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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视域中的疫情防控
——以1910—1911年东北鼠疫为例

2021-11-25张鑫雅

安徽史学 2021年4期
关键词:盛京鼠疫时报

侯 杰 张鑫雅

(1.南开大学 中国社会史研究中心,天津 300350;2.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 妇女研究所,北京 100730)

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逼迫人们更多地关注与疾病医疗相关的问题。实际上,早在1910—1911年东北地区就暴发了中国近代历史上流行广、影响大的一次鼠疫。本文以《盛京时报》为主要研究资料,结合《中国荒政书集成》第12册《奉天疫事报告书》等史料揭示清末东北鼠疫的发生、蔓延,审视清廷与中国民间团体、日本和俄国殖民当局采取的防疫措施及其效果等,以期深化防控鼠疫研究,积累防疫经验。

一、鼠疫来了:媒体的及时关注

鼠疫是一种由鼠疫病菌引起的烈性传染病,内分肺鼠疫、腺鼠疫和败血症鼠疫等,主要流行于野生啮齿动物间,严重威胁人类生命。1910—1911年东北鼠疫,“是指1910年10月25日首先发生于满洲里,随后逐渐蔓延于东北全境,波及关内许多地区,止于1911年4月18日,肆虐时间达半年之久,给中国北方地区造成巨大灾难的肺鼠疫型瘟疫。”(1)夏明方、康沛竹:《20世纪中国灾变图史》上卷,福建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第107页。实际上,这场鼠疫是1910年由俄国的达乌里亚站传入。缘于当年10月初,有7名扑獭者在中国人张万寿的工棚内突然死亡,俄国人得知后,驱逐所有工人,并焚毁工棚和所有衣物。10月19日,被驱赶的2名工人到满洲里市二道街的一个工棚借住,连累同室居住者。据《东三省疫事报告书》记述:

工人张万寿者,向在俄境大乌拉站,以招工为业。宣统二年(1910)九月初(10月初),工棚内暴毙七人。俄人闻之,知为疫也,焚其棚屋,逐其工人,并将工人所有衣服、行李等件尽行烧毁,以为断绝疫根之计。大乌拉站距满洲里百三十里,有业木工者二人被逐,遂于九月十七日(10月19日)由乌拉站来满,寓居铁路界内二道街张姓木铺。二十三日(10月25日)疫发,相继死亡。同院田家伙房住客金老耀、郭连印二人遂亦传染,于二十三日身死。是为满洲里疫症发见之起原。(2)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中国荒政书集成》第12册,天津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8208—8209页。

疫情出现后,《盛京时报》(3)由中岛真雄在沈阳大西门外创办的《盛京时报》(1906年10月18日——1944年9月)是日本人在中国东北地区创办的一份存在时间最长的中文报纸。该报对中国重大事件均有所报道、评论。1910—1911年席卷中国东北地区的鼠疫也引发了《盛京时报》的持续关注和报道。及时关注,予以连续报道和评论,较为系统地呈现出东北鼠疫的发生、发展及其防控过程。据该报披露,“东清铁路总医士查明,该疫之起源,初在斯列勤斯克及黑河一带……又传至阿穆尔及尼阔里斯克。十月初间,由尼阔里斯克开至玻璃之轮船,其中搭客不免有患病者,是以玻璃始有此症,渐达之于海参崴。”(4)《肺卑斯杜疫之起原》,《盛京时报》1910年11月8日,第5版。后传至中国东北地区,波及京津、直隶和山东等地,“如火燎原,如水溃防,竟成不可收拾之势”。(5)锡良、周树模:《奏为查明江省防疫出力各员择尤续请奖叙事》,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军机处录副奏折,光绪宣统朝,档号:03—7578—025。11月8日哈尔滨发现疫情,12月15日宽城子(今属吉林)出现疫情,1911年1月2日奉天(今沈阳)有疫情,15日疫情传入天津,20日北京也未能幸免。

疫情不仅传播速度快,而且染疫者死亡率高。据《东三省疫事报告书》载:自1910年10月至1911年3月,死亡人数即达46708人。(6)关于死亡人数,争论较多,详见焦润明:《清末东北三省鼠疫灾难及防疫措施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7页。本文所载死亡人数仅为鼠疫中心地东北三省的疫死人数,不包括日、俄的实际控制地及附属地。其中,吉林省的死亡率高达53%。《盛京时报》也进行了个案报道,如:“日昨由满洲站来有买皮货之商人四名到省,未逾三日,竟病毙三名,并传染某剃发匠一名,得病不足一昼夜即毙”;(7)《瘟疫发现于省城矣》,《盛京时报》1910年12月1日,第5版。“北门外姜某一家,初时,其妻某氏罹病,旋即传染其子,竟及其父,一家四口相继毙命。又有某铁匠家兄弟三人及工匠四人同时染疫身死,其传染之迅速如此。呜呼,惨矣!”(8)《百斯笃疫之可畏》,《盛京时报》1911年1月11日,第5版。足见,鼠疫对人的生命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疫情呈沿铁路交通线由北向南传播之势。重疫区分布于东清铁路、南满铁路等沿线地区,在疫情最严重、比较严重的23个区域中,占14个。车站作为交通枢纽,往来人口众多,卫生环境较差,极易感染及传播疫情,危及周边地区。疫情“不但在沿线各地猖獗可畏,刻已传播各村庄”。(9)《百斯笃疫已蔓延于各村落》,《盛京时报》1911年1月20日,第5版。

