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译初学者汉英交替传译中介语偏误分析

邓建华，李晓雯

口译初学者汉英交替传译中介语偏误分析

邓建华，李晓雯

(东北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沈阳 110819)

本研究基于中介语理论，分析了东北大学英语专业学生的汉英交传口译输出中介语偏误，研究发现，学生口译输出的中介语偏误主要包括：词汇屈折变化失误、词汇误用、固定用法表达不准确和句子内部结构混乱。口译中介语偏误产生的原因包括：语言迁移、训练迁移、二语习得策略、二语交际策略和目的语材料的过度泛化。根据中介语偏误产生的原因，结合中介语渗透性和稳定性的两个特点，提出教师及时点评修正、进行无笔记主旨口译训练和鼓励学生建立语块库的口译训练建议。

中介语；偏误；口译初学者；口译训练

从20世纪90年代至今，中国口译教学理论研究和高校口译教学水平都取得了很大的进步。本科口译课作为高校必修课，在为社会培养初、中级口译人才和为MTI院校输送合格后备人选方面发挥了重大作用。然而我们也必须承认，虽然口译教师花费了很大的精力，但口译教学效果总是不能尽如人意。笔者从多年的口译教学中发现，学生在学习了基本的口译技巧之后，英译汉的进步比较明显，但是汉译英的质量往往难以达到预想的效果。从口译输出内容看，学生似乎已经记住了源语的内容，但是在目的语表达上，即英语表达上往往存在很多错误。鉴此，本文试图从口译过程的最后一个环节——目的语输出方面入手，通过分析口译初学者汉英交替传译输出中存在的中介语误，找到影响口译初学者汉英传译质量的原因，并为口译教学提供建议。

本文中所指的中介语偏误包括学生口译输出中的错误（error）和失误（mistake）两方面内容。罗德·埃利斯（Rod Ellis）认为，错误揭示了学习者知识上的差距，而失误反映了学习者由于未能正确使用他们所知道的知识而导致的偶尔的表现失误[1]17。在本研究中，由于口译产生的认知压力，很难对两者进行区分，所以将它们放在一起进行分析，统称为偏误。

一、中介语概述

中介语(interlanguage)的概念来自于塞林格(Selinker)。他认为：“中介语是第二语言或外语学习者的一种独立的语言系统。”[2]211塞林格认为中介语的产生与五个中心过程及一些次要过程相关联，这五个中心过程分别是，语言迁移、训练迁移、二语学习策略、二语交际策略和目的语规则过度泛化[2]215。

学者们一般认为中介语具有动态性[1]98、渗透性、系统性[1]33和石化[1]34的特征。克里斯蒂安（Christian Adjemian）在《中介语系统的本质》（On the Nature of Interlanguage Systems）一文中则认为渗透性和稳定性是中介语的两个主要特征。他认为，中介语系统有别于其他自然语言系统的特征之一是，通过过度概括或扭曲语言规则而使与原中介语体系规则相异的规则渗透到中介语系统中。他将这种特性定义为渗透性[3]98。这种渗透性使得不断接触目标语来改进中介语成为可能，因为目标语的知识和规则能够渗透到中介语系统中。随后，他也定义了中介语的稳定性。克里斯蒂安认为，中介语的稳定性在部分中介语系统失去渗透性时被发现[3]314。

此外，克里斯蒂安又指出，回退（backsliding）和石化(fossilization)现象是中介语中稳定性的两个证据。他认为当回退发生时，学习者会退回到他们的母语中更稳定的形式。这些形式能够比目标语中具有相同给定意义的相应形式被更好地理解[3]316。他认为，回退可能成为区分中介语与其他语言系统的一个特征[3]315。

