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杨万里的童趣诗

2021-11-21朱林艳

今古文创 2021年43期

【摘要】童趣诗是中国古代诗歌林苑中的一朵奇葩。儿童天真可爱的天性使一些诗人注意到这类群体，留下了相当数量的童趣诗，其中一位便是杨万里。本文着重探索杨万里童趣诗的创作，依据作品分析杨万里童趣诗蕴含的童趣以及从中体悟诗人的童稚心态和人生哲学。

【关键词】杨万里;童趣诗;童趣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43-0030-03

“童趣”意为“儿童的趣味或情感。”东汉刘熙在《释名·释长幼》中说：“十五曰童。”童趣诗一开始并不是一个特定的诗歌类型，人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类型的诗歌可以成为一个体系，可以称之为童趣诗。那么童趣诗是什么呢？字面上来看表现儿童情趣的诗歌称为童趣诗。具体一点，诗人对儿童的形象、动作、情态、语言和心理等进行描写，继而刻画出他们的活泼天真、幼稚单纯、真诚坦率等特点，这类描写儿童可笑又可爱的诗歌，就是童趣诗。

一、杨万里童趣诗的分类

杨万里的童趣诗多达三十余首，这些诗多以儿童的日常生活为描写对象，以尊重和欣赏的眼光来抒写儿童生活，绘制了一幅幅丰富多彩的儿童画卷。具体来说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儿童游戏图

杨万里的童趣诗中有的细致描写了儿童丰富的游戏活动。童年生活离不开游戏，因为游戏总能给孩子们带来无限的乐趣，通过对游戏的描写可以展示儿童纯真无瑕的童心世界。如《稚子弄冰》：“稚子金盆脱晓冰，彩丝穿取当银铮。敲成玉磬穿林响，忽作玻璃碎地声。” ①冬天的早晨，刚起床准备洗脸的小孩子，发现盆里的水冻成了冰。小孩子看到冰不由觉得新奇，于是便把冰从盆里取出，找到绳子把冰穿起来，当作铜锣来敲打，正敲得起兴之际，突然冰碎落地，发出响亮清脆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子贪玩打碎了玻璃呢。通过对冬日小孩子敲冰锣的描写，刻画了一幅富有诗意的儿童戏冰图，表现了儿童可爱纯真的天性。

《舟过安仁》：“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怪生无雨都张伞，不是遮头是使风。” ②诗中两小童模仿大人制造风帆的稚气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却也不由赞叹他们的聪明伶俐。诗人描写的虽然尽是儿童的幼稚行为，但是表达了他对两位儿童的喜爱，同时也看出诗人对儿童游戏生活的向往。

这两首诗集中体现了孩子们在童年时期对周围事物的好奇和贪玩的天性，正是由于儿童的嬉戏玩耍，才使得儿童的生活到处充满着游戏的乐趣，处处洋溢着的童真童趣构成了一幅儿童游戏图。

（二）儿童劳动图

杨万里的童趣诗中有的描写了儿童从事简单的劳动活动的画面。杨万里笔下多为农村儿童，他们除了嬉戏玩耍之外，还要帮助大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简单劳动活动，其中放牧是孩子们的劳动活动之一。如《桑茶坑道中》：“晴明风日雨干时，草满花堤水满溪。童子柳阴眠正着，一牛吃过柳阴西。” ③雨后天晴，惠风和畅，溪水潺潺，绿草如茵，春暖花开。柳树下的草地上正躺一个睡意蒙眬的牧童，一头老牛只顾吃着青草，不觉已吃到柳荫西面去了。诗中的牧童虽然是在放牧，但是在他与牛和谐共处的画面中却处处流露出童趣。采摘也是儿童劳动的一种方式，他们会在采摘过程中感受到劳动的快乐。

如《梅熟小雨》：“留许枝间慰愁恨，儿童抵死打黄梅。”④梅熟落雨已是五月，五月的风和雨仿佛都带有了人的情感，留下了阴雨绵绵的天气和熟透的梅子来慰藉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儿童却不然，他们无忧无虑、贪玩贪吃，费尽了力气要去采摘黄梅。诗中把采摘黄梅的儿童刻画得惟妙惟肖，表现了儿童采摘时的淘气顽皮。轻风、落雨、黄梅、儿童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山野儿童采摘图。

（三）儿童学习图

杨万里的童趣詩中也描写了儿童的学习生活。学习不单单是一般意义上的学习科学文化知识，还包括儿童的模仿学习。儿童对世界充满好奇，他们可以通过刻苦学习或者亲身实践获得知识，还可以通过书本或他人的经验从而扩大认知范围。如《观小儿戏打春牛》：“小儿著鞭鞭土牛，学翁打春先打头。” ⑤描写儿童对成年人“打春先打头”的学习，事实上，儿童并不知道“打春先打头”是祈求丰收的寓意，他们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成人的模仿学习，以此来获得打春牛的认识和经验。