二、清朝各级政府对鼠疫的防控

随着疫情的扩散,死亡人数的激增,清朝各级政府设立了疗病院、防疫病院及隔离所救治染疫者。时人认为,“防疫唯一之手段,则隔离”。(10)《论防疫必宜隔离》,《盛京时报》1911年1月17日,第2版。就是建立防疫病院或隔离所,将染疫者与疑似者、普通病人隔离开,以免疫菌传染。为此,要寻找距离民居较远,适合防疫的房屋,设立隔离所、隔离病院等。

在黑龙江,傅家甸西北路兵备道于振甫与社会团体、组织会商“拟由傅家甸租赁房屋数间作为养病院,一面由滨江厅出示晓谕,如有染疫者,须先报官验看,送入养病院调养,免致传染云。”(11)《傅家甸防疫之计画》,《盛京时报》1910年11月19日,第5版。随后,黑龙江各地纷纷设立疫病院、疑似病院、隔离所等。专为患百斯脱(12)百斯脱、百斯笃疫均为鼠疫的早期翻译。病者而设之疫病院2处,一在西门外嫩江东沿,一在土城东门外里许;为似疫非疫尚未审实者而设之疑似病院2所,一在城东门外,一附设于卫生医院内;专为收容染疫及疫毙者之家属、同居人而设之隔离所3处,第一隔离所在大街西,所内一院房36间,第二隔离所在东门外,所内二院房18间,第三隔离所在南关火车站,所内三院房24间。(13)《奉天疫事报告书》,引自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中国荒政书集成》第12册,第8402—8404页。

在吉林,长春知府何子璋“以东清铁道沿线之海堤耳,满洲里等站瘟疫流行,俄国人民疏于防疫,恐长属被其所染,故特而设立防疫会以重卫生”。(14)《议定防疫会之简章》,《盛京时报》1910年12月13日,第5版。殆鼠疫由哈尔滨蔓延而来,“官绅商学警各界特行会议,拟仿照日俄办法设立隔离病院,在双桥以西巡警教练所附近地方租赁民房,收拾洁净。闻居民有染疫者,其家概行搬入院内,一杜传染云。”(15)《筹设隔离病院》,《盛京时报》1911年2月14日,第5版。双城府太守金道坚亦“拟在四门各设防疫分院一处,以北门外防疫院统之”。(16)《添设防疫院》,《盛京时报》1911年2月14日,第5版。其它各府州县诸如新城、宾州、榆树、阿城等亦设有疫病院、疑似病院、隔离所等,统归防疫局管辖。

在奉天,专门办理防疫事宜的民政司司使张元奇、交涉司司使韩国钧“现又在南北二屠兽场及商埠内之空阔地方设立隔离所一处,以防传染”;(17)《设立防疫隔离所》,《盛京时报》1911年1月18日,第5版。警务局孟局长亦特饬各区选择宽阔的官房设立隔离病院。已有的防疫设施继续使用,以至于奉天省城共有旧疫病院、新疫病院2处,新设西北关隔离所、东关隔离所、大西边门外贫民收容所、京奉车站隔离所、沟帮子车站隔离所、营口河南隔离所、营口河北隔离所7处,另租用隔离所6处。辽阳州州牧史曜五亦“设立防疫事务所一处,选定医生数名,督同巡警认真检查防遏,以期不致发生云。”(18)《举办防疫事宜》,《盛京时报》1911年1月15日,第5版。铁岭、开原、昌图、怀德、奉化等各府县亦于1月20日在铁岭县署会议,“拟在铁岭至开原间之某地点及铁岭三道街设立隔离所二处,以资防疫云”。(19)《会议设立隔离所》,《盛京时报》1911年1月22日,第5版。

防疫病院、隔离所的设立为隔离染疫者、疑似患者和普通病人提供了可能,然而却无法根绝鼠疫蔓延。唯有遮断铁路等交通,严格防疫检查,才能在较大范围内有效控制鼠疫的广泛传布。

实际上,近代中国东北地区的铁路多掌握在俄国、日本手中。俄国为掠夺中国的资源,于1897年开始修筑东清铁路,1903年通车。1905年日俄战争结束后,日本根据《朴茨茅斯条约》占领了南满铁路的长春至大连段及其支线,并不断改扩建,提高运营能力。然而,当鼠疫暴发后,铁路却加速了疫情的传布。因此,在车站加强对往来人员的疫情检查,势在必行。于是,卫生医士在车站严查旅客,防止疫情扩散,“凡由满洲里站或海拉尔南下者,概皆检验搭客行李云”。(20)《火车上防疫之办法》,《盛京时报》1910年11月8日,第5版。

在防疫实践中,人们进一步发现“遮断交通为防疫最善之方法”。(21)《警长慎重交通》,《盛京时报》1911年2月16日,第5版。因此当呼兰、绥化等处疫情渐次发生,虽未延及肇州、大赉等地,但为断绝传染渠道,防疫会“日昨已遍贴示谕定于日前实行断绝,以半个月为限,如至限疫气减灭,即实取消。兹将章程录下:一,于各要隘分设卡关,凡来往行人均须随时栏阻,不准越卡一步;一,商贾贩运食粮果品,准其放行,但检验其贩运之人,如有染疫形踪,可由卡委截留其货,由关包运;一,贩运布匹及其他项用品须截留一日,施以消毒方法,但禁运化品;一,如紧要信件,必须交卡转递,由卡挂号备查;一,禁运带瘟牛羊冻鸡冻猪及不洁之食物,于大赉肇州之路线不准放行一人,以免蔓延之弊。”(22)《因防疫隔绝交通》,《盛京时报》1911年2月26日,第5版。通过断绝交通的方式,进一步阻止疫情的蔓延和扩散。

