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偷走奶奶的诺贝尔奖
2021-11-24埃莉欧文袁秋婷
□文/埃莉·欧文 译/袁秋婷
我瞪大眼睛,看向奶奶。我不敢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抱歉,什么?”
奶奶一屁股坐到扶手椅上。“我是一名天体物理学家,”她申明道,似乎这足以解释一切,“至少曾经是。和你爷爷结婚后不久——哎呀,这都是五十年前的事了……我们搬到伦敦,以便我研究星体发射出的无线电波。斯莫克教授是当时我在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工作时的上司。”
“抱歉,什么?”我不禁重复问道。我知道奶奶曾经在科学界从业,但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在实验室打打杂、收收试管之类。“是你发现了那颗行星?”
“是我,”奶奶点点头,“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什么。”她清清嗓子,凝视窗外,追忆过去。“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研究另一个星系的某一星团发射出的无线电波。一天深夜,我发现了‘XT28E’。这颗星有异于它周围其他星体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我把它指给斯莫克教授看,但他不以为意。我当时就认为,它有可能不只是一颗普通的星,那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深空探测技术还没有发明出来,但我相信,有朝一日,空间探测器将驶向这颗星球。于是我做了演算,绘出探测器路线图,并提出了使探测成为可能的方程式。我把所有工作成果都提交给斯莫克教授。这次,他有了兴趣。他说他会复查数据。然而,接下来,就是他发现了这颗行星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
“太不公平了!”我大叫道。
奶奶摇摇头。“是,”她说,“是不公平。斯莫克教授剽窃了我的成果,但他比我资历深,人们都敬重他。那时也没有多少女科学家,几乎没有。没人有理由怀疑,发现行星的不是斯莫克教授。”我察觉到奶奶的眼眶里有泪花在打转,但她很快以咳嗽掩盖了过去。
“那行星呢?”我问道,“怎么就成了斯莫克行星?”
“因为能够抵达那颗行星的探测器近十年才被发明出来,”乔丝奶奶说,“美国宇航局于七年前向它发射了一枚探测器,用的还是我的方程式。探测器去年才终于抵达XT28E,证实了它确实不只是一颗普通的星,而是一颗行星的推测。斯莫克在过去的五十年里,抓住一切机会向世界宣称,行星是他发现的,所以美国宇航局才会以他的名字来命名。”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奶奶的这一面?“爸爸总说,”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你离开科学界是因为受到了冷遇。是因为这件事吗?”
奶奶看上去很沮丧。她那双眼神犀利的蓝眼睛,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炯炯有神。“是的。”她说,“我向天文台抗议,但他们认为我只是嫉妒斯莫克教授罢了。我意识到自己在那里再也待不下去了。”
好吧,这口气,我忍不了!那个斯莫克教授竟敢剽窃我奶奶的成果!他竟敢把她所有的劳动成果占为己有,邀功请赏,还得了奖!这比托马斯·托马斯在科学课上抄袭我的答案外加因为我是女孩而得不了奖,都严重得多得多。
我感到胸中有一腔怒火在熊熊燃烧。两天,新闻报道说,斯莫克教授将在两天后被授予奖项。这就意味着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得告诉全世界,发现行星的人是你!”我说,“快点!”我扶奶奶起来,带她回到楼下。
“奶奶是知名的科学家!”在我们冲进休息厅时,我大喊,“但一个恶棍窃取了她的成果。”
休息厅里的每一个人都扭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但我毫不在意,眼下的事要紧得多。
爸爸长出一口气。“我就知道这事儿迟早兜不住。”他嘀嘀咕咕。
“小点声,亲爱的,”妈妈悄声道,“别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
“好呀!”我说,“我偏要!我要告诉全世界这件事——这件不公平的事!”还是那句话。摩尔家族怎么了,为什么我们的科学成就总是被人抹杀?
爸爸和奶奶交换了眼色。“太晚了,宝贝,”爸爸语气平静地对我说,“这个周日,斯莫克教授就要被授予诺贝尔物理学奖了。”
“什么?!”我大叫道,“就是那个奖?”我知道诺贝尔奖是什么。它是一项享誉世界的大奖,每年颁发给在某一领域做出最突出贡献的人。它不仅仅颁给物理界的人,还有诺贝尔化学奖、诺贝尔文学奖、诺贝尔经济学奖、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及诺贝尔和平奖。
相信我,这可比价值一千英镑的瓦尼·多尔夫曼·扬克尔品质狗粮代金券好得多。我连没能得到那狗粮券都恼怒不已。
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电视前。电视里,一位漂亮女士正在解数学难题。我调回新闻频道。斯莫克教授的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看上去也不像近照,因为据奶奶的说法推算,斯莫克教授应该和她差不多大,也有八十多岁了。然而,照片里的他至多四十岁。很明显,那是他自认为最风华正茂的时候。他留一头柔顺的金发,戴一副玳瑁圆框眼镜,穿一身紫色天鹅绒西服。他脸上那副得意扬扬的假笑,是我所见过的最讨人厌的。
“斯莫克教授这周日就要因为你五十年前的发现得诺贝尔奖了。”我大声喊道。
老人们一个个都兴奋地交头接耳,这可比新年倒计时激动人心多了!
