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宣传机构设置百年回眸
2021-11-30易继苍李雅静
易继苍,李雅静
(浙江工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党的宣传工作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不断夺取革命、建设、改革胜利的优良传统和政治优势,起着宣传群众、教育群众、发动群众、组织群众的重要作用,成为党开展各项工作的基本前提。自建党始,宣传思想工作就是党的重要工作之一。近百年来,随着党在不同历史时期目标任务的转换,党的宣传机构也不断调整与完善,其战略性调整烙上了鲜明的时代印记。学界对党的宣传机构常采用“宣传工作管理机构”“宣传思想工作机构”“意识形态机构”[1]等不同概念予以界定。既有根据机构性质、内容、作用不同将宣传机构划分为领导机构、职能机构、事业机构、研究机构、群团机构等类型[2],也有根据机构管理权限和条、块的管理体制将宣传机构划分为“纵向”“横向”两个系统等[3]。但无论采用何种标准进行划分,党的宣传机构是以各级党组织的宣传部为主体和领导地位的,辅以“各级管理机构和执行机构组成了党的宣传思想工作机构的层级系统”[1],其核心要义包括宣传机构的设置、职责、管理体制和宣传队伍建设四方面。下文拟就党的宣传机构设置发展的百年历程作一梳理。
一、革命语境下中国共产党宣传机构的初创与成型
近代以降,实现民族独立与国家富强始终是先进的中国人挥之不去的终极梦想,各种政治势力的代表人物虽殚精竭虑、屡败屡战,但“中国之情况,不但无进步可言,且有江河日下之势”[4]。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时代课题始终未能完成,近代中国民族、民主革命任务的完成仍需同志努力。在此历史背景下应运而生的中国共产党以高度的历史自觉和强烈的使命担当承担起外争民族独立、内求政治民主,实现国家富强和人民富裕的历史重任。而实现这一历史重任的必由之路在于武装夺取革命政权,以革命立国奠定独立、统一、富强的现代化国家的基石。革命与战争是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时期所面临的时代主题。因此,构建以革命为核心的宣传战略以宣传党的主张、传播党的主义、教育党员就成为党的宣传机构的天然使命,每个党员都应“到居民的一切阶级中去”[5]进行宣传鼓动工作,进而使社会各阶层摒弃具有异质性特征的思想和行为,打造具有同质性特征的革命旨趣共同体,以争取民众对革命的认同。
第一,从1921年中共“一大”至1927年中共“五大”,为党的宣传机构的初创时期。党在创立之初就非常重视宣传工作,党的“一大”选出的三个中央委员中分担书记、组织和宣传之责[6],其中由李达负责宣传工作。但由于当时党员人数较少,中共中央的机构设置亦不健全,并未设立具体的宣传部门。中共“二大”也未成立专门的宣传部门,而是由蔡和森分管宣传。但为了发动工人运动,须出版发行马克思主义理论刊物以动员鼓舞工人阶级加入中国共产党,由李达负责的人民出版社在上海成立,李达的主要精力亦集中于马克思、列宁等著作的出版。1921年11月的中央局就明确在1922年7月以前必须“出书(关于纯粹的共产主义者)二十种以上”[7]。此外,《新青年》《共产党》《向导》等刊物相继成为中共中央的理论刊物。随着革命形势的快速发展以及党员和革命群众数量的增加,1923年10月,中共中央成立中央教育宣传委员会并颁布《教育宣传委员会组织法》,委员会下设编辑、通讯、印行、函授各部和图书馆[8],明确其主要职责为对内进行政治教育,对外负责宣传鼓动,统一负责宣传出版和教育等各项事务,由罗章龙任书记,蔡和森、瞿秋白、高君宇、恽代英等担任委员[9]。至此,中央教育宣传委员会受党中央领导并对其负责,中共中央专门从事宣传教育的部门初现。国共第一次合作后,党的宣传工作由秘密走向公开,为了实现党外宣传与党内教育的统一,1924年中共三届第一次会议通过了《党内组织及宣传教育问题的议决案》要求“中央及区亦应分设宣传组织工农等部分担责任”[8],提议设立宣传部并明确规定其职责、分工和人数,且于同年5月正式设立宣传报刊部,由罗章龙担任部长。此外还设立“中央机关报编辑委员会”“中央出版部”[10]。在1925年中共“四大”通过的《对于宣传工作之议决案》中正式提出在中央设立宣传部,进一步明确了中央宣传部的基本职责及与各地方宣传部的关系,并规定宣传部应下设“编辑委员会”[8]。