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红星（上）

郁林兴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诞生100周年，创作反映这一重大题材的作品，是时代赋予文化工作者的历史使命，作为一个故事人，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一选题，但因没有理想的切入点，迟迟没有动笔。

那天，我在整理书房时，翻出了一枚红五星。年轻时我梦想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但因各种原因未能如愿，三十年前，一位退伍兵送给了我一枚红五星，我一直珍藏着。那天，当我见到那枚红五星，眼睛一亮，武装斗争是革命最终取得成功的三大法宝之一，以一枚红五星为核心道具，贯穿于我军的发展历程，从一个侧面反映我军的发展过程，不失为一个比较好的选题，几经构思，终于完成了这一作品。

春伢子来自瑞金，参加长征时，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人还不及枪高，因他是孤儿，又当了几年儿童团团长，年纪虽小，可资历不浅，加上他人又机灵，站岗放哨送情报样样干得很出色，红军开始长征时，首长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终于同意带着他这个小不点。

刚开始时，春伢子只是一个传令兵，只要首长一下达命令，他总是迅速准确地传达到位，首长和战士们都很喜欢他，因此，大家都不叫他春伢子，而叫他小机灵。

一、鏖战湘江得军服

小机灵身材瘦小，没有合身的军服，整天是一身儿童团的装束。作为一名红军战士，没有红军军服，他心里好不是滋味，他想，只有穿上了军服，才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红军战士。

小机灵的心思瞒不过首长，但行军途中，战况紧张，确实没有机会帮小机灵做一套合身的军装。为了安慰他，首长告诉他说：只要长征胜利结束了，或者，小机灵立了战功，一定为他量身做一套崭新的军服。

首长的话，小机灵牢牢地记在心里，他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立个大功，尽早穿上军装。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为了跳出国民党军的包围圈，粉碎敌人的围追堵截，红军在湘江边与国民党军队展开了殊死搏杀，八万多红军战士，面对三十多万国民党军，红军指战员以大无畏的精神，经过几个昼夜的浴血奋战，终于成功地渡过湘江，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圈。

其时，滔滔湘江水，被鲜血染得血红。为了突破湘江，五万多名红军指战员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在这样一场事关红军生死存亡的惨烈战役中，小机灵和其他传令兵一起，冒着连天炮火和九死一生的危险，一次次地将首长的命令准确地传达到位。

部队渡过湘江后，这一天，首长把小机灵叫到跟前。小机灵行过军礼，见首长手里拿着一套军服，立刻瞪大了双眼。首长摘下自己头上的军帽，扣到了小机灵的头上，告诉他，今天给小机灵发军服了，并告诉他说，这套军服是让一名女战士特地为他改制的。

当夜，小机灵穿着红军军服，整夜和衣而卧，手上拿着首长亲自赠送的军帽，抚摸着帽子上的红五星，兴奋得一夜未曾合眼。那一晚，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成了一名真正的红军战士。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一九三七年。小机灵也从一个少年长成了大小伙子。特别是经过战争的洗礼，他屡建战功，早已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并从一名传令兵，成长为连长。随着身体的长大和长年累月在枪林弹雨中的摸爬滚打，他早先的军服已经换了好几套，但是，那顶首长赠送的军帽，他怎么也舍不得换掉，始终戴着那顶已经有些褪了色的军帽。他说，留着这顶军帽，不仅仅因为它是首长送给他的，更是他第一次荣立军功、正式成为红军战士的最好纪念，他要一直戴到新中国成立。

那年，“七七”卢沟桥事变，抗战全面爆发。在“西安事变”后，蒋介石不得不同意接受成立全国抗日统一战线的主张。根据国共两党达成的协议，红军主力部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随着八路军的诞生，上级下达了统一换装的命令。

想到与国民党殊死奋战了近二十年，现在却要把象征红军的领章、红星换下来，不要说普通战士，就是已经是连长的小机灵，思想上也实在难以接受。但是，共产党的军队，历来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的。

在换装那天，许多战士都流下了眼泪。作为连长，小机灵虽然也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带头换了装。但是，当他摘下军帽后，含着眼泪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上面的红五星，怎么也舍不得放弃，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拆下那枚红五星，虔诚地放到了嘴边，深情地吻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放到了贴身的上衣口袋中。

二、平型关中勇杀敌

随着抗日烽火的熊熊燃烧，全国上下同仇敌忾奋勇抗日，八路军活跃在华北战场痛击日寇屡建奇功。一九三五年九月二十五日，八路军一一五师在平型关对日军进行了一次震撼世界的伏击战。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与日本号称“钢军”的板垣征四郎所部浴血奋战，共歼灭日本鬼子一千多名，取得了中国军人抗击日寇以来的第一个大捷。这一战，彻底打破了所谓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迟滞了日寇的战略进击，打乱了日本鬼子迂回包抄华北的企图。