京奉铁路是连接关内关外的一条重要交通线,为预防鼠疫波及京津地区,先是“在沈阳车站将所有二、三等坐客一律禁止搭运”;(23)《汇志防疫事宜种种》,《盛京时报》1911年1月13日,第5版。紧接着又“电饬京奉路局将由奉天开往北京之火车暂行停驶,并急设防疫所于山海关,将由东省赴直之行旅一律入所五日,俟诊断者无病毒后,始准其前赴各属,已自十五日起,实行遵办。”(24)《专电》,《盛京时报》1911年1月17日,第2版。自此,京奉间铁路交通断绝。

与此同时,南满铁路公司亦“于日昨起已停卖南去车票,往北者以仅一二等车,北来亦如之。盖因乘三等车者多系苦力,尤易传染时疫,故该公司将三等车票一律停卖云。”(25)《停售三等车票》,《盛京时报》1911年1月18日,第5版。除了在干线各车站间禁售二、三等车票,以防遏鼠疫传播外,该公司“因该疫有延及安奉沿线各地之势,爰拟将安奉火车二、三等坐客亦一律禁止搭运”。(26)《安奉线亦拟不挂二三等车矣》,《盛京时报》1911年1月28日,第5版。至此,东北地区各主要铁路均暂时停运,以遏制鼠疫的蔓延。

除中止城市埠际间的铁路交通外,各个城市内部的交通也被严加控制。以长春为例,道宪孟宪彝“即在城壁另开设进出路二道,由巡警二百名严行监视,凡除携有免票者外,无论中外人,于十八日起一律禁止通行。”(27)《城内外隔断交通办法》,《盛京时报》1911年2月18日,第5版。但由于外人对华官办理防疫事宜颇有微辞,加剧了华人恐惧心理,遂“自十九日起,各门均用陆军把守,凡往来行人,非有防疫局票据,一概不准出入。”(28)《各城门改用陆军稽查出入》,《盛京时报》1911年2月23日,第5版。

阻断交通是控制疫情传播的重要手段,而防控疫情最根本的举措还是要查清疫源。奖励捕鼠,消灭携带疫菌的感染源成为控制疫情的重要手段。

鼠疫发生后,人们普遍认为老鼠是疫病传染的媒介。为防疫起见,各地政府认清捕鼠乃防疫之关键,遂悬赏购鼠,以断疫源。营口警务总局发帖告示求购老鼠以备防疫员剖验,并明确标明“大者,每只给洋五分,小者,每只给洋二分”。(29)《预防鼠疫之告示》,《盛京时报》1910年11月26日,第5版。在奉天省城,警务局发布防疫告示,明确指出:“鼠为传疫之媒介,今特悬赏购买,无论死鼠活鼠,可送至巡警,各分区每鼠一个给铜元三枚。”(30)《奉天省城警务局关于防疫之告示》,《盛京时报》1911年1月11日,第2版。在岫岩,尽管疫情较为平静,但警务局仍示谕“无论各色人等,能捕鼠一只送局者,奖给铜元五枚”。(31)《严防时疫奖励捕鼠》,《盛京时报》1911年2月29日,第5版。受奖赏驱使,民众纷纷捕鼠送至防疫所。据不完全统计,自1911年2月23日至3月,奉天省城警局事务所收到的鼠只多达25374只。(32)《东三省疫事报告书》,引自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中国荒政书集成》第12册,第8406页。此外,由于染疫地区出现病死之牛、狗、猪、猫等家畜,政府遂告知民众捕鼠和接触病死家畜时千万不可用手触摸其皮毛,以防传染。由此可见,地方政府在大力悬赏收购老鼠的同时也注意到捕鼠人的个人安全,以避免染疫,尽可能减少疫情的扩大及升级。

地方政府还采取多种手段,改善卫生环境。鉴于鼠疫在“阴湿不洁之街巷、村庄贫民栖居等所最能易致侵传”(33)《鼠疫预防须知》,《盛京时报》1911年1月14日,第3版。,因此清洁消毒,注重卫生成为清除疫源、断绝疫流的又一方法。各地方政府想方设法在关乎人们身体健康的地方进行卫生清洁和消毒,如澡堂用水随时更换,遍洒药水以保卫生;井口处不仅派人扫除干净,还用木盖遮掩以保证井水干净;派员逐门挨户搜查,遇有污秽不洁之处,督促清扫,保持洁净。戏院、妓馆等公共场所,若处于疫病流行地区,则暂停歇业;若为无疫情之地,则派委员巡警随时检查,并施以清洁消毒法。这些举措有助于人们在防御疫情的过程中认识到清洁卫生的重要性,引导人们树立现代卫生观念。

