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吃播”汤洪波
2021-11-26王丽
王丽
2021年9月17日,举世瞩目的我国神舟十二号载人飞船,载着聂海胜、刘伯明、汤洪波在太空遨游90天后,返回地球并安全着陆。在这3名航天员中,首次参加飞行任务的汤洪波,格外引人注目。这个从5岁开始,就帮父母下地干活的农家孩子,是如何成为令人仰视的航天英雄的?
梦想起航,成了战斗机飞行员
今年46岁的汤洪波,出生在湖南省湘潭县云飞栏村,父母都是普通农民。他下面还有一个小3岁的弟弟,汤洪波从小就跟着家人做农活。
在汤洪波记忆中,父親特别能吃苦,每到双抢季节,他一边忙自己的活计,一边给其他农户犁田。一季下来,差不多要犁60多亩水田。忙完了这阵子,父亲就会马不停蹄地利用农闲时间,在外面做短工挣钱养家。这无言的身教,成就了汤洪波的人生底色:吃苦耐劳、要强上进。父亲无形中给他树立了榜样。
汤洪波5岁时,就开始跟着父母一起下田扯草、插秧。6岁多就开始烧饭。因为个子矮,灶台高,他就站到椅子上炒菜。
10多岁时,汤洪波已经是家里插秧、打稻的一把好手,他干起活来不叫苦不叫累,大人们干完活一回头,就看见他满身都是灰,只能看清两个眼珠子。有趣的是,汤洪波儿时很调皮。妈妈伍兰清说,那时因为家里穷,鸡蛋是唯一能换钱的东西,除了孩子们过生日,平时是绝不能上餐桌的。
汤洪波读小学3年级时,一天放学后因打完球饿坏了,家里又找不到吃的,没想到正饥肠辘辘时,刚好看见老母鸡咯咯咯地从窝里飞出来,原来它下蛋了!小家伙灵机一动,美滋滋地吃了个煮鸡蛋。不料吃完后,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自己吃的不只是鸡蛋,而是家人的口粮。要是被爸妈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揍。
汤洪波又心存侥幸,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不说,肯定也没人知道的。倒霉的是,第二天这事儿就被邻居爷爷的真诚夸奖给捅出来了。
当时老爷爷对伍兰清说:“你家大儿子真聪明,居然知道把鸡蛋放到吹壶里面煮!”妈妈听了真是哭笑不得。她心疼儿子,知道孩子偷吃也是迫不得已。就对他说:“下次饿了跟妈妈说,我给你做。”
汤洪波嘴很馋,是个十足的吃货,小时候他总到经济条件好一些的舅舅家去住,因为那里有好吃的。有一年舅舅家杀猪,墙上挂了许多自制的腊肉,有人问汤洪波回不回家,他说不回,要在舅舅家住着把肉吃完了再回去。一时,众人被逗得大笑。
也许是看多了战争片的原因,汤洪波很羡慕军人,他尤其对战斗机最感兴趣,喜欢听飞机起飞时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做梦都想成为一名飞行员,开着飞机在云层里钻来钻去。他觉得既神奇又英勇。
有趣的是,1995年,部队来到汤洪波所在的湘潭市第十七中学招收飞行员,正读高三的他很快将消息告诉家人:“我要参加飞行员考试!我很早前就想开飞机了,还特别敬佩军人!”汤洪波的父母听了频频点头,对儿子的想法很支持。
令父亲开心的是,汤洪波有幸成了全校众多报名者中唯一的入选者。不久,他参加了招飞考核,并以良好的身体素质和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空军某航校。为了庆贺儿子梦想成真,爸妈还买来一捆鞭炮,在院子里放。
1995年夏天,19岁的汤洪波离开家乡,来到河北的军校学习。进入航校后,就是艰苦的训练。当汤洪波第一次将飞机开上蓝天时,非常激动,他最喜欢驾驶着飞机直冲云霄的感觉。
汤洪波不仅体能成绩优秀,飞行成绩也经常得满分。除了常规学习和训练外,他总给自己加小课,拿着飞机模型一遍遍地比画起飞降落,夜深人静时在脑子里不停地琢磨眼手脚的协调动作。他从航校毕业后,成了一名优秀的空军飞行员。
亲情激励,成为我国第二批航天员
8年的飞行训练,汤洪波凭借出色的成绩,被评为空军一级飞行员,并升任为飞行大队大队长。
在这期间,看到和汤洪波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个个都娶妻生子,而他因忙于事业依然单身,父母很着急。后来汤洪波的高中班主任听说了,便把同事的女儿夏宜介绍给了他,而夏宜的父亲正好当过汤洪波的老师,早就觉得他正直朴实,也非常上进,对这次介绍非常满意。
这年汤洪波被父母请回来相亲,和夏宜一见钟情。夏宜当时是湘潭县金庭小学的教师,长得美丽大方。很快,二人就举办了婚礼。婚后,她随汤洪波进了部队,次年生下儿子。
家庭安定后,汤洪波对自己越来越严格,随着飞行经验的增长,他内心里还多了一个遨游太空的梦想。以前飞行用过的头盔,他一直把它放在自己的办公室,用来时刻提醒、激励自己做一名优秀的航天员,为祖国做出自己的贡献。
2009年,我国开始选拔第二批航天员,汤洪波凭着过硬的身体素质和飞行技能,初步入选。
从航空到航天是一个巨大的跨越,也意味着更大的挑战,体质训练、航天环境耐力与适应性训练、专业技术等几大类上百个科目,既挑战学习能力,更挑战生理与心理极限。汤洪波知道,如果后期考核不达标,自己依然会被淘汰。
其间,尽管经历了很多的磨难,但他从没向父母透露过,主要是怕他们担心。父亲也只是偶然听人说,汤洪波训练后累得楼都爬不上去了。他不放心,也不敢和妻子说,只好悄悄问了儿子,而汤洪波只是淡淡地笑笑说,当兵训练哪有不吃苦的!