《苦吟》中写道：“小儿诵书呼不来，案头冷却黄齑面。” ⑥诗中的小孩子一心只顾诵读诗书而忘记了吃饭时间，借此表明了孩子学习的勤奋刻苦，展现出一幅生动的儿童发奋学习图。

总之，杨万里笔下的儿童已然完成了从配角到主角的完美蜕变，诗人开始关注儿童丰富多彩的生命活动，用诗歌的语言去发现充满童心童趣的世界。儿童最大的天性是爱玩，杨万里对儿童的刻画又不只是爱玩，而是以更宽广的视角去观察儿童生活的方方面面，构成了一幅幅丰富多彩的儿童画卷。

二、杨万里童趣诗中的童趣

童趣就是指人类童年时期自然纯真的状态。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社会阅历的增加等，童趣也在成长的过程中丢失了。而杨万里的童趣诗恰恰体现了人类在童年时期的纯真自然，刻画了多姿多彩的儿童世界。这种童趣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自然活泼

成年人由于长期社会化的影响，或自觉或不自觉地用社会规范来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做起事情来有时会瞻前顾后，显得比较拘束。而儿童则不一样，他们会更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们的行为举止不受束缚、自然活泼。杨万里的童趣诗《鸦》：“稚子相看只笑渠，老夫亦复小卢胡。一鸦飞立钩栏角，子细看来还有须。” ⑦乌鸦是有胡须还是没有胡须的问题，成年人大抵是不会花时间去讨论的，但儿童却不然。他们总是以活泼自然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诗中的儿童看到乌鸦长着胡须定然是兴奋和喜悦的。通过对儿童观察乌鸦是否有胡须的描写，自然活泼的儿童形象便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人们面前。

《嘲稚子》：“雨里船中不自由，无愁稚子亦成愁。看渠坐睡何曾醒，及至教眠却掉头。”⑧阴雨蒙蒙，一叶扁舟，船上儿童的活动范围受到了限制，只能在方寸之内嬉戏，如此这般，本来没有忧愁的孩子也会因为不能尽情玩耍而闷闷不乐。活泼可爱的儿童是很少觉得忧愁的，即使有时候会觉得烦恼，和成年人的愁苦也是不尽相同的。成年人的愁苦一般是物质和精神层面的，而小孩子的烦恼，仅仅是不能尽情地嬉戏玩耍。为什么小孩子不去睡觉呢？或许是在等雨停吧，这样他就可以到岸上尽情地玩耍了。诗中儿童的行为举止无拘无束，体现了儿童特有的天真自然。

（二）天真无邪

成人总是以常规的思维去对待事物，他们会提醒自己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孩童时期的天真无邪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消失殆尽。儿童文学家陈伯吹曾经说过，应该学会用儿童的思维去看待问题，用他们的眼睛、耳朵、心灵去感受这个世界。因为儿童天真无邪，善良单纯，性情率真。如《送客归至郡圃残雪销尽》：“三日东风入万家，草间残雪不留些。儿童道是雪犹在，笑指梅花作雪花。”⑨春天来了，草丛间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孩子们看到开得洁白的梅花，以为雪还没有融尽呢。在儿童的眼睛里雪花和梅花一样都是白色的，形状也是差不多的，他们便认为二者是同一事物。把雪花和梅花混为一谈是因为儿童对不同事物的分辨能力还很弱，他们现阶段只会借助事物的外形来进行判断，这是儿童的正常思维，是由儿童天真无邪的本质决定的。

《闲居初夏午睡起二绝句》（其二）：“戏掬清泉洒蕉叶，儿童误认雨声来。” ⑩诗人闲来无事便捧起泉水去浇芭蕉，正在一旁玩耍的儿童被淅淅沥沥的声音所惊到，他们误以为突然下起雨来了。一个“误”字表现了儿童的天真可爱、顽皮活泼、纯真烂漫，而这正是儿童与生俱来且成人所缺失的谐趣。

（三）顽皮好动

小孩子天性顽皮贪玩，不似成年人那般稳重，但顽皮好动不正是儿童的天性吗？在杨万里的笔下不乏描写儿童淘气顽皮的诗歌。如《宿新市徐公店二首》（其二）：“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⑪春和景明，万物复苏，草木新绿，莺舞蝶飞。弯弯曲曲的小路旁有一座用篱笆围成的院子，院子旁有一棵发着新叶的树，树下的儿童在急急忙忙地追着蝴蝶，蝴蝶受到惊吓，飞到黄灿灿的油菜花地里就不见了踪影。前两句运用静态描写，细致刻画了农村的田园风光，描绘了一幅生机勃勃的春日景象。后两句运用动态描写，“急走”和“追”生动描写了儿童捕捉蝴蝶的情景，表现出儿童顽皮好动、淘气贪玩的天性。诗中对儿童捕捉蝴蝶的描写平淡简单却不失童真童趣，一幅儿童捕蝶图被诗人刻画得惟妙惟肖。