20世纪初叶,西医在中国已经取得了长足进步。但中国的医学研究与人才培养却相对落后,危机时刻可供调用的医生数量有限。据《盛京时报》记载,1910—1911年鼠疫肆虐中国东北时,由于风气未开,医官缺乏,染疫各地经常出现验病医士不足的情况。除了向清政府请求调派医生以协助防疫事宜外,各地政府还延聘他国有经验的医员,加强检验。如驻哈丰田医员即为应中国官员的聘请,由满铁公司派赴哈尔滨者。在奉天,东三省总督锡良因鼠疫盛行于东北各地,对于防疫一事,十分慎重,“日前咨请满铁总裁中村君及小池日总领托代聘谙练鼠疫之日医,以充防疫事务所医官。闻小池君现已推举日医七名,当经督宪允聘,想该医等不日即可莅奉从事防疫云。”(34)《督帅延聘日医从事防疫》,《盛京时报》1911年1月20日,第5版。面对严峻的疫情,官医数量严重短缺的情势,不得不动用各种私人关系延请同业者帮办。在铁岭,“本邑防疫医官李君前在日本医学校毕业,李君恐一人不能胜任,已电邀同学山东某君克日束装来铁帮同防疫云。”(35)《电聘医师》,《盛京时报》1911年1月17日,第5版。此外,华医徐大令还聘求英日医院医师,以备时疫大作时协助诊视。在开原,虽说早已创办防疫所,但由于所内没有精通防疫的医生,无法采取相应的措施,致使疫情日渐严重。“日前经王大令电禀交涉司代为聘请,现已聘到医学博士山田君一员,想本邑鼠疫从此可冀日渐消除矣。”(36)《防疫所聘到日医》,《盛京时报》1911年2月19日,第5版。在长春,“特聘英国医士三人来长调查,谅将来必有一番宣布也。”(37)《外务部聘请英医到长》,《盛京时报》1911年2月9日,第11版。由此可见,各地政府竞相聘请西方医士协助防疫,采用现代医疗卫生方法,遏制疫情扩大。

妥善处置疫死者的尸体,更是阻断疫源的重要手段之一。在中国,处置尸体的传统方法是深埋、火葬。受“亡人为大,入土为安”等传统丧葬观念和习俗的影响,人们多是深埋尸体,很少火葬。东北鼠疫发生时,正值寒冬季节,冰天雪地,冻土达数尺之深,根本无法掘地深埋。加之,染疫而亡者不可胜数,起初尚可以棺木装殓,后因棺木不敷使用,只好抛尸荒野。地方政府“恐益流毒无穷,正在筹办火葬间,即奉部电,准哈埠伍医官等电禀,该处抛弃未葬之柩罗列二千具之多,材木脆薄,恶气熏蒸,非掘坑汇集火葬,流毒不可胜言。现于六里外择地掘大坑十处,雇役百二十名,以天寒地冻,兼用机器炸药,工作一旬,仅成四处。请速核准照办等语。”(38)《东三省疫事报告书》,引自李文海、夏明方、朱浒:《中国荒政书集成》第12册,第8364—8365页。为此,清廷批准了火葬的请示。

于是,长春等疫情较重地区纷纷实行火葬。知府何子璋“自接准部电将疫死尸身火葬后,遂即出示剀切晓谕,实行火化并择定距城三十余里之老虎沟地方建筑尸场,雇用大车多辆陆续运往,付之一炬,庶几将廓清余毒,而免日后之发生矣。”(39)《尸棺运往火葬场》,《盛京时报》1911年2月25日,第5版。这一举措有效地解决了疫死者尸体随处堆放,有可能加剧疫情传播等问题。仅长春一地,自准许火葬染疫而亡者起,“死者之已经掩埋及火葬者计不下二千五百名云”(40)《疫毙者几有不胜火葬之势》,《盛京时报》1911年2月16日,第5版。,阻止了疫菌的散播。双城染疫而死亡者众,仅从1910年底至1911年初无主尸体就不下200余具。太守金道坚恐疫情扩散,“遂即遵照督抚宪电,饬令巡警将无主尸骸俱舁至张正窝堡之北,覆以柴薪,灌以煤油,用火焚化。”(41)《焚化尸身》,《盛京时报》1911年2月17日,第5版。可见,火化已成为各地政府处理疫死者尸体的主要方式。

在黑龙江,自1911年1月20日成立防疫会以来,统辖各防疫机关,进行防疫。“日前则将野外抛弃无主尸躯一律用火焚化,并于江沿验疫所内仿照日本焚尸方法,修造化尸场,焚烧瘟毙积尸,以敛疫迹。”(42)《防疫会之纪事》,《盛京时报》1911年2月18日,第5版。总之,对疫死者进行火葬,不仅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疫情的扩散,也促使习惯于土葬的中国人认识到火化的益处,直接间接地推动了社会风气的转变,起到了移风易俗的作用。

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地方政府还焚毁了染疫死亡者生前居住过的房屋及屋内用品。在奉天,防疫总局“特令消防队会同第五区,当将小西关、西城根、马家馆、宝兴园前因染疫死亡查封住户共十三家,均一律用火烧毁,闻每间房屋由官家给价二十元,以示体恤云。”(43)《烧毁染疫之房屋》,《盛京时报》1911年1月19日,第5版。在长春,当地官员“于二十六日饬令巡警局将在日租界华实公司附近之污秽住房七十余间一并烧毁,以绝病根”。(44)《烧毁住房七十余间》,《盛京时报》1911年1月28日,第5版。此外,铁岭、锦州、双城等地也纷纷焚毁染疫毙命者之房屋。此举虽损坏了这些民众的财产,但对清除疫源、隔绝病根收到一定效果;而且还发现并焚毁了个别隐匿不报的疫死者尸体,燃烧产生的高温也有利于消除空气中的毒菌,使疫情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然而由于疫情严重,不少医员亦被传染。如应东三省总督锡良之聘,在沈阳站负责防疫的英医查克逊,于1911年1月25日突然染疫,延至午后逝世。在新民府,太守张翼廷聘请日员守川信显为医官,医治鼠疫,颇为中外人士所称颂。不意该医官在与患疫病者接触过程中竟致传染,医药无效,于26日病故。法国医士迈斯尼等人也因诊治染疫患者而不幸染疫身亡。他们对中国疫情防控事业所做出的贡献和牺牲,值得肯定。

