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罕坝“夫妻望海楼”的故事
2021-11-23刘少华
刘少华
简单而重复的守望
在海拔1 900多米的塞罕坝最高点上,刘军、齐淑艳夫妇工作的望海楼已迎来草木凋零的季节。此地名为“望海楼”,实为“望火楼”,取此名一为避讳“火”字,二为瞭望眼前林海之意。两人在此一守望,便是15年。
刘军夫妇的工作说起来极为简单。每年有6个月的防火期,他们只需白天每隔15分钟、晚上每隔1小时,登楼顶,用望远镜眺望方圆20千米的火情,并加以记录即可。其他时间,日常工作也是瞭望。
然而这份看似简单的工作,夫妇二人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已经做了整整15个春秋。近乎无限的重复,让一切没那么简单了。即便冬夜,也只能轮流睡觉。没有一天记录缺失,包括春节、中秋节这些阖家团圆的日子。
刘军的桌子上,摆着许多本瞭望报告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时间,记录了何方、何地、发生何情况,“能见度50米”“能见度差”“能见度极差”……最多的则是简单的两个字“无事”。对他们和林场所有人来说,这两个字是最大的安慰。
刘军夫妇是孤独的,却不是唯一的。在百万亩人工林海中挺立着9座望海楼,如同森林之眼,与地面巡护、视频监控、探火雷达等一起,担负着整个林场的火情监测。
孤单而惊喜的生活
塞罕坝人说,当地一年就一场风,从春刮到冬。
这句略显心酸的话,道尽事实。塞罕坝年平均气温-1.3 ℃,冬季最冷时气温-40 ℃,滴水成冰,一年积雪7个月。即便8月前来,白天上山也需要穿上厚外套,其他日子可想而知。
拯救环境,需要经受环境不同寻常的考验。望海楼的墙壁上,挂着四代瞭望房舍的照片。第一代是仅一人多高的马架子,三角形的房顶上盖满茅草堆;第二代是一间简单的红砖房,上面有一个窗户、一个烟囱;第三代是一间平房,配上稍高一些的瞭望楼;到如今第四代,才是几间平房,搭配上五层高的瞭望塔。
“刚来的时候,这里不通电、不通水,取暖靠自己烧火。”齐淑艳回忆,“当时住的红砖房,天一冷上下透风,裹着棉被都冻得发抖。”
寂寞,甚至极度寂寞,是这份工作的常态。最开始,两人还时不时吵架,后来,连吵架都无话可说了。冬天的山上,除了风声,就是偶尔传来的野兽叫声,静谧得如同世界边缘。有时,齐淑艳憋得难受了,就出去喊两声,然后听到空荡的林子里传来自己的回音。
2009年,劉军决定开始练字。一开始还想找字帖,下山几次都没买到,他索性自己练……在刘军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他手写的《沁园春·雪》,书法苍劲有力、张弛有度,完全看不出是自学成才的水准。更加一发不可收的是,他还爱上了绘画,望海楼里,到处张贴着他画的雄鹰、松鼠、建筑、林海……眼前之景皆可入画,朴素的风格中体现着独特的想象力。
齐淑艳的娱乐方式,一开始是纳鞋垫、绣十字绣,最近几年条件好了,开始有了电视,也能上网了,她的生活才逐渐丰富起来。她甚至学会了玩游戏,用来打发时光。
坚定而温馨的传承
林场内,百万亩林海在风中昂扬,这是几代塞罕坝人奋斗的结果。这背后是伟大精神的传承。而刘军一家的传承,便是其中的代表。
1962年,国家林业部决定设立塞罕坝机械林场时,这里遍地荒漠。经过几代人的奋斗,塞罕坝有了百万亩林海,重现了历史上“千里松林”的盛况。刘军的父亲正是响应号召的第一代人,如今,他的儿子刘志钢也加入了这一队伍。
在写给爸妈的信里,刘志钢写道:“我小学三年级就在围场寄宿小学读书了,你们在远隔100多千米外的坝上看护林子,放暑假、寒假也是我自己收拾行李去坐车。同学们笑话我说,‘你就是没有爸妈的孩子。那时候小,也不懂事,就打电话非让你们来看我,好向同学们证明,我是有爸妈的孩子。”
后来,实在等不来爸妈,刘志钢竟然喝下了治疗外伤的正骨水,想通过生病换来父母的关爱。得知消息后的刘军夫妇心如刀绞,最终,处在防火紧张期的二人委托其他长辈前去照看。如今说起这段往事,夫妇二人依然心痛不已,觉得对不起儿子。
前几年,刘军夫妇带着刘志钢夫妇,上了湖南卫视的节目《天天向上》。他们还接受了许多媒体采访,两口子一下成了名人。用齐淑艳的话说,曾经极度冷清的望海楼,忽然“每天都有人来”。然而,这并非常态,热闹过去,他们还会孤零零地坚守。
刘军说,他没想到,自己的工作赢得大家这么多关注,但他已经想到的是,儿子刘志钢会接下他的接力棒,在他退休之后继续守望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