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记忆与社会变迁:三个武术之乡的案例
2021-11-23王智慧
王智慧
随着中国社会科学的发展,自2000年开始中国记忆研究的热潮也开始涌现,我国学术界对于记忆研究的视角主要集中在3个维度[1]:(1)“国家权力”在场视角,如杨琴和尹秀婉[2]对建国后的主流媒体对民国图景建构的研究,向小丹[3]对新疆回沪知青的研究等;(2)“社会群体”视角,如刘亚秋[4]对知青群体的研究,李里峰[5]对“土改”中诉苦农民群体的研究等;(3)“历史变迁”视角,如刘燕军[6]对南京大屠杀相关记忆的研究,陈平原[7]对北京记忆的研究等。国家权力视角是当代中国记忆研究中比较具有代表性的视角,其重点强调国家权力对记忆的塑造。社会群体视角则从特定的社会群体记忆与认同出发研究集体记忆;而社会变迁视角则着重强调记忆随着社会的变迁而出现的延续、解构与重构的过程。从整体上来看,中国学术界对于记忆的研究呈现了“国家在场”“社会情怀”“体制特点”三个方面的鲜明特征。
武术文化记忆是在特定的历史时期,个体记忆在集体记忆中塑造和互构的结果,武术文化记忆如何在社会场域空间内得以塑造并保存?本文试图借助哈布瓦赫和杨·阿斯曼所提出的“记忆”研究理论,对武术文化记忆的复制与传递进行研究,试图探讨的核心问题是:传统武术文化在当下意识中是如何被解组与重构的?传统武术文化是如何在“交往记忆”和“文化记忆”中被不断融合与重构的?社会框架对传统武术文化记忆的塑造起到了怎样的作用,代际之间的交往记忆传递的效用如何?正是在这样的问题意识之中,武术文化记忆的承载者在更大意义上为我们提供了理解武术文化记忆塑造的现实视角,也使我们得以重新反思传统与现代的关系。
本文的材料来自笔者2016年和2018年以此为研究目标,针对河北沧州市、河南登封市和山东烟台莱州市三个武术之乡的田野工作。具体而言,是对上述地区的数位具有代表性武术文化传承人和部分习武人员以及政府层面武术管理者的参与式观察与深度访谈。希望能够舍弃博弈论、理性选择理论和以大数据为支撑的整体呈现视角,而追求对研究对象一个深入的“片段性”(fragmentary)分析,选择“片面而深入地看问题”,其目的就是揭示处于现代社会场域空间之下武术文化记忆生成与代际传递的机制。
1 社会变迁促使了武术文化记忆的解组与重构
1.1 社会需求的强化作用减弱、文化冲突与生存境遇的改变引发了个体与集体失忆
个体记忆是记忆研究的发端,早期的个体记忆通常是指生物学或心理学领域的记忆,是对人的生理机能和心理活动过程的分析。如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记忆就是人脑对于外部信息输入进行编码、存储和提取的过程。当然生物学领域中的记忆“终究要消亡”,为了巩固和储存记忆,人类发明了“人工记忆”,也就是利用书写、篆刻甚至仪式来巩固和强化记忆。武术文化记忆的继替则表现的相对复杂,之所采用“继替”一词加以表述,是因为武术文化的“继替”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文化复制,而是处于变迁社会中的武术文化的复杂更迭运转过程。实际上也是经历了宏观上的发明、积累、传播和调适的演进过程,在微观的个体记忆领域,影响个体武术文化记忆的关键变量在于个体自身、社会变迁和文化冲突。(1)个体本身由于外部“人工记忆”的强化作用减弱,导致自身承载的文化失忆。人工记忆的强化、社会结构功能的改变与武术文化需求密切相关,依靠口传身授的武术文化记忆在历史的演进过程中受到干扰的因素众多,个体本身对武术文化的理解以及不断强化和巩固尤为重要。然而,个体文化记忆的强化是受到社会文化整体需求影响的,社会变迁根据文化发展的需求以及主流文化的角色期许对武术文化的发展及走向进行干预并起到了“价值遴选”的作用。(2)社会变迁给个体强加的被动失忆。历史的发展经验表明,统治阶级或者精英文化的政策主导对于大众文化的影响是巨大的,武举制的兴起与消亡以及武术价值和功能的变异就能够说明这一点。(3)文化冲突带给个体的文化选择性失忆。在社会发展和变迁的过程中文化的冲突在所难免,但是在政府宏观控制、市场调节以及社会变迁的三重因素驱动下,形成了主流文化和亚文化并存的局面,可以说以西方现代体育的思维和意识为标准的体育文化发展模式,就是我国体育发展的主流文化,而武术以及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则位居于亚文化的地位,通常情况下亚文化不会与主流文化发生对抗和抵触,但是主流文化在一定程度上会对亚文化产生涵化作用(文中的被访谈者均已做匿名处理,首位字母为被访者所在省份代码,第二位字母为被访者所在市县代码,数字代码为访谈的年、月、日,数字后的字母为被访者的姓名编码)。