总之,清朝各级官府所采取的防疫举措,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鼠疫的扩散,对消灭鼠疫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三、民间的防疫举措

据《盛京时报》载:“防疫一事,官民上下宜一其心力为之,且为于其初发见时,倍加注意乃可,若已蔓延各处,如火之燎于原,则防之者。”(45)《防疫之必要》,《盛京时报》1911年1月8日,第2版。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鼠疫,商会等民间团体采取了多种防疫举措,抗击疫情。

自鼠疫发生,奉天商会就开始不遗余力地防疫。首先,鉴于防疫事务所防疫吃紧,遂应该所总办张俊生之请,调派人员协同办理防疫事宜,并且“不领公家款项,调查各员由各街商董分担义务,至于一切应用药料及医员薪水等费均由该会筹措云”(46)《商界组织防疫之内情》,《盛京时报》1911年1月21日,第5版。,尽量减轻官府的财政负担。其次,针对疫情发展迅猛,染疫人数日渐增多的状况,商会决定设立专门收治患者的医院。经过努力,1911年2月“在北门外杨家店内设置病院一处,其余各关亦拟不日分别添设云”。(47)《商会设立病院》,《盛京时报》1911年2月11日,第5版。该病院自开办以来,承担了巨大的救治压力,以致于“所有一切夫役不敷需用,拟由各街添招搜疫队若干名,闻已禀蒙督宪照准矣。”(48)《商会添招搜疫队》,《盛京时报》1911年2月25日,第5版。为提高抗击鼠疫的水平,商会还“传集各医生讨论施治时疫方法,并请各医生每日轮班,至防疫会疗治时疫云。”(49)《商会邀请医生施治疫症》,《盛京时报》1911年1月12日,第5版。再次,当商会总理等人认识到这还“不足以资保卫”人身安全,“拟各街选派商董若干人每日随时按户调查,若有染得疫症者,赶紧抬送防医院医治,以免蔓延,而重生命云”。(50)《商会擬设防疫院》《盛京时报》1911年1月17日,第5版。由此减少了为避免隔离而隐秘不报染疫情事的发生,收到防疫的实际效果。

在营口,“商会总协理联合众铺商及自治员绅又组织防疫团会,举定会员若干人,所议防疫事项约有十余条,其大旨令铺商住户一律扫除清洁,加意防检,一面派员稽查,以免怠惰,并拟将乞丐贫民设法安置,俾免发生疫症,闻不日即将按条实行云。”(51)《绅商组织防疫团》,《盛京时报》1911年1月27日,第5版。长春的商家为避免传染,十分注重清洁消毒,“互相戒严,小心防范屋宇内潮湿之处,均已生石灰洒之,至于墙角院落及街道,无不勤扫,于是故近来异常洁净,由是观之,百斯笃毒氛种烈,想以无从蔓延矣。”(52)《各商家防疫之认真》,《盛京时报》1911年2月17日,第5版。在新民,绅商两界受官立防疫事务所保卫本镇颇有成效的启示,特召开会议,“谓现在时疫流行,商董两会应行传知各街,按段分设防疫所,其检查隔离等事悉遵官立防疫办理,以杜传染而保生命云。”(53)《绅商组织添设防疫所》,《盛京时报》1911年2月29日,第5版。面对疫情的急剧扩散,各地商会迅速参与疫情防控,救百姓于水火。这也反映了商人及其商会公共意识和社会责任感正不断增强。

被视为藏污纳垢之地的妓馆,成为地方政府和民间团体联合实施清洁消毒的重要地方。妓馆老板也深知疫情的猛烈和清洁消毒的重要,遂在自身消毒以免传染的同时,还“公举防疫代表玉山等拟筹积款项,在工夫市组织防疫会一所,并拟定办理方法数条禀准”。(54)《妓馆请立防疫会》,《盛京时报》1911年2月26日,第5版。面对鼠疫,妓女们也行动起来。在安东,“有妓女王翠琴者,苏产也,在本埠多年,饶有积蓄,近因鼠疫流行,各处皆设法预防。该妓特出小洋二十元购买防疫药料,交本埠商务报馆,代为施送。”(55)《妓女出资施送防疫药材》,《盛京时报》1911年1月28日,第5版。斯人此举受到大家赞誉。

信奉伊斯兰教的回民在东北地区分布广泛,以铁岭、开原等地为多,染病者也不少。在开原,由于“病人一经防疫所查出,即抬送隔离病院,然病人一入院,死者十常八九,并不准亲人往视。”无奈之下,他们也行动起来,采取防疫措施,在保全生命的同时,恪守宗教习俗。“现在回教热心志士已筹款自设防疫会一处,如有教中男女染疫者,由该会自行料理,以免送入隔离病院,致饮食不便,有违教规云。”(56)《回教创设防疫会》,《盛京时报》1911年2月23日,第5版。在铁岭,回民亦“因时疫流行,恐致传染,送入隔离所隔离,现拟自设病院以资保卫云”。(57)《回民自立病院》,《盛京时报》1911年2月18日,第5版。