汤海秋太了解儿子了,虽然小时候调皮,但在关键的事情上从不含糊,做事绝对吃苦耐劳。他坚信汤洪波能在部队干出一番事业来。汤洪波果然不负所望,2010年5月,经过层层选拔,他有幸正式成为我国第二批预备航天员。
当妈妈听说儿子要成为像电视里看到的杨利伟那样的航天员时,非常高兴和激动。可是不久她又为儿子的安全担心起来。她不管多揪心,也和孩子爸一样,坚持不问不说,只是默默支持。
而且,她和丈夫还达成了对儿子只报喜不报忧的默契。因为离得远,训练紧,汤洪波常年不能回来,只能和爸妈打电话或视频。尽管他已经取得了不少成绩,但家里人从没想过因此享受什么优待,依旧靠种地为生,为了增收,父亲除了干农活外,还承包了村里20多亩鱼塘,平时非常辛苦。
每次通话时,父亲都只告诉汤洪波:家里稻子收了多少斤,油菜收了多少斤,鱼塘放养了多少尾鱼苗,对于困难却只字不提。
同样地,汤洪波也只和爸妈讲自己的一些生活趣事,以及取得了什么进步,对于训练的艰苦也是守口如瓶。家人之间的爱,总是那样无言、默契、温暖。
后来,汤洪波接父母到北京住了一阵子,可老人闲不住,总记挂着家里的农活儿,没待多久就回来了。这让汤洪波沮丧了好半天。不过,这可难不倒他。汤洪波让弟弟在老家的院子里安装了两个摄像头。
从此爸妈不管在院子里做什么,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两位老人也可以经常听到儿子、孙子的声音,感觉特别亲切。家人之间的牵挂,总能给彼此带来温暖、支持和感动。
正是因为有了父母和家人的支持,汤洪波才能够心无旁骛地专注在航空事业上。
2013年6月,汤洪波把妈妈接到北京家里。6月11日,神舟十号飞船发射升空,那天,电视上播出聂海胜乘坐神舟十号飞船上天的画面,汤洪波跟妈妈一起在客厅看电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好像自己上天了一样。他激动地对妈妈说:“我以后也要当航天员。”母亲看着他坚毅的神态笑着说:“妈妈支持你!”