“父亲教我拳的时候我还很小,长大后迫于生计去当了工人,没有更多的时间练拳,后来赶上‘文革’基本上都不练拳了,我记得当时父亲还留下了几本拳谱,后来‘破四旧’的时候也都给烧了,那时候没有意识到这东西有用,好多功法特别是口诀一类的也忘了很多”(HCC20180323‐QMS)。
“如果只坚持老的一套东西不行了,社会环境变了,传统武术的技术也逐渐的趋于标准化,为了取得好成绩都在追求‘动作漂亮’。比赛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体育局每年都要举办几次传统武术的比赛,提高了关注的同时那些练习传统武术的也有劲了”(HC20181015‐MWY)。
从上述资料不难看出,造成个体失忆的因素不是单一的,而是个体自身、社会变迁以及文化冲突三个变量互构的结果,QMS作为武术文化的传承人所表现的是个体在社会变迁的过程中如何“继替”武术文化的,而MWY则是当地的体育政策管理和实施者。特定的场域空间之内政策执行者所处的地方情景,对于理解政策执行的逻辑以及武术文化的继替状况至关重要。
“我们地区的武术传承拳种有53个,能够把这些门派和拳种的代表性传承人召集起来开个会什么的很难,他们之间互不谦让,现在体校搞武术的也看不上传统拳,说他们是‘土拳’,这些人在一起弄不好就发生不愉快”(HC20181108‐LFM)。
“过去我们对于拜师要求是很严格的,先入门拜的师父叫‘开门师’,后拜的师父叫‘过门师’,一般情况下师父是不允许已收的徒弟再去拜别人的,这就像自己的儿子不能随便出去认爹一样”(HCM20160421‐WLZ)。
尽管我们从表面上来看,武术之乡的文化场域空间呈现相对稳定的景象,但是其内部的各个拳种和流派之间相互“诋毁”现象也时有发生,每一个拳种实际上形成了一个自我“隔离”的文化叙事空间,尽管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之下一些拳种的传承人已经逐步接受了“武术技艺与资本互构”的现实,但是传统狭隘的思维意识及其遗存依然存在,是造成不同武术文化叙事框架之间不兼容的主要原因,由此也进一步引发了“集体失忆”。
“我小的时候,除了少数的人练习通背拳,孟村的人基本上都练习八极拳,田间地头、打谷场都是‘把式房’,那时候在农闲时没有别的事,基本上都练拳,现在村子拆迁了,年轻人外出打工了,街坊邻居关系也越来越淡化了,过去的那种光景再也不会有了”(HCM20160421‐WLZ)。
城市化进程以及人口的流动是中国现代化的典型特征,城市化进程促使“乡土中国”中村落文化的场域空间逐渐缩小,根植于传统村落文化基础之上的传统文化也大范围地消失,学术界对于文化和文化影响力的关注动力来源于社会变迁下传统文化的急剧流失。有关数据显示,1985年到2001年,中国的村落个数由940 617个锐减到709 257个,仅在2001年一年间,中国延续数千年的村落就比2000年减少了25 458个,每天平均减少的村落数量约70个[8]。村落只是物质文化的一部分,而村落的消失是中国社会变迁中文化流逝的缩影,村落消失所带走的不仅仅是物质文化,更为重要的是民俗文化和扎根于乡土中国的行为和精神文化也随之流失和瓦解,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就是其中重要成员。生存土壤的剧变、后继乏人等因素造就了武术文化传承的尴尬境遇。在社会变迁和文化冲突双重变量的作用之下,武术文化面临着传统与现代叠加的双重套嵌式风险,在应对风险的过程中,文化承载者的主动抑制或被动的选择实际上是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之下的策略性行为。
1.2 传统武术文化记忆的表达形式得以解构,社会结构转型导致武术文化传递规范解组
1.2.1 武术文化记忆的现代性表达呈现文化震惊、文化适应与文化休克的复杂态势 人类居住的方式经历了从远古时代分散无序居住状态向以城市和村落为中心有序聚集居住的转变过程,人类社会由相对封闭的传统社会体系向全球化转变,不同文化之间也开始不断交汇、冲突和融合。文化的整体发展也经历着发明、积累、传播和调适的变迁演进过程[9]。从文化发展的实践来看,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与交流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文化发展的动力。然而,当长时间生活在一种文化场域之中的人们接触到另一种文化的时候,就会产生思想上的矛盾和心理上压力,这种现象就是文化震惊(culture shock)[10]。从文化震惊的概念描述上来看,其突出的是个体到另一个文化场域之中所产生的不适反应。对于武术之乡而言则呈现逆向性的特征,是一种外来的文化进入到本土的场域空间,对武术之乡“本土文化”产生一种“文化不适应”或者“文化不和”。文化震惊或者文化不适应给生活在两种不同文化场域空间之下的个体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对于不同的个体而言呈现“接受”与“排斥”两种不同的表现。