回退现象提醒我们在口译过程中减少压力带来的负面影响的重要性，因其可能造成口译输出出现回退现象。

二、口译输出的中介语偏误

本文以东北大学英语专业三年级30位本科生交替传译期末考试口译输出录音为分析材料。这些学生均已通过英语专业四级考试，基本掌握了英语词法、语法和句法的相关规则。在对这30位学生的录音进行转写后，通过标记中介语偏误来对语篇进行处理，并用相应的数字将它们归类为不同的组别。经过数据整理发现，学生在词汇和句法层面的中介语偏误共有820处，主要包括：词汇屈折变化误用、词汇误用（包括词义误用、词性误用和冠词误用）、固定表达不准确(包括搭配不当、数字表达不准确和日期表述不准确)，以及词语泛化、词语重复、缺少连接动词和代词指代歧义等。在这些偏误中，词汇屈折变化误用、词汇误用（包括词义误用、词性误用和冠词误用）、固定表达不准确(包括搭配不当、数字表达不准确和日期表述不准确)和句子结构混乱，是出现偏误频率最高的部分。因此本文将它们作为典型案例进行分析。

（一）词汇屈折变化误用

在30份转写文本中，以不同形式出现了107次词形变化的误用，占总偏误的13.05%。动词的误用、时态误用和名词复数形式的误用是口译转写文本中词汇屈折变化误用的主要部分。由于英汉两种语言分属不同的语系分支，汉语中没有相应的词汇屈折变化现象，因此，语言学习者需要学习英语的相关规则。有时，即使学生已经掌握了英语规则的相关知识，他们仍然会因为某些原因而犯错误，下面是一些例子：

SL1：中国政府发展与欧盟及其成员国的关系。

TL1：Chinato the relations between China and Europe and its member countries.

不考虑该句中的其他语法问题，这是动词时态误用的典型的例子。根据中介语表达的定义，不论是“has do”还是“has been do”都显然是一种中介语偏误。译员如果在口译输出中忽略了动词的屈折变化，便会导致口译质量的下降。

SL2：中国从欧盟成员国引进1056个技术

TL2: China has introduced one thousand and fifty six hundredfrom EU members.

从词形变化的误用入手，不难发现数字后面的“project”并没有完成词形变化。这是学生在在口译输出中的另一种中介语表达。学生对目的语规则有一定的了解，但在口译过程中，出于一些原因这种以回退为特征的中介语偏误却经常发生。

（二）词汇误用

本文中的词汇的误用包括三种情况：词义误用，词性误用和冠词误用。在口译转写文本中，词汇误用的次数达253次，占总偏误的30.85%。

SL3：实际达到303亿美元

TL3：…and the actualwas up to three hundred and three billion dollars.

在这句话中，“invest”一词是词性误用的一个例子。Invest只有动词用法，然而，在口译输出中，学生以它作为名词来做这个句子的主语。该类型误用是学生口译输出中常见的中介语表达，在30份口译转写文本中出现了39次。在汉语中，大多数动词和名词都有各自独立的形式，这与英语的规则不同。在英语中，动词和名词可能以相同的形式出现，因此，如果口译员没有对这些单词建立牢固的知识基础，他们可能会混淆。

（三）固定表达不准确

在口译输出中，存在着许多词语搭配不当的表达方式。固定表达中的不准确用法包括搭配不当，用词不当和固定表达含义混淆等。在30个口译转写文本中，固定表达的不准确使用次数超过102次，占总偏误的12.43%。

1. 搭配不当。

SL4：欧盟是一个世界上比较发达的国家的地区组织，正在发展扩大。

TL4：The European Union ismany developed countries in the world.

从上面的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is make up by”和“is make up with”两种表达形式。译员意识到把“由……组成的”翻译为“is made up by”是不恰当的，因此想要将其改为“is made up with”，但是后一种搭配一般表示“与朋友和解”或者“用……弥补”。正确的搭配形式应该是“is made up of”。由于译员在口译时误用了“is made up”这个表达的搭配形式，造成了中介语偏误。

2. 时间固定表达不当。在笔译文本中，日期的表达可能不会经常使用。然而，它们在口译中却经常出现并起着重要的作用，而学生们在口译中的表现并不理想。下面是一个实例：

SL5：今年1月1日

在钢琴学习的初始阶段，个人技巧或多或少都会受到老师的影响。特别是当老师有着强烈的艺术个性时，钢琴技巧的学习更是言传身教。此时，学生的钢琴演奏会表达老师的音乐意图，并使用相应的技巧方法。随着逐步的学习，学生的个性逐渐展露出来，并且钢琴技巧会日益完善以适应他个人表演的二度创作。

TL5：This year in January first

上面的日期表达方式不准确。我们应该把“in”换成“on”。在母语使用者的表达中找不到译员的表达，因此，它是一种需要被调整的中介语偏误。这种中介语偏误可以在语言表达习惯中找到源头。由于汉语中介词“在”的意义没有明确的区分，因此学生要适应英语介词规则并非易事，所以在口译中很容易误用固定的日期表达。

3. 数字固定表达的误用。

SL6：中欧贸易达到。

TL6：China-EU trade reached.

