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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园子装着谁的童年

2021-11-30龚燕翎

北方人 2021年14期
关键词:生日蛋糕园子祖父

文/龚燕翎

周末,家人过生日,我们因着桌上的蛋糕,聊起一个有趣的话题:小时候觉得很正常,现在想来却匪夷所思的事。

大约小学一二年级时,家乡流行过一阵儿以生日蛋糕当伴手礼去拜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是谁第一个引领了风潮,总之没人对此抱有异议。于是,记忆中的某个春节,外公家的院子里摆着一排生日蛋糕。突然实现“蛋糕自由”的小孩们,手上、嘴边都是奶油,乐不可支。可是几天之后,我们再无兴致,大人问“要不要吃块……?”话还没听完,就怕得连忙摇头。如今,脑海中浮现这个场景,竟有些不真实,甚至魔幻。八十年代,偏远的西北边陲乡下,如此香甜浓郁的记忆,成了故事,讲给身旁的女儿听。

她问:“蛋糕为什么放在院子里?而不是冰箱?”这是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院子就是冰箱。零下40度的气温,让院子充满年味。除了蛋糕,还有雪糕、冰块状的牛奶、大块的牛羊肉、饺子、狗鱼……也许,还会有个不算好看的雪人,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我仍旧记得外公一大早扫雪的背影,仍旧记得窗外飘落的雪花再次铺满地面,记得等待花炮从院子冲向夜空的心情,记得外婆在厨房里炸肉丸子的香味……我记得的童年,早已消失在崭新的住宅楼和马路之间。

诸如此类的许多日常,经由三十多年的时间,变得不可思议,美好又伤感。比如,放羊回来的外公,肩上背着他徒手捉到的狐狸;比如三只奶牛、四只猪、一群鸭子、一群鸡、一只狗,共同住在后院里,等待外婆去喂食;比如坐在大门前,看夕阳落山,从圆,到半圆,到弧形的光晕,原来那么短暂;比如坐在院子里,看满天星星,璀璨如钻石,北斗星和银河,那么近,那么远……每每想起,如梦似幻,清晰得如同一张张照片,但那个年代,没人舍得给院子拍下一张照片。真怕遗忘,童年和故乡模糊之后,回头时,将看向何方?

民国时,最负盛名的女作家之一萧红,仅31年的传奇人生,既颠沛流离,也波澜壮阔。生命最后的时光,她在香港完成了自传体小说《呼兰河传》。在她的笔下,曾倾尽全力逃离的呼兰小镇,依旧充满腐朽压抑的气息,愚昧、麻木、迷信构成的所谓“善良”,成了利器,令人不寒而栗。但她仍然想要记录人情风貌,记录有祖父的童年,她仍然希望有生之年能够北上还乡。人最后的牵挂,大约就是最初的梦乡。书中的“我”,曾经自由而快乐地在祖父的园子里游荡,被陪伴,被宠爱,被温暖…… 那束童年的光,也许正是她一生追逐的方向。

这本《祖父的园子》里,花开得很大,任由“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蜂子落在上面;风很大,吹得大榆树弯了腰;小白菜很大,“一转眼就可以拔下来吃了”,太阳很大,“亮得使人睁不开眼睛,亮得蚯蚓不敢钻出地面来,蝙蝠不敢从什么黑暗的地方飞出来。”玉米杆很大,“它若是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祖父的笑容很大,就算我“东一脚地,西一脚地瞎闹”,他也还是对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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