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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符号视域下海派足球中的城市文化认同构建

2021-11-30亓丛丛李汉熙王文龙梁同福

南京体育学院学报 2021年9期
关键词:申花海派球迷

亓丛丛,李汉熙,王文龙,梁同福

(1.同济大学国际足球学院,上海200092;2.上海体育学院经济管理学院,上海200438;3.东北师范大学体育学院,吉林长春130024)

作为走在世界潮流前沿的城市,上海一直致力于建设全国领先、亚洲一流、国际知名的足球城市[1]。基于海派文化,各行各业衍生出极具特色的海派艺术,风靡全市并传承至今的海派体育文化,亦是十分值得探索研究与斟酌品味的。从文化角度来看,体育本身是一座城市不可替代、不可湮灭的文化遗产,具有地域特色的海派体育文化在城市文化建设与传承中起着重要作用。作为拥有半部“中国足球史”的上海,其足球实力强劲,足球群众基础扎实、足球文化底蕴深厚,足球文化别具一格。作为上海的一种实体性符号内容,足球运动还兼具文化生产和文化载体的功能,在意义的形成和再生产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海派足球多元开放、包容豁达,是对外展示中国改革开放成果、传递友好合作、兼收并蓄城市形象的重要渠道;也是增强外来人口对城市文化归属感和认同感,提高全体市民凝聚力和自豪感的有效方式。足球使得上海这座近代崛起的远东国际大都市充分展示出城市在其发展过程中如何有机促进体育现代化转型,以及体育对城市能动的反作用[2]。

从文化符号学的角度出发,任何文化现象都能通过特定的文化符号表现出来,足球文化亦是如此——依然屹立在街头的城市体育中心、传颂至今的足球故事、实力强盛的俱乐部队伍,以及市民心中的足球情怀都以文化符号的形式成为海派足球文化的组成部分,使得上海与足球相互交织,互为表里,形成特定的文化圈层,共同构建了广大球迷对于海派文化的认同感。上海作为中国足球的发源地,在追逐足球文化的道路上比我国其他地区有着更加强烈的渴望。但是,由于多方面原因,海派足球文化并未成为中国足球文化的领舞者,海派足球运动中的城市文化认同构建作用也尚未得到充分发挥。为此,从洛特曼文化符号学理论角度,结合我国海派足球文化发展困境,探索海派足球文化的变迁路径、界定海派足球文化对社会的作用机制,将为解决海派足球对城市文化认同构建以及探寻文化符号与足球行为、话语、规范、价值观的联系产生积极影响。

1 洛特曼文化符号学理论概述

文化符号学是把文化视为一种符号或象征体系的研究,是以洛特曼为领军人物的莫斯科-塔尔图符号学派的核心理论,其内容涉及文化研究多方面的重要理论问题,如文化信息的传递、文化意义的创新、文化的传承、文化之间的关系等[3],并且有一条清晰的逻辑主线,即“符号—文本—文化—符号圈(域)”。该逻辑思维线索包含四个基本范畴,其中符号是最基本因素,符号构成文本,文本构成文化,而文化构成符号域[4]。符号属于具体的物质内容,承载着文化内涵,在两者之间,文本起了至关重要的桥梁作用。此处的文本不单指文字文本,还包括艺术作品、日常行为、城市空间的结构,甚至是特定的历史事件。这些文化文本符号绝不是杂乱无章堆积在一起,而是以有序的多层级互动共存在符号圈(域)。

文学和文化历史是洛特曼文化符号学研究的两条主线。一直以来,大多数学者致力于将洛特曼文化符号学应用于文本艺术、影视作品等方面的研究,鲜有体育学专家借助洛特曼文化符号学来阐释体育文化现象。近几年,体育学界开始尝试进行洛特曼文化符号学的理论研究,并将该理论上升至体育场馆的文化构建[5]、太极拳文化符号[6]以及马拉松文化圈层[7]的高度。

在文化符号理论中,符号的内在涵义只能通过传播空间赋予它的文化底蕴才能被认识、理解。于海派足球而言,上海这座城市属于一个特定的文化空间,在这个空间当中,新、旧两派上海人以足球为文化载体,并赋予与之相关的元素,使其具备不同的文化符号特征,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与态度。在洛特曼文化符号学的视域下研究海派足球文化,将成熟的方法理论体系运用到新的研究领域,一方面可以拓展洛特曼文化符号学理论的应用范围,弥补以往研究的不足;另一方面能够为海派足球文化研究提供新的研究方法和视角,具有可行性和必要性。

图1 洛特曼文化符号视域下海派足球中的城市文化认同构建框架Figure 1 The construction framework of urban cultural identity in Shanghai footbal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otman’s cultural symbols

