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4月13日，唐生智派代表前来黄埔军校参观

□ 贾晓明

1926年4月13日，唐生智派代表前来黄埔军校参观，并与校方领导举行会议，联络关于北伐事宜。唐生智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较有影响的人物，曾历经和参与过辛亥革命、护国运动、护法运动、北伐战争、抗日战争等重大历史事件，在湖南广大人民群众中有深刻的影响。作为国民党军队里的高级将领，他在几十年的军政生涯中，没有与共产党领导的红军、解放军作过战。在这里，本文仅从其充满传奇色彩的戎马生涯中摘取几个片段加以归纳整理，呈现给读者。

建立“佛教军”

1923年12月，湖南省省长赵恒惕任命唐生智为湘南善后督办，率领湘军第4师驻扎衡阳。1924年，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大会通过由共产党人起草的以反帝反封建为主要内容的宣言，确定“联俄、联共、扶助农 工”三大政策，唐生智遂决定采取“南亲孙中山、共产党，北拂吴佩孚、赵恒惕”的政策。他在衡阳办有军官讲习所，大力培养基层官佐，提高部队战斗力。当时他兼任湘南督办，他将水口山铅锌矿矿产收入的大部分充作军费，并从汉阳购进大批枪械装备自己的部队，扩充实力，逐步脱离了赵恒惕的控制。

正当唐生智积极筹划整军施政，励精图治之时，一位佛教居士来到衡阳。这位居士名叫顾畴，字伯叙，号子同，法名净缘，笔名谢畏因，1889年生于江苏淮安县。

顾畴幼年曾拜名士傅梅根为师，学习经史子集、诸子百家，并学习了佛家经典。长大后顾畴游历各省，结交仁人志士，先后在武汉、东北、湖南等地经营工业、金融、矿产，谋实业救国，并赞助革命志士从事反清活动。

1922年，顾畴与梁融觉(即梁壁垣)、李又蚺(李淑一之父)等在长沙结社，创办“二学园”，用以研究佛理，教化众人。1924年秋天，唐生智借赴省开会之机，前往“二学园”听顾畴宣讲佛学，对顾的学问深为折服。据说唐生智请顾畴在长沙饭店吃饭时，出了很多问题，向顾畴请教，顾畴却笑而不答。唐生智不解其中玄妙，告辞后向“二学园”中的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顾畴认为他“满脸色相”，不像是专门来求教佛法的。唐生智闻言大惊，因为他当天晚上确实有别的重要约会，所以在交谈中不时流露出“着急的神情”。唐生智于是放弃当晚约会念头，再次走进“二学园”求见顾畴，专心求教。两人交谈甚欢，从此成了好友。在顾畴的引导下，唐生智笃信佛教，取法号“法智”，诚心学佛修身。

唐生智学佛后，“精神面貌一新，气质大变”。不久，唐生智便接顾畴到衡阳，并亲率部下诸将刘兴、李品仙、何键、周斓等人拜顾畴为师。

顾畴教导唐生智：一个学佛者的人生态度应该是积极的，应该“无我为人”“为众生造福”，佛门弟子需要遵守“五戒”，戒杀生、戒偷盗、戒淫邪、戒妄语、戒酗酒。他还根据唐生智是名军人的特点，把“戒杀生”与军人的打仗联系起来，认为佛家的“戒杀生”的意思是“戒妄杀”，即不杀无辜，对于盗贼土匪，你不杀他，他就要危害众生，使人不能成佛。他还认为，佛学所谓“众生解脱我解脱”乃与孙中山的“天下为公”“世界大同”“自由、平等、博爱”是一回事，于是宣称“党化、佛化二位一体，唯心唯物两极相通”。