事实证明,面对鼠疫这一灾祸的来袭,处于疫区的民间团体积极行动起来,采取各种卫生防疫措施,抗击鼠疫。

四、中外协同防疫

由于东北地区地理位置优越,物产丰富,日本和俄国先后将其划为势力范围。当鼠疫暴发时,希望尽快消除鼠疫的清政府为保全自身权益,不得不与日本和俄国协商共同防疫。因为日俄的现代医学技术水平高于中国,与其协同防疫,可以弥补中国现代医学技术力量之不足,有助于防疫抗疫。

俄国亦有联合清政府及其地方官府共同抗疫的打算。早在鼠疫暴发之初,俄国东清铁路公司发现傅家甸患者增多,“已派有医员及其余委员,意欲与中国官宪协力预防,无奈中国官宪对于卫生防疫等事宜诸多松懈,无济于事,俄官旋即知与华员协同之非策。因拟将关于卫生上之一部分自由行动,刻已由该地一律撤退,行将在哈埠新市街及埠头区境上多派军队,用兵力禁止中国人之入租界地内,以凭预防云。”(58)《东清铁路公司之防疫举动》,《盛京时报》1910年11月30日,第5版。由此可见俄国企图借口中国官员防疫不力,进而攫取更多权益的野心。而东清铁路公司不仅“将所有散在北满百斯笃发生地之中国苦工,由该铁路免费搭运,俟抵俄站宽城子后,一律遣散”(59)《俄员防疫南下之举动》,《盛京时报》1910年12月1日,第5版。,而且还在二道沟车站设立一处隔离室,选派医官每日检查,“因沿东清线一带疫症盛行,每日票车不载华人,专备小票车一辆,使东赴者群居其间。凡华人并须先赴交涉局领上车票,再赴检疫处验明无病,方准搭车东行云。”(60)《俄站防疫之周密》,《盛京时报》1910年12月7日,第5版。东清铁路公司所采取的这些举措,虽出于防疫需要,但也隐含着俄国当局排华的意图。《民立报》一针见血地指出:“究其所以被逐者,名虽防疫流染,华民居处污秽足碍卫生,不得不令出境以保彼人生命。实则俄国远东劳动社会以生计上之关系对于华民久生恶感,今幸有机可乘,遂不惜下此毒手,一面用火延烧,一面派兵驱逐。”(61)《民立报》1911年3月25日。

日本作为另一个在东北攫取许多侵略权益的国家,在鼠疫发生后,立即采取了在铁路沿线附近设立隔离区,在主要地段布置军事警戒线,成立由日本关东殖民政府、警察局以及南满铁路株式会社联合组成的“联合防疫局”(62)夏明方、康沛竹:《20世纪中国灾变图史》上卷,第21页。等一系列措施,加强对所控制地区的防疫工作。据《盛京时报》载:“初三日,南满火车行至公主岭地面,该车中有华人二名染疫而死,当将以染疫者所乘之车带回,其余所有人等,俱送入医院调治,故现在搭座南下人氏均次先行调验,验后确无病症者,始准南下,稍有形迹可疑者,一概不准云。”(63)《日界防疫之严密》,《盛京时报》1911年1月8日,第5版。此外,日本还在头道沟设立隔离室一处,派“守备队军医附山崎氏每日在车站检查。凡乘汽车来者,必须检查后方准进行,如有患疫者,即送入隔离室调治,不使互相传染,其慎重疫症也如此。”(64)《日俄防疫之慎重》,《盛京时报》1911年1月19日,第5版。由此可见,日本对于防疫工作十分谨慎,采取的措施也比较严密。

日本和俄国为维护和扩大在东北的殖民权益,积极配合清政府的防疫活动,并派委员共同协商相关事宜。这在日本外务部与东北地方当局的往来信件中有所反映。如“日昨日本代理公使到外务部面称接到奉天总领事报告,呼兰府地方居民遭疫死者甚众,尸骸累累,全未烧化,将来春暖冰开,尸骸等物若随流而下,则下游一带疫情又复蔓延,请饬知该地方官设法火葬,以免将来传染等语。外务部即于初九日致电锡督,并转吉黑两抚,嘱其转饬该处本地方官妥速料理,以免后患云云。是日,日本代理公使又称新任长春道忽将隔离留验之人悉数放出,以致传染日盛,疫毙骤增数十云云。外部亦电东督饬查电复矣。”(65)《日使为东省防疫事谒外部》,《盛京时报》1911年2月14日,第2版。相关情况,《盛京时报》亦有大量记载。如1911年2月20日“中国委员孟观察以下十名,日委员四名,俄国委员、俄领及俄警务署长等于午后二钟时,关于共同防疫事宜会合磋商,由各委员开陈意见,当行议决。嗣后凡遇星期三中日俄三国防疫医员准聚会一处,共同研究各种防疫事宜,以资联络。”(66)《中日俄三国委员协商防疫事宜》,《盛京时报》1911年2月23日,第5版。三国代表在会商前互相通报疫情,便于掌握最新的疫情,进而采取有针对性的防疫措施,以减少鼠疫所带来的危害。在铁岭,寄居的日本人为数不少。为筹办防疫,“中日两国警察会同稽查,各催本国人民收拾清净,其他如公共地面则互派苦力除扫积秽云。”(67)《中日警察协同防疫》,《盛京时报》1911年1月27日,第5版。除了与中国共同采取必要的防疫措施外,南满铁路公司还筹措防疫经费。对此,《盛京时报》亦有明确记载:“南满铁路公司暨关省都督府自鼠疫发生以来,悉心预防,殆不遗余力。兹闻该公司及都督府现已筹拨一百万日元以充防疫经费(迄阳历二月秒之经费),就中六十万元由公司认筹,余四十万元则由都督府支拨云。”(68)《百万元之防疫经费》,《盛京时报》1911年1月25日,第5版。

