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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天石《钱玄同、钱三强家书解读》补正

2021-11-25吴心海

世纪 2021年6期
关键词:叶老钱三强钱玄同

吴心海

杨天石在《钱玄同、钱三强家书解读》(《世纪》杂志,2019年第5期)一文中称:“钱玄同为《新青年》编委,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闯将和重要思想家,钱三强则是他的次子。下列家书,原为钱玄同长子钱秉雄先生家藏,从未发表过,现加整理,并作简要解说,以此纪念新文化运动100周年。秉雄先生及其公子端伟弟兄不仅支持本人整理并出版《钱玄同日记》,而且惠允阅读、复印、利用其家藏书札,特此致谢。”

杨先生解读的信函,有两封涉及到我父亲吴奔星,其中一封信的解读,存在与事实不符之处,不揣鄙陋,特此补正。当否,恳请杨先生和读者诸君批评指正。

钱三强1984年6月2日给兄长钱秉雄的信,开头这么说:“不久前曾将你们二人写的“年谱”(征求意见稿),及叶老的地址寄给你,想已收到。不知是否已从你手中把该稿寄回给吴奔星同志?”

杨先生的解读是:“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曹述敬长期研究钱玄同,编纂《钱玄同年谱》。可能最初有与钱秉雄合作之议,因此本函所称“你们二人写的‘年谱’(征求意见稿)”,可能指曹著年谱。叶老,指叶圣陶。可能钱秉雄有向叶圣陶征求意见的打算,因此,钱三强将叶的地址寄给钱秉雄。”

钱秉雄1976年3月23日致吴奔星函

上述解读,存在的第一个问题是,杨认为“你们二人写的‘年谱’(征求意见稿)”“可能最初有与钱秉雄合作之议”,此说臆断成分居多,因为钱三强把合著年谱(征求意见稿)寄回,说明年谱已经成稿,已不在“合作之议”阶段,何况钱信中又有“不知是否已从你手中把该稿寄回给吴奔星同志”之语,如果“年谱(征求意见稿)”是和曹的合著,那么为何还要“寄回给吴奔星同志”呢?

杨文还指出:“吴奔星(1913—2004),诗人、学者、教授,湖南安化县人。1937年毕业于北平师范大学国文系,毕业后先后在桂林师范学院、贵阳师范学院、国立社会教育学院、武汉大学(1951—1952)、苏南文教学院、江苏师范学院、南京师范学院等处任研究员、教授。1957年被划为右派,下放徐州师范学院。1982年获得改正,重返南京师范大学任教。从本函看,吴奔星曾参加钱玄同研究,并曾计划编辑《钱玄同文选》,钱三强一直关心并支持此事。”

事实上,吴奔星并非只是“曾参加钱玄同研究”,他就是钱三强信中所说的“你们二人写的‘年谱’(征求意见稿)”的作者之一。署名“钱秉雄、吴奔星编著”的《钱玄同年谱》,早在1983年就刊登在《文教资料简报》(南京师范学院图书馆和中文系资料室共同主办)第7、8期合刊上,“钱玄同年谱”之下的括号里赫然就是“征求意见稿”五个字。在我父亲的要求下,《文教资料简报》还专门印制了一部分以《钱玄同年谱》为题的抽印本,分赠专家学者征求意见。有意思的是,当年《文教资料简报》“因印刷等原因,严重脱期”,从第7、8期合刊末尾署名“本刊编辑组”的《重要启事》落款时间为1984年1月16日看,该期刊物正式面世肯定在此之后。而钱秉雄1984年5月5日曾寄了一张明信片给吴奔星,提及“150本(三包)《年谱》四月廿七日寄到,已取出。五月四日才接来信,说是南京方面搞错了。我也正对这一百五十本书在惊讶,现在寄上两包(100本),请查收示复为荷!邮局说既已取回,只得重付邮费再寄。”由这个时间节点来看,钱三强所阅读的“年谱”,应该就是《文教资料简报》所刊出的用来征求意见的《钱玄同年谱》抽印本,而不是原稿。至于钱三强信中所指“年谱”(征求意见稿)要寄回给吴奔星,想必内容有勘误或修改补充之处。