“现代的竞技武术我是有些看不懂了,我们过去练的功夫都是真功夫,现在的武术是一味追求好看,旋风脚跳起来转体720度然后还得劈叉落地,这不就是体操吗?这样对身体能有好处吗?能在实战中用得上吗?我看纯粹是花架子!我觉得那不是武术!”(HC20181108‐WCX)。
作为传统武术的传承人,WCX对于现代竞技武术的看法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典型性的特征。虽然这一观点不具有绝对的普遍效应,但作为一种亚文化,也有一定的存在空间。WCX所表现的不仅仅是有文化不适应的心理,同时也体现了他在适应新文化(官方主导的竞技武术文化)过程中产生的焦虑、认知迷失以及沮丧等负面情绪反应,这种反应实际上促使个体进入了一种“文化休克”状态[11]。文化休克的出现与弗洛伊德所描述的防御机制(defense mecha‐nisms)具有类似性,即人类为了保护本我免受现实的痛苦而采取的无意识的反应[12]。文化休克的出现实际上对于克服文化的冲击会在一定程度上阻碍文化适应的进程。依照布迪厄的场域理论,“武术之乡”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地理空间上的概念,而是在变迁社会中衍生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社会空间系统。在这个社会空间系统之中传统的礼治文化观念、差序格局思想共同作用于武术文化之中,呈现了“武术之乡”这一社会空间自身的运行逻辑和规则。在“武术之乡”的场域空间之中,传统与现代、管理者与传承人都占据了不同的位置和资源,并拥有自身对武术文化价值的独特认知,以及武术文化场域空间内部的调控机制。武术文化发展的现代性进程表明,社会变迁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文化遴选机制的角色,而武术文化保障的制度供给则相对落后,这种变化在城市化进程中则更为明显,在剧烈的社会变迁中形成了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之间的滞差,也就是奥格本所提出的“文化堕距”的发生机制。然而,相对于武术文化的制度供给与社会需求而言,始终面临着结构性的危机与挑战,正如塞缪尔·P·亨延顿所分析的“作为一种社会动员力量,社会现代化所带来的一系列变化最终转化为一种新的社会需求,这些需求对既有秩序构成挑战,而应对的办法就是提高制度化水平”[13]。亨延顿的观点在阐明现代化所带来的社会变迁给旧有的秩序带来挑战的同时,也支持了通过制度改革来应对社会变化的主张。实际上我们始终没有创造出一套适应新的社会需求的文化产品以满足社会不同群体和阶层需要,以至于传统武术文化在现代性表达的进程中失去主体地位沦落为亚文化和边缘文化的境遇,呈现出传统与现代、大众与精英、本土与外来文化的冲突与融合局面,武术文化的承载者则表现为文化震惊、文化适应与文化休克的复杂态势。
1.2.2 社会交往工具化与差序格局理性化导致武术文化治理的目标定位出现偏差 传统的乡土社会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不流动的、经济自给自足同时带有一定排外性的场域空间[14]。随着现代性的进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社会结构的急剧转型,经济利益进一步冲击着传统的“差序格局”的关系体系,市场经济的价值理念和思维方式也植入人们的思维意识之中,乡土社会中的利益关系也逐渐向更加理性的“差序格局理性化”“工具性圈层格局”和“实利化倾向”转变[15]。在转型中的“乡土社会”场域背景之下,新旧的规范交替成为必然,变迁社会中的武术文化与规范的解组与重构在所难免。
“每年市里举办传统的拳种比赛基本上都被那些影响力稍大些,或者跟体育局关系密切的人垄断了,体育局的经费也是有限的,需要有关系才能获得支持”(HC20181015‐XW)。
对于科层制的管理者而言,实际上是在“关系”本位的结构之下对资源进行分配,在实际的运作过程中也扮演着一种庇护者的角色。这种结构体系正如张继焦[16]所提出的“蜂窝式社会结构”和“伞式社会结构”体系。管理者与相关的武术组织形成一种紧密的“伞式”关系,呈现“伞式社会结构”的状态,而分散的各个习武组织则呈现“蜂窝式的社会结构”特征。“伞式社会结构”所隐喻的庇护离不开差序格局的思想,根据远近亲疏的关系逐级实行“父爱式”“亲戚式”以及“朋友式”的资源配置策略和庇护方式。而散落在“民间”的各个习武组织则构成了“蜂窝式的社会”,共同构建了一个互惠共赢的关系体系,在“蜂窝”中“蜂王”和“工蜂”分工明确组成了武术之乡的民间习武团体。