2 海派足球文化与城市关系寻绎

2.1 符号——俱乐部队徽中的海派足球文化符号象征

符号普遍为一种象征,人们往往将一件物品与某种相关的情感联系起来,赋予其特殊的意义。如:玫瑰花的“花语”代表着浪漫且坚贞不渝的爱情;红色代表着热烈、吉祥与祝福;满月被视作“团圆”的象征,进而又能引发一系列思乡的愁绪……在足球领域,无论是极具地域与历史文化特色的足球俱乐部队徽,还是球员身上所穿着的被赋予商业化价值的球衣,抑或是在看台上空响起的嘹亮歌声和球迷手中挥舞着的旗帜与标语,甚至不同类型比赛的奖杯与吉祥物设计都是足球文化符号的载体,并作为足球文化丰富多彩的表现形式不断刺激着人们的多种感官,展现着独特的魅力。和土著部落一样,每个足球俱乐部都有自己的神圣图腾。作为一个独特的视觉符号,队徽的主要功能是增强球员、球迷与俱乐部之间的情感联系,无论是对服役于俱乐部的球员还是喜爱该俱乐部的球迷来说,它的出现会唤醒人们心中的忠诚感,彰显着俱乐部“部落”的凝聚力,与此同时,对于“敌方”来说,它也是一种威胁和警告。队徽经常出现在球员所穿的球衣的左边胸口处,把徽章放在球员的心口,这样的举动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对于甘愿购买球衣的球队追随者来说,这意味着“第十二人”的心与英雄的心同在,共同属于俱乐部。队徽的意义体现着“部落子民”对当地历史文化传统的认同感,反映了球队和城市的渊源,诠释着俱乐部的身份与文化。世界上著名的球队队徽在设计之初都考虑到了体现城市的文化脉络。如:英格兰利物浦俱乐部队徽的主图案是城市的象征“利弗鸟”[8](见图 2);巴萨拥有可以和球队、城市、国家紧密相连的队徽(见图3);罗马足球俱乐部徽章选用悠久的历史传说,也是罗马市徽标志——母狼乳婴(见图4)。

图2 利物浦俱乐部队徽Figure 2 The Liverpool Club Team logo

图3 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队徽Figure 3 The Barcelona Football Club logo

图4 罗马足球俱乐部队徽Figure 4 The Roma Football Club logo

上海申花足球俱乐部(以下简称“申花”)以及上海海港足球俱乐部(以下简称“上港”)作为上海足球的荣耀,其队徽设计体现着城市精神的结合与传承意义的融合。上海申花足球俱乐部的队徽(见图5)整体轮廓为“盾”形,这是上海市花白玉兰的象征;咆哮中的豹头,代表申花充满着战斗的力量与前进的魄力;在豹头的右侧,两道S 形弧线分别是“上海SHANGHAI”和“申花SHENHUA”的英语单词字头的表达;此外,队名“申花”的“申”字也取自上海的别称。无独有偶,上海海港足球俱乐部的队徽(见图6)沿袭了前身上海东亚足球俱乐部的队徽,在文化内涵上,透视着以上海港深厚的历史文脉为源泉,尊重、继承、发扬百年老港的文化历史和优良传统。海派足球俱乐部将城市文化融进自己的图腾是一种精神象征,超越了符号作为一种外在的表现性形式,彰显了人们对于它的情感寄托。此外,人们借助海派足球俱乐部图腾,巧妙地将足球与城市连接起来,使符号成为改变精神家园的重要因素,并上升至信仰层面。忠诚的“部落子民”在对俱乐部队徽背后的意义进行津津乐道时,也将实现自身的文化认同,满足其群体归属和他人认同的社会心理。