数字“766亿美元”被翻译为“seven hundred sixty six billion dollars”这就是数字的不准确表达。准确表达应该是“76.6 billion dollars”。汉英两种语言在数字的表达上有很大的差异，因此，汉英口译人员应高度重视英语数字的表达。这样的中介语表达需要通过持续的强化训练得以提高，否则会占用口译员很多的精力，从而导致其他部分的口译质量下降。

4. 句内结构混乱。在口译过程中，口译员很可能会产出结构混乱的句子。在30份转写文本中，有134处句内语序混乱的问题，占总偏误的16.34%。请看下面的例句。

SL7：中欧经济具有很强的互补性，在贸易、投资、科技等领域具有很大的合作潜力。

TL7：China and Europe are complementary in so many fields like economy, investment, trade and technology has a lot of potential.

在这个句子中，我们可以在一个句子中找到两组句子信息。“economy, investment, trade and technology”位于句子的中间，对句子的前半部分它做介词宾语，对句子的后半部分它做主语。这两组句子被编成一个句子，句子结构非常混乱。

句子结构混乱是口译输出中的一个重要问题。混乱的句法结构让译语变得逻辑不清晰、意义不明确，使听众对译语感到困惑，因此对口译输出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这种中介语句法偏误应在口译过程中消除，以提高口译质量。

三、中介语偏误产生的原因

口译输出中出现中介语偏误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在这里，我们将关注产生中介语的五个主要原因，并对产出中介语偏误原因进行分类说明，为基于中介语特点提出有针对性的口译建议做准备。

（一）语言迁移

塞林格将语言迁移解释为中介语产生的原因之一。中介语表达中出现的词形变化的误用、词性混乱、句子结构混乱和数词表达不当等现象，都可能是语言迁移的结果。例如，在汉语的语言系统中，没有词的屈折变化或词性变化。因此，译员很可能在这些部分产出中介语表达。由于汉语的句子结构顺序与英语的句子结构顺序不同，译员可能无法在短时间内对信息进行重组，使得译员产出数字表达不当和句内结构混乱的中介语表达。

（二）训练迁移

训练迁移在中介语表达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因为教师是译员获取新知识的第一来源。课堂上的时间是口译员学习过程中的关键部分。因此，教师要耐心指导，否则会对学生的第二语言产生负面影响，也可能会导致中介语和中介语偏误的形成。

（三）第二语言学习策略

二语学习策略是口译中介语表达产生的主要原因。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学习第二语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为了尽快掌握英语句子和表达，学生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到英语学习中去。在这个过程中，学生往往会努力提高自己英语学习策略的效率。例如，许多英语学习者试图通过词汇记忆书籍来扩大他们的词汇量。这样，学生就能很快地理解单词的一两个词义。但是，这种学习策略存在问题。大多数学生只知道一个词的一两个词义，而不能全面地学习这个词。他们很少知道所有的词类、屈折变化、所有的语义、相关短语和近义词的区别。因此，它可能导致词的时态、复数形式的误用、词义的误用、搭配的不准确以及近义词的混淆。这些中介语偏误部分来自于学生的二语学习策略的迁移。

（四）第二语言交际策略

为了进行有效的交际，第二语言学习者可能会在他们的表达中产生中介语表达。交际是第二语言学习的一个重要目的。为了完成交际任务，英语学习者应尽最大努力充分利用所积累的知识。在交际中，学生会避免不熟悉或不认识的词汇和表达，以便与他人进行流利的交流。这也给口译产出带来了一定的影响。口译员很可能会省略他们不知道如何表达或不确定的表达方式和词语。有些译员在不了解母语者准确表达的情况下，会在口译中使用不同于母语表达的近义词来完成句子输出。