“局里的经费有限,每年传统拳的比赛我都要去拉赞助,我们这个地区拳种和门派众多,都想提高知名度,而且我的父亲也是传承人跟他们都很熟悉,比赛的机会不给这个(亲戚)人家就骂你忘恩负义,不给那个(朋友)人家就会说你不够义气,有的人又会找领导来压你,我们很苦恼的”(HC20181015‐MWY)。
可见,传统乡土社会中的利益分配以及武术文化治理理念是依靠乡土场域中的“差序格局”的规制塑造出来的,是在“情”与“理”的基础上综合平衡“关系”“面子”“恩情”等因素的利益最大化结果。如果政府层面的武术运动管理者超越传统“礼俗社会”中的“差序格局”的规制“秉公执法”,就会受到“差序格局”序列中他人的攻击,进而形成强有力的舆论场域空间,对超出“差序格局”约束之下的“越轨”者进行规训。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国家顶层设计的政策在嵌入具体社会环境过程中的执行效力减弱,进而出现规范的解组,需要说明的是这种规范的解组往往带有一定的“破窗效应”,因而引发普遍的传统武术文化失范。
“现代的拜师习武有些变了味道了,传统的拜师就是纯粹的拜师,师父还得隔三差五的帮持着徒弟,而现在弟子拜师的时候都要缴纳一定的费用,这跟传统的拜师简直是差距太大了”(HC20181016‐LFM)。
社会的变迁也将市场经济的“利益至上”思想植入传统武术文化承载者和受众的社会交往之中,“付出——效益”的分析模式在某种程度上取代了传统的伦理标准。正如加尔通所指出的“西方后现代社会是一个宗教溃败的时代,在社会总体失范的背景之下,规范理性仅仅剩下表皮,已经完全被人们的‘支出—效益’的分析框架所取代,文化失去了内在的联系,理性无法再为整个社会提供充足的伦理标准”[17]。加尔通的观点是在转型社会生活之中的中国人身边现象的常态化存在,这实际上就是一种转型期社会的颓态,建立在“交往工具化”或者“交往利益化”前提之下的师徒传承,实际上是对原本传统的“血缘关系传承”和“模拟血缘关系传承”体系中伦理信念的践踏,呈现的是一种赤裸裸的“利益”的交换,更是传统武术文化中规范解组的具体表现。
“我们的队员参加省里的比赛能不能获得成绩,关键XXX说了算,现在练到一定的程度水平都很接近,比赛中能不能行就看裁判评分了,而且现在的专业队队员一般文化成绩不行,上大学能不能走高水平招生那全看教练了,队员敢不听吗”(CZ20181015‐TZC)。
竞技武术跟现代西方体育一样,虽然外显为生物性的生理活动,但是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它很难与社会活动和社会关系割裂。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个体所蕴含的身体能量也成为集体利益的重要组成部分,运动员所具有的身体能量也就成为了国家和基层团体所能够掌控的一种原始的资源。同样运动员在竞赛中所取得的成绩,也常被提升到团体或者国家的战略高度,成为一种彰显制度、种族优越性的具体体现。国家层面对于竞技体育领域成绩热望的顶层设计,是致使底层围绕成绩做文章的根源所在,竞技成绩在当今中国的社会领域诸如升学、就业等多方利益挂钩。于是“操纵比赛”“假打”等失范行为时有发生,运动员的身体在这场多元利益博弈的过程中则扮演者“被征用”的角色。
上述分析进一步表明,社会转型期制度供给的不足以及基层武术治理过程中“差序格局理性化”“交往工具化”倾向是导致武术文化规范解组以及目标定位偏差的深层原因。对于传统与现代二元套嵌式风险叠加的现代变革,进一步增添了武术文化的复杂性,也极大提升了治理和调控的难度,寻求新的协同治理体系具有紧迫性。
2 社会变迁背景下武术文化记忆的代际传递
2.1 文化反哺:变迁社会下武术文化传递的代际革命