1927年4月中共“五大”会议召开,蔡和森被任命为中央宣传部部长,王明(陈绍禹)任宣传部秘书,下设宣传科(科长尹宽)和出版科(科长王步文)[9]。另外还成立“中央党报委员会”(1)中央党报委员会成立时间存在争议。一种记载是1927年5月25日决定成立。参见王健英:《中共中央机关历史演变考实(1921—1949)》,中共党史出版社,2005年版,第90页。另一记载是党报委员会成立于1927年8月,由中央临时政治局委任之。参见中共中央组织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中国共产党组织史资料》第八卷“文献选编(上)(1921.7—1949.9)”,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年版,第135页。此外,还有资料显示1927年11月,中央常委会决定在中央临时政治局常委会之下设立党报委员会。参见谷安林:《中国共产党历史组织机构辞典》,中共党史出版社,2019年版,第29页。,瞿秋白任书记[9],负责党报党刊的统一编辑出版工作。中央宣传部及相关机构的设立标志着党的宣传机构已初具雏形。
第二,党的“八七会议”后至新中国成立前为党的宣传机构基本成型时期。“八七会议”后瞿秋白兼任中央宣传部部长,郑超麟任中央出版部(局)部长,并重新出版中央机关刊物《布尔什维克》。针对“左”倾盲动主义错误方针在党中央占了统治地位后,党的组织破坏严重、党员人数急剧减少的现状,中央各部大幅缩编。中央决定撤销中央宣传部等五大部委,“废止设部制度,集权于常委”[11],中央宣传部遂废“部”改“科”。随着土地革命时期群众宣传工作的广泛深入,党意识到群众宣传工作离不开强有力的宣传组织机构的领导,但废“部”改“科”后的宣传工作因中央无专人负责,党的宣传鼓动工作一度陷入停滞状态。为扭转这一不利局面,1928年6月中共“六大”决定恢复中央宣传部,“从上至下(从中央以至支部)建立经常的宣传鼓动工作,建立并强健各级党部的宣传机关”[8]。在“各级党部委员会之下,得成立各部或各委员会,如组织部、宣传部”[12]。1929年6月中共六届二中全会通过的《宣传工作决议案》明确规定了中央、省委、地方党委及区委的宣传机构设置,中央宣传部设立五科(审查科、翻译科、材料科、统计科、出版科)和两个委员会(编辑委员会、文化工作委员会),省委宣传部应尽可能对照中宣部设立机构,地方党委及区委应尽可能设立宣传机构,党从中央到地方的宣传机构很快得以恢复[8]。此外,为了加强对宣传鼓动工作的领导,1933年2月初成立中共中央局党报委员会,张闻天兼主任[9];1935年8月29日中央决定成立由凯丰、杨尚昆和李维汉等人组成中央宣传委员会(2)1935年8月29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决定由何凯丰、杨尚昆、李维汉组成宣传委员会。参见逄先知主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上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468页。另有资料显示,博古亦是该宣传委员会成员。但该宣传委员会存续至何时,则无从查证。,党的宣传领导机构不断健全,形成了一张强大的宣传教育网,向公众灌输阶级斗争的思想和进行马克思共产主义的教育以塑造革命认同。
经过十余年血与火的革命锤炼,中国共产党在政治上亦日趋成熟,积累了丰富的革命斗争实践经验。中央的宣传工作部门至1935年8月基本形成以宣传委员会、宣传部、党报委员会为主体的“三驾马车”的架构。此后至新中国成立前夕以“三驾马车”为依托,根据形势需要和主要任务的变化对宣传机构进行了进一步调整。1938年中央宣传部设秘书长、宣传科、干部教育科、出版科等部门[9]。1939年2月17日“中央书记处决定成立中共中央干部教育部”[13]统一领导党政军民各机关的干部教育工作。同年8月,中共中央宣传部与中共中央干部教育部合并为中共中央宣传教育部,1940年10月仍改称中央宣传部[13]。1940年10月14日,中央宣传部作出的《关于充实和健全各级宣传部门的组织及工作的决定》详细规定了各级宣传组织机构设置并明确各级宣传部门工作职责、任务和上下级之间的关系。1941年《中央宣传部关于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提纲》中进一步强调“在各级党的组织内建立强有力的宣传鼓动部门,集中宣传鼓动的人才,统一宣传鼓动工作的领导”[14],这标志着党的宣传工作系统真正建立。1943年3月为了精简机构,“使事权更加统一与集中”,“增强中央的领导效能”[15],中共中央决定在中央政治局及书记处之下设立宣传委员会与组织委员会作为政治局和书记处的助理机关,中央党报委员会继而被撤销。在解放战争时期由于战事及人事变动等原因,中央宣传会议事实上已经停开[9],中央宣传部遂为主要的宣传工作管理机构。
