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在美国的英译概述
2021-11-21王华龙玉梅
王华 龙玉梅
(广州应用科技学院,广州 增城 511370)
一、引言
新时代背景下,典籍翻译与传播是促进中国文化传播,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一环。《中庸》是中国儒家思想“四书”之一,相关的英译活动在国内外都备受关注,极大地促进了中西文化交流和互通。《中庸》在海外的英译始于英国,但19世纪30年代末开始,美国汉学研究异军突起,至今已产生12个《中庸》译本,美国已经取代英国成了《中庸》翻译与研究的中心。因而,文章对《中庸》在美国译介作历时性描述,按照12个所有美国译介或出版译本的问世时间梳理《中庸》在美译介的三个阶段,厘清在美国产生以及出版发行的《中庸》英译本,形成《中庸》在美英译介概述。
二、《中庸》在美英译的萌芽阶段
最早在美国出版的《中庸》英译是林语堂编辑并翻译的合译本《孔子的智慧》(The Wisdom of Confucius),1938年收入兰登书屋(Random House)“世界最佳图书”(the world's best books)系列作为文学作品在纽约出版,1966年再版,21世纪后出现电子书版本(Kindle Edition),说明该书在美国得到了认可和接受。林语堂在书中采用并修改辜鸿铭的《中庸》译本,删减了辜译的注释,将朱熹注释的《四书集注·中庸章句》重新划分为10个章节,重译了部分核心术语。《孔子的智慧》属于儒家介绍性评论读物,唯有《中庸》英译采用了辜鸿铭的译文,并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独立译作。
修中诚(Ernest Richard Hughes)是英国人,来华传教后回到牛津大学任中国哲学和宗教讲师,退休后在美国多所大学任教或访学。他的《中庸》译文收录在合译本(The Great Learning and the Mean-in-Ac-tion——Newly Translated from the Chinese,with an Introductory Essay o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Philosophy)。译本采用了阮元《十三经注疏》为蓝本,有长篇序言、文内注释、脚注和附录等部分(江晓梅,2020)。该译本在1942年由J.M.Dent&Sons Ltd.公司在英国出版,1943年由E.P.Dutton公司在纽约出版,1979年由AMS出版社在纽约重印,是读者研究中国传统思想和经典文学的资料(杨文地,2019)。
庞德(Ezra Pound)是美国诗人和评论家,儒家典籍译者。他的《中庸》英译有4个不同版次,首次发表在1947年杂志Pharos第四期,并收录在合译本The Unwobbling Pivot&The Great Digest。 1951年彼得·欧文出版公司(Peter Owen Limited)和新方向出版公司(New Directions Publishing Corporation)分别在伦敦和纽约发行合译本Confucius:The Great Digest and Unwobbling Pivot。1969年新方向将庞德的《中庸》《大学》《论语》英译结集出版,书名为Confucius:The Unwobbling Pivot/Great Digest/The Analects。庞德的英译同样采用朱熹注释版本为原稿,节译了26章,表达流畅,对中庸思想的阐释颇有新意,但对原著的理解不够精准,因而他的译本还算不上经典译本。
三、《中庸》在美英译的发展阶段(1960~1980年间)
翟楚(Ch'u Chai)与翟文伯(Winberg Chai)两父子是美籍华裔学者,合作发表多部著作和译作。翟氏父子的《中庸》英译收录编译的《孔子圣书及其他儒家经典》(The Sacred Books of Confucius and Other Confucian Classics),于1965年由University Books在纽约出版。译本以《礼记·中庸》为原文文本,前言充分阐述了儒家思想以及《中庸》的核心,表达通俗流畅,注释和评论简洁,满足普通读者的阅读审美需求(江晓梅,2020)。