家庭构成了传统“乡土中国”的基本生产单位,家庭的维系是严格按照血缘关系得以建立的,社会教育是从家庭开始的,由此家庭也构成了人类文化传播的起点。文化的代际传递(抑或传播)在家庭传播学(Family Communication)领域是指父辈与子女、孙子女之间的信息交流与沟通[18]。在传统社会,父辈往往在文化传承的过程中扮演着教化者的角色,而子辈在这一过程中则扮演着受教者的角色,这种传统的带有“不平等性”特征的文化传递模式在传统社会成为亘古不变的法则。对于代际与代内之间文化传递走向的问题,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在其著作《代沟》中就提出了“三喻文化”理论,所谓“三喻文化”即指前喻、并喻、后喻文化的总称。“前喻文化”是指由长辈向晚辈传授文化的方式,有着“未来重复过去”的特点;“并喻文化”指的是同辈群体之间的文化传递方式,“现代是未来的指导”是其特点;“后喻文化”则在一定的程度上彻底改变了固有的文化传递方式,进而呈现“由晚辈向长辈传授文化的方式”,后喻文化的出现标志着年长者不得不向晚辈学习他们不曾掌握的知识、经验和权威,年长者的权威也随之被解构。“三喻文化”理论的提出以及文化传递方向的变化则是基于社会变迁的大背景而言的,米德所提出的“后喻文化”理论本身蕴含着“文化反哺”之义。此后,基于卡尔·曼海姆的“代际社会学”(Sociology of Generations)理论,国内学者周晓虹于20世纪80年代提出了“文化反哺”的概念,“文化反哺”是指“在急速的文化变迁时代所发生的年长一代向年轻一代进行广泛的文化吸收过程”[19]。武术文化的代际传递同样呈现上述特征,与变迁社会背景下相对普遍性的“文化反哺”现象不同的是,传统武术文化的传递则呈现“强制性”和“选择性”两种不同的传递方式,代际间的强制性文化传递往往发生在武术文化承载者(传承人)的身上,这种传递带有强烈的“责任性”特征。而选择性的传递往往发生在普通的传习者之中。
“我要求我的儿子和孙子必须习练八极拳,老祖宗留给我的东西不能失传,我的孙子和孙女现在就读XX体育大学武术专业,读完大学肯定对八极拳的传承和发扬有帮助,现在的知识更新快,老一辈的拳师是跟不上了,那时候没文化的光知道练写不出来也表达不出来,我有高中文化就把八极拳的动作发力结合力学原理分析出来了”(HCM20160421‐WLZ)。
“我放假的时候回到家里,一方面帮助家里照看武馆的事物,另一方面也会把从学校里学到的知识跟爸爸和爷爷分享,跟他们讲一讲通过微信与短视频介绍传统武术、现代武术的发展趋势以及外域武术及搏击文化的运作经验,他们都特别高兴!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我在小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份”(HCM20160527‐WSH)。
“当我们试图解释一种社会现象时,必须研究该现象产生的原因和它具有的功能”[20]。WLZ先生对于子代的文化传递上就体现了“强制性”的特征,在他看来这种文化的传递带有强烈的“宗族”式色彩,由此体现了强烈的责任意识。在他的认知中也同样体现出了“文化反哺”的痕迹,对于自我的理性认知源于社会变迁背景下新鲜事物和知识的不断更替,并由此产生代际传递的期望和价值认识之所在。而作为子代的WSH的表述中则更多地呈现知识和文化传递过程中的“文化反哺”特征,这进一步表明影响“文化反哺”的主要变量是社会变迁,“在急剧变迁的社会中新鲜的事物和规则层出不穷,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一方面亲代原有的知识、经验、以及价值观丧失了解释力和传承的价值,另一方面子代所接受的新鲜事物和知识促使其有了指点父母的机会”[21]。
“我们家是太祖拳传人,我爸爸强制要求我和弟弟练武术,为了考学需要练的是竞技武术,现在我对我的儿子要求不能那么严格,现在可以选择的兴趣爱好多,如果他不喜欢武术我也不想强制他练”(HC20181027‐MWY)。
MWY女士的表述则表现为文化传递的自由选择倾向,虽然其作为太祖拳的家族式传承的文化承载者,其本身对于太祖拳文化的认知更多地呈现一种分散性与信仰弱化的特征。武术拳种流派繁多的特征也注定了武术文化的分散性。武术文化在传递和复制的过程中更多地呈现一种分散性以及世俗生活的嵌入性特征,正是由于这样的特征,导致武术文化作为一种“信仰”在市场竞争中极其容易流失子辈“信徒”。武术文化本身就嵌入世俗生活之中,根植于世俗文化场域空间的传统武术则表现为相对开放的文化特征,因此在变迁社会的背景下对于武术传承人身份复制与武术文化本身复制则面临多元文化竞争的危机,在市场竞争之中出现“信徒”的流失将成为必然。对于文化传递过程中亲代与子代之间的矛盾,费孝通先生在其著作《生育制度》和《乡土中国》就看到了“握有强制年幼的人的教化权力”,在变迁时代面临顺应的窘迫,与此同时接受新思想的年轻一代虽然受到父母的羁绊,又自觉“不能抹煞了自己的希望,跟着前辈走上一条他认为的死路上去”[22]。调查实践表明,传统武术文化的传递虽然呈现了“文化反哺”的反向社会化特征,但是这并没有导致亲代与子代之间关系的紧张,反而呈现一种如罗伯特·帕克所指出的共生(symbiosis)与契洽(consensus)的有益社会关系[23]。