唐生智听后恍然大悟，认为要首先自我革命，方能为人民大众做事，方能改造客观世界，并且在改造客观世界中进而改造自己。唐生智还认为：“佛是反对剥削，反对压迫的，也是要解决人民大众的生老病死问题。真正学佛的人应该是积极地为人民大众，是应该安心在般若上，而尽自己为人的责任。”不久，他就把自己对佛学的领悟和解释用来治理军队。他在1925年末、1926年初出巡湘南各地时，带着顾畴，到处给部下讲经说法，散发宣传佛法的传单，同时将顾畴编的“佛学大纲”发给军官，到处张贴宣传佛法的白话告示，号召大家“莫妄作、莫乱想、不造罪孽，省下精神，念阿弥陀佛”。

在进行了一段佛法教育后，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下令让所有的官兵一律受戒。1926年1月7日，唐生智令全体官兵摩顶受戒当佛教徒，所有士兵，均发愿学佛，受三皈五戒(戒杀生、戒偷盗、戒邪淫、戒妄语、戒酗酒)并发纪念章，一面刻一“佛”字，一面刻“大慈大悲救人救世”八字。然后在各个营房设置佛堂，由唐生智演讲佛法真义，要求官兵依照“佛法”首先做到“无我”，“革自己的命”,忘却“私念”,牺牲个人，然后才能“为人”，“救人救世”,“为人民大众做事”。阅兵的时候，唐生智的部队都会吹响法螺，高声颂扬佛号。唐生智以佛教治军，“实以此系军心、系民心，稳定乱世”。不久，唐生智得到了“佛教将军”的称号。

从此，唐顾二人相交一生。唐生智多次请顾畴从政，均被谢辞。唐生智出资帮助顾畴办了两湖佛化讲习所、上海威音佛刊社等机构。顾畴后来襄赞唐生智北伐、抗日，后又在唐生智的家乡东安同办耀祥书院、耀祥中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顾畴追随唐生智积极与共产党人合作，从事“和平自救运动”和策反工作，遭国民党桂系逮捕，拷问摧残，幸免于死。1950年定居上海，由唐生智与周恩来提名，出任上海文史馆馆员。

四度武力反蒋

早在1926年北伐军攻克两湖初期，蒋介石便担心唐生智势力膨胀，便指使亲信对其进行打压、掣肘，对此，唐生智深为不满。1927年，在蒋介石叛变革命、武汉国民政府“分共”后，任武汉国民政府第4集团军总司令的唐生智称“长江各省之痛苦，皆中正所造成”，积极主张讨伐在南京的蒋介石。8月，唐生智率部东征，令第4集团军夹长江东进讨蒋，进至芜湖、合肥、蚌埠一线，还宣布“以前蒋中正所委命的安徽省政府、省党部均应无效”，在占领地区安插己方人员，想将安徽完全收入自己囊中。当时，正值蒋介石和南京国民政府中的桂系斗争激烈，其指挥的部队在徐州被北洋军打败，内外交困之下，蒋介石把军事失败的责任推给部下王天培，以“与唐生智勾结”等罪名予以枪决，并宣称“武汉同志不察，异议所加，集于中正一身”，辞去国民革命总司令职务。宁汉合流后，汪精卫、唐生智受到排挤。唐生智表示，如南京方面对他不满“即武力周旋”，结果被控制南京的桂系下令讨伐，唐生智被迫步蒋介石后尘，宣布下野，远走日本，其大部分部队被桂系“收编”。

1928年1月蒋介石重新上台后，唐生智由日本回到上海。1929年4月，蒋桂战争起，蒋介石委任唐生智为讨逆军第5路军总指挥。唐欣然接受，并携150万元巨款北上天津、唐山，以“打倒桂系，返回湖南”为口号，一举收回对旧部的控制权，接收了驻扎在平津的旧部。不久，蒋冯战争起，唐生智又率领部下进入河南，打败了冯玉祥的西北军。蒋介石随即让唐生智继续进攻，将西北地区收入囊中。唐生智知道这是蒋介石挑动他和西北军互相厮杀、从中渔利的伎俩，一面婉言谢绝，一面通过以汪精卫为首脑的“改组派”和各地方实力派取得联系，组成“护党救国军”，秘密准备倒蒋。1929年12月1日，唐生智等70余名将领通电反蒋。对此，蒋介石调集军队进行讨伐。原与他商定共同倒蒋的各地方实力派均按兵不动。尤其是阎锡山等人禁不住蒋介石的威逼利诱，竟放弃与唐生智的口头约定，调转枪口，出兵攻打唐生智。阎锡山改变态度，立刻引起全局的变化。原来在唐生智的通电上列名的将领，纷纷发表声明，否认他们参与反蒋，连唐生智的老部下何键，也否认他曾同意列名反蒋，反而列举唐的罪状，通电声讨。唐生智腹背受敌，不得不再次宣布下野。1930年1月13日，唐生智化装逃至天津租界，又流亡香港。

