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背后的政治
——《小二黑结婚》对抗日根据地社会变革的反映
2021-11-26张永昌李瑞平
张永昌 李瑞平
(1.山西省阳泉职业技术学院,山西 阳泉 045000;2.阳泉市郊区职业高级中学校,山西 阳泉 045000)
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创作于1943 年。阅读《小二黑结婚》,发现《小二黑结婚》的不仅是讲述了一个的农村青年自由恋爱的故事,塑造了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形象,它更深层次的意义在于通过恋爱故事,反映抗日根据地新旧势力的政治斗争,以及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根据地的深刻的社会变革,或者说后者才是赵树理小说创作的初衷。
直接促使赵树理创作《小二黑结婚》的,是当时晋冀鲁豫边区晋东南的辽县(今山西省左权县)横岭上村民兵队长岳冬至因和村里的姑娘自由恋爱被人打死的一起悲剧。赵树理参与了案件调查处理,他认为这不是一般的情杀,而是反映了新旧两种势力的斗争。赵树理以现实中的悲剧故事为原型创作的《小二黑结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在青年人自由恋爱的过程中,却贯穿着新旧两种势力的激烈斗争。新势力是争取婚姻自主的青年(小二黑和小芹),旧势力有两种,一是具有封建专制思想的家长,一是封建恶势力,两种旧势力的性质不同,但都是争取婚姻自由的年轻人的对立面。
封建家长是年轻人自由恋爱的主要阻力。《小二黑结婚》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太行山区的农村,当时北方的广大农村封闭、落后,用赵树理的话说,“这地方是个山野地方……离区公所还有四五十里,为这个原因,这里的风俗还和前清光绪年间差不多”(《孟祥英翻身》)。这里青年人的婚姻问题,向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原则。这种观念根深蒂固地存在于的人们的思想中,据资料反映,华北抗日根据地在实行新的婚姻制度以前,包办婚姻,早婚现象,买卖婚姻十分普遍,其中包办婚姻是农村社会约定俗成的规矩。父母在子女选择配偶上的决定权,是社会认可的天经地义的事情。《小二黑结婚》并没有渲染父母对子女婚姻的绝对权威,二诸葛给小二黑收养逃荒的小姑娘作童养媳时,只是说“二诸葛说是个便宜,先问了一下生辰八字,掐算了半天说:‘千里姻缘使线牵’,就替小二黑收作童养媳”;三仙姑给小芹定亲的时候,“媒人向三仙姑一说,三仙姑当然愿意,不过几天过了礼帖,就算定了”,这样平淡无波的叙述显示出“父母之命”的权威以及周围环境对这种权威的认可。在区上,当听到小二黑不愿意要童养媳的时候,“二诸葛的脾气又上来了,瞪了小二黑一眼道:“‘由你了?’”二诸葛的言行也同样是这种权威的潜意识的表现。农村青年日常相处总会有一些“发乎情”的彼此爱慕,但这种感情违背了父母的意愿,不能得到父母的同意,他们很难有婚配的自由,赵树理在小调《王家坡》和小说《登记》中都有对这种爱情婚姻悲剧的反映。小二黑和小芹的自由恋爱也同样得不到双方家长的认可,小二黑和小芹的恋爱极有可能以悲剧结束。但是小二黑和小芹的恋爱却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其中起了决定作用的是共产党领导的边区政府对自由恋爱婚姻的提倡和支持。抗战开始后,抗日根据地致力于改造旧的不合理的婚姻制度,华北各抗日根据地就先后颁布了不同的破除旧的婚姻制度,建立新民主主义婚姻制度的条例,如赵树理写作《小二黑结婚》的太行根据地隶属的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在1942 年1 月5 日就颁布了《晋冀鲁豫边区婚姻暂行条例》。这些条例的颁布使得解放区的百姓对恋爱和婚姻新规定有所了解,在小二黑和小芹的恋爱问题上,村长说“跟别人恋爱,不是犯法的事”,“小二黑有资格跟别人恋爱,谁也不能干涉”。条例的颁布也使得青年人在争取自由恋爱时有了底气,小二黑和小芹商议他们的事情的时候说,“我打听过区上的同志,人家说只要男女本人愿意,就能到区上登记,别人谁也做不了主”。被金旺兴旺“拿双”时,小二黑说,“拿?没有犯法!”“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到边区政府你也不能把谁怎么样!”“送到哪里也不犯法!”都表现了青年人对于新的婚姻制度的信心和敢于斗争的原因。有了制度,还得要有权威的实行者,《小二黑结婚》里,这个有权威的实行者就是区长,区长是党的干部,也是党的化身。正是在区长的强势支持下,小二黑和小芹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婚姻是社会关系的透视镜,在婚姻问题上新思想新势力战胜了旧思想旧势力,折射出旧制度的瓦解,社会正在发生深刻的变革。
《小二黑结婚》中对于小二黑和小芹自由恋爱干涉阻挠的还有封建恶霸势力,但是,在《小二黑结婚》中涉及的恶霸势力,其实赵树理借恋爱故事反映根据地基层政权建设问题。赵树理对于农村的恶霸势力深恶痛绝。他们欺压百姓,为非作恶,《李有才板话》中的喜富,《李家庄的变迁》中的春喜、小喜都是这样的人物。《小二黑结婚》中,金旺在刘家峧随意捆人打人,兴旺帮虎吃食,“引路绑票,讲价赎人,又做巫婆又做鬼”,也是典型的农村恶霸。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为了巩固农村基层政权,实行了农村政权干部选举政策,这个工作做得深入、普遍而富有成效,但是在选举的过程中必然存在因普通农民对政治的冷漠、畏惧而使金旺这样的恶霸势力、流氓无产者借机窃取基层政权的现象。《小二黑结婚》中对这种现象有艺术的却是符合实际的反映,“山里人本来就胆子小,经过几个月大混乱,死了许多人,弄得大家更不敢出头了。别的大村子都成立了村公所、各救会、武委会,刘家峧却除了县府派来一个村长以外,谁也不愿意当干部。不久,县里派人来刘家峧工作,要选举村干部,金旺跟兴旺两个,看出这又是掌权的机会,大家也巴不得有人愿干,就把兴旺选为武委会主任,把金旺选为村政委员”。把持了基层政权的恶霸仍然为非作歹,祸害乡里。要扳倒这些乡村恶霸干部,仅靠农民的力量是不行的,需要靠上级政府给农民撑腰,对农民的进行动员,这样才能打到恶霸势力,选出符合农民意愿的干部。《小二黑结婚》中,是金旺兴旺先被区政府扣押,助理员来村里调查他们的罪恶,金旺兴旺才被打倒。农村政权的改造与建设是更加深刻的根据地社会的变革。这方面,《小二黑结婚》只是有所涉及,在后来的小说《李有才板话》中有更加深入全面的描写。
《小二黑结婚》出版后,受到根据地甚至是国统区的进步群众的热烈欢迎,除了艺术上的成功之外,思想内容深刻性也是它受欢迎的重要原因。《小二黑结婚》绝不仅仅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恋爱小说,赵树理以艺术家的敏感和革命者的先进思想,通过一个恋爱故事,揭示出共产党领导下的广大农村发生的深刻变革,旧的思想,旧的传统,旧的农村政权被新民主主义政策指导的新的思潮,新的势力瓦解,改造,共产党和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政府是这场变革的主导者。这种改造是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它让广大农民,甚至是全国的百姓看到一种充满光明的新型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