在这一战役中，小机灵所部，在老爷庙一线截击日寇先头部队，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他带领战士们冲入敌群，与日寇展开了肉搏战，他一人连捅了三名日本鬼子，最后不幸被流弹击中了左肩膀。

当时，部队军需保障还比较薄弱，在经过简单的救治后，他被送到了根据地一户邢姓人家养伤。

邢家在当地也算是个富庶的商户，一家人正直，很有民族气节。邢大爷经营着几个店铺，抗战爆发后，他多次出资资助抗日武装。儿子邢向武是阎锡山部的一个上尉营长，在抗日战场上，也算得上是个悍将;女儿邢向文，从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现在是当地妇救会主任。小机灵到他家养伤，得到邢家的悉心照料，特别是作为妇救会主任的邢向文，对他更是百般照料。

在那个特殊的时期，战斗英雄是少女崇拜的偶像，面对小机灵这个在抗日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慢慢地竟让邢向文芳心暗许。

一天，邢向文端來一碗炖好的鸡汤，一匙子一匙子喂给小机灵喝，有意无意地问道：“我说大英雄，你这样勇猛的人，怎么没个像样的名字，难道小机灵就是你的真名？”

“谁说我没名字？我的大名叫春伢子。”小机灵答道。

“春伢子？这么大的人叫春伢子，伢子，哈哈哈……还大名呢，笑死我了，这哪像个大英雄的名字，我看还不如小机灵好听。”邢向文咯咯笑着说，“我说春伢子，那你姓什么？”

“我姓、我姓……”小机灵一时竟答不上来。

“难道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说实话，我从小是个孤儿，村里人都叫我春伢子，真不知道我到底姓什么。”

“那……就按我说的，姓春好了，春心萌动的春。”邢向文说完，对着小机灵含情脉脉地瞄了一眼，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又咯咯笑了起来。

“你、你……”小机灵此时全无机灵劲儿了，不知如何对答是好。“你什么你，本姑娘可是有名有姓的。”邢向文嗔怪地说道。

“邢姑娘，你就不要说笑我了，你伶牙俐齿的，我可说不过你，你就别为难我了。”

“怎么啦，一个对日本鬼子毫无畏惧的英雄，难道还怕我这个女流之辈不成？难道在战场上是连死都不怕的英雄，在情、情、情……”

“情什么？”

“难道就是在情场上毫无一点英雄气概的狗熊？”

话说到这份上，小机灵就算再木讷，也不会不理解邢向文的心思了，一刹那间，脸色绯红。

不多时日，小机灵的伤就好多了，但他与邢向文的感情也在剧烈升温，这一切，都没逃过邢大爷的眼。

本来，他对小机灵也很赏识，现在看到自己的爱女爱上了小机灵，倒也觉得比较般配。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的终身大事他想还是慎重一些，为此，他想到了儿子邢向武，儿子也是个领军打仗的行武中人，既见多识广，又与小机灵是同道中人，应该会有共同语言，让他回来拿个主意，会更加稳妥些。所以，他赶快向儿子说明了情况，让儿子千万回家一次，请他来对小机灵考察考察。

邢向武一接到父亲的口信，果然当天就急匆匆地回到了家里。想不到他还没与小机灵见上一面，就把父亲与妹妹拉到内房，劈头就对妹妹说：“小妹，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终身大事岂是儿戏？你什么人不好嫁，非要找这么一个人？”

听哥哥一上来不问缘由就劈头盖脸一通训斥，邢向文一下就火了：“我昏什么头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他是抗日英雄！”

“抗日英雄？你不要被他一时的光环所迷惑，什么抗日英雄，一群土八路能成什么气候？抗日还不是要靠我们国军？”

“土八路怎么啦，土八路还不是打出了威震国人的平型关大捷？你说抗日要靠你们国军？你们国军是厉害啊，不仅把东三省全丢了，还一路节节败退，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八路不行！”

“他充其量是个共匪，流寇一个，怎么登得上大雅之堂？告诉你，蒋委员长迟早会收拾他们。”

“我看你才是中了蒋介石的毒，现在都到了民族存亡最危急的关头，你们不好好抗日救国，竟然還一心要把全力抗日的共产党赶尽杀绝，你还好意思有脸来训斥我。”

“好了好了，我说你们有话不能好好说么。”邢大爷一看兄妹俩一见面就这样针尖对麦芒，赶紧出来打圆场。“我说向武，你刚才说的话，我看也是太过武断了，国共两党之争是以前的事，现在凡是中国人，都应该团结起来一致抗日，这才是正道。你妹妹说得在理，共产党的军队是在真心抗日，你怎么能说他们是什么匪啊流寇啊，我看你这话也真的不中听。”

“爸，你怎么与小妹一样目光短浅啊！”邢向武一听就急了。

邢向文柳眉一竖，厉声说道：“哥，我实话告诉你……”

（未完待续）