1930年4月1日，阎锡山联合冯玉祥的东北军、桂系和地方实力派，掀起反蒋的中原大战。3日，唐生智在海外电贺阎锡山就职。5月21日，唐生智自香港到天津。27日，唐生智赴石家庄谒阎锡山，被阎锡山委任为“第六方面军总司令”。由于各派之间的不信任，加上反蒋部队很快崩溃，唐生智并没有机会施展出其军事指挥才能。中原大战结束前，唐生智已经被迫流亡海外。

1931年2月，蒋介石将胡汉民软禁，在国民党朝野引起了轩然大波，又引发了另一次反蒋高潮。5月，改组派、西山会议派以及两广地方实力派陈济棠、李宗仁，在广州成立了“中国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非常会议”，唐生智积极参加，被推选为广州非常政府国府委员及军委三常委之一。广州政府成立后，首要的问题是整顿武装，准备与蒋军作战。但是，参加非常会议的人各怀异志，不能形成团结的力量。他们的口号虽然是“救护党国，打倒独裁”，但他们都只顾本派和个人的私利，尽量捞取更大的权力。在这个联盟里，谁的实力大，谁就指挥一切。唐生智被任命为前敌总指挥，但手中没有军队，于是提出要收编旧部。他于9月以湖南宣抚使名义，携带巨款跟随桂系军队进入湘南，收编民团和小股部队，委任了一些团长、县长，一时间湘南各县军政皆为其所控制。何键惧怕唐生智分化他的部队，急忙把原唐生智的部下调开。蒋介石也唯恐何键与唐生智重新联合起来，急忙派刘文岛、顾祝同、周佛海入湘。9月6日，三人与何键在长沙召开军事会议，决定由顾祝同部固守衡阳，必要时从江西抽调3个师入湘助战。何键的湘军集中于长沙附近，名曰保卫长沙，实际是将桂、粤军与何键部隔开，防止他们串通。又决定把唐生智派到何键部的代表扣押起来，广东问题未解决以前不予释放。9月13日，蒋介石又令何应钦率蒋军一部入湘增援。何键为表示对蒋介石忠诚，特电南昌行营，欢迎何应钦入湘。结果，双方部队在衡阳以南地区形成僵持状态。正在此时，“九一八事变”爆发，国难当头，宁粤双方同时唱出和解的音符。蒋介石再次以退为进，宣布下野，然后“以中委资格辅佐国是”。唐生智被选为第四届候补中央执行委员，后任军事参议院院长。唐生智为一致对外，终于与蒋携手言和，但始终不参加蒋介石的反共、剿共活动。

领导参与湖南和平解放

抗战胜利后，唐生智不愿再为蒋介石效力，开始暗中与湖南的中共地下组织取得联系。

1948年春，中共华南局和民革中央就和唐生智取得了联系，转达了中共中央的问候，希望唐生智为湖南的和平解放尽力。11月中旬，唐生智在去南京见蒋介石途经上海时，通过其弟唐生明的关系，会见了中共上海市工委与民革领导，表示：“决心拥护共产党，把参与湖南和平解放作为对人民的一点贡献。”

1948年底，唐生智返回家乡湖南东安，立即着手联络国民党地方进步势力，鼓励和支持他们高举起反战求和的旗帜，引导各界人士走团结自救的道路。他还着手建立写作班子,连续在湖南各报刊上发表反战求和的文章,号召人民自己起来争取民主与和平。

