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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荣的铜器时代与中华文明融合统一的特征

2021-11-29供稿毛卫民王开平MAOWeiminWANGKaiping

金属世界 2021年6期
关键词:部族王朝族群

供稿|毛卫民,王开平 / MAO Wei-min, WANG Kai-ping

内容导读

人工冶铜技术的逐渐成熟支撑了中华文明的萌生。分布于各地的夏族、戎族、胡族等不同族群因环境和气候等原因不断向中原地区迁移,其中夏族为分布地域广阔、人口众多的主干族群。已熟练掌握冶铜技术和铜器制作技术但生产力尚不十分发达的各族群在迁移相遇时往往会回避激烈的对抗,而更倾向于融合相处,导致商、周等非主干民族逐渐融入夏族。大量使用铜兵器的激烈战争主要发生在已融合成的巨大部落联盟集团之间,最终黄帝集团统一了中原。禹借助奋力治理水患凝聚了各地部族,西周的分封制使不同部族实现了深度融合,完成了中华民族的第一次融合高潮。基于融合的中华民族和发达、繁荣的铜器时代,秦始皇建立了强大而统一的中国。西汉政权联合各民族平定了边患,大量周边族众归附汉朝,初步形成了三千年融合而成的主体汉族与其他多民族共存的中华民族,以融合和统一为特征的中华文明也达到了历史上的一个强大而鼎盛的时期。

进入文明时期的人类与铜器

人类社会先后经历了旧石器时期从古猿向现代人转变并追求在自然界生存下来的蒙昧时代、新石器时期追求温饱生活的野蛮时代,然后才转入铜器时期温饱有余的文明时代[1]。约公元前5000年至公元前4000年间,世界各地先后出现了人工冶铜和铜器制造技术(见图1)[2-3]。自人工冶铜技术的成熟和铜器的推广使用至人工冶铁技术的出现,人类处于广义的铜器时代,包括世界各地的红铜时代、铜石并用时代、青铜时代等。与石器相比,铜器作为一种金属器更加精巧、轻便、耐久,且综合性能优良、不易损坏、可反复使用和反复再回收。因此,铜器的综合优点是石器无法比拟的[1]。一旦普遍使用铜器,人类社会的生产力水平必定会大幅度提高。到新石器时代末期,生产力的提高已基本实现了人类对维持温饱生活的追求,而生产力的进一步上升还可以使人类社会逐渐达到整体温饱有余的状态。约公元前4000年至公元前3000年间出现了最早的苏美尔、古埃及、古中国等古老文明,于是人类进入了文明时代。文明时代的本质特征是人类生存目标变成了追求温饱有余,而且有余的程度越来越高。需要说明的是,文明时代社会生产力的提高也推动了人类贪欲的发展,以至整体温饱有余的同时还呈现出温饱水平不均匀分布的现象。例如,不同地域间、欧洲社会的不同族群间、中国社会不同阶层间“温饱过度有余”和“温饱明显不足”共存的现象[4-5]。

图1 中国陕西临潼姜寨出土的约公元前4900年至公元前3800年的残铜片(a)和铜管(b)[3]

文明时代之前,人类在尚没有形成更多贪欲的理念下追求基本温饱,社会各部族之间的生活大体是平和的。虽然在获取水源、资源、空间等问题上出现矛盾时也会出现争斗甚至械斗,结果或是双方达到某种妥协,或是一方将另一方赶走,但这种矛盾本质上大多仅限于争取生存权利的被动争斗,获得争斗结果则争斗就基本结束。发生激烈争斗时所使用的装备通常是即时可以拿到的农具、工具乃至狩猎武器等。然而,进入文明时代后争斗的目标也逐渐向获取敌对方财富和奴役其族众方面发展,此时就出现了一种新的特殊工具——铜兵器,它是文明时代才大规模出现且专门用于人与人之间争斗的战争器具或装置。因此铜兵器的出现是人类社会经济达到温饱有余而进入文明时代的标志。