图5 上海申花足球俱乐部队徽Figure 5 Shanghai Shenhua Football Club team logo

图6 上海海港足球俱乐部队徽Figure 6 The team logo of Shanghai Haigang Football Club

2.2 文本——足球是传播海派文化的媒介

世界是各种符号系统交汇的场域,为文本解读的多样性提供了多种可能,文本将符号以特定规则排列在特定符号系统之中,使文本意义可能生成并因其涉及对人类具有普遍意义的话题而引发关注[3]。从文化文本的角度来看足球运动,足球作为节日活动的一种,汇集了城市物质、精神、社会等层面的元素,是展示与传播城市形象以及打造城市核心竞争力的极好平台。在职业联赛的市场运作与大众媒介的推动下,现代足球运动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体育竞技项目[9]。在整个足球符号系统内,足球具有文本的信息传递、信息生成和信息记忆等属性,文化只有依据文本功能才能在圈内延续发展,形成文化延续。因此,研究足球文化作为城市文化的传播媒介,不应只是局限于将它视为一项普通的体育竞技项目,而应当立足城市历史与文化,考量分析足球运动文化传播的路径与形式,以及影响海派足球文化的舆论环境。一部上海足球史包括半部中国足球史。1848 年,当足球运动里诞生了第一个文字形式的规则《剑桥规则》时,被称为“十里洋场”的上海也受到了教会学校的影响,开启了中国近代竞技体育新纪元。随后,圣约翰书院于1895 年成立了上海第一支全都是中国面孔的足球队[10],为中国近代足球奠定了基础。上海作为国际化的大都市,吸引了无数海内外的青年才俊在此定居,但唯有足球让不同肤色、年龄、性别、信仰、职业的人会集起来,共同聚焦一场比赛、关注一支球队、崇拜某一个球星。足球是球迷群体的通用语言,担负着社会网络中“结点”的使命,它将更多的人连接起来,在每一次喝彩与角逐中激发着新、旧上海人心中的自豪与荣耀,促使他们对这座城市产生更高的认同感与归属感。海派文化不等于全部上海文化,却是上海文化独特性的集中表现,海派文化具有文化上的开放性、内容上的创新性以及效果上的商业性等特点[11],与洛特曼所强调的文本的物质性、完整性与结构性等特点一脉相承[12]。上海是我国为数不多的国际体育中心城市,除了浓厚的足球文化传统,建筑物、雕塑等以足球为文本的物质载体也对全球足球生态、足球事务有着重要影响。上海是2007 年第五届女足世界杯的举办地,也将于2023 年6 月至7 月在中国举办的第18 届亚洲杯的主要赛区,目前共拥有上海体育场(又称“上海八万人体育场”)、虹口体育场等5 所大规模体育场馆(见表1)。此外,上海有着较为健全的足球基础设施,申花、上港、申鑫三支实力强胜的高水平职业足球俱乐部和 Nike、Adidas、SoccerWorld 等体育用品企业在此扎根,为海派足球文化的发展创造了较为完整的环境条件,营造了浓郁的城市足球氛围。最后,上海市极为重视校园足球和大众足球的发展,充分体现了足球文本的“结构性”,据教育部发布官方消息,自2015年以来,上海市共有608所中小学校被列为“全国青少年校园足球特色学校”;此外,为丰富市民的业余文化生活,上海市创办的“市民足球节”迄今为止已经举办了5届,俨然是有口皆碑的足球文化盛宴。

表1 上海市规模较大的体育场馆Table 1 Large-scale stadiums in Shanghai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足球文化是基于国家、俱乐部和社会三个层面的物质、精神、行为、制度四种文化的统一,是一个能够集中展示城市风貌、多层次传播城市信息的媒介,具有独特的传播效应,对宣传和传播城市形象发挥着重要作用[13]。完善的体育设施、活跃的大众体育、高水平的竞技体育、发达的体育产业、丰富又具包容性的体育文化,使得足球之于上海是传播海派文化的重要媒介。此外,上海拥有众多实力强劲且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体育电视媒体、体育报刊、体育网站以及一批专业能力素质过硬的海内外体育新闻工作者,为海派足球文化的传播创造着良好的舆论环境。