总之，杨万里通过对儿童戏蝶、稚子弄冰、牧童骑牛、幼儿观蚁、顽童玩雪等一幅幅平凡生活中最为琐碎平常的画面的描写，表现了儿童活泼自然、天真无邪、顽皮好动的天性，展示了他们丰富多彩且充满童趣的世界。

三、杨万里童趣诗中的人生哲学

永远保持一颗儿童般的好奇心，正是一位诗人永葆青春的前提。杨万里用他“绝假存真”的童心去感受自然万物，并以诗歌的形式表现了儿童真诚坦率、活泼天真的特性，使童趣诗在诗歌苑林中大放异彩。同时杨万里的童趣诗也表现了人类对自然永不泯灭的童心童性和对人生哲理的追求，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乐观开朗不知愁。杨万里童趣诗中一个重要的方面是要向儿童学习，永远以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生活。诗人深谙成人的愁苦和儿童的烦恼是不一样的，成年人的愁苦绝大部分是生老病死，如唐杜甫的《登岳阳楼》虽然写出了岳阳楼景色的壮丽，但诗中“昔”“今”对比暗含自己如今年事已高、不复当初模样。诗人看到“孤舟”更感慨现在的自己孤身一人、穷苦潦倒。而杨万里的《嘲稚子》中的孩子却因为下雨天被困在船上不能出去玩耍而烦闷发愁。儿童在嬉戏游玩、不停运动中感受生命的活力，享受当下生活的美好，而不知生老病死为何物。这是值得羡慕也是值得人们思考学习的地方，学习他们的乐观开朗、积极向上、诚实可爱、真挚勇敢。

其二，保持着丰富的想象力和好奇心。儿童有足够多的兴致去探索他們觉得有趣的事情，以至于总忘记其他事物的存在。一切文学艺术都离不开想象，同样人生也离不开好奇和想象。如杨万里的《鸦》中描写了儿童对乌鸦是否有胡须的好奇，刻画了活泼天真、充满好奇的孩童形象。唐代诗人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描写的天姥山魅力变幻、耸立天外，但诗歌看似写山但又不止写山，更多的是借助天姥山直抒胸臆，借此来表达对自由的向往和对光明的追求。诗人运用想象和夸张的手法构成了一幅变化莫测的奇景图，引人无限遐想。也正是李白丰富的想象和极度的夸张手法塑造了他的浪漫主义诗风，成为一代“诗仙”之名。人们可以学习已知的学问，想象力是未可知的，人们需要想象力去创造新事物，但想象力是学不来的。儿童无疑是最富于纯真想象力的群体，但想象力和好奇心往往随着人们年龄的增长而消退，所以从杨万里的童趣诗中，要学着做一个永远保持丰富想象力、好奇心且童心充溢的人。

其三，热爱自然。一个热爱眷恋大自然的人必然是一个充溢着童心的人。杨万里把童真童趣引入诗中，细致观察自然景物中的活泼之处，用幽默诙谐的笔墨、拟人化的手法描写大自然。他笔下的万物生灵都充满着生机活力，诗人对自然的喜爱、对自由的渴望一目了然。如《闲居初夏午睡起二首》（其一）：“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⑫诗人闲来无事看孩子们捉柳花，切身感受初夏的清新闲适，与大自然无限亲近，展示出诗人对自然的喜爱之情。杨万里是一位心忧家国、淡泊名利又渴望回归自然的诗人，但他又不仅仅是诗人，同时作为理学家的他怀揣一颗童心记录自然万物的同时，又不乏对自然哲理的思考。杨万里的童趣诗不仅表达人类对回归自然的渴望，而且也诗化了自然，诗化了哲学。

四、总结

童趣诗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一颗被人忽略的明珠，它具有自身的特点。杨万里所作的童趣诗，对后来童趣诗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杨万里创作的童趣诗把儿童作为诗歌主体，他笔下的儿童不再是诗歌中的陪衬，而是独立的个体。在儿童地位并不是很高的古代，杨万里仍坚持自己对童心、童性的追求，写下了影响深远的童趣诗，丰富了中国古代文学的创作，为古代文学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注释：

①周汝昌选注：《杨万里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07页。

②周汝昌选注：《杨万里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36页。

③周汝昌选注：《杨万里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29页。

④（宋）杨万里撰，辛更儒笺校：《杨万里集笺校》，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2册，第389页。

⑤周汝昌选注：《杨万里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11页。

⑥周汝昌选注：《杨万里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99页。

⑦周汝昌选注：《杨万里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02頁。

⑧周汝昌选注：《杨万里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69页。

⑨周汝昌选注：《杨万里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68页。

⑩周汝昌选注：《杨万里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44页。

⑪周汝昌选注：《杨万里选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