中国各主要族群的迁移与早期文明的融合特征

新石器末期,中国古代的夏族、商族、周族等主干民族都不断地迁移并融合其他族群。起源于甘肃东部陇山地区且较早掌握了人工冶铜技术的夏族于约公元前3000年在部族首领黄帝和炎帝的带领下逐渐向东扩展,自此中国进入约公元前3000年至公元前2000年的千年五帝时代,即中国最初的文明时代[6-7]。在五帝时代经常出现某地兴旺发达的部落或古城因某些原因而突然衰败或消失。约公元前2200年占地面积120多万平方米可居住数万人的湖北石家河古城文化或因气候巨变及北方部族入侵而突然衰落[8];公元前2000年前后,良渚古城或源于海侵洪水、瘟疫、战争等原因突然衰落[9];陕西石峁占地面积为400万m2的石砌古城或因气候变化、经济凋敝而突然衰落[10];山西陶寺占地面积为270万m2的古城或因外侵、内乱而突然衰落[11]。不论何种原因,古城衰落后当地的部落族群都需要向他处迁移。分析显示[6],古代戎族主要分布于东北松花江上游流域及渤海、黄海沿岸与山东半岛等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戎族不断向朝鲜半岛以及燕山南北迁徙。戎族中起源于吉林哈达岭一带的商族先民向南迁移、扩展至太行山东麓[7]。同期,北方胡族中起源于内蒙古与宁夏交界处黄河沿岸的周族先民也向南迁移、扩展到泾河中上游[6-7]。

黄帝和炎帝的夏族在向东迁徙的过程中必然会与沿途聚落部族接触产生一些交流或者矛盾冲突。但由于炎黄夏族巨大的体量和先进的冶铜技术,各部族难以与之对抗。他们或设法与炎黄夏族和平相处,或表示臣服,或逃避远去。当时,因中国丰富的铜矿资源和先进的高温技术[1],炎黄夏族及其所接触到的其他部族大多已经掌握了基本的人工冶铜和铜兵器制作技术,使得中国逐渐呈现出繁荣的铜器时代[12]。但五帝时代初期仅具备刚刚实现温饱不久的生产力水平。此时各部族尚无很多财富积累,也没有显著的奴役敌方族众而获利的空间;但大规模武力对抗却必须面对巨大损伤的风险[4]。因此,当时的夏族往往采取融合其他部族的策略,从而形成了实力强大的炎、黄两个巨大部落联盟集团。巨大的集团不仅有助于对抗其他部族的侵害,也有利于明显提高对抗自然灾害的能力。在部落集团内的各部落大体保持相对独立,也会有频繁的交流,并促进相互的融合。此时的融合主要是非主干部族逐渐接受主干部族的语言文字、姓氏制度、社会政治制度、价值观等。在这个过程中商族、周族等均与夏族密切接触,经几百年逐渐融入夏族[6],随后统称为华夏民族。

五帝时代在中国中原地区及周边的范围内先后出现过若干大的部落联盟集团,例如黄帝集团、炎帝集团、东夷集团、三苗集团等。这些部落联盟集团都发生过复杂的历史演变过程,集团之间也存在种种联系和复杂的渊源。部落联盟集团之间的矛盾在所难免,过大的集团规模也难以实现简单的融合,因此部落联盟集团之间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13]。例如,黄帝集团与蚩尤率领的东夷集团之间曾发生大规模的持久战争。蚩尤集团当时也掌握了先进的冶铜技术,并使用了铜制盔甲[13],具备了强大的战斗能力。最终,黄帝集团及黄帝的继任者打败了其他所有集团,以更大部落联盟集团的形式统一了中原及周边广大地区。一部分战败的部族融入黄帝集团,其他战败者则迁往边远地区,或成为今天边疆少数民族的祖先。这些大型战争的胜负也会导致某些古代部落或古城的突然衰落或变迁,如上述石家河古城的文化历史演变[8]。当时,在中原地区范围之外还有各种边远部族,被称为“蛮”、“夷”、“戎”、“狄”。这些部落族群虽不是夏族,但随后有可能成为逐渐融入夏族的“戎”、“胡”等族群。夏族内部也会因为某种矛盾而产生分裂,导致一部分夏族迁出传统聚集地,而成为边远部族[6]。例如,由包括分离出去的夏族在内的各族群衍生出来的匈奴[14]。