2.3 文化——城市风格与海派足球文化意象

历史在寻找上海,上海也在寻找历史。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近代史的大门,1842 年签订《南京条约》,上海被迫对外开放通商口岸;1843 年开埠,上海迅速成长为中国“独一无二的异质文化交织”的现代都市。“华洋杂居”带有神秘色彩的租界、“治外法权”造成的相对自由的政治空间、以移民为主的人口构成、市民阶层的日益庞大等诸种特质,经过特定历史时期的综合,成就了上海在中国近现代文化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14]。新思潮伴随着西方现代文明跨海越洋而来,并与中国传统吴越文化在此交流碰撞、演变发展,海派文化至此诞生,并最终在上海近代史的发展轨迹中形成其特有的文化。海派文化将上海打造成一个海纳百川、中西交流、融汇各地文化优势、勇于开拓创新、从不成熟到成熟的充满活力的文化场域[15],使其成为别具一格的文化境地。风格是所有文化的特质,是独树一帜的存在,是具有区别性的形式特征。海派文化承载着城市的寄托,在兼收并蓄中创新发展,独具特色——一方面,它继承了吴越文化的典雅与细腻,另一方面又将西方文化之自由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海派城市文化孕育下的足球运动,创造性地形成了中西结合、标新立异的海派足球文化。根据White 对人类文化系统或文化结构的理解,并参考卢元镇对体育文化的界定“体育文化是关于人类体育运动的物质、制度、精神文化的总和”[16],将海派城市足球文化划分为由里到外、互动共生的三个层次: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见图7)。首先,物质文化作为劳动性社会的产物,是对海派足球文化最生动形象的呈现,但各类基础设施所展现与传达的远远超过人们肉眼所见的表象。现代体育设施往往扮演着城市“代言人”的角色,在传播体育文化的同时,也宣传了城市的风土人情,塑造了城市形象,增强了城市的吸引力和城市综合竞争力[17]。其次,在制度文化方面,随着足球国家战略的升温,上海市政府率先从上层建筑积极部署和推动足球改革,《上海市足球改革发展联席会议制度》《上海市足球改革发展联席会议成员单位职责分工》(征求意见稿)以及“上海市青少年足球最佳教练”表彰制度等相关条例的出台,充分展现出海派城市足球制度文化的创新与繁荣[18]。最后,足球赋予上海的精神文化体现在球员球技与性格两个方面:一方面,上海球员球技扎实细腻,相比北方球员以强壮彪悍的身体制胜对手、广州球队的顽强拼搏,上海的足球运动员们往往在技术方面更胜一筹,快速、聪明、灵巧、飘逸的中短距离传球贯穿整场比赛,人人具备扎实的基本功,停、拿、摆、脱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另一方面,球员性格各异,和而不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上海人临海而生,听涛而立,生来具有广阔的胸怀与对自由的向往。球员性格各异,无论是内向寡言的吴承瑛,还是热情奔放的申思,抑或是儒雅博学的吴金贵……均能统一于纷繁复杂的海派文化之下,彼此互相包容,取长补短,共创辉煌。丰富的物质文化和创新的制度文化为精神文化的发展奠定基础,使其处于海派城市足球文化圈层的中心位置,吸引不同秉性与实力的球员聚集于海派足坛,尽显上海城市“海纳百川、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之精神。

图7 海派城市足球文化的层次结构Figure 7 Hierarchical structure of football culture in Shanghai city

2.4 符号圈——足球德比文化中的海派球迷身份认同

“符号圈”是洛特曼文化符号学中最重要的关键词。洛特曼提出,人不但生活在自然世界中,同时也生活在符号世界里。客观世界早已成为人类各种活动的符号化产物,在符号之外不存在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他将这个符号世界命名为“符号圈”。作为人类文化生存与发展空间,符号圈具有自由、多样和动态的精神。洛特曼的整个文化符号学理论具有同样的精神[19]。足球文化是一座城市社会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每当人们迎来一场盛大的足球比赛,纵观整个体育中心,足球场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足球社会是客观存在的,是以足球为中心的“小世界”,足球看台为球迷们缔造了一种小众化的欢聚场域,在这里,球迷可以暂且忽略掉日常生活中所有的枷锁——身份、年龄、性别、职位等,借助自发或互动行为逐步构建出独特的看台文化,人们的生存发展暂时依赖于此,并从中得到精神的慰藉和心灵的满足。而足球界的不同群体对足球文化的创造又表现出不同的行为特征:即国家层面的功利性主导、俱乐部层面的主体性创造和社会层面的效益化追求三个方面[20]。

上海,作为一座有着深厚足球积淀、广大球迷群体和全国为数不多的拥有两支中超球队的城市,其同城德比之战较北京、广州更为精彩,这是因为一场球赛不仅是球队综合实力的较量,也代表着究竟谁能肩负起城市荣光之使命。老字号的中超强队申花是一代代上海人不可忘却的足球符号;海派足球的新贵上海上港,在2018年中超联赛中打破广州恒大七连冠的金身后,已成为新上海人的骄傲——两者的德比大战,是球员与教练员的博弈场,也是双方球迷忠诚度的试金石。认同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这种自我中心表现在:第一,认同双方都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来确定“同”或“异”的;第二,认同是对自我身份的寻找和确认[21]。而“红蓝两魔”之间的斗争,更是反映了两个球迷群体分别对海派文化的解读与诠释、对上海这座城市的认同与热爱。