然而，这种策略对译员的中介语系统和今后口译水平的提高都有负面影响。首先，在这样的过程中，重要的信息可能会丢失，这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其次，如果口译员在学习英语的过程中使用这种策略，他们将失去许多扩大词汇量和积累目的语表达的重要机会，这将成为口译员提高口译能力的障碍。上述中介语偏误或多或少地源于第二语言交际策略，包括：词形变化的误用、词义的误用、固定表达中的不准确用法和句内结构混乱。

（五）目的语规则的过度泛化

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我们总是接触到不同的目的语规则。然而，一个语言系统是由不同层次的规则构成的，学习者往往会在中介语系统中泛化目的语的某些规则。例如，同义词的误用就是这一部分的典型例子。由于同义词的语义相似，学生容易对同义词的使用产生混淆。因此，当学生被要求区分语义相似词语时，由于泛化了目的语的语言材料，他们就会产生中介语表达。这可能是固定短语用法不准确和词性误用的根源。

四、口译训练建议

针对以上学生汉译英交传中介语的偏误问题，我们提出三个方面的口译建议。

首先，教师在课堂上对学生的口译错误要进行及时点评纠正。由于学生很多偏误是由于口译即时性造成的紧张而产生的临时回退现象，如果不及时加以修正，很有可能造成石化现象的产生。同时教师需要鼓励学生做好口译自我监控，在口译任务完成后进行自我评估和同伴评估，找出口译输出中的表达偏误。

其次，进行无笔记主旨口译训练。无笔记口译训练一方面可以有效提升学生的短时记忆能力，减少口译记忆精力分配，减少紧张感，另一方面可以引导学生摆脱源语语言形式的束缚（即脱离源语语言外壳），重点把握讲话人的逻辑和主旨，用目的语进行信息重组来保证口译输出的准确性。汉英交传训练中，“脱离语言外壳”可以有效减少源语（母语）对目的语的影响，降低语言负迁移现象的发生，从而避免以回退为特征的中介语偏误。

最后，鼓励学生储备和建立口译语块库。中介语的渗透性特征为口译学习者提供了一个窗口。通过构建口译语块库，译员可以接触到大量语块中的目的语规则和表达，改进他们的中介语系统，这对口译员的学习具有长远的意义。另外，预先准备的语块由于可以直接使用，在短时间内不需要投入太多的精力，从而节省了译员的精力，缓解了口译的压力，使译员能够准确地按照目的语规则重组句子，从而减少具有回退特征的中介语表达，因为译员不太可能在没有太大压力的情况下仍旧依赖于他们的中介语系统。

因此，在口译教学中，教师应鼓励学生储备不同类型的语块及语块知识，特别是不回避使用依附从句类语块，注重发展语块化的口译策略，发挥语块的认知加工优势，有效地解决双语转换中语言复杂性的困难，形成更多无标记的口译过程，提高口译的流利性和准确性[4]。

五、结语

本文旨在研究口译初学者在汉英交传的目的语中出现的中介语偏误问题，并针对出现偏误产生的原因，结合中介语的渗透性和稳定性的特点提出减少中介语偏误、改善口译质量的口译训练方法，以期给口译教学带来有益的启示。虽然本次分析的对象人数不多，不足以代表所有的口译初学者，但他们在口译输出偏误中所表现出的规律性和普遍性也让笔者深刻地体会到，作为二语学习者的口译初学者，在掌握了一定的口译技巧之后，必须努力提高语言能力，充分接近目的语的语言规则和文化习惯，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口译训练的效果。

[1] ELLIS Rod.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

[2] SELINKER, L. Interlanguage[J].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 in Language Teaching, 1972(10).

[3] ADJEMIAN Christian. On the Nature of Interlanguage Systems[J]. Language learning, 1976(26).

[4] 李洋. 语块使用与学生口译水平的语料库研究——基于汉英交替传译PACCEL 语料库的考察[J]. 外语与外语教学, 2017(5): 95.

10.15916/j.issn1674-327x.2021.03.038

H319

A

1674-327X (2021)03-0136-04

2021-02-09

全国翻译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研究项目(MTIJZW202006)

邓建华(1972-)，女，广西贵港人，副教授。

(责任编校：叶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