陈荣捷(Wing-tsit Chan)是著名美籍华裔学者。他的《中庸》编译本(The Doctrine of the Mean)收录于1969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出版社(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出版的《中国哲学文献选编》(A Source Book in Chinese Philosophy)。他的《中庸》译文采用朱熹注释版本,在序言中解释了《中庸》的哲学定位和核心术语的思想内容。陈荣捷的《中庸》译本是美国高校学习中国哲学的必读书目和教材之一,系统介绍中国哲学,使《中庸》的研究进入学术领域,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王安国(Jeffrey Kenneth Riegel),悉尼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荣休教授,在1978年完成其斯坦福大学博士论文《〈礼记〉子思四章:‘坊记’‘中庸’‘表记’‘缁衣’分析与翻译》(The Four“Tzu Ssu”Chapters of the“Li Chi”:An Analysis and Translation of the“Fang Chi”“Chung Yung”“Piao Chi”and“Tzu I”),收录在Prequest博士学位论文全文数据库中。他的《中庸》翻译是其博士论文的一部分,译本以《礼记·中庸》为原文文本,采用了朱熹的结构划分方法来划分章节,有详尽的翻译阐释(杨文地,2019)。
四、《中庸》在美英译的兴盛阶段(1990~2010年间)
穆勒(Charles Muller),美国翻译家,现任东京大学人文与社会学研究生院教授。他翻译了《中庸》,译名为The Doctrine of the Mean(Zhongyong),1991年发布在个人网站上(http:∥www.acmuller.net),并没有出版。他的翻译活动出于个人兴趣,向美国大众介绍并推广东亚文化。译文通俗易懂,分为两部分,首章为经(the text),剩下32章节为传(the commentary),沿用了理雅各的标题和部分核心术语的翻译,行文简洁,注释较少。
莫兰(Patrick Edwin Moran)曾在维克森林大学任教至退休。他翻译并出版了《三本智慧小书:〈道德经〉〈大学〉〈中庸〉》(Three Smaller Wisdom Books:Lao Zi's Dao De jing,The Great Learning(Da Xue),and the Doctrine of the Mean(Zhongyong))。作为哲学著作,该合译本由美国大学出版社(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于1993年在英美同步发行(杨文地,2019)。莫兰的《中庸》英译以朱熹注释版本为原文,中英文对照,个别章节附有注评,配有术语汇总。译文语言流畅,表达通俗易懂,适合普通读者阅读(江晓梅,2020)。
安乐哲(Roger.T.Ames),美国汉学家,夏威夷大学哲学教授,与曾任德克萨斯大学哲学教授的郝大维(David.L.Hall)合作翻译了《中庸》,并在2001年由夏威夷大学出版社(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发行单行本《切中伦常:〈中庸〉的新诠与新译》(Focusing the Familiar:A Translation and PhilosophicalInterpretation of the Zhongyong)。译本以朱熹注释版本为蓝本,有前言、附录和内容丰富的注释,正文中有大量篇幅阐释翻译新思路和《中庸》的哲学新阐释。这部译作创造性地采用新语言来解释《中庸》的哲学思想,引发了学者们的讨论,推动了《中庸》英译的发展。
浦安迪(Andrew Plaks),美国汉学家,曾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东亚系和比较文学系教授,有多部著作,还英译了《大学》《中庸》等。他的《中庸》译名为the Practice of the Mean,收录在2003年企鹅图书(Penguin Books)出版的合译本Ta Hsueh and Chung Yung(The Highest Order of Cultivation and the Practice of the Mean),译本以朱熹注释版本为蓝本,共33章,尽可能再现原文的逻辑关系、语言风格和文体特征。他的译本属企鹅经典系列丛书,在伦敦出版,也有电子版本(kindle edition),面向全球范围的英语读者,影响深远。
布莱尔·布鲁雅(Brian Bruya),美国翻译家,东密歇根大学哲学教授,蔡志忠是台湾著名漫画家,两人合作完成了《中庸》英译漫画版。《中庸》译名为The Midddle Paths,收录在合译本Great Learning·The Middle Path—The Pinnacle of Virtue·Living a life of Harmony,由现代出版社2006年在中国出版。译本以朱熹注释版本为蓝本,共33章,中英文对照,无注释和点评(江晓梅,2020)。译本内容以图画为主,文字精简,表达流畅,活泼通俗,适合于汉学的初学者和一般读者,广受读者好评。