3 海派足球中的城市文化认同构建困境分析

3.1 海派足球俱乐部队徽设计商业气息浓厚,削弱了城市文化符号象征

由于我国职业足球俱乐部队徽文化目前仍处于历史发展的初级阶段,深受球队赞助商的更换、足球环境的变化、国外足球文化对国内的冲击等各种因素的影响[22],欠缺独特性、时代性、传承性以及文化普世性。相较于将城市历史、传统文化、地理风貌、人物和建筑等形象化的中性标志融入俱乐部队徽中的欧洲国家,我国足球俱乐部的队徽设计大都削弱了当地历史文化传统与球队之间的联系。上海申花队徽的设计在2020年西班牙媒体《马卡报》进行的“最美俱乐部队徽”评选中成为了唯一上榜TOP50 的中国球队,最终排名第49 位。尽管申花的队徽设计融合了具有地域特色的海派元素,但仍表现出浓厚的商业彩色,较多地体现了赞助商的名称或企业形象,队徽的更换甚至随着赞助商或者冠名商的改变而随意变更,从1993年申花队徽正式问世至今,随着赞助商的变更,球队队徽的演变已经经历了6 个版本。同样地,上海海港足球俱乐部的队徽设计并没有与中国历史文化产生太多的联系,无海派特点之谈,总体缺乏城市与历史文化传承,忽视足球文化的建设和交流。就申花足球俱乐部而言,队徽过多频次的更改变化使得俱乐部文化很难形成、巩固并得以传承;而对于海港足球俱乐部而言,由于缺乏与城市文化符号紧密结合的意象生产,势必对球迷群体的向心力与凝聚力产生消极影响,终将不利于城市的文化认同构建。

3.2 海派媒体正向舆论宣传导向作用失范,易诱发“球迷骚乱”

足球是各类体育运动中与媒体关系最为密切的运动项目。一方面,由于足球的不确定性和受众广泛性,现代媒体常常借足球来招徕读者,以达到盈利的目的;另一方面,足球则需要媒体扩大其影响,在一定范围内,大众媒体的影响力可以迅速转换为市场推动力,从而成为职业足球的商机。随着数字化与高科技的发展,大众传媒作为足球文化的核心领导力,不仅控制着足球舆论的走向,更犹如一个“过滤器”,能够吸引眼球的足球文化被划入圈内,如果边缘部分的文化不符合规范要求,则被划至界限之外或者视为不存在,这加剧了我国足球文化发展的不平衡性。现代足球借助于大众传媒发挥的作用,其影响力已经远远超出了足球运动本身的范围,相比大众媒体对足球的积极报道,为吸引流量而故意造成的新闻失实、信息污染往往会让大众看不清事情真实发展的原貌,在群体不稳定情绪的渲染下很容易将足球问题上升至国家政治层面,从而影响城市文化的认同以及城市社会的正常运转。此外,在以互联网为媒介的新媒体时代下,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交流实现了高度的自由性与双向性。然而,当人们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中遇到与自己意见相背离的事件时,特别是在足球领域出现有关“假球”“黑哨”等不公正行为时,往往表现出带有主观性、恶意倾向性的言论,使得“网络暴力”最先成为“球场暴力”的开端,进而容易诱发“球迷骚乱”,扰乱社会秩序,危害民众安全。

3.3 文化意象生产尚未统一标准,阻碍城市文化认同构建

海派足球是海派体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很多球迷来说,海派足球文化是一种人生的信仰和价值观的遵循。人们通过观看足球比赛,获得精神上的愉悦,更能感受到“不狂不放不申花”与“上海上港,势不可挡”背后更为深远的意义。上海,也因足球运动多了一份包容,多了一份动感与时尚。足球作为文化软实力的一种,在促进上海经济建设、社会融合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但从都市体育文化意象生产的角度来说,上海缺少城市足球文化意象。意象是维系都市体育文化传统的重要力量,也是构建城市文化认同的必然要求,它往往与具体的某个体育明星、某场重大的体育比赛或活动为原型。意象是都市新体育文化存在和发展的基础,是文学、民间舆论和媒体等共同加工的结果。一种体育原型,可以有不同的意象生成。如:在海派足球领域中,徐根宝在申花球迷和上港球迷心目中的意象就迥然不同,在一部分申花球迷眼中,徐根宝被视为叛徒,象征着独裁、势力、投机等,因此,被申花球迷称之为“徐特勒”;而在上港球迷眼中,徐根宝则象征着正统、权威、贡献和希望,因此深受爱戴。城市的体育文化意象的形成受人们立场、视角、利益等影响,有时也会因为信息的不对称或缺失、历史的局限等产生差异,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海派足球文化意象的构建尚未形成统一的价值标准,对海派城市文化认同构建造成了阻碍。