需要注意的是,“急速的社会变迁催生了‘反向社会化’现象的出现,新的技术应用、自媒体时代的到来,促使文化的生产、学习以及传播效率大大增强,这进一步强化了年轻人学习动机与身份区隔的主动性,由此也促使同一生理年代和辈分之间形成‘文化鸿沟’和‘隔阂’,进而衍生为‘年龄之代’内部的‘文化之代’现象的出现,今天的文化反向传播则呈现‘代际’与‘代内’并存的二元模式”[24]。“文化之代”的出现促使同一年龄、同期群内形成不同的文化标签与认知能力上差异的鸿沟,“年龄之代”与“文化之代”的并存加剧了文化传递的复杂性趋势。毋庸置疑,“文化反哺”与代内的“文化反授”的文化传播方式,在未来的社会文化及武术文化的传播过程中将进一步强化,这将有助于我们对变迁社会中武术文化传递的理解。总之,受到“文化反哺”反向社会化潮流的影响,传统的长辈文化权威开始削弱并呈现“契洽”式发展趋势,分散性以及世俗生活的嵌入性特征导致武术文化在市场竞争中极其容易流失子辈“信徒”,是变迁社会背景之下武术文化代际传递的真实写照。
2.2 动机变异:阶层区隔之下武术文化承传的观念差异与文化再生产
根植于“乡土中国”社会背景之下的武术文化已经融入乡风民俗的文化场域之中,它不仅是一种集体惯习与个体行为规则,而且是武术传承人集体记忆的产物。在传统社会中,武术文化的代际传递是相对连续而顺畅的。在哈布瓦赫看来,记忆中的“集体框架恰恰就是一些工具”,可以帮助人们“重建关于过去的意向”[25]。对于传统武术文化的承载者而言通过自己的记忆为年轻一代重建过去的意向与族群认同,则是他们的社会责任之所在。然而在今天看来,对传统武术记忆的重构与复制却成为艰难的工程,原因在于急速的社会变迁导致年青一代的社会认知、价值观判断以及文化追求产生了剧变。社会变迁与文化冲突是影响文化传递模式与方向发生变化的两个重要变量,当今的社会变迁也引发了三个“拐点”的出现:(1)刘易斯拐点的出现。劳动力无限供给特征消失,转变产业结构提高技术水平成为趋势,预示着将由生产型社会化向教育型社会化转变;(2)老龄化拐点的出现,预示着青年人将步入时代发展的“舞台”中央,“文化反哺”的反向社会化将成为趋势;(3)城镇化拐点的出现,预示村落的“空心化”出现,“乡土中国”社会结构中的“固态”特征开始向当代城镇化进程中“流动中国”状态转变。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武术文化的代际传递也呈现动机与行为的多元化倾向,表现为不同社会阶层的武术文化选择观念上的差异。
“来体校学武术的大多数孩子的学习成绩不理想且多为普通家庭的孩子,家长为了在升学考试中能够有一些优势和照顾,就选择练武术了,有实力的家庭一般渠道比较多,除非特别喜欢一般不到我们这里来”(HC20181112‐TZC)。
TZC先生是该地区体校武术队的教练,多年的教学实践使其对体校学员的习武动机以及家庭情况有着深入的了解。随着社会阶层的进一步分化,选择子代习武也成为实现社会流动的抓手之一,社会分层的本身就代表着享有社会资源的不平等性,往往在子代幼年阶段家庭所做出的选择影响着孩子的教育和职业选择,这也印证了家庭背景与教育结果之间的互动关系。事实上父母的价值观、文化信念以及阶层环境都对子代的教育和职业选择产生深刻的影响。
“武校里的孩子来源各异,他们有的父母忙于生意,无暇照顾孩子,还有的在家里惹事生非的父母拿他们没有办法,于是就送到我们这里来了,前几年领导来我们这里考察时赞扬我们学校为国家做出了贡献,将这些孩子培养成为懂规矩、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呢”(HD20181026‐FWF)。
FWF作为DF地区具有较大规模的武术学校的管理者之一,其对武校孩子的习武动机与家庭背景较为熟悉,不难看出其表述带有明显的“动机”与“阶层区隔”的特征。在武术文化的代际传递过程中,“选择习武”抑或是“放弃习武”内生于根植在社会各个阶层的亲代对武术价值的不同认同。在这一过程中实际上践行了“阶层—意识—价值—行为”的逻辑生成过程[27]。如上文所述,武术文化传承人对子代习武的强制性要求,原因在于其所掌握的武术文化在社会的变迁中转化为强有力的社会、文化及经济资本,父代具有强迫性质的传习理念实际蕴含了优势阶层延续经济地位和阶层的信念,这种传递带有“马太效应”的特征。同样对于优势阶层而言,由于选择的多元性,也影响了子代对于文化传播的实践倾向。而对于长久以来都处于为“生计而奔波”的社会底层家庭而言,其对于子代的“习武选择”则更多的表现为社会流动需求的层面,对于这一阶层而言家庭对于武术以及教育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模式将进一步影响子代的价值观和行为选择。
“我们结合文化自信的时代背景创造了武术与国学文化相结合的‘武娃’教育体系,这套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古代英雄人物故事拳,主要面对幼儿园开展,目前已经有几十家幼儿园跟我们合作,效果非常好”(JN20170922‐LJH)。