第三,军队和群众性宣传组织机构的广泛设立。战争环境决定了党领导的军队成为党开展宣传工作的重要载体,在军队中建设宣传组织、开展宣传工作就成为必然。“红军决不是单纯地打仗的”,还要“负担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帮助群众建立革命政权”。为了实现“扩大政治影响争取广大群众”的“宣传工作的任务”[16],红军十分重视军队的宣传组织机构建设。一般而言,军队的宣传工作都由各级政治部负责。如长征时期,宣传部设于红军总政治部和方面军政治部内,宣传科设于军或军团和师政治部内,团设宣传队,军团以上宣传部设报社[17],政治部设“白兵工作部”[17]等机构宣传、争取敌军士兵工作。除了党和军队的宣传机构之外,党还非常重视组织和领导群众性组织机构开展宣传工作。如抗日战争时期在晋察冀边区广泛设立青救会、妇救会等对群众进行抗战宣传动员。此外我们党还把工会、工人俱乐部打造成“工人团体生活的革命中心”[8],农民协会普及乡村政治宣传,广设各类读书会、研究会等。
二、建设语境下党的宣传机构的一元化领导格局与严重挫折
新中国的成立标志着党从革命党向执政党的历史性转变,党的工作重心由进行革命战争转变到以恢复和发展生产力为工作中心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这一时期的时代主旋律就是一心一意搞建设,“在一个不太长的历史时期内,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社会主义的现代化的强国”[18],着力构建党的执政合法性和有效性基础从而实现国家民族的再造。政权鼎革与使命转换赋予党的宣传工作以新的使命,“要逐步宣传,使新制度的思想逐步增强,使旧制度的残余逐步减少”[19]。党的宣传工作在国内需确立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的领导地位,动员、争取广大人民群众对社会主义和新政权的认同和支持;在国际上需要树立一个社会主义中国的新形象,争取一个良好的国际环境等。价值重塑与认同的宣传目标的实现都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宣传机构予以保障。
第一,逐步实现了党对宣传机构的一元化领导,坚决贯彻、执行党管宣传的原则。建国初期,面对严峻的国际、国内形势,党亟需确立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为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并使其全国有效覆盖、荡涤一切非无产阶级和封建残余思想,客观上需要建立党绝对领导的、高效、统一、权威的宣传运行机构以确保塑造全社会价值认同目标的实现。
首先,从纵向看主要是充实中央及各级宣传部门的力量,“把宣传组织建立起来,宣传部门的工作搞起来”,从而“建立党的经常的宣传工作”[20],树立中央宣传部的绝对领导权威。其一,各级宣传部的职能机构设置日趋完善,力量逐步壮大。1950年3月,中央宣传部设秘书处、干部处等5处1室,1951年11月改设理论宣传处、政治教育处、时事宣传处等11处,其内设机构逐步完善[21]。并且中宣部明确规定了各地的地县以上的宣传部的机构设置和各级宣传部的具体人员编制。由上可知,1951年宣传机构的力量已大为加强,中央宣传部已从掌管全党的宣传教育到负责全国的宣传教育。其二,军队宣传工作的地位降低,各级宣传部门的地位进一步提升。中共中央严格控制军队的宣传,所有关于军队的宣传报道“必须发交新华总社,转请中央审核,由新华总社统一公布”[22]。其三,取消“大区制”,实现中央对地方宣传工作的一元化领导。1952年10月,中央提出“缩小大行政区一级文教部门”、“撤销大行政区报纸”、“抽调干部加强中央宣传文教机构”[20],1954年6月中央裁撤大区一级行政机构,对地方宣传工作的领导权“统一于中央,而在各地区和各部分则统一于受中央委托的领导机关”[23]。