3.4 海派球迷身份意识强烈,社会变迁与地域歧视加剧了群体极化斗争

足球运动强调身份识别、团体特征和社会归属感,并为海派球迷的身份认同构建打开了新的窗口。通过对比申花与上港的两个球迷群体可以发现,很多人都具有强烈的身份意识,并由此引发出了新、老上海人孰优孰劣的争论。申花球迷往往表现出标榜自己本地人身份的行为,因此被认为在潜意识里就有一种对外来者的莫名优越感。他们之所以喜欢申花,是因为球迷心目中深深的往日情怀,在他们眼里,只有申花才真正代表着老上海的海派文化传统。而对于很多上港球迷来说,上海是一座开放的城市,是一种“公共的资源”,而不是一种有特权的“专属”飞地,上港则体现着新上海开放、现代、国际化的城市精神。近几年来,两派球迷带着对足球近乎狂热的喜爱,开始在看台、网络上进行互相攻击,并且形成了愈演愈烈的两极分化,甚至引发了著名的“3·11 上海德比球迷互殴事件”。社会变迁是导致球迷骚乱的一个原因。由于社会变迁带来的产业、经济的变化,破坏了古老的传统,使一些人,尤其是劳动人民无法适应,球场骚乱是这种不适的反映。对此现象,但宁、泰勒的研究更偏重马克思主义,认为足球球迷之间的冲突有时是阶级对立的结果。申花球迷多为上海本地人,地域情感的共鸣是维系该球迷群体之间的社会联系需要;而上港足球俱乐部作为上海足球的新生力量,吸引了一大批具有高学历、高素质的“外来引进”人才,他们在上海扎根,视足球为娱乐享受甚至是情绪发泄的窗口。申花与上港的两个球迷群体代表的是因社会变迁造成的对立阶级,他们将足球视为载体,传达着对上海这座城市的感受与情绪。申花球迷认为:“他们(上港球迷)不是上海人,所以我叫他们丧海人,因为丧戆中间仇沪分子太多,我不喜欢他们”,转而将“申花埋葬上港,上海滩申花德比王”的字样张贴在上港的大巴汽车上。上港则打出了“上港高素质,申花小流氓;上港博士生,申花三校生;上港都是小清新,申花底层土著多”等口号。申花与上港两个球迷群体的极化斗争实际上是我国地域歧视的缩影,已然成为我国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一个痼疾。地域歧视在我国存续时间已久,人们在内外群体效应的驱使下产生了认知群体和认知对象之间的差异性,并形成了一种文化偏见。我国地域辽阔,在社会变迁带来人口流动性加大的背景下,足球将散居在同一地方的球迷群体串联起来,成为维系地域情感的一股重要力量。当足球的比拼上升至城市的荣耀时,球迷群体的认知本能会自然而然地受到触发,存在于社会中的地域歧视也因此出现在了球迷文化中,并通过看台标语以及球迷骚乱的形式表现出来[23]。在申花球迷眼里,这是平民与特权的对抗;而在上港球迷眼里,这是未来对传统的颠覆[24]。从文化的角度来看,两派球迷虽然在进行着长期的斗争,并不断在将对方脸谱化、标签化,但与此同时,他们的专属球迷身份已逐渐形成,城市身份认同也从中得以构建。

4 海派足球运动中的城市文化认同构建策略

4.1 队徽设计要充分挖掘民族文化资源,避免过多的商业干预

我国足球俱乐部的队徽形象缺乏地域特色与民族元素,与我国悠久的历史传统文化不相匹配,造成此类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国内足球俱乐部职业化发展过于依赖赞助商,商业化气息浓厚。尽管2021 年初,中超出台新政严格规范俱乐部名称,要求各职业球队名称中性化。各足球俱乐部的名称虽在“去企业化”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但队徽尚未进行调整变动,依旧有大量商业元素存在。因此,海派足球俱乐部在队徽设计之初,首先应该深度挖掘上海及我国优秀的传统历史文化资源,突出地域与民族特色,丰富文化内涵。足球俱乐部队徽标志作为一种视觉语言的图形符号,是一种浓缩的视觉艺术语言,是组织理念和精神内涵的传播载体,传递着大量的信息和特定的内涵。强调文化内涵是任何优秀设计作品不可或缺的元素,是艺术作品的生命之所在,失去文化内涵的艺术作品必将失去生命力[25]。继承传统文化资源,创新其时代意义,将带有历史文化的元素融入足球俱乐部队徽当中,既能够弘扬民族传统文化,又能够符合时代发展特征,以达到促进海派足球俱乐部文化可持续发展的目的。同时,海派足球俱乐部队徽设计还应突出自我个性。以动物形象为例,国际足球俱乐部大多习惯将“飞禽走兽”等凶猛的动物作为自己的身份象征,但基本都与当地物种起源或历史渊源相契合。但无论是“申花豹”还是“海港鹰”,都不是上海的自我特色,俱乐部应通过挖掘历史文化,突出自身特色,创造有较高识别度和强烈视觉冲击力的标志,提高球迷与俱乐部之间的黏性。再者,足球是一项运动项目,也是一项特征鲜明的文化符号,其产业发展特征和文化产业具有一定的相似之处[26]。国家可通过相关政策机制,激发俱乐部的本我意识,获得独立经营权,打造品牌俱乐部,将产业创新发展与本土文化传承有机结合,拓展足球产业经济和文化价值,规范足球赛事赞助商的特许与征集行为,巩固俱乐部队徽的稳定性,促进中国足球文化软实力的良性发展。最后,海派足球队徽设计应符合美学原理。将纷繁复杂的内容进行抽象、概括,使得标志设计简洁精致,突出其特色与核心。这样,不仅符合人们的审美观,而且也有利于球迷们识别和记忆[27]。