令汤洪波颇感愧疚的是,因为训练任务重,在此后的几年里,他一直没有回家探亲。2020年春节前夕,汤洪波好不容易请好了假,带着妻儿回家过年,原计划在家多待些日子,陪陪年老的爸妈,不料国内疫情暴发,在家里住了3天,就只好匆忙赶回部队。临行前,看着妈妈两鬓的白发,汤洪波默默地将越来越瘦小的母亲抱在怀里,眼泪都出来了。
随着神舟十二号载人航天任务临近,宇航员们都进入封闭训练期。2020年4月,父亲汤海秋因前列腺病住进了湘潭市中心医院,需要做手术。汤洪波无法看望和照顾父亲,只有每天给他打电话。
遨游太空90天,“吃播”被全球收看
到了2021年6月,神舟十二号载人飞船即将发射。聂海胜、刘伯明、汤洪波3名航天员被选中加入这次光荣而伟大的任务。6月16日,“神十二”的新闻发布会结束不久,汤洪波就给父亲打了电话。“爹爹,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儿子,多余的话没有,好好干!”父子俩的对话,简单又饱含着满满的期望。
6月17日9点22分,电视里,随着一片巨大的火焰腾出,神舟十二号飞船腾空而起,接着,稳稳地上升,直入云霄。当解说员告诉大家,飞船发射成功时,伍兰清紧紧捏着的拳头突然往空中一扬,大声激动地说了声“好!”汤海秋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这是我国时隔5年再次将航天员送入太空。飞船入轨后,将按照预定程序,与天和核心舱进行自主快速交会对接。组合体飞行期间,航天员将进驻天和核心舱,完成为期3个月的在轨驻留,这是值得载入史册的大事件。
自汤洪波坐飞船飞上太空后,他的父母、好友、同乡的一颗心,也随着他飞到了天上。妈妈伍兰清望着那茫茫苍穹,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他,她想和儿子视频,但是她知道这不可能。于是,就掏出手机一遍遍地看儿子的视频。
“大家好,我是航天员汤洪波,能够入选神舟十二号飞行任务,我非常骄傲和自豪……祝福我们伟大的祖国繁荣昌盛,也期待着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和世界其他国家的航天员一起遨游太空。”伍兰清一遍遍地看着英俊的儿子,觉得光荣又欣慰无比!
她的心越发沉重了。老伴汤海秋问她:“你是不是担心儿子的安全?”伍兰清有点语无伦次,但她尽量克制情绪,喃喃道:“现在国家的科学技术这么发达,我相信国家有能力保证儿子他们平安回来。”
3名航天员中,汤洪波是首次参加飞行任务。有趣的是,尽管他已经46岁了,但依旧开心得像个孩子,先是玩笔,又在镜头前边吃苹果边工作。尤其在吃东西时他特别逗,飘着吃、头上脚下吃、转着圈圈吃、“侧躺”在地上吃……自神舟十二号进入太空后,在空间站的航天员汤洪波的“吃播”被全球收看。
“吃得好就好!国家肯定都想到了。”上太空之前,汤洪波的妈妈很担忧儿子吃不好,但她从新闻里看到儿子吃饭营养丰富、搭配合理,便放心了。
儿子上太空后的日子,二老依旧忙着家里的地和鱼塘。稻田里原本绿油油的水稻茁壮生长,到了7月下旬,早稻收割,一家人忙碌了起来。
汤洪波的弟弟和弟媳,每天忙着在田里收割、双抢。73岁的父亲白天很少在家,每天都在鱼塘守着,给鱼投食、增氧、看护,只在午飯的时候回趟家。他在鱼塘边上搭了一个小棚子,午休都在鱼塘边。妈妈则在家里操持家务,晒稻谷,喂鸡,腌制辣椒、刀豆等。
在太空“出差”的日子,汤洪波也始终惦记着家人。此前,在央视《开学第一课》节目中,他曾在视频中展示自己在空间站的卧室,墙上贴着全家福,还有妻子写给他的小卡片。
转眼间,汤洪波和另外两名战友离开地球已经90天了。9月17日上午10时许,伴着螺旋桨声的骤响,五架直升机盘旋起飞,东风着陆场迎接3位航天员回家。这是中国载人空间站关键技术验证和建造阶段,执行的第一次载人飞船返回和航天员搜救任务。
12点45分,北京航天飞行控制中心通报,返回舱制动开机。20多分钟后,轨返分离,神舟十二号飞船即将返回地球。返回舱内摄像机画面显示,3名航天员“平躺”在返回舱座椅中,聂海胜和汤洪波手中各拿了一本操作手册,熟悉流程和注意事项。航天员反复向地面确认状态:“神舟十二号报告,状态正常,完毕。”
13时34分,返回舱安全落在东风着陆场上。看到电视里返回舱乘着降落伞缓缓下降,在着陆的一瞬间,地面飞扬出一片云朵般的沙尘,汤洪波爸妈的表情既激动又紧张。
此时,直升机已来到着陆点上方,搜救人员第一时间抵达并跑向返回舱,精准做到了“舱落、机降、人到”。经过几十分钟的地面环境适应和医监医保人员的初步身体检查,汤洪波和另外两名队友在工作人员协助下逐一出舱。
“这次我们三个月的太空之旅完成了大量的空间站建造任务,以及大量的科学实验。在闲暇之余也领略了太空的深邃和奇妙。”汤洪波向远在湖南的父母报平安,连说三个“好”。“爹爹妈妈我回来了,身体好,精神好,非常好!”
听到儿子的话后,父母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编辑/征 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