黄帝及其继任者以统一的形式建立了超大规模的部落联盟集团,但这个集团仍是一个比较松散的联盟,常有一些部落离开或有新部落加入的情况。集团中各个大部落联盟或部落都有自己稳定的领地,其族众会在自己首领层的领导下相对独立地生产、生活。各个部落联盟或部落领导层的代表人物形成部落联盟集团的决策层,决定集团的重大事项,并负责推选集团最高领袖。由此可见,当时各部落联盟或部落的日常事项由各方自行处理,在部落联盟之间尚存在一定的平等关系。各个部落联盟或部落领导层的代表人物往往还需承担某一个方面的集团事务。例如,“舜”是五帝时代末期被部落联盟集团决策层推选出来的最高领袖;商族首领“契”在“舜”时被任命为“司徒”主管教化,而周族首领“弃”则被任命为“后稷”主管农业[13]。

禹是夏族的一个分支,即“夏后氏”的首领。在舜为集团首领的时期,禹负责部落联盟集团的治水工作。当时各地洪水泛滥达到高峰,任何部落都无法单独对抗,因而是所有部落必须共同面对的自然灾害。禹为组织各部落战胜洪水灾害,先后花费13年时间,走遍部落联盟集团各水患之地组织抗灾,最后终于战胜了洪水。《庄子•杂篇•天下》中有墨子对大禹治水的描述:“昔禹之湮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川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橐耜而九杂天下之川。腓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从前禹治理洪水,疏导江河而沟通四方九州之地,涉及三百多条大河,三千多条支流,无数的小河。禹亲自持筐操铲劳作,治理天下的河流,辛苦得连腿上的汗毛都磨光了,以雨水沐浴,以风梳头,终于安定了天下各地)。治水过程中禹亲自走访各地部落,领导抗击洪水。各部族亲身体验到部落联盟集团的可依赖性和对抗自然的力量,治水的成功也增加了整个集团的凝聚力,提高了原来比较松散的部落联盟集团的紧密性和稳定性。由此可见,禹在治水过程中辛苦奔波十数年确实在很大范围推进了以夏族为中心的中华民族的凝聚和融合,这是中华民族形成过程中启动的第一次融合高潮[6]。

随后禹建立了“夏”王朝,集团首领的产生不再借助领导层的推举,而改成了世袭制,但当时集团首领主要生存于自己所领导的部落,并没有直接管理其他各部落内部事务的功能。因此,整个集团内部的管理形式并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部落首领间仍存在一定程度的上层协商民主。夏时各地的制铜生产已越来越普及而繁荣,涉及到铜工具(图2)、铜用具(图3)、铜兵器(图4)、铜容器(图5)等各个方面[1-2]。禹主管部落联盟集团时期推行了一些管理集团事务的新举措[13]。首先,将所管辖的王朝范围划分成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雍州共九州,建立了“九州攸同”的政治原则,即不论哪个部落或氏族的人都需自认是九州人。其次,建立了一年一贡的“禹贡制度”,即要求各州拿地方土特产作为贡物提供给夏王朝中心。初始的“禹贡”只具备臣服、统一的象征意义。后来基于繁荣的铜器生产,组织了九州地方用自产的铜分别铸造出九个大鼎,存放于夏王朝。禹的“定九州”、“定禹贡”、“铸九鼎”等举措都增强了王朝内各地方与王朝中心的融合力和一统归属感,同时也加强了各部族之间的交流。

图2 公元前2070年至公元前1600年夏王朝时期的铜工具:(a)约公元前1700年甘肃临洮辛甸人头柄铜匕[甘];(b)约公元前2000年甘肃康乐塔关村曲背铜刀[甘];(c)约公元前2000年河南洛阳二里头铜凿[洛];(d)约公元前2000年河南洛阳二里头铜鱼钩[洛] 【知识小贴士】

图3 公元前2070年至公元前1600年夏王朝时期的铜用具:(a)约公元前1800年安徽庐江大墩孜铜铃[皖];(b)约公元前1800年辽宁北票康家屯城址铜环[辽];(c)约公元前2000年甘肃齐家文化铜镜[津]【知识小贴士】

图4 公元前2070年至公元前1600年夏王朝时期的铜兵器:(a)约公元前1800年辽宁北锦州水手营子铜戈[辽];(b)约公元前2000年青海乐都县柳湾铜镞[青];(c)约公元前1800年河南洛阳堰师二里头铜钺[沪]【知识小贴士】