4.2 全方位规范媒体行为,改善俱乐部和媒体的关系

为平衡好职业足球和大众媒体之间的关系,需要职业足球俱乐部、大众媒体、政府以及社会多方面的努力。首先,职业足球俱乐部应当重视与大众媒体的关系,努力提高传播管理和媒体公关意识。对于足球俱乐部而言,大众媒体往往充当着“双刃剑”的角色。一方面,足球需要大众媒体的良好口碑传播,以提高其影响力和知名度;另一方面,大众媒体对于足球负面性的报道可能会增加俱乐部受到不良影响的可能性。因此,足球产业的快速、健康发展离不开媒介的宣传与监督[28],只有正确处理好足球俱乐部与大众媒体之间的关系,建立良好的合作机制,树立全员媒体公关意识,才能够促进足球产业的可持续发展。其次,大众媒体应秉承实事求是的原则,规范自身的行为。足球运动的广泛受众为大众媒体带来了大量的客户群体,并推动了社交媒体的快速发展[29]。在足球与大众媒体的良好互动中,需要媒体人尊重事实,以高超的业务水平客观报道足球现象,同时具备崇高的职业道德情操以及责任意识,杜绝虚假新闻的发生。再者,国家有关部门可通过出台相关措施规制电视转播权与报道权的营销与权属,积极引导社会舆论,同时为体育媒介提供政策支持,为在沪媒体深耕本土体育赛事提供法律保障。最后,社会大众应客观看待媒体报道中的足球行为,拒绝盲目跟风,做到理性发声。这需要在媒体创造平和的网络环境的同时,球迷们不仅要加强学习,主动学习与足球相关的理论知识,判断教练的战术以及球员的状态,还要做到自我负责、尊重他人、不传谣、不信谣,在社交媒体中文明客观表态,坚守新媒体使用的道德底线[30]。

4.3 促进文化冲突转向文化交融,大力生产海派足球文化意象

就体育领域而言,足球是最能体现一个国家民族社会转型是否成功的风向标。世界上有文明转型与足球相关的典型的范例。以巴西、阿根廷为代表的南美洲等国家,早先摆脱西方殖民者的压迫与统治,跻身中等发达国家的前列,使足球成为“国球”,成为世界足球格局中的(西欧、南美)两极之一,风格流派独树一帜;日本在文化战略上曾经尝试过“脱亚入欧”,历经明治维新到二战后由美国托管,从文化开放到“创造性转化”[31],文明转型成功完成。受益于此,但日本足球水平很快达到相当的高度,短短30年一跃成为亚洲霸主[32]。中国足球变革需历经漫漫长路,设立“试点”是改革惯用的方法,上海作为中国现代足球的开端以及发展态势最为猛烈的城市,应首当其冲,在国家“两个15年”的奋斗目标基础上,促进文化冲突向文化交融转变,生产出能够代表海派足球的文化意象。一方面,在城市的不断演进与更替过程中,通过自身聚集的物质、制度和精神文化的力量形成独特的海派足球文化,使足球成为“海派灵魂”的代表,如借助各种有形的物质形态载体(如城市格局、街道、广场、建筑物、石碑、书籍)和无形的意识形态载体(如城市精神、制度、风俗等)将城市文化代代相传[33],寻求足球文化中的和而不同,凝聚社会力量与智慧,创设融汇时间和空间双维度的文化意象。另一方面,对上海意象的讨论,始终离不开全球化的背景[34]。海派足球文化意象的生产应立足于上海的东西交融的历史文化背景,借助意象生产的两种工具,即文字和影像,生产出贯穿古今、连接中外的足球文化意象。此外,海派足球文化意象在生产的同时,还应当注重传承与普及。文化意象生产的最终落脚点为对价值信仰的有效提取与浓缩,在海派足球俱乐部与上海市民之间的关系中表现为由感性消费转向理性认同。因此,可以通过丰富海派足球俱乐部周边产品、创建球队博物馆、增加球队与球迷之间的联动以及扩宽宣传渠道等方式来提升海派足球城市形象,促进城市文化意象的现代化与国际化进程。