其次,从横向看主要是强化各级党委对宣传工作的领导。强调“不断地进行思想工作是党的首要职责”[20],各级党委要“建立党的经常的宣传工作”[20],“统一领导和监督各个党组织所进行的宣传工作”[20]。各级宣传部必须接受同级党委的领导,“宣传部只是党委的工作机关,一切关于宣传教育工作重要问题的对上请示报告对下发号施令,都应当由党委而不是由党委的宣传部负责”[20]。形成于革命时期的宣传工作中的请示报告制度得到进一步强化。
最后,设立各级宣传行政管理机构,并实现党对各级行政机构的集中统一领导。建国初,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设置了新闻总署与出版总署。新闻总署和出版总署的工作由政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指导。新闻总署作为领导与管理全国各类新闻媒介与新闻工作的行政机构,下辖新华通讯社、广播事业局、国际新闻局、新闻摄影局和北京新闻学校5个直属机构。出版总署负责出版物的编辑、出版、发行等工作。其他与宣传工作密切相关的还有教育部、文化部等部门。但为了全面加强党的领导,权力逐渐收归于各级党的系统,确立了“大权独揽,小权分散,党委决定,各方去办”的领导原则。各级政府的文教行政机构在工作中实际上接受同级宣传部的领导,1954年中共中央正式规定“全国文教干部的管理工作由党的各级组织部移交给党的各级宣传部”[22],实现了党对所有宣传活动的领导。
第二,借鉴苏联经验,建立自上而下的人民宣传网,形成全社会共同参与宣传工作的新局面。建国伊始,一方面为了巩固新生政权,在全国范围内实现对广大人民群众的经常性宣传教育,向群众解释、说明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用我们的宣传去粉碎反革命的宣传”,以“增加群众的信心,提高群众的觉悟,推动我们的工作”[24];另一方面由于宣传机构不健全,宣传干部缺乏,宣传工作没有建立必要的制度、缺乏经常性和组织性的问题,难以满足群众宣传工作全面展开的需要。由是,党中央决定参照苏联经验建立全国性的人民宣传网。1950年中宣部开始在部分地区试点,创造并积累了一些好的做法和经验,1951年1月1日中共中央正式发布《关于在全党建立对人民群众的宣传网的决定》。《决定》要求在党的各个支部设宣传员,在党的各级领导机关设立报告员。宣传员、报告员的主要任务就是经常地向人民群众作关于时事、政策、工作任务及工作经验等方面的报告。宣传员、报告员制度的建立就形成了从中央到地方各级党委、宣传职能部门再到报告员、宣传员的全民性的宣传网络,“覆盖机关、厂矿、农村、街道、学校,甚至列车等一切社会组织细胞的庞大的宣传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网络体系”[25]。到1952年底,宣传员、报告员就已成为“一支拥有近四百万人的强大的宣传队伍”[26]。宣传网制度的建立在建国初期开展大规模群众宣传教育中发挥了重大作用,但随着宣传网建设的快速推进,其宣传渠道单一、内容公式化、形式主义等弊端也逐渐暴露出来,尤其是随着党的组织和各级行政机构在全国的建立,宣传网作为单独的宣传组织形式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必要。鉴于宣传网组织在许多地区已经名存实亡,至1958年3月宣传网制度退出了历史舞台。
第三,十年“文革”时期,党的宣传机构遭到严重破坏。在十年“文革”期间,宣传部等部门首先受到冲击而被迫停止正常工作,其他宣传机构也“很难建立健全正常的工作制度和工作程序”[27]。1966年7月14日,宣传部原来的处室机构被取消,“改设4处1室,即:毛泽东思想宣传处、党员干部教育处、干部管理处、秘书处、调查研究室”[27]。这一设置主要是为“文化大革命”服务,中宣部作为“阎王殿”被彻底砸烂。与此同时,宣传工作中的各条战线包括教育、理论、宣传、出版、新闻、文艺等被诬为“修正主义统治”“牛鬼蛇神成堆”“黑线专政”,各级宣传部门亦被诬为大大小小的“阎王殿”或“分殿”、“代销店”。1967年6月中宣部被撤销,地方各级宣传部门也相继停止工作,党的宣传大权长期被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所掌控,全国的意识形态与宣传工作陷入非正常状态(3)关于“文革”时期党的宣传工作状况的主要表述如下:中央文化革命小组一经成立,“实际上就逐步成为不受中央政治局约束的、直接指挥‘文化大革命’的机构。”文革小组很大程度上“控制了中央各重要媒体,乃至全国的舆论工具”。