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翻译史研究:问题与思考
2021-11-29周丽红王海艳郭云飞
周丽红,王海艳,郭云飞
本刊核心层次论文
地域翻译史研究:问题与思考
周丽红,王海艳,郭云飞
(辽宁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锦州 121001)
地域翻译史的关注焦点是特定地区历史上的翻译活动。本文基于对我国地域翻译史研究现状的回顾,就当下研究中存在的学界重视不够、理论建构缺失、文化意义上的阐释不足等问题提出对策建议,以期促进这一关乎地域文化积淀和“文化自信”的重要工作。
地域翻译史;现状;问题;对策建议
作为一种以翻译为研究对象的主题史(学科史),翻译史可以地区为考察依据,划分为泛区域史和特定地区的区域史。就我国而言,前者考察的是整个中国版图内古往今来的翻译活动,后者则以我国某一地区历史上的典型翻译活动为具体研究内容,如西域翻译史、东北翻译史、浙江翻译史、福建翻译史、湖南翻译史等。本文中的“地域翻译史”即指后者(特定地区的翻译史),作者基于对我国地域翻译史研究现状的回顾,就当下地域翻译史研究中存在的若干问题提出对策建议,以期促进这一关乎地域文化积淀和“文化自信”的重要工作。
一、研究现状
(一)翻译的历史价值日益引起学界重视
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翻译(学)独立学科地位的确立和翻译研究的不断深入,我国的翻译史研究也日益引起关注,取得了一些不同内容、体例的代表性成果。其中,既有通史,如《中国翻译文学史稿》(1989)、《中国译学理论史稿》(1992)、《中国科学翻译史》(2000)、《中国翻译文学史》(2005)、《中国佛典翻译史稿》(2006)、《中国翻译通史》(2009)等;又有断代史,如《中国翻译简史:“五四”以前部分》(1984)、《中国翻译考察(1966—1976):后现代文化视域下的历史反思》(2008)、《二十世纪中国翻译文学史》(2009)、《中国翻译研究(1949—2009)》(2009)等;还有关乎特定国家的翻译史,如《二十世纪中国的日本翻译文学史》(2001)、《“五四”以来我国英美文学作品译介史:1919—1949》(2003)等。
这些具有广泛影响的成果,无疑有助于理清中国翻译的“家底”[1],促进翻译史研究不断走向深入。
(二)地域翻译史研究亟待深入
上述著述,都是就中国翻译整体而论的(即“泛区域史”),对于地区性的翻译史况(“特定地区的区域史”),则较少涉及。
国内翻译研究权威工具书《中国译学大辞典》(2011)中辟有“译论百部·翻译史”板块,其中只提及一部地域翻译史著作——《西域翻译史》(1994)。检索当下出版文献,关乎地域翻译史的著作只有《浙江翻译文学史》(2008)、《福建翻译史论》(2013)、《近代湖南翻译史论》(2014)、《抗战时期重庆翻译研究》(2015)、《辽宁翻译文学史》(2016)等寥寥几部;在“中国知网”以“地域(地区、区域)翻译史”为关键词检索,相关学术论文数量也颇为有限(仅为20余篇),择其要者辑录如下:“浙江省新时期的社会科学翻译和出版”(2009)、“延安时期的翻译活动及其影响研究”(2014)、“吐蕃赞普时期的医学翻译史研究”(2014)、“近五十年来台湾的翻译史研究”(2014)、“浙籍译家群的生发及其缘由索隐”(2015)、“彝语翻译史概述”(2015)、“简述德宏傣语文翻译史”(2015)、“论区域翻译史的研究路径——张旭近著《近代湖南翻译史论》评析”(2016)、“《抗战时期重庆翻译研究》评介”(2017)、“文化自信视角下的辽宁翻译史研究”(2017)、“《辽宁翻译文学史》评介”(2017)、“贵州彝文文献翻译史研究”(2018)、“辽宁翻译史的内容构建研究”(2019)、“现当代云南籍翻译家与文化建构的翻译精神研究述评”(2019)、“辽宁翻译史研究与辽宁文化强省建设”(2020)。相关论文的数量和研究的深度、广度与我们这个泱泱大国几千年来丰富多彩的翻译活动和厚重的语言文化积淀很不相称。
从国外的情况看,由英国学者Mona Baker主编、在学界备受推崇的《翻译研究百科全书》(, 2005)在第二部分以“历史与传统”(History and Traditions)为题,介绍了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上主要文化和语言群体的翻译历史。与国内的诸多翻译史著述类似,该书中的Chinese Tradition一节亦是就中国翻译整体而论的,未涉及地域翻译史内容。20世纪50年代(西方开展20世纪中国文学研究的肇始期)以来,美国汉学界有关“东北作家群”的研究从未间断,蔚然成风。不过,这些研究主要集中在萧红、萧军、端木蕻良等的创作方面(如乡土性和民族性),鲜有涉及这些著名作家的翻译成就及其影响。