图5 公元前2070年至公元前1600年夏王朝时期的铜容器:(a)约公元前1800年河南洛阳堰师二里头铜爵[豫];(b)约公元前1800年河南洛阳堰师二里头铜斝[豫];(c)约公元前1800年二里头方格纹铜鼎[洛]【知识小贴士】

商族部落联盟首领汤于约公元前1600年率军打败夏桀而建立了商王朝[13]。这种王朝的更迭把夏后氏家族世袭制王朝的传承体系变换成了商族中汤家族的传承,王朝的管理仍大体保留了类似夏王朝的那种部落联盟集团的特色。《史记•殷本纪》中曾记载商王汤对各部落首领宣称“欲左,左。欲右,右。”这给了诸方国部落很大的自由,让他们自主决定将来左、右如何行事。由此可见,商王朝早期,部落联盟间仍具有一定的原始平等、民主性质,并实施部落联盟间经济上平等互利等策略[14]。随着时间的推移,至商王朝晚期,各部落联盟或部落之间的平等、民主的关系逐渐消失,商王及其所在部落更多地处于支配地位,开始盘剥其他部族,并不断征伐周边部落,使得部落联盟集团内部的矛盾不断激化。公元前1046年,在商纣王派兵向东讨伐东夷部落而商都兵力空虚之际,商王朝西部周族的周武王出兵攻陷商都,打败商纣王而建立了周王朝[14]。

中华文明的统一及初步强盛的中华民族

《诗经》中的《商颂•殷武》有“设都于禹之续”之说,《周颂•思文》也有“陈常于时夏”的表述[6]。这说明,历史上商族、周族都自认为是夏族,且愿意继承夏禹的传统,因此商族和周族与夏族一样,已同属于华夏民族。然而,与夏族、商族相比,周族仍是一个体量较小的族群,若直接管理体量庞大的夏族、商族等众多部落仍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因此周王朝初期,周武王对夏族、商族的遗民采取了比较宽容的措施。《史记•周本纪》述称周武王“乃褒封神农之后于焦,黄帝之后于祝,帝尧之后于蓟,帝舜之后于陈,大禹之后于杞”,即尽量保留神农、黄帝、尧、舜、禹等族群后裔的利益。另外,把原来商王的部分地域封给纣王的儿子。总体上,周武王仍采用夏、商时代的管理模式,让过去依附于商王朝的夏、商以及南北各地部落族群改为依附周王朝[14]。随后不久,周王朝上层的内部矛盾激化,周族贵族与商族上层勾结发动叛乱。公元前1040年叛乱被平定,以周公为代表的西周王朝上层为稳定王朝的管理制定了分封制、宗法制、井田制等一系列新制度,从根本上铲除了原始平等、上层民主协商等传统行为延续的可能[14]。

分封制是将周王朝所管辖的范围划分出大量诸侯国领地,打散各诸侯国内原有的社会结构,封派大批周王室的贵族到这些领地作国君,也有少量的周王姻亲和伐商功臣被封为国君。同时,把大量原商王朝的商族遗民所组成的部落族群打散,将他们分批调整或迁移到各国领地,由各地国君监督管理。这种治理方式使得较小的周王朝族群得以管理大批的商族遗民。为稳定商族遗民,还把原商族的一些贵族封为国君[15]。各诸侯国需要对周王室承担捍卫王室、镇守疆土、朝觐述职、缴纳贡物、奉命征伐等方面的责任[14]。分封制的实施进一步促进了不同族群的通婚和融合,弱化了族群差异,进而完成了自五帝时代以来中华民族的第一次融合高潮[6]。

宗法制是严格区分周王室和各诸侯国内宗亲的嫡、庶关系和内部秩序的制度,例如只有嫡长子才可以继承周王室和诸侯国君的位置,周王室和各诸侯之下的宗亲可以被封为大夫、士,另还有庶人、工、商等阶层,自此产生了不同的社会等级。其中,庶人阶层是人数最多的广大基层劳动者。原数目庞大的夏、商族众与周族已完全融合,不再互相区分。融合后的族众逐渐演变成了各诸侯国内特定结构的宗族势力。