4.4 打造文明良好的海派球迷形象,促进身份认同构建

足球被称为“和平年代的战争”,代表野性、热情、能量和竞争。工业化时代,足球也扮演着社会泄压阀的角色,平时生活压抑的人们在球场中歌唱、怒吼、手舞足蹈,属正常宣泄。然而,继“假、赌、黑”之后,流氓化的“极端球迷”将成为中国职业足球发展的又一个敌人。中国职业足球某些方面的“过火”行为,已在提醒相关管理者:职业足球的发展需要警惕部分球迷的“流氓化”倾向[35]。在特定的文化认知环境里,“非理性也是理性”,球迷文化需要被构建。球迷在比赛情境所呈现出的地域歧视行为,可以认为是“非理性”因素的表现。看台标语是球迷文化的显性符号,足球看台标语衍生出的“TIFO”文化,在欧洲主流球队非常受欢迎。主队球迷在球员入场仪式时高举巨型球衣、旗帜、拼图、横幅、画像,以此震慑比赛对手,鼓舞本队球员士气。中国球迷参考国外主流球队球迷的经验,开始在中超联赛的看台上张挂标语。但由于各地文化差异,中超看台上的标语内容不再是单纯的支持与反对,而是带有了低俗趣味、人身攻击与地域歧视的色彩,这正反映了球迷思想矛盾与复杂性。此外,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懂球帝、快手、抖音、微信、微博、知乎等新媒体形式的介入,足球的时尚性大为提升,球迷之间的互动交流也日益频繁,也为海派德比球迷提供了一个相互“讨伐”的网络战场,促使非理性越轨行为的可能性增加。

为打造文明良好的海派球迷形象,首先需要从法律制度方面对球迷骚乱的行为进行制裁,球迷暴力的问题属于《刑法》和《治安管理处罚法》的协调范围,球迷造成人员和财产损失之后的损害赔偿问题,属于民法中《侵权责任法》的协调范围,还有《体育法》《群众性文化体育活动治安管理办法》《大型群众性活动安全管理条例》和《加强全国足球比赛安全管理工作的规定(试行)》等[36]。

此外,要解决看台标语以及网络平台内容所带来的乱象,除了需要法律强制性的介入,还需要道德、风俗等非强制性的协助。社会个体应不断提高思想道德与科学文化素质,关心我国体育事业的发展,崇尚健康的生活方式,积极参与体育,不断提高法规意识和体育意识,与不良体育行为做斗争,自觉维护体育的文明秩序[37]。即使所支持的球队不同,价值观念各异,球迷都应文明观球,规范自己的言行,理性发挥看台标语的作用,谨慎对待网络舆论,将焦点回归赛事本身。

最后,良好球迷形象的养成需要球迷身份认同构建。通过加强俱乐部与球迷之间的联系,提供高质量的竞赛产品,使潜在型、边缘型球迷逐步向认同型、忠诚型球迷靠拢,提高球迷的整体素质。因此,只有法律与道德双管齐下,促进球迷身份认同构建,才能最终将赛场上的不当行为拒之门外。

5 结语

城市的符号系统庞大而丰富,符号形式也多种多样。足球是书写城市文化与风格的文本,传递着构建起足球文化的符号圈层。俱乐部符号蕴含着城市的历史发展脉络与精神象征,能够唤起新、旧上海人心底对海派文化的认同感;对于上海来说,足球对内可以维系社会公民的情感,增强市民们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对外是传播海派文化的载体,展现着上海的海派文化与城市性格。

申花、上港球迷的极化斗争实际是“主权”之争,体现着上海这座城市对新、旧上海人共同的包容,以及球迷在争论中逐渐形成的身份认同。

总体而言,上海作为中国现代足球的发源地,孕育出了别样的海派足球文化,而足球运动反哺上海,作为软实力提升了城市的综合水平。

以洛特曼文化符号学为理论基础构建海派足球运动中的城市文化认同,应遵循“符号—文化—文本—符号圈”这条清晰的主线。队徽设计要充分挖掘民族文化资源,避免受到过多的商业干预。

此外,要全方位规范媒体行为,改善俱乐部和媒体的关系;促进文化冲突转向文化交融,大力生产海派足球文化意象;打造文明良好的海派球迷形象,促进身份认同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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