“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党委几乎全被冲垮,领导部门陷于瘫痪、半瘫痪,党和团的基层组织停止活动。”参见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下册),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762、775页;“‘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共中央工作机构,有的瘫痪,有的被撤销,有的被改组。其中,组织部、宣传部、联络部、监察委员会、调查部及中央高级党校等首先受到冲击而被迫停止工作。”这一时期中共中央的工作机构,“机构杂乱,很难建立健全正常的工作制度和工作程序”。参见中共中央组织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央档案馆编:《中国共产党组织史资料》第六卷“‘文化大革命’时期(1966.5—1976.10)”,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年版,第67页;“多年来,林彪和‘四人帮’在宣传工作上……特别是‘四人帮’窃取了宣传大权以后,他们凌驾于党中央之上……使党和国家受到严重的损害。这方面的教训是极为深刻的。”参见中央宣传部办公厅编:《党的宣传工作文件选编(1976—1982)》,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4年版,第518页。。
三、改革语境下党的宣传机构的不断健全与完善
“1978年,在邓小平先生倡导下,以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中国开启了改革开放历史征程。”“从经济体制改革到全面深化改革”,经过40多年的砥砺奋进,“中国人民用双手书写了国家和民族发展的壮丽史诗”[28]。党的宣传思想工作始终聚焦“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巩固全党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为己任,始终围绕“改革、发展、稳定”三大主题展开宣传工作,取得辉煌的历史性成就。党的宣传机构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坚持以科学的理论武装人、以正确的舆论引导人、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党的宣传机构亦以改革为主线不断完善机构设置、整合部门职能、优化人员结构,日趋迈上科学化、正规化、法治化轨道。
第一,组建中央宣传口、重建中宣部,党对宣传工作的领导重归正常化。“文革”结束后,为了结束混乱状态、恢复秩序,作为主管国家意识形态的宣传部门必须迅速恢复与重建以夺回长期旁落的宣传大权。1976年10月6日,耿飚奉命接管了新华社、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主要宣传机关。次日,中央决定组建中央宣传口协助中央管理全国的宣传工作,耿飙任组长[29]。1977年1月23日,中共中央确定了中央宣传口的主要任务是协助中央掌管宣传工作中的路线、政策问题,以加强党对宣传工作的领导等。因中央宣传口具有临时性的特征,其内部机构相对精简,仅设办公室和业务处两部门,工作人员只有60人左右。与此同时,毛泽东主席纪念堂、毛泽东主席著作编辑出版委员、中央与各级党校也先后恢复。经过近一年的努力,党对宣传工作的领导得到加强,党的宣传工作亦渐入正轨。
1977年10月31日,中共中央批准重建中宣部,由张平化任部长,并明确了中宣部的主要任务、职责范围与组织机构。机构设置本着“精兵简政”原则,内设1室5局架构,全部人员暂定200人左右。1978年调整为1室1部6局架构[29],1984年形成“一厅、一室、八局”的组织架构。随后,各省、市、自治区以及各级地方党委宣传部门先后重建以及中宣部的系统化、规范化业务指导,长期陷于停顿和混乱状态的党的宣传工作系统得以恢复。此后,经过两年多时间以宣传工作根本任务的调整、工作方式的转变、优良传统的恢复等为主要内容的对宣传机构的整顿,宣传工作又“牢牢掌握在党中央的手中”[30]。