“我们得阻止他,”我说,“在哪里,那个颁奖典礼?”阿尔诺亚姆离伦敦不远,一般大事都在伦敦发生,像皇家军队阅兵仪式、奥林匹克运动会、泰勒·斯威夫特演唱会。我们应该能够赶上火车,或者由老爸开车,大概一小时就到了。
“瑞典,”奶奶回答说,“确切地说,是斯德哥尔摩市政厅。”
好的。那就只比伦敦远一点点咯。“没问题,”我说,大脑如陀螺般飞转着,“我们可以看看有没有紧急航班,或者火车,或者轮船?”
“路程非常远的,亲爱的。”妈妈摇着头说。
我父母一向没有冒险精神。我们一家从未去过英国以外的地方度假,因为他们说自家风景已经够看了——国内游也不需要坐飞机。尽管我向他们解释过上千遍,飞机是过去一百年来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但这是正确的做法。”我回答说。
老爸点点头。“对的。我们是应该有所行动。”
“好极了!”他们终于说人话了!我抓起帆布背包,一把甩到肩膀上。“我这就去查航班。”
爸爸举起手,拦下我。“先别!”他厉声道,“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要走正规程序,就在家。”
“什么?”
“你奶奶1967年那会儿就想把事情扯清楚,”爸爸冷静分析道,“但没人听她的。我才不会这会儿逛到世界的另一边,以为人们这次就会听了。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写一份请愿书。我会向诺贝尔奖委员会拟一封正式的抗议信,在信中解释清楚一切。但我们得走正规途径。”
“我们还可以给首相写信。”妈妈插话了。她兴奋得两眼放光。这算她提过的最有创意的建议了。
请愿书?抗议信?“那还远远不够啊。”我回答说。我知道爸爸是出于好意,但颁奖典礼这个周日就要举办了。“那时信连到都到不了。我们得亲自去瑞典,抢在斯莫克得手之前,向委员会的评委及所有成员解释,这个奖应该是奶奶的。这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你给我听好了,玛蒂尔达。”爸爸厉声说。他放下茶杯。事情变得有点严重了。“你奶奶已经八十了,她的腿脚大不如前了,长途奔波她吃不消的。她很容易疲累,而且她的护照1993年就过期了……”
“我的腿脚好着呢,谢谢你。”奶奶十分不爽地打断他。
“八十岁还不算老。”坐在我们旁边的扶手椅上的两位老太太异口同声地大声说。
“咱们都冷静冷静,”爸爸说,“玛蒂尔达,你想帮助奶奶,想法是很好的,但我不想你让奶奶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度破灭。斯莫克教授已经靠‘他的发现’四处演讲了多年,全世界都以为他是发现者。要让大家改变这一看法,真的很难。”他怯怯地看了奶奶一眼,“尤其是现在,连证明你奶奶参与过发现的证据都没有了,曾经的证据都不在了。”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
奶奶深深地叹了口气。“许多年前,在意识到没有人会相信我之后,我就把所有的文稿和照片资料都给扔了。我不想再忆起那些年的挫败和心痛。”
“你难道没有申请专利吗?”我问,“让别人没法剽窃?就像我之前给便利手申请了专利?”奶奶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讨厌看到她这副难过的样子。“好吧,谁还在乎证据?”我说,“我们掌握着真相!”
爸爸皱了皱眉头,但他也没再说什么。我不相信大家对这件事的反应竟如此平淡。为什么我们还不动身去机场?我的意思是,我既没有护照,也没有出过国,但这都不是问题。我们总得想办法去瑞典啊。为什么老爸老妈看不到这一点呢?
妈妈神采奕奕地环顾四周。“好忙的一天!”她故作轻松地说,“我想大家差不多都想上床休息了。请愿的事,明天早上再开始吧。”
我觉得爸妈还没意识到事态有多紧急。
但我知道和他们争论没用,他们肯定不会改变主意。扭转局面,全靠我了。
“好吧,”我甜甜地说,“奶奶,我来扶您上楼休息吧?”见我回心转意,老爸惊得眉毛都竖起来了。但是,就像爷爷曾经说过的:“玛蒂尔达,需求是发明之母。”
这次,我得比以往更有创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