二、存在的问题
(一)地域翻译史研究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广义上的“中国翻译史”,其研究对象既包括历史上整个中国总体性的翻译活动,也包括我国特定地区历史上的翻译活动。从目前来看,我国的翻译史研究的“偏科”现象较为突出,前者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绩,而后者的研究还远未引起学界足够的重视,代表性成果极为有限,不论是相关著述的数量,还是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均难以令人满意。着眼于翻译史的“名”与“实”,只有二者兼顾,才可以称得上完整意义上的中国翻译史。
(二)理论建构缺失,视角方法单一
在我国的翻译史研究领域,理论建构缺失与视角方法单一的问题久而未决[2]66。相关著述“大多集中于对具体翻译历史的梳理和总结,缺少从史学的角度、运用史学研究的方法去深入研究翻译史的力作,更缺乏书写翻译史的系统理论研究”[3]。就当下的地域翻译史研究成果而言,在“史实梳理的系统程度、溯源的精确程度、考据的专精度以及第一手资料的掌握程度上”[4]60均或多或少存在不足,仍有进一步改进和提升的空间。例如,在人物志的研究方面,地域翻译史取得的成果较为有限、单一,有些研究“还只限于民国时期的少数几个人”[4]60,亟待深入。
(三)文化意义上的阐释不够充分
翻译与文化息息相关,翻译史实际上是跨文化交流的历史。当下的地域翻译史研究以就事论事的“单纯的翻译史”[5]306内容居多,往往流于翻译史实的罗列和钩沉。这种基础性工作当然是必要的,但文化考量的缺失,无疑会使翻译史研究的价值和意义大打折扣。系统的翻译史研究应注重与文化史研究的有机结合,亟需引入翻译文化史视角。“与单纯的翻译史相比,翻译文化史注重对种种翻译现象、事件作文化学和文化传播意义上的分析与解释,而不仅仅是翻译史实的简单叙述和钩沉,即不仅是描述性的,还应该有文化意义上的阐释。”[5]306唯有如此,才能充分揭示特定翻译活动的民族、地域、时代特性。
三、对策与建议
(一)充分认识地域翻译史研究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地域翻译史研究是对源远流长的中国翻译史研究的一种本地化解码重构,系统整理发掘我国各区域翻译活动史实及其文化影响,既是我国翻译史研究从国家层面转向地域层面的一种开拓,同时也是一种颇具现实意义的学术延伸和细(深)化。学界应充分认识地域翻译史研究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深入开展地域翻译史研究,相关实践既有助于丰富中国翻译史的内涵研究,也有助于培育基于特定地域文化的“文化自信”。国家及地方科研管理部门应将包括地域翻译史在内的地域文化研究纳入人文社科研究规划,在各级科研成果认定、评奖中适当加大对地域文化研究成果的扶持力度,为地域翻译史研究提供良好的外部环境,吸引更多有识之士投身其中。
(二)增强史学方法论意识,拓展地域翻译史研究视角
地域翻译史的关注焦点是特定地区历史上的翻译活动,“但这并不意味着翻译史的研究可以仅仅依靠译学理论与译学方法为指导”[2]66。翻译史作为介于史学和翻译学之间的一种研究,“应积极借鉴史学理论与方法”[2]66以拓展研究视角。以东北翻译史的历史分期为例,由于特殊的历史背景,我国东北地区的近现代翻译活动有必要根据政权性质划分为三个时期,分别为清末至奉系军阀统治时期(19世纪末—1931)、东北沦陷时期(1931—1945)和解放战争时期(1946—1949)。如此划分有助于客观呈现东北地区译人译事的历史面貌,有效避免泛泛而论[6]。在具体的研究工作中,研究者需时刻提醒自己,“勿忘史学一维”[2]66。
(三)把地域翻译史置于中外文化交流史的大背景中进行考察