井田制是西周王朝在农业经济方面采取的土地管理制度。将耕种的土地划分成“公田”和“私田”,前者归贵族或上层阶级所有,后者归属普通的农夫。但农夫们需要先无偿地耕作好公田,才能料理自己的私田。农夫虽遭到贵族或上层阶级的盘剥,但也保留了能确保自身温饱的土地,使得社会得以平稳发展,避免了阶层间社会矛盾的激化。《诗经》的《小雅•甫田》描述西周时期农夫在公田的劳动时曾说到:“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旨否。禾易长亩,终善且有。曾孙不怒,农夫克敏。”(周贵族和夫人、孩子带食物到田间,田官招呼农夫们来吃饭;周贵族看庄稼长势良好、丰收在望,心里高兴,也夸奖农夫们的勤勉)。由此表现出,当时西周社会的阶级矛盾并不尖锐[14]。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中国夏商周时期确实曾出现过奴隶现象,即当时存在一些地位极为低下的人,包括被直接屠杀或用作人祭的战俘,或从事繁重劳动而没有自由的人。但近些年来有越来越多的学者认为,中国历史上并没有形成过奴隶社会。因为奴隶社会是指奴隶在人口中的比例较大,且奴隶的劳动的经济成果构成了支撑社会经济的重要部分的社会。古希腊、古罗马那样的社会结构就属于典型的奴隶社会[16]。在中国的藏族、彝族等少数民族地区也曾出现过奴隶制社会,但在以融合为主要特征的中原地区很难存在奴隶社会,中国历史上也未有过大规模奴隶起义的记载。

公元前771年西周都城镐京被犬戎族攻破,因而被迫迁都洛邑而进入东周的春秋战国时期。经长期发展,许多诸侯国的实力变得非常强大,相互间不断地互相征战、讨伐、兼并,综合国力远超过东周王朝。为满足征战、割据和对峙的需要,各诸侯国都大量制造铜兵器。例如,战国时期一个较小诸侯国国君曾侯乙的墓中就随葬了4777件铜兵器[17],而秦始皇的兵马俑坑中则随葬了4万多件铜兵器[5]。约公元前1000年,基于人工冶铁技术的发展中国开始制作和使用铁器。但因中国过于繁荣的铜器时代及已有的大量铜兵器,当时的铁器更多地用于农业生产[1]。经历了各诸侯国借助以铜兵器为主的长期征战[5],秦始皇于公元前221年最终统一了中国,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强大帝国——秦朝。

在已经完全融合的华夏族内,秦朝所实行的是族群内各诸侯国的统一,因此统一后不论是源自哪个诸侯国的平民都得以被平等对待,秦国的平民并没有优于其他六国平民的权力[18]。人与人之间不平等主要表现在平民与官吏、皇权之间,取决于权力的大小,且上层民主已完全消失。由于是同一个融合民族,秦朝很快就统一了全国的度量衡、货币、文字等。在国家行政管理上取缔分封制,全国贯彻郡县制治理,所有权利集中在皇帝手中。各地区不再具备原诸侯国的权力,各郡县的管理费用和官员的薪酬由中央政府承担,同时各郡县的税收等成为了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那时,华夏族借助融合而形成的史无前例的超大体量成为了后续中华民族的重要基础。自此,国家“统一”也开始成为了中华文明的重要特征[5]。秦始皇政权依仗武力的统治极为专制,且赋税徭役沉重、刑法严苛、战祸不断,遭受到广泛的抵制和反抗,因而于公元前207年被联合在一起的各地反叛势力推翻。当时反叛势力中以项羽和刘邦两大集团最为强大,前者满足于作西楚霸王,后者则希望再建统一的帝国。最后,后者战胜了前者,于公元前202年建立了西汉帝国。

为推翻秦朝,刘邦曾联合了韩信、彭越、英布各方强大势力,因而西汉之初刘邦把他们分别封为异姓王。但分封所展示出的分裂倾向,使得刘邦不得不随后在公元前195年之前全部剪除了这些异姓王。至汉武帝时,由皇室宗亲掌管的各地同姓王所呈现出的分裂和对抗中央倾向日益严重。公元前127年汉武帝颁布推恩令,阻断诸侯王的宗法继承制,让诸侯王所有子孙分割继承封地、碎化诸侯王势力。公元前122年汉武帝推出左官律和附益法[19],直接管制诸侯国的官吏任用,阻止诸侯王与中央官员的联系,逐渐剪灭了诸侯国的势力、结束了分封制,确保了国家的统一和中央的综合国力。