“2006年沧州武术就被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此后孟村八极拳、劈挂拳、燕青拳、六合拳等也先后被列为国家级以及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我是孟村八极拳传承人,今后我只要是身体允许还会为八极拳发展再尽一些力”(HCM20160516‐WLZ)。
无论是LJH先生表述的实践行为,还是WLZ先生表述的“国家权力”在场,都在不同程度上给武术文化发展和传承带来了明显的改变,从理论上讲这是一次文化再生产的过程。对此,布迪厄的“文化再生产”理论有着精辟的解释。武术以新的形式在幼儿教育体系中呈现以及武术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确立,在这一实践过程中的背后隐含了所有参与主体共同构造的多种场域和运行逻辑,是政治、学术、经济与文化场域的多重交叉,正是多重场域的互动和有机连接,导致了武术文化的复杂性与策略性呈现。武术文化的教育性呈现以及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存在,都是以武术传习的受众群体为主体的文化实践活动和文化再生产过程。这不仅是武术文化过去与现在的历史循环,而且还是武术文化生产与再生产过程,同时还是社会场域和参与主体互动的过程。然而,结合上文所述的武术文化变异现象,我们可以发现武术文化的再生产势必会引发“本真性”与“现代性”的矛盾问题,过分地追求武术文化的现代性势必会以丧失本真性为代价,完全保护武术文化的本真性也同样会面临“现代性”危机,同时也不符合“发明、传播、积累和调适”的文化实践发展逻辑。为此笔者认为,在复制武术文化基因的前提下,探讨武术文化的现代性与生长性是化解危机之道。
2.3 现代演绎:武术文化代际传递的多重场域嵌入
武术文化之所以在变迁社会的发展中引起研究者的重视,其根源在于它的特殊性,早期我们就有“武术属于体育又高于体育”“武术源于中国属于世界”的论断。这些论断都具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并没有阐述武术文化在民族文化中的核心价值,也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武术文化在民族文化中的定位问题。笔者认为,武术文化在现代性场域空间内的定位应该是:武术文化是我们无法摆脱的民族身份标志,是中华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创造出来的历史记忆与精神寄托,是用身体实践来展现国族记忆的重要载体,同时更是实现国族认同构建“想象中共同体”的重要途径。世界上的许多民族虽饱经磨难,但是只要他们的传统文化和信仰没有消失就很快得以凝聚。社会变迁所带来的现代性和文化全球性语境打破了传统的武术文化发展格局,武术文化的代际传递过程中文化复制的主动与被动由于一些外在因子的介入而引发出了诸多新的变化。
“我们上一年级的时候上过武术课,教‘旭日东升’武术操,二年级开始就没有了”(HC20181106‐GJZ)。“我上高中的时候学过24式太极拳,后来上大学又学了一遍,课后去打篮球、踢足球什么的都比这个兴趣,太极慢悠悠的,不适合我们这个年龄学习”(HC20181106‐CHB)。
“由于我坚持给孩子一个美好的童年就没有报各种课外辅导班,结果开学孩子的学习就有些吃力,没办法又重新报了辅导班,我爸爸责怪我‘早干嘛了’”(HC20181209‐TC)。
GJZ是上三年级的小学生,CHB是大学三年级的在读学生,TC女士是五年级小学生的家长,GJZ与CHB的表述反映了武术作为学校体育的课程在实践中的发展状况,这不仅仅是政策设计和执行效力的问题,更反映了武术作为文化产品供给的失衡与错位。所谓供给失衡严格来讲是武术进入学校以来我们并没有开发或者创造出一套适合不同年龄特征的文化产品,进而导致在实践教学和文化代际传递的过程中出现“真空状态”。此外,现代体育项目的多元性也为有限时间内参与体育活动的青少年提供了更多的选择,不同体育项目之间参与价值的可替代性,西方主流体育文化冲击等多重“因子介入”进一步恶化了武术文化传递的场域空间,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传统武术文化代际传递变得不再稳定。