1949年4月下旬，解放军渡江南下。在中共地下党的策动下，国民党湖南省参议会召开了各界人士座谈会。会上成立了湖南人民和平促进会(后改名为湖南各界争取和平联合会)，提出“湖南不设防，不备战”“湖南人大团结”“实行自保自卫”等主张和口号，并公推唐生智为主任委员。中共湖南省工委派刘寿祺与唐生智联系，请他出任湖南省人民自救委员会主任，与白崇禧的“联省自治”作斗争。

4月29日，唐生智来到长沙，程潜、陈明仁等率领省府文武官员及各人民团体代表共约300余人冒雨在车站迎接。5月2日，湖南各界争取和平联合会在省参议会礼堂举行了省会各团体各界人士的欢迎会。唐生智在会上，号召全省人民为生存而团结起来自保自救。会议根据唐生智的提议，决定将湖南各界争取和平联合会改组为湖南人民自救委员会，仍推举唐生智为主任委员，计划在各地都建立自救会组织，并掌握地方武装。唐生智向程潜推荐了一批旧部担任县长、专员、司令等职务，以便在湘中、湘南发展地方武装，准备控制湘桂、湘粤交通线，截断白崇禧的后勤补给线和退路。

鉴于形势险恶，1949年5月底，经与中共地下党组织商定，唐生智暂避故里。回到东安后，他积极组织各地武装力量，准备自救起义。唐生智直接安排旧部通过永宝警备司令部联络和组织武装，经常招集地方武装、保安队、警察局、路警、矿警的一些头目于家中，反复给他们讲解形势，指明正确的道路；又通过中共地下党组织与湘南的中共游击队取得联系，以便互相配合，为解放军就地全歼桂军作好准备。在唐生智的策划和组织下,湘南的地方武装纷纷袭扰白崇禧的部队，截断了桂军的后勤补给线，拖住了桂军大量的有生力量，有效阻截了桂军从湘南溃逃广西的退路。

湖南解放前夕，以金明为首的中共代表团与湖南地方代表团于8月初进行了谈判，唐生智派弟弟唐生明为代表出席。4日，由程潜与第1兵团司令陈明仁领衔，湖南30余名高级将领通电起义。由唐生智领衔，湖南100余名各界知名人士联名发表声明，支持湖南和平起义，并呼请西南、西北速采取一致行动。5日，人民解放军进入长沙，湖南宣告和平解放。接着，湖南人民军政委员会成立，唐生智被推为委员会委员。

策反旧部，组织地方武装一直是唐生智争取实现湖南和平解放的工作重点。唐生智首先做交警总队周伟龙、黄克虎的工作，策划交警总队起义。唐生智特意找衡阳警备司令欧冠谈心，要他对共产党重新认识，对大局的变化作好思想准备。此后，唐生智还经常派人与欧冠联系,对他进行启发和教育。9月初，唐生智的旧部，湘桂边区绥靖司令、新7军副军长曹茂琮前往东安。唐生智当即作了曹的策反工作。在唐生智的循循劝诱下，曹茂琮表示一旦时机成熟，立即通电起义。在组织新7军指挥部时，曹茂琮按照唐生智的意见任命熟人担任部队中的重要职务。这些人大多是唐生智的旧部，也是曹在衡阳军官讲习所的同学和好友。

9月17日，白崇禧派人以“搜匪”为名，进驻离唐家只有8里地的芦洪司，层层包围，搜捕唐生智。唐生智白天躲藏在妹妹家的柴堆中，依靠其子与外界联络，只有夜晚才能出来活动。白崇禧部没有抓到唐生智，便将唐生智的妻子霍福光和6个儿女抓走。他们饱受流离、监禁、折磨之苦，在国民党从大陆败退后，方回到家乡。

唐生智在东安迎接了家乡的解放后，仍继续在湘南做策反工作。11月，唐生智配合中共地下党成功策反了湘南国民党军欧冠、曹茂琮部起义，其中仅跟随欧冠一道通电起义的国民党地方部队人员就多达2万余人。

1950年，唐生智到北京，受到毛泽东的亲切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