杨先生对此信解读的第二处问题,就是“叶老,指叶圣陶。可能钱秉雄有向叶圣陶征求意见的打算,因此,钱三强将叶的地址寄给钱秉雄”。这一说法未必百分百准确。叶老或许另有其人,如若确实是叶圣老,考虑到叶老年事已高,且并非钱玄同研究专家,以钱玄同年谱去征求叶老的意见,恐未必的论。《钱玄同年谱》题签是我父亲向叶圣陶先生求得的。叶至善先生1983年9月15日和9月18日分别致信先父吴奔星商讨此事,信中说“我父亲实在不能写字了,您的情面又不好推掉。一连写了十几条,拼凑成这样一条,制版印刷不成问题,原稿可见不得人”以及“《钱玄同年谱》题签已于前日寄奉,今日补记(寄)署名,请查收”鉴于此,钱秉雄先生要叶老地址的更大可能,就是把留下的50本《年谱》赠送给题签人叶圣老一两本留念,如此而已。

我父亲吴奔星于20世纪60年代开始钱玄同研究。家藏先父1973年7月14日致老师黎锦熙先生的信函复写底稿,就有“《钱玄同传》确有‘孤本’价值,当特加珍惜。如我写的《年表》接洽出版,当争取合署,将《钱玄同传》附于卷首(您用文言文写的),末附钱师著作篇目。……争取于鲁迅逝世四十周年前夕(1976,10,19)问世,如果我不见上帝的话” 。至于钱秉雄在1976年3月23日写给吴奔星的第一封信里,则表示“日前我见到三强(我们是弟兄),他将您的信给我看,您计划编写一本资料性的小册子《钱玄同》,我很希望能看到这样的书” 。《文教资料简报》1983年第7、8期合刊《钱玄同年谱》,刊录了钱秉雄1983年6月28日在北京所写的后记,有如下表述:“去年,吴奔星同志把他写的《钱玄同年谱》初稿寄给我,读后,把父亲早年的事迹,据我知道的给补上一些零星的材料。他是我父亲三十年代教过的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的学生,又从黎先生处知道不少有关父亲的事,他用功之勤,收集之广,是值得我学习的,我感谢他为父亲写年谱。”

钱秉雄、吴奔星编著《钱玄同年谱》抽印本封面,叶圣陶题签

已故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著名现代文学研究专家袁良骏先生,曾写过题为《尊师重道的学术结晶——读吴奔星先生遗著〈钱玄同研究〉》(见《别:纪念诗人学者吴奔星》,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519-521页),称赞“作为钱玄同的高足,吴先生以诗人的激情和学者严谨,将钱先生的辉煌业绩和音容笑貌,活生生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吴奔星的《钱玄同研究》,成书于上世纪80年代初,但直到1990年才由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此书,不但包括《钱玄同年谱》,也附录了黎锦熙先生当年所写的《钱玄同先生传》!

钱三强1984年给钱秉雄的信中,曾有过如下疑虑:

我同意你的看法 :即我们动力收集父亲有关材料,晚了一些,再加上鲁迅博物馆又比较不太“那个”,产生了一定困难。但最后“年谱”终久产生了,也还是一个很大成绩,应该向你们祝贺。

下一步,一、赶快使“年谱”能正式出版。这事不知尚有什么困难?出版单位是否已约好,并决心承担?

确实如此,当时不仅鲁迅博物馆比较不太“那个”,整个学术界对钱玄同的评价同样也不太“那个”,因此不仅仅是《钱玄同年谱》推迟多年才正式出版,连吴、钱拟议中的《钱玄同文选》,也不了了之。《钱玄同、钱三强家书解读》一文披露的钱三强1984年9月24日给钱秉雄的信,保留了如下记录:“另一件事,就是吴公和你共同拟出版的父亲的《文选》事,不知有无下文?在这里恐怕要主动提出《文选》的题目目录。江苏出版社是否已同意接受出版任务?”

就我所知,江苏后来一直未曾出版过钱玄同先生的文选。这些年来,钱玄同先生的旧著再版了一些,不过,以《文集》或《文选》名义出版的,并不是很多。就我目力所及,六卷本的《钱玄同文集》,1999年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推出。而《钱玄同文选》,直到2010年才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

2021年6月28日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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