地域翻译史不是孤立存在的,这种研究实质上是特定地区的翻译活动史与思想史、文化史的有机结合。只有将这种翻译活动置于中外文化交流史的宏阔语境中,客观、全面、系统地分析译人、译事、译作,才能充分体现“文化意义上的阐释”[5]306,使人既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相关研究涉及原著到译著的形成过程(包括译介的原因、原本的选择、翻译的过程等)、译本研究(如对原作的增删、改写以及有意误译等)、赞助人因素(研究赞助人如何操控译本生产)以及文化意象的处理(如龙凤、麒麟、独角兽、美人鱼等中外民族特有的文化意象和文化符号的译介手段)[5]306等重要方面,可以极大地丰富地域翻译史乃至中国翻译史的内涵研究。
例如,把东北翻译史置于中俄(苏)文化交流史的大背景中进行考察,可以更深刻地揭示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之于中苏两国人民的重大历史意义和深远影响。中国东北地区的文学、翻译多受苏联的影响。20世纪初到1958年之前是中苏两国人民交往最热烈、最繁荣的时期,基于这种主流意识形态,加之东北地区俄语人才储备较为雄厚,俄苏文学成为这一时期东北翻译文学的绝对主体,独树一帜。此间陈殿兴与桴鸣(徐立群)合作翻译了在苏联轰动一时的长篇小说《茹尔宾一家》(中国青年出版社1954年版),书中主人公洋溢的爱国热情和不畏艰难险阻的顽强斗志深深地感染了新中国的广大读者。高莽翻译的苏联小说《团队之子》(东北新华书店1950年版),亦成为那个时代无数青年的必读书。囿于主流意识形态,这一时期其他语种的文学翻译作品数量较为有限,难以形成规模效应。由此可以看出,翻译作为一种典型的跨语言、跨文化交际活动,绝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翻译与特定意识形态的粘连从来没有分开过,也永远不可能分开。概括起来,意识形态对翻译活动的影响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7]:①使翻译活动服务于特定的政治目的;②影响翻译活动的取材;③使译者设法迎合读者的主流意识;④影响译者对原文的解读;⑤迁就社会伦理;⑥迁就译语读者的审美习惯。基于这些考量,我们可以更加清楚地认识翻译活动的本质,“翻译不是一种纯粹的文字活动,一种文本间话语符号的转换和替代,而是一种文化、思想、意识形态在另一种文化、思想、意识形态环境里的改造、变形或再创作。”[8]
四、结语
综上所述,我国的地域翻译史研究目前存在学界重视不够、理论建构缺失、文化意义上的阐释不足等问题,亟需我们充分认识地域翻译史研究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增强史学方法论意识,把相关史实置于中外文化交流史的大背景中进行考察。从总体上看,我国的地域翻译史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期待更多学者能够加入到这一关乎地域文化积淀和“文化自信”的重要工作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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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邹振环. 20世纪中国翻译史学史[M]. 上海: 中西书局, 2017.
[6] 周丽红, 王海艳, 成昭伟. 辽宁近现代翻译活动钩沉[J]. 辽宁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2): 72-74.
[7] 蒋骁华. 意识形态对翻译的影响:阐发与新思考[J]. 中国翻译, 2003(5):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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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5916/j.issn1674-327x.2021.06.017
H059
A
1674-327X (2021)06-0069-03
2021-01-08
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重点项目(L20AYY004)
周丽红(1972-),女(满族),辽宁义县人,副教授。
(责任编辑:叶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