除与日本和俄国协同筹办消灭鼠疫事宜外,清政府还派人与驻京各国使馆医士会商办法,并达成数项协议:“一,驻京洋医二名,在津洋医四名,定于十六日派往哈尔滨埠帮办销疫事宜。一,在山海关开设检疫所一处,将由东省南下之旅客,一律令勾留五日,诊察身体,视迄毫无染疫证据者,才准入关,定自十五日实行。一,关于销疫,一切施设知照外部与外交团,请互相协力筹办。”(69)《中外协商销疫办法》,《盛京时报》1911年1月18日,第2版。

在各方的努力下,东北各地疫情于1911年3月、4月逐渐缓解,直至彻底消失。震惊中外的东北鼠疫遂告一段落。

五、鼠疫对东北社会的影响

鼠疫对东北社会的影响,不仅表现在对人的生命戕害上,还有对社会经济造成巨大的损伤和破坏。鼠疫暴发期和传播期,大量的人员死亡,东北的社会经济陷入困境。即使疫情减轻,东北各地的商业仍十分萧条。染疫各地,即使是在新年,因顾虑染疫者“朝发夕毙,前仆后继。官绅商民,无中外贵贱,日惴惴焉如临大敌”(70)锡良:《疫气蔓延人心危惧请俟事竣褒奖出力人员折》(宣统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第三所主编:《锡良遗稿·奏稿》,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266页。,普遍取消各种节庆活动。

在奉天,受鼠疫的影响,金融恐慌。“近日商民等均执大清银行及官银号纸币换取银元,络绎不绝,该行大有应付不暇之势。”(71)《金融界将因疫而起恐慌矣》,《盛京时报》1911年2月22日,第5版。东三省总督锡良及商务总会被迫筹议保障货币流通,稳定市面之策。此外,传统的新年节庆活动也因鼠疫而不得不禁止。“商务会日前会议,以时届灯节,国服未除兼之防疫吃紧,所有灯花会应行停办,以免人烟辏集,易遭时疫。”(72)《禁止花灯会》,《盛京时报》1911年2月9日,第11版。由此可见,鼠疫严重扰乱了奉天省城的社会、金融秩序,引发了人们的恐慌。

在铁岭,“各商家日前向道胜分银行借妥款项十万元,约定十五日交款。讵料届期接到该总行来电,谓省城已发生时疫,暂且不出借贷款项,凡向该行借妥之各商家,至是甚为惶恐。加以日本正金银行亦接长春银行来电,凡向北汇票暂行停办,以防时疫,由是商业上之金融恐有不能周转之忧也。”(73)《疫症之影响于商业》,《盛京时报》1911年1月18日,第5版。为防止传染,澡堂、饭馆等公共场所均被警务局勒令休业。因为交通阻断,以致“当地各商出卖货物较往年减卖大半,现在年关在即,各商家异常焦躁”。(74)《时疫之损害商业》,《盛京时报》1911年1月26日,第5版。粮商亦因时疫发生,担心欧洲各国拒买东北粮食,极为惶恐。在新民,“每届年终,四乡农民宰猪来街卖肉者自二十三日起直至除夕,沿街肉摊任凭买卖。今年因鼠疫流行,府宪昨特谕,限是项肉摊,自二十三至二十五日,此三天准其买卖,过期一律禁止。”(75)《限制摆设肉摊》,《盛京时报》1911年1月26日,第5版。为防止鼠疫传染,商务会传谕各铺户新年期间概不往来拜贺。(76)《防疫传染禁止拜年》,《盛京时报》1911年1月29日,第5版。在辽阳,警务局执行防疫事宜甚为严厉,特“转饬各所,凡各街出卖下等货物之摊床,悉行禁止营业,以杜时疫之发生”。(77)《驱逐下等卖物商》,《盛京时报》1911年1月29日,第5版。

鼠疫的流行,对学校教育也产生了严重影响,导致学生不能放假回家。在长春,“省城陆军学堂学生及教员约有二百余名,日前因放年假回家道经本郡,适南满火车以鼠疫盛行,停开二、三等火车,该生等遂不得南回,拟仍行返省。”(78)《陆军学生因疫旋省》,《盛京时报》1911年1月26日,第5版。一些即将开学的学校也因时疫而延期。在铁岭,因“四乡尚无时疫,故日昨各小学堂均已一律开学,惟新田堡曾有传染疫疠毙命者,故该处教员尚迟迟不往也。”(79)《乡校照旧开学》,《盛京时报》1911年2月22日,第5版。在锦州,“往年各学堂均于新正二十日入堂开课,今因时疫流行,展缓期限,何日开堂尚难预期也。”(80)《学堂开课无期》,《盛京时报》1911年2月23日,第5版。

总之,鼠疫给东北地区社会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严重扰乱了正常的经济、社会秩序,给人们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令人稍感欣慰的是,面对鼠疫,清朝各级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防控疫情,提高了人们对疫病的认识,推动了近代中国公共卫生观念的形成。