TC的表述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这个时代学生家长的普遍心声,“送孩子—学技能—接孩子”变成循环往复的流水线操作,巨大的课业压力促使孩子及家长无暇顾及其他多元需求。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2010年和2015年两次调查数据显示:“全国小学生平均在校时间从6.7小时增长到8.1小时,中学生的平均在校时间也从2010年的7.7小时增长到11小时。上海、北京、成都、杭州等城市,课外补习已经演变成一场没有尽头的竞赛[27]。在学校、社会与家庭的多重权力的合谋之下,“减负”成为空话,“自然成长”进一步流产,在文化传递的过程中所体现的“过度设计”和“强制干预”文化传递变了味道。代际传递虽然是父母主动实施的传递行为,但是时代的风向标将家庭与孩子牢牢地局限于名校竞争与追逐之中,致使其中代际文化资本复制的意识深入骨髓。“具体表现为中产阶层强于工人阶层的文化引领和资本传递特征”[28]。在中产阶层的文化资本“过度”传递影响下,子女选择习武的可能性并不大,而对于并不富裕的工人阶层则会权衡多方利弊做出“理性选择”。从整体上来看,文化资本能量彰显促使武术文化代际传递进入休眠期。
“我的父母要去外地打工,就把我送到武校来了,开始我并不愿意因为天天压腿呀、踢腿呀什么的太苦了,没办法只能坚持,希望自己能够练得向XX那样成为冠军,到那时候就好了”(HD20181026‐JZY)。
“我不愿意读书,我爸爸在NB做生意,他们想让我在武校呆几年,大一点了就去跟他们一起做生意”(HD20181026‐WGL)。
“我们家里两个孩子,条件有限,弟弟在城里读书,我学习成绩一般,父母原本让我辍学打工呢,我从小喜欢武术,就选择来武校了,我觉得学武术一样能够找到好工作”(HD20181026‐HML)
JZY是TG武术学校的一名学生,从传承的机制上来看,武术学校毋庸置疑构成了武术文化传承的主体,这里的学员也成为武术文化传承的中坚力量。相对主体性实践中表现出来的主动、能动、自由特征,JZY同学行为实践带有“半主体”性特征。这种半主体性特征的背后不仅仅是家庭和阶层的被动选择,更是构成了一种相对复杂的武术文化传递格局,这种格局的表现则呈现3种情形。(1)通过教育抑或是习武来改变阶层地位实现社会流动,是绝大多数家庭的普遍心理认知。这种文化传递的格局表明了相对底层的社会阶层想通过教育抑或习武来实现就业,进而改变阶层之间的界限的美好愿望。(2)新“读书无用论”的出现,导致子代通过教育实现社会流动的可能性降低,武术学校成为子代实现社会化的选择。近年来“成本—收益”的投资决策进一步强化了“读书无用论”的思维形塑,“进可入城从商,退可回乡务农”成为决策选择,由此“宿命论”则成为代际传递中的安慰剂。(3)父辈看透教育抑或习武的价值,子代仍然想通过教育抑或习武实现社会流动。这种思维实际上有些弱化了的“种姓制度”的特征,在这样的思维形塑之下,人们把实现社会阶层的流动的影响因素归于“命运”。JZY、WGL与HML只是诸多武术习练者其中的一员,但是其社会经历和行为选择实践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武术文化代际传递的特征,使现代演绎过程中武术文化代际传递进入“半主体”波动型状态的判断得以确立。总之,在现代性的演绎过程中产品供给、强势文化冲击等“因子介入”使传统武术文化代际传递变得不再稳定,文化资本能量彰显促使武术文化代际传递进入休眠期,武术文化的代际传递进入“半主体”波动型状态,是对现代性演绎过程中武术文化代际传递的基本判断。
3 结语
社会变迁给传统武术文化记忆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传统武术价值体系的解构与重组。在以资本推动为主导的世俗文化情境之下,围绕着“能不能打”的价值评判标准,传统武术被一次又一次被推向舆论的风口,在神圣与世俗的二元对立和反差之下饱受质疑和争议。但需要明确的是,真正的传统武术所蕴含的文化基因和族群记忆不可否认,用身体实践强化和表达族群记忆正是传统武术的文脉所在[29]。我们之所以热衷于对武术记忆的研究,是因为真正的传统武术文化记忆所剩无几。对于武术文化记忆的关注,其核心目的是为了唤起逝去的记忆,更重要的是为了全面理解现在。因此,重新追寻过去,强调民族身份是对抗“集体失忆”的良方,对于武术文化记忆的属性与代际传递中的内在规律进行揭示,有助于我们准确把握武术文化发展的整体态势。
需要指出的是,笔者对武术文化记忆属性的阐释以及武术文化的代际传递的研究是在依赖于受访者主观判断的前提下完成的,研究和分析难免产生偏差,这有待于后续的经验研究进一步验证和补充。此外研究对于武术文化代际传递的微观分析并不否定社会背景、制度调节、文化规范等变量的宏观影响,这使笔者意识到所做出的尝试在今后仍然有很长的路需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