大局观、长远观、整体观”[10]209,不能因小失大、顾此失彼、寅吃卯粮、急功近利。习近平总书记又进一步提出,“环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丽,蓝天也是幸福”[10]209,把生态保护好,把生态优势发挥出来,才能实现高质量发展,“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10]209。甚至,一些地区的脱贫致富恰恰要在山水上做文章,通过改革创新让自然风光变成活的生产要素,让生态资源变成一种能够吸引资本、技术、人才等要素流动的优势,使生态产品成为高附加值产品,让绿水青山变金山银山,带动贫困人口增收。
四、 结 语
深刻领会理解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生态兴则文明兴、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体、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建设美丽中国全民行动、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等一系列新思想新理念新观点[11],必须认识到其背后所蕴含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具体一点讲,就是要理解其背后的历史性、实践性和辩证性内在品格。历史性品格彰显了生态文明建设的文明格局、长远眼界和历史责任,突显了生态文明建设对于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的历史意义。实践性品格昭示了生态文明不仅作为一种理念存在,更应该是一种行动和创造性活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意在实践、重在建设,是一种能够指导实践、改变世界的思想。习近平总书记改变了过去单纯在生态领域内思考生态文明的范式,站在人类文明和民族复兴的高度,把生态文明建设提升为关系党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问题和关系民生的重大社会问题,把生态保护与人类文明、经济发展、民生建设、国家安全等命题和范畴进行系统的、动态的、普遍的整合,辩证性、创造性地提出了许多新观点新理念,辩证性品格最能反映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对马克思主义生态文明观的继承创新。总之,深邃的历史视野、能动的实践精神、体系化的辩证思维构成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内在品格,领会其内在品格,能够更好地帮助我们增强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使命感、创造力和科学性。
当前,站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点上,我们“必须高举团结的旗帜”[12],紧紧围绕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凝聚共识、步调一致地推动生态文明建设,绘就现代化绿色图景的新征程。在新征程中,我们必须坚守深邃的历史视野、能动的实践精神、体系化的辩证思维,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基本方略纳入国家治理的制度体系之中,继续推进生态环境治理能力现代化必须坚持及完善的制度体系,使生态文明制度优势更好地转化为治理效能,力争到2035年,广泛形成绿色生产生活方式,碳排放达峰后稳中有降,生态环境根本好转,美丽中国建设目标基本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