贾德纳(Danial K.Gardner),哈佛大学中国历史学博士,现为美国麻省史密斯学院的历史学教授。他的《中庸》译名为Maintaining Perfect Balance,收录在合译本《四书:近代儒家传统的基本教义》(The Four Books:The Basic Teaching of the Later Confucian Tradition),在2007年由哈克特出版公司(Hackett Publishing Company)出版,英美两地同时发行。他的译本有引言、夹注、脚注、双行小注,既保留了朱熹的注疏,又有译者的评论,最大限度地展示了《中庸》的阅读背景以及注疏传统对于阅读经典、塑造经典的重要作用,尽力还原中国读者的阅读模式,体现的是一种文献型翻译。(杨文地,2019)
五、《中庸》在美国的翻译及出版的总体特征
《中庸》在美英译起步晚,发展快,从1938年到2007年70年间已产生12个《中庸》译本,译本数量不断增加,质量逐渐提高,影响不断扩大,呈现以下几个特点:
(一)以华裔译者和美国本土译者为译介主体
14位华裔译者和美国本土译者是《中庸》在美译介的主力,其中华人译者4位,美国译者9位。华人译者在《中庸》译介萌芽和发展阶段不遗余力地向美国介绍中国儒家思想的经典,引导并推动了美国汉学的发展,而美国译者则在《中庸》译介发展和兴盛阶段成为中坚力量,出产颇丰。目前看来这些译者整体年龄偏大,缺乏后备人才,从2008年至今为止的13年内美国并无新译本的产生。
译者们充分发挥译者主体性,从不同学术领域出发,深度解析作品的思想意义,推动《中庸》在美国的译介。多数译者重视《中庸》的标题、核心术语的翻译和结构的划分,并且充分利用副文本的功能,在译本的序言、前言、注释与附录等中补充《中庸》的背景知识并且阐释译者的翻译观,译本内容丰富,减轻美国读者在阅读中产生的文化障碍。相对而言,少数译者选择面向特定读者群,译本简洁,凸显《中庸》的普世价值,如庞德、布莱尔、穆勒的译本。
从职业来看,译者中有自由作家林语堂,自由译者庞德、穆勒、布莱尔,其余9位是文史哲专业的大学教授和汉学家。他们的翻译活动以经典文学再现或重振儒学经典为宗旨,知名的翻译家并未参与其中,说明《中庸》的英译活动在美国翻译界并未受到重视,属于边缘活动,主要依托于美国汉学的发展。
(二)以致用于美国文化和传播儒学为实用目的
在1930年至1950年间,译者们开始向美国民众介绍《中庸》,践行译书以致用于美国文化的目的。林语堂以翻译《中庸》为手段,向西方介绍中国儒家思想及概念,认为这在现代社会仍然具有重要意义。修中诚在其译本中指出《中庸》是一部能为所有读者提供精神寄托的著作,一面能帮助所有读者认识现代社会的镜子(江晓梅,2000)。庞德的译本传播儒家思想,指引美国人在华夏文明中寻求新的精神出路。这个阶段译者多以服务社会、致用美国文化为目的。
在1960~1980年间,更多华人译者加入《中庸》在美的翻译和传播。陈荣捷从学术研究的角度出发向西方推介中国哲学,翟氏父子向西方大众读者提供儒家思想的概述性介绍。这一阶段《中庸》英译活动以华裔美籍学者为主体,以重振新儒学、传播儒家思想为主要目的。
进入90年代后,西方本土译者成为译者主体。莫兰通过翻译向读者传递智慧,提供解决社会问题的路径,安乐哲和郝大维出于对中国文化的兴趣,介绍中国哲学体系,致力于中西文化交流和发展。浦安迪希望读者了解《中庸》对中国文化的重大影响,而贾德纳则用高质量的译本满足教学需求(杨文地,2019)。这一阶段译者承担学术研究、教学、儒家人文思想普及等社会需求,服务于美国文化价值体系。
综合来看,华人译者为了传播中国文化,向美国介绍中国儒家经典和儒家文化的真谛,正本清源,消除美国对中国的偏见和误解(杨静,2014)。美国译者则立足于自身文化体系,从不同角度解读中国儒家思想内涵,推介中国儒家思想文明,以促进美国文明的发展。
(三)译本的翻译和出版呈现多元化的特征
《中庸》翻译的形式从节译到全译,个人独立翻译到合作翻译,译本的形式从单行本、合译本到电子版本,出版地从美国国内出版发行到跨国多地发行,研究视角从文学和大众读物到哲学和史学,其英译和出版呈现多元化的特征。
从译本功能来看,用于大学教学的有2本,用于学术研究的有5本,作为文学作品出版的有3本,作为大众推介的休闲读物有3本,作为自我推介的有穆勒的译本。译本读者范围从文化精英和专业读者扩张到普通大众读者群,影响范围扩大,但最大的读者群仍然是文史哲类领域的教授、研究人员及大学生等专业读者。
从译本的出版形式来看,单行本2本,编译本2本,节译本1本,合译本7本,《中庸》译本多与其他儒家经典的翻译结集出版。从出版社所在地来看,参与出版的公司以美国的出版社为主,多达7家出版社。此外,译本由独家变成多家出版社参与出版,多国发行,以美国为出版中心,辐射英国、加拿大等国。
六、结语
纵观《中庸》在美国翻译和传播的70年间,一方面,《中庸》英译在美国不断壮大和发展,中国的儒家思想文明在美国广泛传播,可以说,典籍英译的文化推广作用功不可没。另一方面,我们也应清醒地认识到目前典籍英译在美发展的不足,受制于美国文化的致用功效和国家战略需要,并未引起美国译界的广泛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