鼠疫暴发之初,由于人们对鼠疫缺乏了解,不知其传染之猛烈,甚至出现染疫患者死后隐匿不报等情况。在吉林、昌图等地甚至出现社会各界人士群起阻挠、反对防疫的公共事件。为此,《盛京时报》开辟专栏,刊登专家学者的来稿,让人们了解鼠疫的危害,进而积极配合各级政府及民间团体开展防疫活动。该报借此宣传防疫知识,增强社会各界人士的医疗及卫生意识。《盛京时报》相继发表了丁福保撰写的《论百斯笃》(81)《论百斯笃(即鼠疫)》,《盛京时报》1910年11月24日,第3版;1910年11月25日,第3版。、《鼠疫一夕谈》(82)《鼠疫一夕谈》,《盛京时报》1911年1月25日,第2版;1911年1月26日,第2版;1911年1月28日,第2版。等文章,通过论述鼠疫的病因、症状、诊断、流行及预防和扑灭等情况,使人们对于鼠疫有了比较系统和全面的了解。昌图府知府李丙吉在《劝防疫白话》中讲述了鼠疫传染之情况,“就是现在的鼠疫,本是从满洲里发起的,那满洲里离奉天有两三千(里)路,这个鼠疫为什么传的这样快呢,都因为火车交通,往来人多,沿铁道的地方百姓,不晓得防备,一传两传,可就由哈尔滨、长春流传到奉天了,一人传十,十人传百,越传越多,越传越远。”(83)《劝防疫白话》,《盛京时报》1911年1月29日,第4版。与此同时,该报还特别强调清洁消毒在防疫工作中的重要作用。日本医学博士北里柴三郎在考察东三省疫情时,肯定了大连所采取的防疫措施,也发表了不少关于防疫的言论,呼吁各地政府依据科学的原则筹划一切防疫方法,方能有效地减轻甚至扑灭鼠疫。

长春作为疫情严重的地区之一,地方政府开设宣讲所,宣传鼠疫预防知识。“年前以瘟疫传染为害甚烈,恐人民未知预防,特令宣讲员逐日演说个人防疫与地方防疫各办法,并分给白话防疫又于听讲各员。现在年关已过,而疫势日见蔓延,闻河南街及大东门外二宣讲所每日听讲人员颇形拥挤,故该所日来对于防疫尤为特别注意云。”(84)《宣讲所注意防疫》,《盛京时报》1911年2月17日,第5版。此外,宣讲所还分发防疫小册子,宣传防疫,提高社会各界人士防疫意识,进而避免出现群起阻挠防疫等公共事件发生,推动防疫的顺利进行。

可见,面对鼠疫这一灾难,清政府在大力推进防疫救治活动时,积极宣传防疫知识,引发了人们对医疗卫生防疫的关注,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人们扩展卫生防疫视野,推动中国医学事业的发展及现代卫生观念的形成。

结 语

鼠疫在给人类社会带来巨大灾难的同时,人类也在不断增强战胜天灾的能力。对1910—1911年东北鼠疫进行研究和总结,既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也有很强的现实启示。

总之,东北鼠疫给清朝政府的统治带来了巨大冲击,给东北社会造成了巨大灾难,引起全国乃至世界各地专家学者的普遍关注。临危受命担任全权总医官的伍连德博士针对中国东北地区医疗水平落后的状况以及日俄企图借防疫进一步攫取侵华权益的严峻形势,采用现代医疗手段,设立现代卫生防疫机构,在半年左右的时间内即消灭了肆虐东北的鼠疫,维护了中国的防疫主导权。在防疫过程中,清朝各级政府日渐认识到了近代西方医学的重要性,设立了必要的卫生防疫机构和医疗机构,促进了公共卫生体系的建立。清朝政府、民间团体以及日本、俄国在防控疫情的过程中所采取的具体防疫举措,即使是在医疗、防疫制度相对完善的今天仍有值得吸收和借鉴之处。实事求是地说,日本、俄国参与抗击鼠疫,隐含着扩大自身在华侵略权益的图谋,但是选派医士设法医治染疫患者,也有助于控制和减轻疫情,缓解人们的恐慌情绪。因此,需要科学、合理地评析日本、俄国与清朝各级政府协同防疫的主观意图及其所采取的各项举措的客观效果。

《盛京时报》作为日本观察中国情势、对中国进行文化侵略的新闻舆论工具,对中国内政、外交、社会、经济、民俗风情大量报道。其中,专门用来报道东三省新闻的第五版对东北各地发生的大事小情进行了大量的报道、评论。1910—1911年的东北鼠疫,作为重大突发事件,更受到该报持续关注,以大量篇幅进行跟踪报道,为后人研究鼠疫与东北社会保存了重要的原始资料。但由于该报由日本人创办,报道和评论都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和殖民色彩,因此在阅读和使用时需要审慎分辨。

从《盛京时报》入手,以媒体的视角重新审视1910—1911年东北鼠疫的暴发、流行、防治及其影响,不仅可以丰富和补充学者在以往研究中较少采集和使用的资料,还可以与既有的研究成果相比对,探讨不同媒体对同一事件报道的差异,从而为更深层次的研究提供可能。深度剖析《盛京时报》所关注的1910—1911年东北鼠疫泛滥时的疫情防治措施,可以给当今社会应对天灾人祸提供历史的启示,进而把握媒体传播速度快、传播面广等特性,更好地为人们预防、控制各种灾害提供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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