《史记•匈奴列传》述称“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分析显示,夏、商时期部分夏后族向北迁徙,并在北方繁衍生息,在当地逐渐形成了以游牧生活为主的匈奴族众[14]。西汉所处中原地区物产丰富,匈奴所生存的北方地区天寒地冻,环境条件恶劣,常现自然灾害,因而西汉王朝成为了匈奴遭遇灾害和困难时所觊觎的目标,且匈奴擅长骑射,屡屡得手。西汉初期经济恢复阶段,汉室往往对匈奴采取忍让政策,以纳贡、开放双边贸易、遣宗室公主和亲等政策平复匈奴的侵扰[20]。汉武帝时西汉国力的逐渐强盛,面对日渐强大的匈奴的频繁侵扰,汉武帝决心借助强盛的经济势力,解决匈奴边患。公元前133年汉武帝首先策划马邑之谋试图伏击匈奴,并自此结束汉匈和亲政策。之后,在公元前123年至公元前119年期间先后对匈奴发动漠南、河西、漠北三大战役,彻底击败了匈奴。同时,汉武帝也大量接纳战败但愿意归附汉朝的匈奴族众,使之融入汉朝,扩大并巩固了北方边界。

当时,西汉对其他的周边部族也多方采取交流与融合的和平政策。公元前130年,西汉中郎将唐蒙出使今贵州省内的夜郎地区,带去大量礼品,与之友好交流,最终夜郎及周边部族归附汉朝。公元前111年西汉在夜郎及周边地区设立由17个县组成的牂牁郡,扩大了南方的边界[21]。商王朝灭亡时部分商族民众退回其起源地吉林、朝鲜一带。至公元前128年,该地秽貊首领南闾率28万人归附汉朝,西汉即在此设沧海郡,扩大了东部的边界[22]。在对抗匈奴的过程中,西汉政权曾多次派张骞联系西域各国,建立友好交往关系、互相融合、共同抗击匈奴。为方便册封西域各国国王和官吏、调解各国矛盾、征调各国军队、观察西域地情、整合汉王朝驻西域的各种力量等,约公元前60年西汉在乌垒城设立西域都护府,把西域36国以自治地区的形式纳入汉朝版图管理,扩大了西部边界,但各国仍保留相对的独立性和文化特色[23-24]。自汉武帝始,中国进入了历史上的第一个鼎盛时期,借助融合为主的方式使得国家版图扩大到了一个历史的高位——总面积600多万km2,总人口6000多万。自此,融合而来的华夏族也以朝代的名称改称为汉族[6],并形成了经3000余年融合而成的以汉族为主体且与其他众多民族共存的中华民族,同时也构建出了以融合、统一为突出特征的中华文明。

结束语

在人工冶铜技术的支撑下人类生活实现“温饱有余”是进入文明时代关键性的物质和经济基础,同时也出现了只有文明时代才有的铜制兵器。早至公元前3000年进入文明时代的初期,中国各族群的先民们所能实现温饱有余的水平非常有限,难以驱动族群间大规模地争夺利益。为避免较普及的铜器制造技术可能导致的巨大争斗伤害,各族群更倾向于相互平等地融合,以增强抵御侵害及与自然环境抗争的能力。主体民族的融合过程表现为非主干部族逐渐接受主干夏族的语言文字、姓氏制度、社会政治制度、价值观等,同时也存在边远地区以保持自治的形式与中心区融合的现象,自此“融合”成为了中华文明重要的文明特征。自西周时期中华民族完成第一次融合高潮至秦汉时期的国家统一,中华民族融合出了巨大的体量、强大的凝聚力和生命力。“融合”的文明特征也导致中华民族不追求侵略性外延扩张,但在文明圈内抗拒分裂、追求统一的基本特征。融合以及和平共存的传统也成为当今中国在世界范围追求全球命运共同体的文明源泉。

知识小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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