第二,党政分开,宣传机构改革的发轫。在革命逻辑下形成的党政机构的种种弊端严重束缚了建设逻辑下的政府、社会、市场的生机与活力,在“精简机构是一场革命”[31]论断指引下,在1982年、1988年两次党政机构改革中宣传机构及其职能也得以调整与重构,重点解决党政不分、以党代政、政企不分、权力过分集中等突出问题。1983年中宣部明确“党委宣传部门的主要任务是抓思想、抓理论、抓政策”,“应由政府管的行政事务”由“政府具体指挥,各部门分负其责”[20]。以社会效益第一作为宣传机构改革的最高原则而对宣传部系统以及报纸、广播、电视、新闻、出版等进行了系列改革。1987年,中宣部在机构“消肿”原则的指导下,主要是解决人员的“进”与“出”的问题,按宣传干部的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和专业化的原则选人用人。国务院系统与宣传工作密切相关的部门机构改革本着职能重叠的撤销、相近的合并的原则,将原文化部、国家出版事业管理局、外文出版发行事业局、对外文化联络委员会和国家文物事业管理局合并组建新的文化部;中央广播事业局升格为广播电视部(1986年1月改为广播电影电视部),新华社不再归属中宣部领导,划归国务院机构序列,升格为正部级单位。与宣传工作紧密相关的中央直属机构改革保留了中宣部、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编译局、中央党校、人民日报社等部门,其余与政府管理职能重叠的部分移交给政府相关部门;撤销了中央对外宣传小组与《红旗》杂志社,理论刊物交由中央党校主办;新设立中央意识形态协调小组,将中央党史研究室与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合并为新的中央党史研究室;而新华通讯社不再列入国务院行政机构序列,成为国务院直属事业单位。
第三,宣传机构改革的进一步深化,践行党政分开、政企分开、转变职能、理顺关系、精简人员的改革路径。从1989年至2012年,面对新的世情、国情、党情、机遇和挑战,如何壮大“宣传思想工作部门”这个“十分重要的部门”[32],推进宣传机构的法制化、制度化建设以加强和改进党的宣传工作就尤为迫切与重要。其一,宣传机构的增设。主要增设了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中央对外宣传办公室、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委员会和国务院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办公室等机构。其二,强化职能转变,突出宏观管理、政企分开的宣传机构改革。20世纪80年代的宣传机构改革虽抓住了“精简人员、转变政府职能”这一重点,但在理顺政府与市场之间关系、简政放权等方面的改革效果并不理想。因此,为了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需要,建立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相适应的管理体制,1993年宣传机构改革主要在于加强政府序列中文化部、广播电影电视部、新闻出版署的宏观管理与调控职能,将具体事务性的职能下放或移交给直属企事业单位、地方或行业协会等。在党的机构改革中,中央宣传思想工作领导小组、中央党史领导小组等高层次的议事机构得以保留,但精简了其办事机构。其三,1998年、1999年党政机构改革进一步精简人员编制,调整机构结构,理顺各部门之间的职能。国务院将中华人民共和国广播电影电视部关于电视网络的政府管理职能划出后改组为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列入国务院直属机构序列[33];音像制品进口管理的职能由国家新闻出版署交给文化部,用于电台、电视台播出节目的进口管理由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负责[33];撤销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由新闻出版署承担相应的工作[33];2001年,新闻出版署更名为新闻出版总署,升格为正部级机构;国家版权局和新闻出版总署仍为一个机构两块牌子。其四,深化文化体制改革,不断拓展宣传工作新领域。首先,进一步完善宣传机构设置,成立舆情信息局,积极开展社会舆情的分析与研究,实施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促进哲学社会科学繁荣发展。其次,文化体制改革全面提速迈向纵深推进阶段,改革思路与理论日渐系统化、明晰化。积极推进主流媒体的“事业单位,企业管理”、优化资源配置组建广电集团和出版集团、培育文化市场等改革,“围绕重塑市场主体、完善市场体系、改善宏观管理、健全政策法规、转变政府职能等关键环节,解决主要矛盾,破解难点问题,推动改革全面展开”[34]。坚持把发展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作为宣传文化部门的重要任务,文化管理逐步实现从微观向宏观、从管文化向办文化的转变。
第四,党的十八大以来,党的宣传机构的系统性、整体性、重构性变革,全面加强党对宣传工作的领导。改革开放以来,宣传机构的改革从单纯精简机构数量和人员向转变职能转换,并逐渐走向以党政机构的职责调整为改革导向的轨道,不断提升宣传工作的能力和水平。而贯穿这一改革的一条主线就是坚持和加强党对宣传工作的全面领导。其一,深化宣传文化部门的“大部制”改革。2013年的宣传机构改革主要整合新闻出版总署、广播电影电视总局的职责,组建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并加挂国家版权局牌子[35],不再保留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国家新闻出版总署。调整的目的是为了“减少职责交叉,提高管理效率,落实管理责任”,整合新闻出版和广播影视领域公共服务资源,提高公共文化服务的质量和水平[36]。其二,统筹党政机构,加强党的领导。首先,继续坚持深化大部制改革,合并职能相近的部门。如将文化部和国家旅游局合并为文化和旅游部;组建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对外保留中央编译局牌子,不再保留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央编译局。其次,在职能划分方面着重调整党政关系,将政府职能之下的部分工作交由党的部门来做,以此实现党对宣传工作的领导,更好地贯彻党的宣传方针。如将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改为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将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合并为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由政府管理交由中央宣传部管理;将新闻出版工作和电影工作的管理等原由政府管理的划归中央宣传部负责;将中央防范和处理邪教问题领导小组及其办公室职责划归中央政法委员会、公安部;将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改为委员会制,统筹管理中共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委员办公室和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加强党中央对网络安全工作的统一领导等。其三,《中国共产党宣传工作条例》明确了各级党委、各级党委宣传部对宣传工作的机构设置及应承担的主要职责,尤其在加强对基层宣传工作的领导,从政策、经费、人员配置、阵地建设等方面为基层宣传工作创造有利条件都做出了详细规定,为宣传机构建设提供了制度保障。
宣传机构建设是党的组织建设的重要内容,是党的宣传工作得以有效展开的组织载体。回眸党的宣传机构百年发展史,凡是党的事业发展比较顺利的时期必定是党的宣传机构较为健全,其职能与作用发挥比较充分的时期。在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奋斗历程中,党的宣传机构始终能够做到与时俱进,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转变、调整工作机制,创新宣传方式与理念,丰富与深化宣传内容,始终坚持党管宣传、党性第一、人民至上、服务党和国家中心工作等机构建设原则,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史进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